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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部分

剑颂-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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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已经累了吧。”
  褒姒看着程知远:“您没有力量了,所以您想要让我不要去触碰那团火。”
  程知远:“即使身死道消,也不惜一切么?”
  褒姒:“是的,即使身死道消,从这个世间彻底亡去,我也要把那团火拿走。”
  程知远的手没有动,但是褒姒却已经看向程知远的手。
  “先祖,您如果真是山海时期的神灵,那就应该在这里把我杀死,但我也觉得,如果您真的是那时候的神灵,又怎么会对这个世间抱有善意呢?”
  “是天帝毁灭了先祖们啊!先祖又为什么深深眷恋着这个人间呢?”
  “昊天的躯壳,何其可憎?但先祖不借助昊天的躯壳,却又不能来到这里。”
  褒姒对程知远道:“您应该与如今,那山海彼方的遗忘者们一样,自号天子,要对中原,要对商周之人复仇才是啊!”
  程知远指着天空,褒姒也看向天空,即使是精神之境,也依旧能见到平淡的天与辽远的大地。
  “这片天空有什么东西吗?”
  程知远如此询问,褒姒摇了摇头。
  程知远又指向大地,发出同样的询问,褒姒还是摇了摇头。
  “万年前的天地,与万年后的天地,有什么不同吗?”
  褒姒依旧摇头。
  “万年的银河,和万年后的云汉,有区别吗?”
  褒姒不说话。
  程知远道:“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沧海桑田,世事改易,但是天地不曾有过多的变化,变得剧烈的,其实是人啊,山石在何处不是山石,沧海在何处不是沧海?”
  “云汉的光芒从东方移动到西方,难道西方的云汉,就不是云汉了吗?”
  “人间依旧是这个人间,你要覆灭的人,早已烟消云散,化为黄土而去,这人间又何曾亏待过你,这世间,又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呢?”
  褒姒一愣。
  程知远道:“人生来为天地元气合一而造化,万物俱出于先天一气,而七情六欲却乃后世衍生,世人争斗世间的权利,力量,威能,德行,名望,财货,美人,宝剑,这些皆是欲望的体现。”
  “但天地哪里来的欲望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众生本就和草芥没有区别,在天地眼中,真正万物平等,你生是天地赐予,你要死还是要活,都由得你自己,天地不会加以干涉,干涉你的,正是那些与你接近的人啊!”
  程知远话语振聋发聩,褒姒脸色渐白,而程知远继续道:“人的野心蔓延到天地,这本就是荒唐的事情,天地不需要为人的贪婪而付出什么行动,一切都是道的运转而已。”
  “恩义,恩怨,你为杜伯去拿庐山火,是报恩,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这是人间定下的道理,但却和人间本身没有关系。”
  “道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它既是一种道理,也是一种规则,更是一种自然存在的,冥冥之间的浩大意志,亦存续于众生自己的心中。”
  “你我在天地的尺度上,不过都是世间尘埃,强大到自诩为改天换地者,也不过是在更加浩瀚的宇宙洪荒之内,渺渺如蚁!小天地之与大天地之人,自然渺小,但大天地之人与大天地相比,又何尝不是渺小至极呢?”
  “报恩之类,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敢强加建议,只是希望你记得与看的清楚,不要被旁人蒙蔽,这浩瀚的天道,本就不属于任何人,自夏代拘天开始,一切便开始偏转了。”
  “强行把自己所在一片晦暗的小天地之中,看不到浩瀚的大天地,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而小人间灭亡,如果你认为这是正确的,那就让它灭亡吧!”
  “因为这世间之外,还有更加浩瀚无穷的天宇!”
  “天只有九野,地只有八纮?”
  “海只有四方,山只有五岳?”
  每一次询问,都是精神上的重击,褒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杜伯呕血,好不容易恢复些许,感觉到精神波动,隐隐见到褒姒在程知远面前听讲,顿时大惊失色!
  “褒姒,不要听!夫子之言,妖言惑众也!”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世间尘埃与蝼蚁(下)
  我好不容易培养的龙女,能逆转乾坤的妖君,岂能被你三言两语就策反了!
  杜伯抬手,费劲力量,从极远处摄来他丢弃的弓箭,但浑身哆嗦,气血紊乱,精神混沌,天地相去之力不断撕裂他的清气,竟是一时之间,连弓都持不稳了,咚咚两声,又把大弓摔在山野间。
  “不安其昧而乐其明也,是犹夕蛾去暗,赴灯而死!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所做的,也不是这样的事,知其或可为而往之,善士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猛士也!”
  褒姒看向程知远:“先祖,到底是什么意思?先祖说不会影响我,但这不也是在影响我吗?”
