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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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将由我亲手缔造……”
北郭先生的喃喃自语被他自己的一道笑声打断了。
“我又不是在侍奉天子……不过现在帮天子,也没有好处可拿,周王昏庸,并非明主,不值当,不值当啊……”
“这只是一个基本的想法,就像是水要升华,首先要沸腾,那么就需要热量,需要火。”
北郭先生笑道:“天下为水,纵横为火,大争之世……”
“具体加多少薪,还是我等纵横派说了算!”
他眼中的那盏水彻底沸腾了!
第三百八十章 大周朝第一实验田
三月,谷雨。
当然这时候还没有二十四节气的说法,而六国用的历法基本上都是《周历》,与黄帝历、颛顼历、夏历、殷历、鲁历合称古六历。
夏以孟春月为正,殷以季冬月为正,周以仲冬月(十一月)为正。
而秦国自己单独玩,用的是颛顼历,是十月为岁首。
后世的人肯定想象不到,十月初一过新年的那种违和感。
李斯扛着锄头,这一个月来,他已经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曾经他在干粮仓小吏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狼狈,居然要卑微到下地种田。这些田都是从天子手里租来的,对于租田这种事情,周天子是满口答应。
他娘的正好没钱,租地当然好,天子的面子?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有人干活,不仅帮忙耕地还给钱,提的要求仅仅是“天子书室开放阅读”,这种好事情到哪里去找?
西周公这种贪小便宜的人自然也同意了,并且认为程知远简直愚蠢至极,好处让自己这边得了,也不知道他图个啥,那些破书,拿去看就去吧。
诗书传家是尊贵不假,知识无价也是不假,但是也不看看洛邑现在是什么德行,知识不能换钱换粮,六国都认为拿掉洛邑之后,那些书还不都是他们的,所以用书来进行交换,那可别天真了。
程子是有学识的,他把这些田称为“试验田”…虽然李斯数次想要单独拜见,但都被对方回绝,这不由得让李斯觉得,这个少年夫子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是看不起李斯出身低微?”
李斯曾经这样想过,但据他所知,程子的出身也并不高,祖上虽有氏,然而已经没落,自称东极而来,不过是庶人起家,也就比低贱的黔首高那么一点而已。
自从来到太学,每个人都被分了一块田地,这就像是程子的恶趣味一样,高贵的士大夫,有爵位的学子们,不得不脱下自己柔顺的绸缎,换上粗劣的麻衣,扛着锄头,下到自己被分配到的那块田地里,为了自己的生计而精打细算起来。
同时更奇葩的还不止这点,千余学子不仅要种地,还要养猪。
这算什么,搞大开发吗?
李斯当然不知道大开发这个名词,因为这是程知远在所谓“新生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他自己总结出一套说辞,冠以“生产指导精神”这种不知所谓的词汇。
李斯在稷下虽然听程子讲课,并不是明目张胆的听,也听得不甚清楚,但他从没有想过,程知远会让他们这些尊贵者下地干活。
狗屁的指导精神!就是没钱吗!
李斯拿锄头在地里搅和,他记得,在“春秋”时期(前文提及),为了增加人口补充国力,越国,越王勾践曾经大抓人口生产,鼓励多生优生,并且颁布国诏,后来被记为《越语上》言称“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
意思就是,你生个二字,国家奖励你两壶酒一条狗,如果你生的是姑娘,那恭喜你,国家奖励你两壶酒一头猪!
这可是不得了的赏赐,酒在春秋乃是粮食酿,包括现在,周天子卖的酒,也是周围他自己的田地收割来酿的,人都吃不饱饭还想酿酒,粮食多的烧着玩?
而肉,更是分三六九等,猪肉虽在六畜之中排最后,但是他却是天子吃的“大牢”,这玩意更是供给神明吃的,昊天上帝都说好。
天子举以大牢,祀以会;诸侯举以特牛,祀以太牢;卿举以少牢,祀以特牛;大夫举以特牲,祀以少牢;士食鱼炙,祀以特牲;庶人食菜,祀以鱼。
也就是说,生在春秋战国,你要是想在某个国家内部,安安稳稳的当个“国人”,那么你平常也就只能呢过吃菜,最多吃点鱼,不能吃牛羊猪…
包括现在比较常吃的狗肉。
勾践还是越王的时期,狗肉也是天子吃的,专门在孟秋之月,天子才能吃狗肉,但是勾践表示你吃你的,我赏我的,周天子算个鸟,老子又不是鱼唇的中原人,人口涨起来才是硬道理。
有人口就有劳动力,有劳动力就有粮食,有粮食就有钱,有钱就有商贾,有商贾就有贸易,有贸易就会催生更多的赚钱机会,有赚钱机会就有人不要命,有人不要命就会催生出加班,有加班就有大资本家,然后跑步进入工业…咳咳,太远了。
所以李斯也并不任务养猪是不尊敬周天子,虽然他们前一个月才刚刚觐见过周天子。
天子么,见归见,猪肉还是要吃的。
但是吃猪肉不代表要自己养猪啊!
