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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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所以各种学说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盗跖这种理论也是有极大的根据性的,或者说,他不过是把人性的一面去除,而把欲望的一部分无限制的放大。
“但是人如果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欲望,那就是一只野兽,这样的话,中原的人和长生之地的家伙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程知远和我说,文明之所以为文明,是因为人类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是使人类脱离野蛮的所有社会行为与自然行为的聚集概念。”
“正如同周易之中所写的,见龙在田,天下文明…这里的文明本是光明的意思,但是程知远和我说,那北方的长生,游牧的民族们如同草原上的狼群,他们依旧是野蛮的,他们置身于黑暗之中,而南方的中原,正是因为充满了光明,阳气在田,始生万物,人们懂得道理,能够制定律法,创造出惊人的财富,把贫瘠转为富庶,这是很伟大,很了不起的成就…”
“在这一点上,我深以为然。”
子夏离开了云梦泽,他要安抚他那小徒弟痛苦的内心,让他明白,盗跖的学说可以接受,但同时也要保证自己的道理不被侵蚀,只有这样辩证着去看,才能不被他的道理所影响,否则不过是成为另外一个依附于他的精神的狂信徒罢了。
人类是盲从的,大部分,往往随波逐流。
这同样是程知远说的话。
子夏叹息,心中很悲伤,这样的大才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弟子,亦或是自己的师兄弟,如果程知远能够投身在自己门下,或者说是在老师的门下,那么今日天下必然有道德,知礼法,民众耕有所获,不知饥馑,天下大治…
然而世间没有如果。
“天往往喜欢给人开些玩笑,充满了恶意,我从不认为上天会对人间有半点好脸色。”
盗跖已经答应子夏,会去找程知远,看一看这位最近以来,传扬天下的“程子”又是哪路货色,值不值得他盗跖听其一言!
那么子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吗?
他和盗跖交谈的这么多天以来,或许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
子夏放声而笑。
原来老师早已看懂了所有,当年老师所讲的话语中,尽是道理。
老师虽然一生困顿,但是他依旧是世间极少有的圣人,他从春秋活到战国,来到如今之世,四千余年过来,老师依旧是那个老师,而自己依旧学有不及。
“我请求盗跖去阻止程知远,是以乱制乱,是以古斗今,我这一次做的是对还是错呢,盗跖是荀况极力唾弃的存在,而我身为正宗的仲尼弟子,却去寻找盗跖来询问答案…但我并以此为耻,反而很高兴,因为我找到了答案,至于我的行为,让盗跖提早出世,山陵之约仍在,但却因我而破去,他离开云梦泽,对错与否,或许只有后人才会知道了吧。”
“如果你能让盗跖都心服口服,那或许……你的道理,我会倾听并且尝试的…”
在子夏的身后,云梦泽深处,一道白虹冲天而起!
大泽兴波,气开云汉,山陵震震,江水翻涌,上起万里清波!
————
程知远离开了那座无名的山,此时天色已亮,一昼夜过来,太阳完成了一个轮回,新的光辉即将洒落在程知远的身上。
北落师门之前很“好心”的提示,雍其实可以跟着程知远走,但是雍是憨憨不是哈批,他当然不会和一个天天想着把自己剁碎了的家伙在一起,即使程知远表示暂时没有这个心思,雍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当赌注。
所以雍决定开溜,北落师门的忠告很对,乱七八糟的事情还少参与,一个不小心丢了命那就完蛋了,这辈子还没享受够,雍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享受下去。
山上,北落师门后脚离开。
山下,原本正要化白的天空,突然重新晦暗下来。
程知远停住了脚步,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天空,眉头微皱。
“妖?”
不可能吧,在大仙人北落师门的眼皮底下,有妖?
一头飞熊,一位仙神,什么妖胆子这么大?
“没有妖气…”
程知远更加不明所以。
他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一个黑影浮动,从眼中一闪而逝。
程知远龇牙,双眼中的青白色让他清晰的看到那个东西。
一个漂浮的……灵魂?
嗡——!
不需要过多言语,腰上宝剑争先飞出,洗血化为雷电,一剑当先,那个诡异的游魂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剑砍死!
剑锋锐利,削落之后,那魂魄散为精气神明,然而飘飘忽忽,落下来的东西,居然是一个…纸人!
大约只有巴掌大的纸,上面画着奇怪的符号,就像是道教的神符一样。
“神…”
程知远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很快,他的眼中,同样出现了三个游荡的“魂魄”!
