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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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忽悠成功,成了军乐团创办的脑残粉之一,开口圣王,闭口贤德,差点就要说程夫子威加海内了。
虞霜正吹着,忽然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他一回头,那种感觉又隐没在人群中,虞霜挑了挑眉头,想到大祭酒和自己说的一些话,心中暗暗计较起来。
“乐正氏到这里来,可以说是人才吸引,但是就这样一路被放到黄宫…开什么玩笑,大乐正好歹也是学宫的重要职位,这种岗位说通过就能通过?”
“要么是宋尹派的人在搞事情,要么就是鲁派的人,看起来是有人要对程知远打压,试探态度,这学宫内,为了下任大祭酒的位置,争权夺利的事情倒也真不少…看起来一个个都是礼仪不苟,内心里一肚子坏水…”
“是程知远最近风头过分,摩弄四国,间杀云中君,使得有些人感觉,他是成了威胁么…”
不过学宫内部的权利争斗,也只是以打压排斥为主,至少没有人敢动刀兵,那就是白痴。
因为程知远是新宫建造者,也是发起者,同时更是三宫宫主都见过的人,他对于祭酒的位置确实是一个有力的竞争人选。
有点心思,不甘心很正常,换做是任何人,眼看着自己就要上位了,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要能力有能力,要学历有学历,搁谁谁心里都添堵。
是的吧,你要是只是有些能力,那大家都欢迎,但你能力太高,已经让人感觉麻烦了。
虞霜暗戳戳继续和其他吹水,同时散播他那一套理念,果然不出所料,那些窥视的目光又出现了,而且这次不是一家,是很多人。
看来在这些人心中,已经把虞霜定位为程知远的有力支持者了。
“你们不在意下面的士子学生,认为他们的力量围脖,倒是似乎都忘了,这一届的新学生,可都是程知远带起来的,师与弟子的关系是最重要的,你们盯着上面,但却不抓下面,结果下面是空中楼阁,上面可就不能长久咯…”
虞霜不看他们,心中全是计较。
这时候,程知远作为裁定,倒是参与了这一次的音乐比试,颜如玉与乐正晋开始试音,叮咚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后随着两道一前一后的嗡鸣,双方都做好了准备。
乐正晋先交付,他选择的是《白驹》。
程知远眉头一挑。
乐正晋笑道:“曾闻程子有言,白驹烈马,忽然而已,在下深以为然。”
程知远没有说什么,而场外,魏琼勾则是翻了个白眼。
那是夫子写给龙素大士的,关你屁事,恶心人。
程知远另一侧,颜如玉也交了她的简牍。
简牍被打开。
乐正晋顿时一窒,随后摇头大笑起来。
“真是疯了。”
场外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因为颜如玉所选择,要弹奏的歌谣,是《雨无正》!
这是一首周幽王时期,大臣怒骂天子之歌!
第五百一十六章 《雨无正》(中)
《雨无正》?
就是连程知远也颇为诧异。
不论是弹奏什么,其实也不应该弹奏这首歌曲。《雨无正》放在现在的大环境下,简直就是在戳着天子的脊梁骨骂,但是考虑到新学宫这块地都是从天子手里买的,这刚放下碗就去骂娘,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确实是,虽然天子不能把唱这首歌的人怎么样,但是道德上是不是有些不好看?
好歹手里的田地都是从天子手里换来的啊。
程知远摸了摸后脑勺,两眼观天。
周围的学子们也都处于一种寂静态,好半响才有人说话。
“《雨无正》?”
“这…是不是不太好?”
“大乐正这是做什么呢。”
士人们自然不是傻子,能混到这个阶级的,在春秋时代的,脑子没有不好使的,即使是三等士人中的最下层级,他们对于人情世故也是明白通透的。
讲道理,有一说一,这时候弹奏雨无正,着实不地道。
而且,对方唱诵的是白驹,显然政治正确,又无形吹捧了一下程知远,再对比颜如玉,这高下是显而易见,也不知道颜如玉犯什么毛病,居然选的是这一首。
程知远耳朵动了动,瞥了一眼颜如玉,看到她一点也不慌。
得,这次装逼的不是自己,就看她怎么处理了。
乐正晋心中大石落定,他信心十足。
“客人先请。”
颜如玉对程知远点点头,程知远眨了眨眼,不待说些什么,颜如玉便直接道:“若是我先,怕他听了之后过于羞惭,掩面而退,到时候,旁人少不得要说些闲话!”
她声音忽然拔高,目光在人群中骤然一扫!