程知远说什么,各位来到太学进行交换学习的,为期时间是一年,在这一年里,务求各位上得了大堂,下得了农桑,排得了兵阵,放得了猪羊。
李斯脑袋上青筋直跳,他是来追寻帝王之术的,不是来干农活的,当然最开始也有人抗议过,抱怨过,甚至有人拔剑说要和程知远决斗。
当然结果的话,自然是拔剑的人被打了个半死,然后被勒令“退学”!
退学,这是程知远的口语,李斯也能听懂,这换在圣门就相当于被除名,驱逐,就像是当年墨子驱逐胜绰,并且痛骂他是不义之人,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把他收下。
程知远给制定的一年考核项目有很多,每一块田地会有验收,同样,五个人分到一头猪,这一年里,猪要增重多少斤才算合格,如果不肥反而瘦了,那么年末评价就会降低。
新颖的考核评分制度,自然让许多学子怨声载道,种田养猪,这仅仅是考核中的两个项目,虽然占据到接近一半…那剩下的一半才是数学之道。
而且这还不是完全的!
根据程知远所说,偶尔会发生“不定期天灾”,会导致某些田地减产。
什么是不定期天灾?
程子语言含糊。
李斯琢磨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有个长得很阴狠的中年人,随意的拿着一把剑在田地边上比划。
然后就有无数道剑风胡乱的飞了出去,砸到某些田野之中!
那时候李斯的头皮都炸了,一年的考核成绩,三分之一是靠这块田,哪怕是为了快点回到稷下学宫,脱离苦海,他也得认真耕种,但那个中年人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辛苦,仅仅是自顾自的在练剑。
当时就有很多学生冲过去要讨个说法,然后统统被揍趴了。
李斯后来从经常路过这里的采桑女阿妍口中知晓,那个人就是越王勾践。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卒必发于行伍
“种地,养猪,这算什么年末评分,我等士子,当以仕君王为己任,岂能从事这黔首才做的卑贱之职?”
有人坐在田埂上,唉声叹气,他的田野中还有一些杂草,开春时节,万物复苏,不仅仅是动物准备发情,植物们也争先恐后的要从泥土里探出头来。
杂草滋生是必不可免的情况,在春深之后,这种情况只会愈演愈烈,不会消停。
边上有人对这个学子呼喊:“陆赐!你…你田里的草都…都长到一丈高了!还不去除…除草,回头,当心粟米减…减产!”
“减产,减产!就知道减产!”
这个学子抓头,狂躁道:“韩非!你乃是荀子高徒啊,就这么甘心在这里种地吗!”
韩非转头,对他喊道:“再是高徒,现在…也…也不是…在这里种地吗!既来之…则,则安之!”
陆赐疯狂的抓着自己头发,他突然发现,和韩非交谈比起挥锄头还要难受。
于是他猛地抡起锄头,对着一片还没开过的土,在上面使劲的抡起锄头来。
“减产!减产!我让你减产!”
陆赐护持护持的喘着气,心里头憋屈的不轻,而他边上一块田里,王翦忽然慢悠悠道:“可得好好重,不仅仅是评分的问题,别忘了,我等下半年的口粮…都在这块地里了。”
闻言,陆赐的脸更扭曲了三分。
这是好大一块地啊!
周天子怎么有这么多地啊!该死的,如果自己以后出仕某个国家,一定要努力怂恿该国君主来攻打洛邑,把天子的土地全都夺走卖掉!
让你种,仲尼打野!
这边还没骂两句,忽然边上传来哀嚎声。
“勾践来了!”
————
经过不定期天灾的骚扰,诸学子算是疲惫不堪,好在那些受了“天灾”的学子,觉得死的不仅是自己一个,年底评分优劣时也有一起被拉下水的小伙伴,不由得又心底暗自快活起来。
勾践在试验一种剑法,据说是根据《连山易》更改来的,只是学子们的怨言在于,你自己练剑归练剑,干什么要干扰我们种田?
李斯坐在田埂边上休息,这一次他又躲过一劫。
只是春耕已经差不多了,程子的讲学却迟迟不开始,这不由得让李斯越发担忧起来。
好在他并没有等候太久。
一头牛犊晃晃悠悠的过来了,似乎很是兴奋,它蹦跶到李斯的田地里,晃着脑袋,摇着尾巴,然后一脚踩在耕耘过的播种处。
“去去!”
