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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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祭祀乃是国之大事。
程知远到来的时候,正巧距离大祭祀还有一日时间,故而便留了下来,而从这一野的人处得知,邯郸距离此间已然不甚遥远,圣人的余威已经可以庇佑到此方。
在这种地方,简单来说就是已经快要进入安全区了,毕竟只是余威,距离绝对的安全区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过用圣人余威可庇之的说法,显然会给百姓们带来一定的安心,不然直接和他们讲你们这里还不处于圣人治下,那估计这里恐怕也不可能欢欢喜喜的,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妖物出现还是很频繁的现象。
纵然是圣人也不可能以圣威笼罩全国,那范围可就大了去了。
百姓们进行祭祀,祭祀官当然不可能是寻常人,那都是在本地驻扎的巫祝,他们对于仪式很有一套,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若是在原本的周代,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敛财的行为,除去本地的庄严祭祀外,外地来的巫祝基本上都是奔着钱币去的。
“你看几个巫祝,搞得神神叨叨的,又放血又杀鸡,还要点二十四根烛光,其实不就是喷个火吗,给我两大缸酒我能喷上一整天,照他这么讲我就是金乌化身,殷商遗民。”
在巫祝们准备庄严祭祀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不买账的,必如某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白衣少年,他身穿的士子服饰像是儒门弟子,但又有些虎门的装束,这样看又如兵门的门徒,然而他自己承认,说他哪一个门都不是,这一次来到这里,事实上是从北方路过,准备在去稷下学宫前到处玩玩。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白衣少年摇头晃脑,唱着诗经中的邶风,这邶地其实就是西周时代的邶国,也就是现在的赵国地区,即是说,这个燕国来的家伙唱着赵国的诗歌,还不亦乐乎。
“你干嘛不唱燕国的歌?”
程知远很好奇,和他在一起聊天:“燕国的歌谣应该挺好听吧?”
白衣少年摆摆手,很嫌弃道:“击筑有什么好听的,鬼哭狼嚎一样,赵国这里击鼓多对我胃口啊,尤其是邶风击鼓,那是我觉得你们这里最可以和秦国媲美的战歌了!”
“赵国击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国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兴于师,修我戈矛!”
“听听,多振奋人心!”
他说着有些激动,再复讲到燕国的歌谣,顿时是一副嫌弃的嘴脸,程知远心道你可真是心在赵地身在燕,也难怪之前要唱邶风里的那首“北门”,说自己遭到自家人嫌弃,这可真不是胡扯啊。
他嘀嘀咕咕,又开始对巫祝撒泼,直至在被巫祝们用极其不善的眼神问候过后,这家伙终于闭上了嘴巴。
程知远摇头道:“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百姓们只在乎成功,不在意事物的本源,你就算真是祝融复活,也不可能抢了他们的活计,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你是祝融。”
白衣少年狠狠喝口酒,小心翼翼的呸道:“所以说孔老二讲民众最好忽悠不是没有道理。”
庐舍中是有酒水的,周代的商业以及旅游业其实异常发达,不论是原本的世界还是这个类神话般的世界都是如此。
《周礼》之中有记载:“国野之间,每隔十里设庐,可供饮食;每隔三十里设宿,提供住处,名曰路室;每隔五十里有市,市中设置候馆,专门接待朝聘之官。”
通俗易懂的解释一点,就是国道上(山野莫得)十里有一家吃饭地方,三十里有睡觉地方,五十里有个大宾馆,国有招待所性质。