人群骚动,却有几个人直接避开她的目光,显然就是这一次放乐正晋进来的哪一派,究竟是鲁派还是宋尹派,还是三小派,暂时还不得而知。
毕竟她虽然是灵怪,但只要对方不在她的书册里,她却也没有办法窥视人心。
这番傲气十足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仿佛理所应当一般,乐正晋便有些不愉悦,原本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却没有表现出外在的不服气,而是依旧很有礼貌的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瑟摆在身前,乐正晋双手放下,眼眸微闭。
他的食指轻动了一下。
“宫——”
第一个音节响了起来,弹动一下,所有人的内心,忽然就像是平静的水潭泛起了一道涟漪。
乐正晋的眼中,已经没有悲欢喜怒,他进入了状态。
在他身侧,就像是有一片沧浪环绕,而他则在大石上,在沧浪中,那些水平静,此时还没有流动,或许也不能称之为沧浪,而是应该叫做镜湖。
瑟弦再度被拨动。
“皎…皎——白、驹。”
“食…我——场苗。”
他那温润的声音开始响起,同时伴随着悦耳的瑟弦音,五音仿佛化为他的护法天神,在他的身边环绕,而以他为中心,悦耳之声,绕梁不灭,不断向四周扩散而去!
“絷之…维之,以永…今、朝。”
嗡——!
瑟弦调升高。
“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他的声音有些高,古老时代的诗歌自有自己的一套唱法,其实和后世无法想象的谱曲音并不太相同。
那些瑟弦拨动的声音,直击人们的心田,像是山泉,像是马儿,人们的眼中,看到的不仅仅是是一个人坐在镜湖上,四周的水化为沧浪,随音而动,随他而动,人们更看到一片草场,那是河套,而一匹白色的小马,欢快的在原野上鸣叫。
白驹烈马,白驹烈马!
虞霜在人群中,对人开口:“为此诗者,以贤者之去而不可留,大夫乘白驹,为周武王饯送箕子,为其扼腕叹息,因为后者不愿意留在王都,武王爱才,又不能强留,只能让他,自归山林,依依不舍啊……”
“白驹白驹,乐正先生选择这首诗的意思,很明确了,所有在这里学习的士子们啊,你们要做那被武王饯送的箕子,要如他一般,为世间所称颂,成为世间擎天架海的贤者,这样啊,君王们才会懂得珍惜,世间有诸贤,方能真正平定。”
虞霜这番解释,自然被程知远听得一清二楚,最关键的,边上那帮已经被他忽悠瘸了的家伙们,居然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涕泪横流,并且全都赌咒发誓一定要成为对大周有用的人才,如此才能报答学宫的知遇之恩云云。
“属实阅读理解满分,语文课代表。”
程知远的目光好不容易才收回来,感叹虞霜的这种传销能力简直与庚桑楚不相上下。
很快,他的奏乐结束,所有人都沉浸在一副美轮美奂的幻想中难以自拔,诸位的士子们,随着乐正晋最后一曲诗歌弹奏结束,仿佛看到了无边的光芒,而那匹小白马啊,它向着那无尽的光明奔腾而去,就像是所有来到彼方的士子游生。
所有人都在这副“画”中看到了自己,那匹马又何尝不是他们呢。
“贤者必去,而不可留矣。于是叹其乘白驹入空谷,束生刍以秣之,而其人之德美如玉也。盖已邈乎其不可亲矣。然犹冀其相闻而无绝也。”
“勿贵重尔之音声,而有远我之心也。”
有士人感动至极,此时不由自主的抒发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这才是真正的贤者与圣王啊!
而在这里面,有些来自魏国的人,秉持着武王不圣的论调,本想在这个时候出言反驳,但是周围的人都被感染,那些人再看看自家里面,发现也有相同派系的人激动的稀里哗啦,顿时便泄了气。
只能弱弱的抗议。
“假的,都是假的,大乐正千万别输给他!”
有人跳出来,倒是一朵奇葩,这大概就是最早的粉丝后援团了。
乐正晋弹奏完毕,微笑着,如春风如空竹,他向程知远问:“夫子以为如何?”
程知远点了点头:“依依不舍,温然可念,风致最有余。”
乐正晋这副脸孔笑的更开心了,甚至连身子都不由得坐的直了一些。
“好,好好!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
虞霜在外面发动群众喝彩,一帮人在那里鼓噪,而程知远看了他一下,便有些奇怪。
这家伙是要捧杀乐正晋?他对颜如玉这么有信心?
第五百一十七章 《雨无正》(下)
乐正晋向场外行礼,以示感谢,而有人则是大赞道:“乐正先生之曲,真乃天音也!”
“此曲只因天上有!”