  程知远再次指着高天,又指了指地。
  “你只知道地之晦暗,却抬头看不见青天啊!”
  “天地相去其一万五千里,中天台上,上视青天七千五百里,下视大地七千五百里,只有看得见暗之深,才知光之耀眼,正确的判断,是如此建立的。”
  “你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你不曾见到光明。”
  程知远说完这一句,发出了一声极其长远的叹息。
  褒姒的浑身颤抖起来。
  “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
  她忽然惨笑,且哀伤哭泣:“难道我的先祖们,如此逝去也是天道的选择吗,难道我先人的丧命,我养父养母被杀,我的恩人利用我,都是天道的抉择?”
  “夫子说在这里可以看到光明,可我看到的,依旧是残破不堪的人间,至于晦暗,依旧深邃存在。”
  “我没有被人蒙蔽!先祖!夫子!夫子说这一切都是道的选择,是人间的道吗?是天上的道,还是大道呢?难道这不是过于无情了吗!”
  “但道可以这样说,难道夫子也可以这样说吗?”
  杜伯在远方大声嘲笑:“对啊!对的!他是仙人,他是没有情感的,你不要看他是一个昊天之体,又是夏时山神,但他本质,这一世是仙人,这是确凿无疑的啊!”
  “仙人本就是丢弃了七情的恶心东西,白玉京的石头人们,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人间的疾苦呢,昔年夫差戏耍勾践,以吴越两国数万人的性命进行争斗,到最后,勾践疯魔,而夫差却羽化而去,这人间不过是他过来游玩,还债的一场梦呓。”
  “这种人,才是世间的厄难啊!褒姒!”
  褒姒动摇,精神开始混乱,举棋不定,悲怆之色越发剧烈。
  “不论是谁,都是在利用而已。”
  只是因为她能够拿到庐山火,且不被世间所见。
  杜伯喘息着,知道褒姒至少不会再帮助程知远,而此时更是试图阻止程知远说下一句话。
  “我就是拼上命,也不至于死,但夫子若再受一击,这昊天之力,就会立刻崩坍吧!”
  “这世间的道理,亲人大不过孝道,友人大不过义字,君臣大不过忠,挚爱大不过情,我对褒姒有再造之恩,有救命之情,你与她又是什么?一个素未谋面,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虚伪先祖?”
  “她死时,不见夫子来救,是因为夫子还没有出生吗?夫子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人呢?其实我是知道百骸幻境的,但是百骸幻境的故事,影响不到真正的青史。”
  “除非,那株桑树,出了问题。”
  杜伯颤抖着,拿起弓箭,但是因为哆嗦的过于剧烈,而无法准确的搭上箭羽。
  程知远在此时,最后和褒姒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
  “他说得对。”
  褒姒愕然看向程知远。
  程知远再度点头:“他说的对。”
  “仙人无情无义,不忠不孝,我与你素未平生,而他养育你,却不知多少年了。”
  “我最后说一个故事吧,一个没有多大意思的故事。”
  程知远道:“你说呢?故事是要有结局的,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
  褒姒在听,而程知远此时也同样开口了。
  “传说在春秋的时候,有一位圣人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山野,一条鱼摇着尾巴从溪水中游来,她喜欢那个圣人身上的气息,那让鱼儿陶醉贪婪。”
  “鱼儿乞求圣人的爱情,圣人敲敲鱼的脑袋,告诉它:你拥有,就会失去。你若没有生的快乐,就不会有死的痛苦。”
  “所以拥有就是失去,死就是生。相濡以沫,最终还是要在光阴中彼此迷失。”
  “圣人告诉鱼:你还是回海里去吧,江长湖宽,生命只是一场体验。”
  程知远看着褒姒:“无何有之乡的故事……自始至终,你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啊,但是天地众生却不以你为异,因为这天地有同,也本就有异。”
  褒姒的眼中,恍惚茫然,这一句话似乎如利剑般刺破了她的心扉。
  世人都说褒姒不笑。
  因为她自始至终,只是形似于人,情借于人,但不是真的人。
  托生于人,但本体,是那只龙涎所化的黑蜥蜴。
  她是龙女,也是妖。
  “我……我……”
  褒姒的精神剧烈动摇,而杜伯大吼一声,把弓箭拉满,用上全部的力量!
  褒姒退后,却在这时候,被程知远挪天换地!
  她一脚踩错,再向后看,那是数千年前的人间,却也是如今的人间!
  那是天下啊!