天空依旧不见光明。
三个游魂口中发出了诡异的声音:“天下休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王朝不复,光阴永转,不知思,不知得,不知获,有食则有行……”
“代代如此,安宁太平…”
三个游魂的声音不可名状,程知远思考了一会。
程知远踏前一步。
黑暗中响起惊叫之声。
那剑锋找到了驱使魂魄的人,在黑暗中划过一片血白的梨花!
大风伴随着龙吟升起,那个人的胸口露出好大一片殷血,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却带着一种僵硬的笑。
“窃我圣门气运者…找到了……榆青临之死,得以告慰…”
程知远看着他被两把剑插中肩膀与锁骨,惨叫声让这个人哭喊出来,但是依旧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狂热。
“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嘿嘿…我死了…呜呜…放心,你很快也会死的…我在这里等了很久,那只虎终于走了…他知道我的存在,但他不告诉你…嘿嘿…显然…他觉得我无足轻重…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废物…”
“所以啊…你们才会遭殃…“
程知远再仔细看这片天空。
他眯起眼睛。
因为在此时,原本应该升起太阳的方向,却出现了一阵阵安宁的钟鼎之声。
有车辇从天而来,缓缓驰骋,拉车的东西是五匹纯红色的骏马,在黑夜之中,显得极其显眼。
程知远的眼瞳骤然收缩,因为随着这架古怪车辇的出现,四面八方的山林中,居然出现了无数的“纸人游魂”!
密密麻麻,盖山蔽世!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夜下恶圣
安宁祥和,但却伴随着沉重的夜幕,群星与太阳都被遮挡,程知远相信,世上并没有能够操纵天象的凡人,除非是另外一位大仙人驾到。
但这个来者绝对不会是盗跖。
“我进入黄厉原的时候,被我恰好抢了机缘,误打误撞杀了尸人傀儡的夜游子么?”
程知远喃喃自语道:“当初我还有些小小愧疚,但是那家伙说话确实不好听,如今连这点愧疚也早就没有了,他拿不到,那是活该。”
“大争之世啊,即使是当初我死了,其实也不该说什么。”
“那黄厉原,嚣器剑的上一任主人,那死在黄厉原,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的说剑人们,又该向谁去讨要,去报复呢?”
“死了便是死了,所以到了北落师门口中,他是不知道黄厉原死了的说剑人们的,他只说上溯三代,那三代必然都是惊天动地,极为出彩的人物。”
程知远转身离开,化为一片风雨,在夜幕山野之中逃窜。
当机立断,果断跑路。
虽然知道,大概这片山岳已经被黑夜蔓延,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域中一样,但是能不能走掉,有没有对方拿捏不住的疏漏处,这还是需要商榷以及探索的。
那五匹红色的骏马拉着车辇向这片山野行来。
“诸侯驾五,排场可真大,莫不是圣人亲至?”
程知远想要发出一声嘲讽般的冷笑,无奈发布出来,只是觉得,那个死了的家伙,他的实力在其圣门之中也不算顶尖,真的值得为了他而对自己复仇吗?
啊,或许问题不在于此。
扯着大旗做自己想要的事情,这才是某些圣人的真意,并非世间所有圣人都是有道德的,圣人是一个境界,有些人不能被称呼为“子”。
在此世中,凡是能达到“主执世间之境”者,凡是能达到“自开人间道理”者,便可以证圣,这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开宗立派,主执一方人间水土,不是说干就能干的。
凡有道理者必有大执着,虽然圣人并不是原本意义上的“子”,但是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自己的一套世界观与道理,乃至于他们可以用这种道理去传道授业,所以,不论是世人多么看不起这个圣门,甚至恐惧它,厌恶它,但它既然存在,能够吸引许多的人投身其中,哪怕来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哪怕如孟尝君一般来者皆收,收的都是鸡鸣狗盗之辈,这也足以说明它的成功。
那么在这礼崩乐坏的战国乱世,这个人能够以他的这种道理,用它所创立的宗门,掌握这人间中的一方水土,他就足以称圣。
程知远对于这个世间的善恶概念已经和原本不一样了,他彻底融入了这方世界,并且在以一个纵横家?不,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这片人间的混乱大潮中。
陈龙右,子夏,杨乐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纵横家。
荀况认为自己是一个算学家。
勾践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剑术不到家的说剑人。
徐无鬼认为自己的道理浅薄,愚蠢且盲目,不能看穿生死。
庚桑楚认为自己的道理不够狠辣。
但这些人看到的,都不过是隔着水月的自己。
如同惠子所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当初那小子被龙素所杀,他死前说自家圣人会报复,但龙素说他家圣人没有这个胆子。”
“现在他家圣人出来了,是仲尼要死了吗?”
