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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剑颂-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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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远向她行礼:“多谢大士救命之恩。”
  龙素还礼:“不必言谢,此事已了。”
  程知远礼毕:“还请大士回应我的问题。”
  龙素沉吟一会,却是道:“你认识甘棠么?”
  “她和你什么关系?”
  程知远的眼神没有波澜:“你又是怎么认识甘棠的?”
  这当然不是什么抓小三现场,事实上,要让龙素现在接受程知远倒是有些困难,做梦的事情没有人会当真,虽然那个梦从某些方面就相当于真实。
  但是对于龙素来说,那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她知道,程知远入梦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包括自己后来救他,他救自己,一个是出于义,一个是出于仁。
  所以龙素坦然道:“甘棠来找我,帮我解今年的题目,而且还特地与我说了,要为你留一份卷宗。”
  程知远点了点头,忽然道:“你应该称她公子召南。”
  龙素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被旁人挑礼节的错误,这是龙素不能容忍的事情,但是她却也有感觉,自己方才说话,为何感到随意?
  或许还是梦境中遗留的影响。
  她有些复杂,那种记忆暂时看来还无法摆脱。不过现在正主上来了,看起来便更难摆脱了。
  她对程知远的印象并不坏,甚至对于梦境中的那个程,还有些许的喜欢。
  但梦境之所以荒诞,令人愉悦,究其根本,就是因为那不是真实的。
  龙素是儒士,她的理想不是和凡人女子一样,成为一个物件,或者是献给君王的美人,亦或是成为农妇,她想要传播儒的道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儒这个字而生的。
  所以她极重礼节。
  像是梦境中那种事情,她在真实中是不可以做的,譬如那个所谓的虚假夫妻。
  这个时代最重视的就是清誉与名节。
  生死是小,失节是大。
  程知远说了之后,他的观察力何等敏锐,果断抓住了龙素的小动作,但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如实相告道:
  “甘棠,或者说程召南,算是我妹妹。”
  龙素:“东极来人,居然在涂山氏有亲族么?”
  程知远道:“我与涂山氏没有直接的亲族关系,但是有间接的,甘棠曾为石碑神怪,是我的血为她造化了躯壳,这才让她得以驻世。”
  “她是涂山二十二代王的摹刻之影,拥有二十二代王的全部记忆。”
  程知远撩起袖子,另一只手用指尖按压臂弯:
  “这是仙人的血。”
  仙人的血不假,但其中还有黄帝柏汁液的功劳。
  也是程知远运气好,出门遇到贵树,黄帝柏就在大门口,那歪脖老树多少人都寻找不到,程知远倒是下了车就见到了。
  不过,毕竟那是周穆王的车,黄帝柏也是周穆王移来的,所以被当成一个站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龙素这才明白了缘由。
  程知远在看她,龙素被他盯着,便忽然没来由的有些不快。
  “你在看什么?”
  她如小女儿般的嗔怒,但这种声音只出现在这句话的前两个字。
  在第三个看字还未出口时,龙素立刻就调整了她的音调,于是这句话说出来,腔调前时微羞后时平淡,便显得有些怪异莫名。
  程知远的眉头倒是皱了一下。
  “我的问题,我的答案,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程知远在问之前的事情,龙素这才回神,她这时候心中一惊,暗道自己居然在之前短短两三句话之后就走神了。
  甚至有些恍惚,这是不应该的,也是极其失礼的事情。
  于是她调整了自己的心境,强制让自己安宁下来。
  “君子言谈举止,皆当三思而后行。”
  龙素开始认真回答程知远的问题,而程知远突然来了一句:“你没有继续心猿意马?”
  “你!”
  龙素这下真的恼了,之前她脑袋里在想那些事情,却被程知远的认真态度牵扯来去,结果现在自己开始认真,他一下又开始扯别的事情!
  这下倒好了,心中所想一下子全乱了!
  龙素瞪着眼睛,程知远则是面无表情,其实按照这时候应该笑一下,但是他不能笑,于是便微微低头。
  “你的眼睛很好看,灿若星辰。”
  龙素一怔,程知远则立刻转口:“你现在三思了吗?”
