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颂-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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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从没有过的巨大声响,仿佛是天在倾斜,当中传来最凄厉的惨叫,同时还有数不尽的惊慌之声!
“小畜生,你区区一介人蚁,胆敢对山君动手…”
轰隆!
又是一剑挥出,那开口的蒙昧轮廓顿时被斩杀当场,混沌之中云雾暴动,程知远走出第四步,第五步…直至第十二步,前面已然没有路了。
巨大的白璧托着程知远,这是一座山,全部都是羊脂白玉所化,而在羊脂玉壁下,咆哮的,是滚滚沸腾的黄泉之海!
没有奈何桥,没有忘川江,这黄泉大海如茫茫尘世万千之苦楚,而这白壁则是脱颖而出,矗立与世界苦海之上!
人在山上,长生迁去,是为——仙!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壁黄泉(下)
人在苦海,如无根浮萍,正如蝼蚁草芥,但如果站立在山上,那便大不相同!
气吞寰宇,俯瞰苍茫!
浩大的黄泉海无边无际,雄伟的白玉山光华熠熠,程知远听到耳边出现的声音,空灵而澄澈,貌似是剑神童子的言语。
(这世间修行,旁人都是登楼,走遍十五重楼便可入圣,而仙人只有十二重楼,因为十二楼之后,要攀登更加险峻与高耸的五城。)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通天白玉京啊,仙人最后的归宿之地,岂能是那么容易就抵达的?)
(看看那片浩荡的黄泉海,里面藏着古来多少的枯骨,若是你攀登高天阳土,走那天梯石栈,有半点不慎,便是坠入黄泉大海,被枯骨分而食之,你这一副仙人骸骨,足以帮千余黄泉之民散形转世!)
黄泉海浪涛凶猛,根本看不见半点枯骨的影子,可最危险的东西往往不会浮之于表面,潜藏在黑暗中的,才是最致命的杀机。
四面八方的声音停止,程知远环顾那些尚未曾褪去的蒙昧,在黄泉海的八方尽头,他心中瞬间就明白了,人和山才是仙,人是人蚁,山是山君,如果自己是人蚁,那么那些所谓的山君,其实都是困在人间与天界之中,不得寸进的人吗?
“卡住了…啊,原来是这样,你们…卡住了。”
程知远缓缓点了点头:“蠹虫啊,贪多嚼不烂,进退两难,可笑可叹,但绝不值得可怜。”
征诛剑一转,蒙昧中再又愤声响彻:“区区人蚁,也敢妄论山…”
轰——
极其狭长的剑气,割裂了黄泉海的蒙昧高天,巨大的轮廓应声而倒下,浪潮翻卷的海中,终于出现了无数的白点,那些都是死亡国度的羽化枯骨,是伏尸在成仙路上的遗憾者。
“你们不是仙,并非是世间五十二仙人。”
程知远带着一种漠然与蔑视:“从外道而好不容易跻身入半个天门的人物吗…为什么会被我看到…这里是我思想的世界,是我三魂七魄聚集的世界,是我生来轮廓勾勒的世界…房屋外的八条大河不见了,想来这是因为,我生来为仙的缘故。”
“能看常人所不能看,难道黄泉海就是你们这些…是你们这些失败者,赝品们所聚集的,所带着不甘心而埋葬的地方吗!”
“何等可笑啊!”
声音震颤,胜甚天鼓雷音!
四面八方,蒙昧中的轮廓们愤怒的颤抖,然而当程知远把征诛剑握住的时候,他们便是有千万的怨言,也不敢随意再谩骂了。
只听到有一个人在哭泣,在呵斥,在怨恨!
“穆天子!该死的穆天子,为何要留下这礼乐征伐之剑!天子五兵,都是应该尽数毁掉的东西啊!”
“夏周妄代春商,火凤击玄鸟于梧桐树上!天礼毁掉了天常!断了我等的登天路途!你的王朝注定要毁灭,这整片南天阳世的众生,都要为你的决定而殉葬!”
“这世上的天礼已经要崩溃!万仙枯坐在天界中的岁月已经太过漫长!”
“白色的马儿跨越苍茫的大河,桃源古地的红花也已经凋零……”
“天礼无度,天纲已乱,天纪俶扰,天常混沌,天泽四散,五天尽殁,故使天界倾颓!让那无尽云海倒灌,化为不尽天钩缓缓下沉…”
“我们会报复,报复你所护佑的这片世间!”
这句话落下,滔天的妖气骤然出现在黄泉海的尽头中!
蒙昧世界,妖气澎湃,但很快就隐匿下去,程知远遥遥看着那一片,眼中的青白蕴含血色,仿佛能够看到那个黑暗的轮廓踉跄逃走的背影。
征诛剑猛地向那处一刺!
黄泉海中,正在撕咬跌落的某位山君身躯的枯骨们,被这一剑劈毁大半,而那逃之夭夭的大妖,被一剑穿透胸膛,滔天的妖云崩散,瞬间便跌落到蒙昧深处!