尤其是周朝后期,各种驻国大使也是异常的多,各国战争的间接性后果是带动商业繁荣,而礼还没有彻底崩坏的时候,周朝时代的山野强盗远远不如后世来的多,毕竟让人空手去抢都指不定能抢到几个破钱,还不如自己种地。
他和程知远聊起天来,就说道这个客舍的问题,然后就扯到了社会治安,再之后就讲到雁门以北的问题。
大部分时间,中原地带基本上都是在防范游牧民族,这也是自古以来的冤家了,北方雁门关外那片地方,基本上就是打跑了一家来另外一家,一家一家挨着来,鬼方,犬戎,匈奴,突厥,鲜卑,契丹,柔然,哈萨克,蒙古……
不过说起来后面几个都处于外来人家,而匈奴其实和华夏人则是同宗同源。
人家以前是夏后氏的子孙,属于夏朝遗老,结果放羊放着放着收了二十六个小弟,然后就回不来了,再然后就和鱼唇的中原人互相看不过眼,说白了就是我现在能耐了,准备来一次“苍天已死”了。
中原人骂匈奴是蛮夷,匈奴骂中原人为猪狗,然后两家就开始了漫长的干架之旅。
这场架一打就打了千百年,直到汉朝时代才彻底解决匈奴问题,当然,一个匈奴倒下了,千千万万个小弟站起来,然后就是突厥同志闪亮登场,秉持已经被回归华夏的匈奴老哥遗志,继续活跃于外蒙古与河套地区。
当然,中原其实也是一个尿性,换了当家做主的也要接着北伐,北边的那帮家伙甭管谁当家反正就两个字“南下”,反正都是两家互相干架,一打就打了三五千年,可谓真是爱恨情仇一出好大的连续剧。
尤其是汉朝时期,一汉当五胡,那可真是让胡人闻风丧胆,一个汉人能干死五个胡人,那也是中原当家的人最牛叉的时期了。
第一百零一章 仲夏之炎(二)
白衣少年的名字叫做虞霜,听上去挺美好的名字,燕国北方极幽烈地,寒冷彻骨之白霜,当然貌似有些女性化,不过这个时代大家都只讲究美,其实男女名字这一块倒是没有太多讲究,对于姓氏,很多人还没有姓只有个名,也就无所谓到底叫什么了。
总而言之,好听就行,万般讲究抵不过我乐意。
“你姓程?那厉害咯,这帮人现在夏天祭祀的都是你老祖宗重黎啊,以前他不就是火正祝融神吗,后来还有风后也是你家老祖。”
“等明天你可得好好上去拜拜。”
虞霜叽喳的讲着,又饮下一口酒,他和程知远相谈甚欢,只不过有一点不乐意,那就是程知远总是不喜欢笑,他便以饮酒开怀为名给程知远灌酒,却惊异的发现程某人怎么灌也灌不醉。
“我不喜笑,也极少笑。”
程知远无奈的做出回应,生怕他再纠结这个问题,于是很快便把话题引导向它处,虞霜不以为意,虽然心中还是好奇,但终究知道礼仪,既然程知远做出不愿深究的态度,他一个异乡来客当然也不可能咬死不放。
尤其是程知远还是赵国的星宿府斩妖客,这好歹也算是个公家人物,虞霜可不想因为纠缠这点小问题然后被送到牢里面反省。
巫祝们搭好了祭台,准备好了各项祭祀用的东西,并且升火试验了一下,确认那些木头雕刻都没有问题后,才安下心来。
诸木之中,有一种名为“孟潐”的白木,是不会被火点燃的,如果木雕中混入这种木头,那到时候点不着火,那就是对火神的大不敬。
这大半天便已经在忙碌之中过去,此时的世上因为已经数千年岁月,早已有灯火之物,只不过沿用周代的礼仪,故而也不遵循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程知远甚至看到某位巫师脑袋上盯着一盏火灯,长明不灭,那外面是琉璃,下面用恶金包裹,里面点的是人鱼膏。
“这什么,这是头灯啊,你这孩子吧,这都没见过。”
巫师翻了个白眼,程知远顿时觉得很无语,这种超出时代前沿的东西不应该为信奉鬼神的巫师们所厌恶吗,为何这位老哥戴着头灯还觉得理所应当?
还有人鱼膏是这么容易得到的吗?
“南海有贩卖这个的,那里挺便宜,我们这里就不行了,挺贵的。”
这位巫师一本正经的回答,再一次让程知远感慨不愧是类神话的世界,连这种在原本历史中,只有嬴某人才能在地宫中大幅度使用的宝贝,在这个世界中居然连一野的小巫师都能拿来当头灯戴。
天色开始渐渐的暮了,程知远看了看天空,准备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睛忽然开始泛起青白之色。
龙瞳开!
身躯一紧,但瞬间又产生疑惑,程知远想到之前在榆次城时也有过自主激发龙瞳的事情,但后来自己从梦境中醒来,城内并无事情,只是说蒙川貌似出了点问题,盖聂已经带人去救援了。
莫非这一次也是误开?
程知远感觉眼角有点疼痛,于是便揉了揉,而此时,虞霜的脑袋半低着,他身前的碗里有微小的涟漪泛起,眼角的余光撇到庐舍内的斟酒人,在其中倒映出一片仲夏的火光。
他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鼻尖轻轻耸动了一下。
“奇怪?”