  龙素怔住,随后一个呼吸间就反应了过来。
  程知远在搅乱她的心境,因为自己不满足于“何天之衢,道大行也”的答案,从而做出了否认这个答案的判断,然而程知远恰恰就是选的这个答案,而他也正是此次卷宗的出题人。
  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中了他的套,从开始时,程知远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题目的答案为何,而自己因为开始时的心动而有些分神,等到集中的时候,程知远又和自己问礼仪的事情,而自己也做出了回应。
  后面分分合合…直到现在。
  程知远等的就是自己那句话,即“君子言谈举止,皆当三思而后行”。
  简而言之,君子的行为与谈吐要注意社会影响。
  那么从开始他走进来到现在,自己的一切是出于第一反应,还是三思之后的行为呢?
  龙素当然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第一反应,根本就没有三思。
  “你这是诡辩!”
  龙素很生气:“你在套我!”
  程知远摇摇头,不说话。
  龙素向前靠近:“季文子说三思而后行,是指的遇到大事情……”
  程知远:“言谈举止,一举一动要符合礼仪。”
  龙素眨眼,张了张口,似乎被噎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你又在诡辩,至圣说季文子三思而后行,补了一句再,斯可矣,意思是要多思考几次,但这些依旧是指的大事情。”
  “我说言谈举止…你…君子三思,小人却捉弄君子…”
  程知远:“荀老师自称小人。”
  龙素不说话了,她思考了两秒之后:“小人亦有不同解,是百姓还是真小人,是入世者还是险恶徒,都要加以区分。”
  程知远点了点头:“君子没有不同解,但小人有不同解,这也足以,那么三思是否有不同解呢?”
  龙素道:“少而不学,长无能;老而不教,死无思;有而不施,穷无与。是故君子少思长,则学,老思死,则教,有思穷,则施。”
  君子年少的时候想到年长无用,就会去学习;年老的时候想到临死将至,就会起施教,富有的时候想到以前的贫穷,就去会布施。
  这是狭义上的三思,不适用于普罗大众,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有富裕过,而富裕过的人也不会去布施。而大部分的人也没有知识,拥有知识的人也不会轻易传授。
  程知远:“荀子大人记录了孔子的话,但是三思还可以继续延伸,我们转回话题,你看这大三思,说的都是想到一件事情,立刻就回去付诸实践,所行皆是本意,那你为什么又要否定你自己的道呢?”
  “难道说,你不喜欢你现在自己走的道路吗?”
  龙素好看的眼睛微微瞪了起来。
  程知远:“大士为何不言?还请做出答案,既然你三思已过,那你现在的答案又是什么?”
  龙素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有些混乱,重新梳理之后,刚要开口,却被程知远又是一句话打断。
  “所行所作不符合于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行,若不知则如何谈道,故而不知‘道’也,既不知道便不合道,所言皆是虚假,便又做不得真,那么第一次谈论的难道不是真心吗,否定了自己的道…”
  程知远有些面无表情,但这时候龙素突然起身了,她的头低下去,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女生。
  “不听。”
  龙素用极低的声音念了一句,又补了一句。
  “太失礼了,记己有耻。”
  她抬起手,上面有一道光芒突然聚起。
  “苏己,不三思,未后行,云谁之思?”
  程知远直接开口。
  龙素抬起的手忽然僵了一下,随后程知远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
  “小人之言……诡辩!白马!不听!”
  一阵清风转过,程知远睁开眼睛,出现在水地小筑的外面。
  越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的看着程知远。
  程知远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有些自然一般。
  “老师啊,我给我妻子赶出来了。”
  越王满头雾水。


第三百二十八章 珠沉渊而山媚
  “结果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答案来,荀子大人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对手。”
  程知远随后说了一句,没有讲被赶出来的原因,越王虽然蒙,但是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只是他有些神叨,暗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还有个儒门的老婆?
  不过看他那状态,应该也只是口花花,老婆应该是假的,不过两个人应该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一次看起来,荀况那小老儿倒是不知道这个情况。
  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认识。
  越王这么想着,便嘿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程知远看向他:“老师跟来做什么呢?”
  越王不说话了,他怎么可能说他是来凑热闹的。
  这里着实无趣。
  越王盯着他,正觉得该走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程知远说了一句话。
  “追女孩还不简单?儒门的更简单!记住阳货之事便可。”
  于是程知远没有等到越王的答案,后者冷哼一声化为剑影弹射而去。
  学宫中虽然有很多强者,但是还没有人能够拦住一位圣人。
  只有圣人可制圣人。
  但是越王是出了名的天下剑宗第二,平素里不是在砍人就是在去砍人的路上,既然他到了学宫,还在到处乱跑,那就说明这都是荀子允许的。
  荀子既然允许了,那么学宫中其他感觉到勾践出现的圣人,也自然不会去主动惹麻烦。
  程知远等勾践走了,这时候,水地小筑外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自己斟酌两句,暗道之前说话确实是也有些意气了。
  只是他只想知道,为何否定那个答案,说两三次,怎么辩论不过,便要说自己是小人之言,便不听了呢?
