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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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也很哀伤,被铸造出来之后,世间很少有人能够与剑相通,大部分的剑是遇不到名主的,即使是名剑,也不能遇到合适的人,天下的剑这么多,天下的剑客满地走,比狗还多,却很少能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
万剑之所以尊崇仙道剑主,正是因为它就是少有的,万剑被铸成以后便会知道的,那个正确的人。
对于剑来说,比起上阵杀敌,亦或是不能得遇名主,更加倒霉的事情,大约是被某些贪婪的君王所索取,最后被摆放在案头,年复一年的等着生锈,这恐怕是身为名剑最悲伤的事情了。
它们是凶器,不是礼器,如果想要好看,大可以用鼎来装饰,毕竟这家伙还能煮肉,但谁见过用剑切菜的?
天馀尺五的嗡鸣声穿透山野,它也在试图寻找那个仙道剑主。
但它没想到的是,那个剑主不等它去找出来,却自投罗网的来了。
“白云目断无飞翰,夜将剑铗于谁弹?”
“天馀尺五,剑名…好生威风。”
天馀尺五发出一声比较沉闷的剑鸣,宝剑轻颤,之后再没有声息。
…………
老圣人以为是宝剑不屑于继续发声,也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低笑着说了一声:“今日不能以你立功,你却是失望了吗,诶,到了我们这种程度,凡事都要讲究利益,程夫子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贤人,岂能让他轻易死在你的锋刃上?”
“说到底,我的爱剑,你还不够资格去砍杀他,如果要杀死他,也只有门主的剑才有资格,他还有用,所以我不想动武,我想求他,请他和我回去。”
“当然,他如果不能顺我意,那我也只能无礼了。”
老圣人并没有在意宝剑的变化,自然也就感觉不到宝剑中生出的那股失望感。
天馀尺五似乎想起来了,他最初的剑主也不是这个老头子,只是因为圣人能够在广义的最大程度上发挥剑的威力,所以天馀尺五在他手中显得格外锋利。
但现在,或许是跳槽的时候到了。
老圣人没有在意宝剑,只是把剑放在了膝前。
然后剑自己跳了起来,光寒的刃贴着他的脸孔向上擦去。
老圣人愕然的神情跃于剑刃的寒光中。
惊天动地的一记剑气,四面八方的山野为之倒卷,而老圣人被那一剑划破了脖颈,他愕然无比的看着那跳起来的剑,在短暂的呆滞之后,他顿时怒不可遏!
“一把铜剑,竟敢弑主!”
老圣人怒气喷发,而天馀尺五忽然向天空斩去!
它飞到极高出,从天空坠落,却犹如千万神山聚于一点,极重的威势,诠释了四个大字!
“天倾西北!”
老圣人蓦然大惊,他听到了程知远的声音!
但是他此时扬起双手,天馀尺五上流转的已经不再是他的精气神明,故而宝剑不能回鞘,而老圣人气的半死,却又听到万山万野之中,四面八方的山谷内尽是回音!
“你或许是工资开的低了,剑都不想干了呢。”
重重叠叠,根本找不到程知远的真身,而老圣人此时对四周呼喊道:“程夫子!哈,这是你的手段?”
“原来如此,仙道说剑人是这种本事,我还不知道呢……看来我活的还不够久远,也是,仙人之间,前几代说剑人都死在黄厉原,世间没有他们的记载,我生错了时代,故而缺少了经验,这真是可惜。”
“不过你之前不是不想出来见老朽吗,如今为何出来了,是真以为老朽不知道你身在何方?”
老圣人的目光转动,瞬间盯向北方的某个位置!
“夫子何必再躲藏!圣人比起圣人之下者,犹如天与万物的区别,鸿沟不可逾越,小手段岂能拦住老朽!不过都是徒劳!”
他抬起手,咚的一声,居然把那倾天一剑抵挡住了!
吱——嘎!
巨大的剑威没了圣人的力量加持,确实是远不如曾经,而老圣人伸出左手,向着北方那一处抓去!
程知远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中央的精气神明越发混乱,而北方的那一片天空,精气神明变得极为浓郁与厚重。
但精神集中在一处,另外一处必然不能兼顾,一心二用事事不成,何况一心三用乎?
而相对的,程知远找到了薄弱之处,在老圣人与天馀尺五纠缠的时候,一旦宏伟剑光,从东方大地上腾空而起!
黎明划破了夜空,天旦的剑光分开沉重的夜幕,自然天空的雷声变得清晰,程知远现身于老圣人眼前!
“说剑人!”
老圣人气急败坏,只是这一次,他看到程知远的身边,下起瓢泼大雨!