他喝得有些高了,同时心中暗叹南世的酒水真是不错,这一不注意就喝的多了点。
程知远站了起来,虞霜见到他那双眼睛,顿时很惊奇的哦了一声:“你果然祖上来头不小,天生神异,难怪能当斩妖人,看来吃公粮的都有两把刷子。”
他站起来,摇晃着回去,程知远则是不放心的去转了两圈,但并没有发现问题。
祭祀的高台中有零星的烟火,程知远看了看,龙瞳放大又缩小,但并没有什么异常。
眼看天色已深,程知远摇摇头,便也回去睡了。
夜深,祭台
……
第二天的清晨。
虞霜和程知远回到祭祀高台之下。
祭祀之日,在黄土台上,昨天的巫师们回来了,带着祭祀时要用的一些铜具与仪仗,但是程知远见到其中少了几个人,昨天那个头戴人鱼膏版电灯的家伙就不在其中。
他们来到祭台边上,四周的百姓推搡着站在一侧,有很多人换上了新的麻布衫,毕竟是祭祀火神,这等庄重之事,必须要认真对待。
巫师们开始登台,那为首的大巫祝背脊微有佝偻,但两臂膀却很壮实,虞霜的鼻子动了动,用肘顶了下程知远,悄悄道:
“大巫师身上还带着烤肉哩?”
程知远也闻到了:“不对吧,这是糊味,不像是烤肉。”
虞霜机灵道:“肯定是烤时火候没掌握好。”
程知远皱了皱眉头:“五月仲夏,龙星游动,飞龙在天,祭祀祝融这么严肃的事情,大巫师会带烤肉?”
两个人站在人群中,诸位巫师开始祈祷做法,他们的手掌心中升出火焰,有人以法力封住一个圆球,里面尽是淤泽沼气。
“祭祀用的火是山之火,山火可通天,如果用天火,是逾礼,用地火又太过暴躁,且地火为阴火,不详,不可用于祭祀。”
有一位巫师在回答一些人的问题,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很是温润。
这片天地的周代已经没有用奴隶活祭祀的习惯了,毕竟是类神话的世界,否则,此时或许还需要两个美貌女奴被活活烧死,才算是祭祀完备。
朱红色大袍的主祭向火神奉上祭品,那位温和的巫师和周遭的百姓讲解。
“祭祀时最重要的就是肺,《月令》有言,五月祭以肺先。《曲礼》言,食杀牲以祭先,有虞以首,夏以心,商以肝,周以肺。”
“所以,各位,让我们一起迎接火神的降临,保佑这片土地五谷丰登,重黎氏的光芒照耀黄土,各位,已经可以剖肺了。”
温和的年轻巫师张开双手,诸多百姓纷纷笑着,从身上举起了利器。
向着自己的腹部斩去,猩红的血喷涌而出,落地便泛起阵阵恶臭。
程知远猛地拔剑而出,虞霜同样醒了酒,面色一变!
而就是此时,之前消失的几个巫师被五花大绑着抬过来,他们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同伴面无表情的站在前方,口中念诵着不知名的祷文,却并非是在赞颂火神祝融!
四周的空间带浓重的诡异与不详,此时四周燃起深红色的熊熊恶火,如同沸腾的血,里面还沾染着零星的幽暗。
焦糊的臭味从大巫祝身上散发出来,越来越浓烈。
祭祀的火焰中,传出孩子天真的笑声。
第一百零二章 仲夏之炎(三)
火苗蔓延到木雕上,这片妖氛是根据火而衍化,木雕下的干柴发出噼啪的脆响,孩子的笑声渗透到每一个百姓的心中,他们剖开自己的血肉,用刀剜出沾染着腥臭的肺叶,僵硬的身躯捧着这些脏腑向前走去,神情带着欢快,仿佛正在经历什么极其美好的事情。
那雕塑中,有一个孩子站起来,年龄不过十岁上下,浑身上下都冒着火焰,深红色,就像是披着一层沸腾滚滚的血,里面还有浓重的黑暗弥漫。
披着朱红色大袍的大巫祝抬起头来,他的身子正面,整张脸孔都已经焦糊无比,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依旧在进行着祭祀的仪式。
虞霜右手负在身后,左手伸出,那大袖抖动,其中滑出一柄神异短刀。
刀直背厚有三寸,长只有一尺七寸,刀头微弯,刀鞘用的是骨头加上某种野兽的皮毛所缝制,所以上面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
“这是火童子,宋襄公时期出现过,常于祭祀之日显与山野之中,据说当年宋国曹县出现过,当时正逢着寒食节,是不给动火的,但有一户人家内却突然发了大火,然后就是这个少年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家里砍柴的刀。”
“少年浑身浴火,只会嬉笑,如怨恨的化身,手里那柴刀被火灼了,渐渐改了形态,当时有记,‘火缠刀,如布蚕丝,见恶金滚流’,那火童子杀人无算,曹县一日之间化作火海,曹县覆灭之后,火童子便不知去向。”
“但凡妖事发生,必然是世间的诡异沾染了寻常事物而诞生的,世有阴阳,依照阴阳家的说法是这样的,物极必反,妖的出现正是人心中的阴暗面被具象化而产生。”
虞霜手中的短刀出鞘,程知远看着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