程知远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真相,而早在之前,他就已经从很多人口中,隐晦的了解到仲尼命不久矣的事实。
孔子若死,在这个世界中,可以想象儒门会经历一场巨大的分裂与斗争。
本来世界中的儒门八脉,应当是孔子死后才出现的,对孔子的道理产生的八种解读与分歧,但在这方世界,八脉成为了儒门的传承,竟然可以水火相容,这足以说明症结所在。
强行压制的和平并非长久的和平,它终究会有爆发的一日。
而现在,夜门圣人出现在此,乃至于不顾儒门禁令而来杀人,以大欺小,这种行为是违背礼乐的,能够解释的,便是仲尼将死,儒门将裂,而或许夜门圣人与儒门七十二圣贤中某些人有所勾连,而那些人默许了来杀死自己。
是谁呢?觉得自己无足轻重,还是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
亦或是针对自己的老师,故人?
是针对颛孙师?子夏?荀况?
这些程知远暂时还无从得知,不过他甚至想过,或许正是离开的子夏告诉夜门圣人,自己在这里的。
这是一种恶意的猜测,虽然程知远认为子夏先生不至于做这种下作的事情,但是凡事都要向最坏的方向去想,如果子夏先生认为自己的道理会祸乱世间,那么本来就被评价为“不拘小节”的他,也许真的会弄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子夏先生最好的地方就在于不在意一些小细节,譬如政治立场之类,而他与颛孙师的最大分歧也在于此,颛孙师是极其注重这种“细节”的。
天空中的骏马似乎找到了目标,它们打着响鼻开始移动,缓缓的,逐渐掉转方向,向着程知远之前消失的方位驰骋过来。
隆隆的战车,漆黑的天幕,那卷帘后的老人抬着眼皮,双目充盈血丝。
“程夫子…啊…原来是你…”
老人的声音很诡异,就像是剑与砂铁磨合的声响,且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名传天下的程夫子,和当初,黄厉之原跑出来的小小蠹虫,怎么也对不上号,这天下姓程者多了去了,可为什么事情就偏偏这么巧合呢?”
“夜门坏了天礼的规矩,不仅仅杀了守陵人,还把其余圣门弟子制成尸人…开什么玩笑,大争之世,入黄厉原的人都已经撕破了脸,不死不休之下,还讲究什么手段吗,纵横家玩弄天下的时候,张仪,犀首,苏秦之辈游说诸国时,他们讲究了手段吗?”
“儒门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龙素?”
“哈…暂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只是这小姑娘要敲打敲打,不过如今,这小姑娘迟早是我夜门的囊中之物,她的师父庇护不了她…”
“仲梁,陈良二人…待死的庸人而已,澹台灭明也快死了,公夏首病重,如今,七十二圣贤中,和他们两人要好的,也只剩下句井疆一人,独木难支,他凭什么和秦商那一派争斗?”
“呵呵…七十二圣,乃至于不列七十二圣的几位世之巨贤…可到最后,儒门百余圣贤,还能剩下几个人?”
老人那充满血丝的眼睛动了动,神色变得无比狰狞。
“陈良小儿,竟敢闯我圣门辱我!此仇不报…此仇不报…”
他说着说着,忽然转怒为喜,露出笑意。
“或许该给炎儿说一门亲事了…在讨伐白鹿宫之后…”
第四百五十二章 请程夫子出来一见
成山角,天尽头。
白鹿宫中深处,山顶云遮雾罩,沧海汹涌,一人在礁石上,眺望西方。
儒门大儒陈相到来,他见到那人遥遥眺望西方,对他开口,上有书信一封。
“叔仲会执笔的信吗?”
那提剑男人转头,他的两鬓苍白,显然年纪并不如看上去的年轻。
“老师病重,这是提前给我们写下信来……”
陈相心中一惊,他没有拆信的资格,所以当听到仲尼将死的事情时,顿时是惊讶不能自己。
“宫主…这…”
陈良道:“东方泰山的气息越来越弱,怎么会这样呢,梁父也没有办法阻止这股气息的跌落,因为当年道人荣声期说,老师就是泰山,故而如今泰山气落,证明老师命不久矣。”
陈相一时间心乱如麻。
陈良接过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