程知远抬起手举向天,轻声道:“雷雨天不要拿金属物体指着天空,会导电的。”
“你可曾见过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老圣人抬起头来,他看到天幕顶端有一把飞剑!
什么时候上去的?
他瞪着眼睛。
程知远在远方开口,在离去前道出两个字。
“电,来!”
老圣人的眼内,已经看不到正常的世间,那巨大而又宏伟的雷电,就像是瀑布一样,如同游动在苍天的巨龙一般,被大雨引导而下。
老圣人伴随着一声震动的吼叫,淹没在雷海中!
“天象境!”
第四百五十五章 碎嘴先生
老圣人被电光灼烧,从未有过的痛苦让他不断惨叫,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所面对的居然是一个十重楼的天象境仙人。
短短两三年而已,对方就有了这么巨大的变化?
从古至今,修行最快的仙人也没有这么迅速,这么快抵达十重楼,他不怕飞升之厄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老圣人自然无从知晓,他痛苦哀嚎,努力要从电光中挣脱出去,只是天上雷电的力量何其巨大,不对自然有敬畏之心的人,从不知道这股力量究竟有多么可怕。
而且这些电光可不仅仅是大自然的雷电,那是被仙人引导下来的,成为风雨界的绝大助力,精气神明混杂在其中,缠绕不断,就像是一种引导,就像是导电时的引子,从程知远抛出去的精气神明为引,再导入老圣人的精气神明之中。
抱薪救火,自然是越救越多。
“程…氏…小儿!”
冲天的,出离的愤怒,老圣人咬牙,强行支撑着精气神明,他浑身缠绕着电光从银白色的天幕中逃脱出来,双手撕裂电光幕布,身上的衣衫早就化为灰烬,而身躯上血肉焦糊,溃烂的不成模样。
他耳中听到程知远的诡异声音:
“我这招剑法,借天地之力,向人间砸去,专惩人间,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转砍那些…亏心丧胆之徒!”
他赤裸着向前冲出去,虽然狼狈,但是并没有因此死去,老圣人带着滔天怒火欲进行追逐,但没有飞出多远,他便心中升起巨大的危机感。
天空中有一柄白玉剑飞舞着。
他猛然转头,看到第二把白玉剑。
随后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十三把奇怪的白玉剑把他包围起来,随后剑尖齐齐指向天空。
冥冥中,有精气神明如牵丝一样被引导过来,老圣人惊慌不已,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一头载入了第二个圈套中。
“剑起星奔万里诛,风雷时逐…雨声粗!”
泼天大雨未曾停止,伴随而来的,是不知道从何方抵达耳中的程知远之声。
十三白玉剑成为了新的引导着,宏伟的十三道天雷电光再度降下!
“竖子安敢欺我!”
老圣人再度被当头一击,于天咳血,风雨雷电四者相从,互相流转之下,所诞生的超世之力直接把他从天空击入大地!
程知远的声音响了起来:
“竖子不欺汝,竖子都没出来呢!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外表严厉而内心虚弱,以小人作比喻,就像是挖墙洞的小偷吧?
“老圣人若是过了这一关,小竖子人头拱手奉上。”
这是一记重创,老圣人感觉血肉与骨都要分离糜烂了,圣人的肉体虽然强大,但也不是堪比神金铜铁的,锤炼肉身者确实是有,可他并没有这个方向的特长。
他听到这句话,气的浑身发抖,大口吐血。
第二次雷圈,十三道雷光给他当头一击,老圣人拼了命从雷沼中爬出来,电光让他的血肉骨骼都要化为糜烂的肉泥,身上的皮已经没有一处完好无损,老圣人发出惊天且恐怖的吼叫声,其中悲切与愤怒,足以说明他此时心中燃烧的火焰有多旺盛。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
“圣人果然厉害,这都不死!但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老圣人称一声圣,想必不是贼,若是贼,那也是…贼中圣啊…”
程知远那嘲讽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地上的泥土开始鼓胀,恢弘的地龙咆哮着从泥泞中升起,老圣人被地气冲击,那些地龙的力量直贯天宇,随后这里裂开大缝隙,无穷无尽的流沙向中央坑洞倒灌而来!
老圣人吃了一嘴的砂砾,他大吼着从中挣扎而出,圣人的气息张狂外放,已经没有半点彬彬有礼的模样。
“看看你,蓬头垢面,赤裸在野,哪里还有半点圣人模样?”
程知远的声音又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老圣人浑身发抖,大吼大叫,上蹿下跳,就像是疯魔般:“安敢辱我,安敢辱我!”
“硕鼠!可敢出来,堂堂正正一战!”