李斯脸涨的通红,自然不是被打的,而是被气的。
只是牛犊看到李斯过来,不仅不愤怒,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似乎想要把李斯顶倒,而李斯也生气了,他放下锄头,伸手向前一按,牛犊的脑袋就被他压了下来,居然停止了继续前进。
“莫要小看于我!”
李斯心中气氛,他曾为官吏,自然在修行之上也有两把刷子,干了那么多年,三重楼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也是他敢辞官,孤身前去稷下拜访荀子的原因所在。
一般打劫的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三重楼,读书人的手臂并不“粗壮”,所以李斯这个三重楼虽然比起正常专注于修行的人来说,要弱上不少,但是好歹也是达到了“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境界,自身精气神明运转毫无阻滞,此时两只手向前一压,那小牛犊竟然被他推得连连后退!
但是这样一来,牛犊却升起了。
它开始在地里撒泼,李斯去追赶,然而牛犊跑的更快,不断用尾巴去扫李斯的脸,后者被刮了一脸臭气,愤怒的无以复加!
锵!
李斯走到田埂边上,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乃公今日就杀了你吃肉!”
私自杀牛当然犯法,像是秦国就是官府养牛,你一般人养牛,不可以杀,杀需要上官府报备,不报备就是违法,至于六国法律粗糙无比,有些有相关规定,有些没有,但是李斯气到头上,也不管那些事情,再说周天子管辖下,哪里还有礼法可言,这就相当于后世的公海,杀人都没法追究,何况杀牛。
憋屈着种了一个多月的地,好容易看到有点成功,地里出现绿芽,越王的“不定期天灾”又没有落到他头上,李斯自己觉得说不定能安稳交个完美答卷,结果这时候突然跑出来一只牛犊来糟蹋他的庄稼,想不杀生都难啊。
只是那剑还没有砍出去,就被另外一把剑架住了。
程知远出现在李斯身边,以剑架剑之后,那双青白色的龙眼盯了一下牛犊。
小牛顿时吓得不轻,隐隐发抖,虽然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不怕虎…没说不怕龙啊。
这种天然的压制,是深深根植在血脉之中的,一时半会难以消弭。
牛犊跪了下来,安静不动,李斯这才看清楚架剑者,顿时大惊,连忙行礼道歉。
程知远却是道:“农夫愤恨那些破坏庄稼的人,是因为庄稼是他们的命根子,而你愤怒破坏庄稼的牛犊,是因为庄稼关系到你年底的考核评定。”
李斯听闻,气不打一处来,颇有质问之意:“程子莫不是看学生种地太易,故意刁难不成?”
“我这粟米刚发新芽,便被这牛崽子坏了许多,这也算在天灾不成!岂有此理!”
他此时还年轻气盛,没有后来入秦国时的深沉,故而城府略浅,被程知远拒之门外,又种地了一个月之后,心中怨气从生,这一见到正主,又被莫名其妙怼了一下,便也不再遮掩话头了。
程知远则是收起剑来,对李斯道:“所谓天灾,便是意想不到的状况,牛犊,越王,蝗虫,大旱,暴雪,梅雨,包括税收。”
他指着那只小牛犊:“如我不来,你把此牛犊如何处置?”
“杀之?”
李斯道:“自当杀之……不,擒…还是杀…”
擒的代价太大,这头牛还会弄坏更多的庄稼,但其实杀也有风险,如果没有一下毙命,疯牛造成的破坏也不比撒泼小上多少。
“当以利诱之。”
李斯总算冷静下来,给出了一个正常的答案。
程知远继续道:“若此牛犊贪婪,今日离开,明日复来?”
李斯:“诱之更远。”
程知远道:“若此牛犊贪婪成性,懂得临渊羡鱼,退而结网,蹲守于你田地边缘,每逢你播种长青时,便来踩踏一二,时时闹腾,你便给与草料,牛犊方退,然而不过多时,复又再来,你如何做?”
李斯皱眉:“这般时间,牛犊成精,难道我就不能去寻他主人吗?”
“国以国法,礼有礼教,民有官管,水有源头,雨从云来,自有人可克它。”
程知远再道:“若牛犊之主,是高官显贵,你在楚,这牛犊之主乃是屈景昭三家大夫,你在秦,这牛犊之主便是孟西白三家勋贵,你在齐,这牛犊之主便是即墨,夜邑,高唐三家田氏,你不过一介农夫而已,你以为你是士大夫?”
他身体倾向李斯,语气显得冰冷漠然,李斯此时神色微扭,喃喃自语,感觉似乎走到了一个死胡同,毕竟黔首的身份,在六国,还确实是…没有什么办法。
程知远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