  庶人伏尸百万,山野之间,稚童淹死,那本该是他们最欢乐的年纪。
  不仅仅是楚国。
  白骨在野哭泣,贵人在堂欢愉。
  “王公则病不足于上,庶人则冻赢瘠于下……上不厌其乐,下不堪其苦,故国离寇敌则伤,民见凶饥则亡。”
  “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
  王公贵族担心自己优越的生活不能过的更好,穷苦百姓挨冻受饿,在社会的底层艰苦的生活。
  上层贵族不满足于已有的欢乐,下层百姓不能忍受痛苦的生活,所以,国家一旦遭到敌人的攻击,就受到重伤,人民一遇到凶年就纷纷逃亡。
  当今受殊死刑法的人,戴着桁杨刑具的人,受刑法屠戮的人,比比皆是啊!
  褒姒脸色煞白,这些事情,又和很久很久以前遭到毁灭的褒国,乃至于被天帝灭亡的山海,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让你放弃复仇,谁都不可以,仲尼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但至少,你该对付的人,不应该是这些人,君王高坐庙堂,庶人在此受苦,这是对的吗?”
  程知远的声音开始消失,因为杜伯那惊天动地的最后一箭,贯穿了昊天上帝的躯壳。
  天平经的力量,到此为止了。
  “褒姒!”
  杜伯的大吼,同时传递到她的耳中,是因为昊天上帝法力消失,所以中天台也消失了。
  褒姒看向那高渺的青天。
  天与地相去一万五千里。
  高飞的鸿鹄,只顾振翅,掀动风雨,却看不见地上卑微的蚂蚁。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三天帝之损
  曾经逝于岁月中哭喊的姑娘啊。
  夫子的故事有了结尾,夫子的呼唤也在此落下。
  但那余音却不会消失。
  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
  褒姒没有回应杜伯的声音,而是愣愣的,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那片渺渺青天。
  杜伯越是呼喊,越得不到回应,他开始有些心慌意乱,直至下一瞬间,褒姒低下了头,又去看身下的大地。
  她再抬头时,用一种让杜伯心悸,且无比冷漠与茫然的眼神,注视着杜伯。
  “你慢慢看…我不打搅你…”
  杜伯感觉到褒姒的精神状态确实是不对劲,不免在此时好声进行安抚,他同样知道,这个姑娘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的重要性。
  “好,好,你放下心来,你还认识我吗?不要被程夫子的声音所蒙蔽,我是你的恩人啊。”
  杜伯开始“帮助”褒姒“回忆”起正确的过往,但是褒姒摇了摇头:“我又没有失忆,您又在慌乱什么呢?”
  “没有失忆,没有失忆就好。”
  杜伯是真的怕程知远的话,对她造成什么刺激,乃至于人格大变,程知远乃乱世之人,妖言惑众,巧舌如簧,纵横辩论之术不下张仪,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杜伯已经从好几个鬼人口中,得知了这些,且杜伯自己,也对于人间有很深的关注。
  程知远是第一次见到杜伯,但对于杜伯,来说,程知远这个人,早已是如雷贯耳了。
  “你,你缓口气,休息一下,咱们再去取火。”
  杜伯对褒姒的神色缓和下来,而褒姒又摇了摇头,这让杜伯的一颗心脏瞬间又重新吊了起来。
  “又怎么了?”
  褒姒道:“我有些累…您不如也和我在这里,看一看这场比试的结果?”
  杜伯顿时气息一窒,而后心中便是瞬间升起浩大的怒火!
  “褒姒!你在说什么!拿到天之青火,这战局便彻底定下,何须继续观看!只要新天道在手,什么东皇太一,天齐渊圣,这些天帝级人物,都要被犁地一般全部扫除!”
  “你说累了?我尊重你的选择,我知道你累了,但你不能说在这里袖手旁观!你休息好了,必须和我去取火!”
  褒姒道:“我真的累了,如果没有我的话……我一直都是尊敬您的,但您本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杜伯的火气突然被他压制下去,冷冷看向褒姒道:“看来,程夫子那番妖言,还是对你造成了影响,褒姒,不要忘了你的出身,不要忘了你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更不要忘了,当年差点让你养父养母死去的罪魁祸首…”
  “你可以说,不是周宣王的事情,是周厉王的侍女的过错,但最开始,两条神龙把他们的唾液送给夏帝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要在遥远的来世做出一些大事情。”
  “那是孔甲之世,那时候,诸天帝已经在逐渐灭亡山海众神,而你说我…如果不是我,你的养父养母早就被杀死了,而如果我没有放过你,没有放过你的父母,我也就不会被周宣王所杀,而我的挚友左儒,也不会被牵连自杀。”
  “褒姒,你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吧!等你想清楚了,等你重新清醒过来,程知远说这人间不曾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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