老圣人叽里呱啦的骂着话,不断搜寻程知远的气息,但是接下来,他抬起手,发现落在手掌中的雨水变成了血红色。
他一抬头,漫天遍野,那些之前他夜门放出去的游魂,全部被一柄又一柄的血剑挂在了天上。
就像是数万个尸体,死不瞑目的向下看着老圣人。
这种场景很惊悚,但是老圣人头皮发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种惊悚的场景,而是藏在那些游魂身边的,无穷无尽的剑气!
“老圣人何以出龌龊之语啊?诶,那便应老圣人之邀,堂堂正正一战。”
程知远那混账般的声音再度出现了,就像是…留言一样,但却算的极妙。
连山剑阵!
万道剑丝垂落人间,每一道都带着天雷的力量,那电光萦绕在上,老圣人的瞳孔已然缩到极致,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如山一般沉重的雷云沉没,老圣人几乎要晕过去,剑气的锋利带着电光的痛苦与刺激,风雨浪潮,汪洋之中没有一处安稳能够脱身的地方!
山中出云,云里藏山,连山剑阵最基本的一招运用,便是叠山象!
起起伏伏,一波又一拨,无穷无尽,借助天地之力,便无往而不利!
“第四次了,你还要中几次计?诶,唯上知与下愚不移也!(论语阳货)”
程知远的声音虽然冰冷,但那种嘲笑的意味不加以掩饰,老圣人并不能听出这是故意激将,因为他此时的智商已经全部被怒火烧的一干二净。
他就像是一只野兽,咆哮着硕鼠二字,在剑阵之中横冲直撞,他的血肉被剐掉,耳朵被割裂,鼻子被削去一块,剑气与雷丝密切配合,伴随着腥风血雨,老圣人眼中只剩下一片殷红。
直到一柄剑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龙渊照海势!
梨花卷起,最凶猛的一剑当头劈挂,老圣人被这一剑差点砍断了脖颈,堪堪危急之下亡命似是在地上一滚,这才躲开了要命的一击。
老圣人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的精气神明已经被天雷消耗的所剩无几,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衰老的圣人,此时陷入虚弱,再听到四周不断响彻,变幻位置的剑鸣声时,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不要!不要!程夫子,饶老朽一命!”
老圣人单手做出止状,喘息着,且急切道:“夫子且听老朽一言!夫子乃人间高士,当有大义在身!老朽不过一庸人而已,杀老朽是一时之快,但祸患大矣!夜门失圣,必然悲怆报复,夫子何必作茧自缚,杀老朽容易,但放老朽,则更有利于夫子啊!”
“夫子饶命,是老朽自作聪明,前来搜寻夫子,好回去向辛卯先生邀功劳,是老朽糊涂,是老朽糊涂啊!”
“夫子放老朽一命,老朽感恩戴德,万死不能报答,必效法当年晋文公之事,对先生退避三舍,先生出于何处,老朽绝不靠近先生三十里!先生入楚,老朽便去秦,先生入赵,老朽便入韩,总之绝不与先生相见!”
他的尊称从夫子换成了先生,期间转换的毫无违和感。
老圣人忽然感觉到脑袋上有寒意,他背后不知何时变成一片黑暗,那一柄剑悬在他的脑袋上,剑尖距离天灵不足半尺。
老圣人龇目欲裂,不敢回头,只是不住向前方叩首。
“先生慈悲!”
那黑暗中持剑之人没有动静,大约三四个呼吸后,才轻声叹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老圣人低着头,他眼中的恐惧逐渐变成狰狞与得意。
绝大的黑幕突然从他的身下升起,而把那持剑之“人”淹没在黑夜中的,还有老圣人的疯狂笑声!
“夫子!还请长眠于昏旦之末,永沉于朝靡之间吧!”
“夫子!竖子!你是个鬼的夫子!孽障!孽障!哈哈哈!”
老圣人转身一把抓住了那柄剑,夜幕重新降临,他在喘口气的同时,那狂妄的笑声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他抓住的那柄剑,是他自己的剑——天馀尺五。
黑暗中并没有持剑之人,那道声音是程知远的,也是这柄剑中发出来的。
但更像是一种幻觉。
老圣人瞠目结舌,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之中,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那么自己刚刚到底在和谁作战?
他的狂妄与得意,何其可笑?
只是此时,那程知远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出现了:
“诶,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古代人有三种毛病,现在恐怕连这三种毛病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古代的狂者不过是愿望太高,而现在的狂妄者却是放荡不羁;古代骄傲的人不过是难以接近,现在那些骄傲的人却是凶恶蛮横;古代愚笨的人不过是直率一些,现在的愚笨者却是欺诈啊!
老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