  “还是心境有所欠缺…嗯?我真是飘了,居然敢评价龙素。”
  程知远自言自语的两下,突然发现自己是用点评的语气在说,于是便敲了敲自己的头。
  他想了想,转过身去叩门,里面毫无回应,程知远也不恼,直接对里面道:“过几天开讲连山,想听的就去东院讲学馆,不想听就当我没说。”
  “君子要注重礼仪,言谈皆三思而后行!”
  他拍了拍门,这一次不等里面回应,施施然就走了。
  程知远保证自己不是有意逗她的,是真的在认真讨论问题,倒是龙素自己有些心猿意马,这怪不得自己,最后自己还落得个白马非马的恶名,把自己比作儿说或者公孙龙,这显然是不恰当的。
  儿说提出白马非马,结果到头来出城还是被城管抓住交税,公孙龙继承这副学说,结果到头来也没捣鼓出个名堂,倒是只落下个诡辩的烂名声,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也是原来儒门的七十二贤者之一。
  韩非子那句评价是很到位的,大致白话文就是“儿说这个人就他娘吹牛X能干,到头来还不是要交钱,讲理论的都是放屁,一点实践意义都没有”。
  不过如今这个时间点,虽然时间线被拉扯了一些,但似乎不是很长,所以韩非子这时候还是个屁孩,正正好好,和嬴异人就差了一岁。
  所以理所当然,大骂儿说的韩非子,此时也在稷下学宫的赶考队伍中!
  而今年赶考的人,还有一位很著名的青年——李斯。
  所以说风起云涌,有些时候历史就是这么巧合,在原本历史中,这两位都是荀子的学生,而在如今的过程中,他们算是平白多了一个“师兄”。
  当然不是吹牛X的师兄。
  程知远自然也不是一个吹牛X的人,他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很注重实践了,所以龙素说他是白马这是绝对不对的,要不是被赶出来,或许就这个问题还可以进行一番深入探讨与交流。
  叫两声妻子什么的也没有错,这本来就是事实,亲都成过了,还是纣王给拉的媒,你说不认就不认这也不行。
  做梦怎了,仙人入梦虽然是虚幻,但某种方面相当于真实,田子方的口诀可不是白给的,本来以为那姑娘死了,虽然之前也有猜测苏己和自己来的时代差不多,但是却还真没想到就是龙素。
  说起来也有意思。
  程知远咀嚼阳货二字,他很快就想到了。
  ……
  阳货是孔丘贼讨厌的一个人,在政治立场上,孔子表示他就是个乱臣贼子,当然这个问题的重点不在于乱臣贼子上,而是在于阳货给孔子送东西。
  阳货想见孔子,孔子就躲避,然后他使了个计策,因为孔子碍于礼的缘故,所以有人送东西必然要回拜,于是他就送了个猪。
  孔子想了想,不回礼当然是不可以的,但是他又不想见这个家伙,于是就专门,挑了这家伙不在家的时候去拜。
  所以说至圣有的时候也是很圆滑的,礼做足了,人也没见到,两全其美。
  但是他却没想到,人家是故意等他这进套的。
  孔子走一半,还没到他家就碰到了阳货。
  越王的意思是,天礼是有缺陷的,可操作的空间很大,想要见一个儒门的人,那方法不要太多,今天给你家门上挂一串猪头肉,明天你就得自己过来找我,关键是你还不能丢。
  ……
  龙素当然听到了程知远的声音。
  她看着身边放着的那份竹简(通知单),过几天讲学的那个太学主原来是程知远,自己之前有先行探讨的权利,但因为之前的一怒而弄糟。
  那么过几天去还是不去?
  君子不失礼仪,去…那还是要去的。
  龙素觉得好像进入了一个圈套,同时她也不明白,当初看起来那个啥也不懂的少年,怎么没过一年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长歪了啊,不学礼义,不读春秋,却去学什么儿说与公孙龙的诡辩,学了纵横的心理探究,这又不是排兵布阵,还需要揣摩对方的心理吗?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争口舌之利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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