这些人吹得确实是不含糊,不过乐正晋刚刚那番弹奏也确实对得起这种水平,虽然儒门八脉之一的乐正氏之儒是“属辞比事”之儒,说白了是类似“史官”一样的儒生,不参与斗争,只着重记录历史,但是乐正氏,这个名头,还看不懂么。
乐正氏最早就是“乐师”。
孟子的徒弟是乐正春,正是因为他会礼乐,所以孟子才收他为徒弟,但没想到乐正春的本事很大,甚至有些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孟子本人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表示喜闻乐见的态度,甚至有些担忧,因为在他看来,乐正春不能秉持真正的天礼,他似乎与子夏一样,喜欢择优而仕。
乐正晋向颜如玉笑道:“大乐正,承让了。”
颜如玉的眼睛依旧保持着平静,没有半点乃至于丝毫的波动。
“人籁而已,承让与谁?”
乐正晋面色一顿,失笑道:“何为人籁?”
颜如玉:“风漏于孔洞,人以气聚风而吹之,所发之音,可扬尘土,恶者使人烦躁,善者使人舒适,但终究其音,不过是凡尘之曲,可称小雅乐,却算不得大雅乐。”
乐正晋依旧微笑,认为不过是颜如玉的藐视与不服气而已,便问:“人籁之上,何解?”
颜如玉:“人籁之上,是为地籁,地籁者,昆仑之雪,常山之风,不息不灭,不止不绝,万窍怒号,如天地亲至……你,还差了一点。”
乐正晋是真的气笑了:“大乐正这话,意思是,您已是地籁?”
颜如玉:“不,我乃天籁!”
乐正晋:“天籁何解!”
颜如玉:“一切只在曲中,不可言传而述也!”
她话语落下,单手置于瑟上,三指轻动,第一道声音就此响起!
无声无息。
乐正晋什么也没听到。
他有些茫然,随后眼中露出一丝惊愕和嘲笑。
但很快,那种神情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浑身就像是触电一样,那种舒麻的感觉,从脚底窜到天灵,润入四肢百骸,他差点呻吟出声来,两眼逐渐变得圆润,不解且疑惑的瞪起。
颜如玉的眼睛只看着那瑟。
她动了第二指。
“雨——无、正…”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仅仅是第一句,所有人眼前,就像是突如其来的风与雨,那天地之中变得晦暗下来,天帝的威严仿佛真正降临在此方,所有的人不自觉的开始发抖,他们全都下意识抬起头来,他们看着那黄宫的穹顶,但此时,眼中所能见到的,只有一片晦暗的“天”!
“降丧饥馑,斩伐……四国……”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
“舍彼有罪,既伏……其辜。”
随着颜如玉的手中的音乐以及她那悦耳又如泣如诉的唱诵响起,整个在场的所有人,仿佛跨越了数千年,回到了当年周幽王还活着的那个时代!
他们能看到远方的山,能看到那摇晃的兵甲!
他们能看到奔流的水,能看到掷玉于殿的臣!
他们能看到饥荒的野,能看到路边丧命的骨!
他们能看到奔腾的马,那鬼方的君王就在其上!
他们能看到天地间翻滚的泥泞,那是天子再无明光!
昊天啊,为何不修德行!
天地的灾难,皆由你来降临!
真正有罪的人,你不去惩罚!
那些无罪的人,却要曝尸荒野!
天子听言则答,谮言则退,我却哀哉不能言语;
那些能说会道之徒口若悬河,我却维躬是瘁,而他们却俾躬处休!
善恶无辩,阴阳不分,天地无宁,世间永混!
何以济世救人!
就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臣子,他站在茫茫荒野之上,地无禾梁,路有白骨,天地都凋敝,而那些狂妄的,奸佞的小人,他们依旧坐在朝堂上,奉承着君王,放大天子的骄傲,以至于让他看不到自己错误的地方!
他们高居庙堂,却不知道这人间,已是民、不、聊、生!
所有人都感同身受,毫毛都要炸裂,这种张力,这种跨越岁月的力量,那种刚正不阿,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呐喊,是光阴,是时间,是白驹烈马也不能阻挡的!
谁来为天下开辟正道?!
轰隆!
就像是惊天动地的炸雷!
不可触及的霹雳神威!
一种豪情气魄,一种承担,一种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情感,就如洪流,如雷泉般涌动起来!
颜如玉的声音很悦耳,但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天地为之悲愤,万物为之和鸣!
“如何……昊、天……”
如、何、昊、天!
你为什么这样啊……我的……苍天!
士子之中,无数人脸涨的通红,胸膛中气息翻涌,一定要抒发,必然要呼吼出来!
“如何……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