鬼声嚎啕,剑声碎海,枯骨们望向白璧山,空洞的黑暗席卷人的心神,仿佛是黄泉之水中生出枷锁,程知远心神为之摄走,只觉得一瞬间昏沉下来,身形三分,轮廓依旧抓着征诛剑,灵光徘徊不前,而那魂魄却跌跌撞撞,正要落入黄泉海中去了。
四周的鬼祟之声再度响起,山君们转怒为喜,海中的枯骨也在咆哮,在挥舞锋利的骨指,如群鱼争食,向着那跌落白璧山的魂魄涌来!
何止亿万,那腐朽的山君尸体转眼就被抛弃,毕竟一个伪仙的魂身,怎么比得上一位真仙的魂魄?!
“咬死他!咬死他!”
“吃了这个孽障!”
“枯骨争食,这下,仙身就是我们的啦!”
“人蚁,还敢狂妄否!”
“阳世是你的地盘,可这精神上的非想之世,就是我们的主场啦!”
“黄泉茫茫,苦海无边,岂是一人可抵之?”
那些声音在起哄,在呼和,带着贪婪与怨毒,可接下来,那魂魄浑浑噩噩,只看程知远的身躯轮廓突然拔起剑来,对着自己的胸膛就割裂过去!
灵光化作铁索,那颗心脏被剖出,长虹击天,其光芒浸满黄泉海域,魂魄,灵光,轮廓,三者重新恢复,钧天的乐曲再度响起,七窍的心脏喷吐云霞!
四周的嘲笑与怨恨声戛然而止,程知远的眼中灼灼而亮:“大道之下,法无禁止!敢问你们,可自比如大道吗!”
“蝇营狗苟,鼠辈魍蝗!尔等潮石蠹虫,安敢听天也!”
怒喝声震彻黄泉,那些枯骨崩散,巨大的浪潮翻转打来,把那些白骨尽数吞没,而蒙昧中的轮廓在移动,那些山君们被这一言直是震的七荤八素,踉跄皆逃!
“惶惶无日,不过一群丧脊之犬!”
山君们既是恨又是惧,纷纷恼怨的隐匿起来,程知远看着足下的白璧山,没有笑声,只是把剑狠狠的插在那羊脂白玉的山石中!
锵——!
剑音亢长,神鸣为奏!
“开!道!”
怒喝震世,四面八方黄泉之海消失,天钧鼓震,灵钟吕响,转眼之间,座下白璧化为新泥,霎时后,天地为之一清,再无半点浊流!
天青色烟雨依旧如故矣!
程知远看那征诛天子剑已消失无踪,却是镇在了那片非想的白玉京,黄泉海上!
尘土被青风卷起,向着西方浩荡而去,东方的光芒照破干刚,程知远的眼中灼灼精芒,几乎能把人直接凿伤,他从青石砖地上站起来,仰天长啸!
已登四重楼上!
入四重而如金蝉脱壳,白蛇卸甲!如此纵法已成,衍道不远,距那化虹之术,飞剑之道,也只差半点!
黄蛇攀附上来,高兴的直晃脑袋,而在染缸房内,姚先生古铜色的身躯上汗珠滚落,他瞥了一眼门外头,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只手插入那浸染的大缸中,取出一面朱红的布匹来。
…………
“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淮南子·精神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龙蛰地
咚——!
程知远席地而坐,看着被放置于厚木板上的酒罐子与白红青黑四个葫芦,感觉到一阵奇怪,不由得眉头动了动,看着那背对漫天星河的高大老人。
依旧是染房前的院子,也没有搬什么胡凳,也没有铺什么草席,就这样在青石砖上坐下,老人的上半身可以称得上魁梧,他双手压在膝盖上,繁华的星光从天上涤荡,丝丝缕缕的垂落,银色的辉披散在他的肩头,染房内不起烛火,而今夜,有一轮大月高悬。
那圆圆的厚木板就是平素里压染缸的盖子,此时被当做了无腿的小桌板,姚先生伸出手心,从左侧的红葫芦划拉到右侧的青葫芦,随后,一指敲在木板上。
程知远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红的,性烈;白的,性温;青的,性先轻而重;黑的,性先重而轻。找一个自己满意的,挑出来给喝了。”
程知远皱眉,不点四个葫芦,指着那酒罐子:“这个呢?”
姚先生瞥了他一眼,忽然莞尔一笑:“怎么着,喝着嘴里的,还想着罐里的?”
程知远不说话了,他看着那四个葫芦,这今天晚上好端端的突然喝酒,必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随意,这恐怕,就和菩提老祖白天里问打猴子三尺,然后晚上让他去自己房间学神通是一个性质。
所以,葫芦要选,还必须要好好的选,一点也不能马虎。
姚先生气定神闲,一言不发,程知远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当然这也是预料之中的,按照这位老先生这般高傲的性格,或者说有些狂妄的性格来说,如果自己去问,那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毛驴的毛要顺着捋,不然就会被踢,这应该是一个意思,当然这种屁话绝对不能说出口来。
程知远看了看四个葫芦,仔细的思索,如果这四个葫芦对应四方,或者说…四帝的话?
“世有四方,有四季,有四象,有四大…嗯…等等!”
他忽然一怔,看着四个葫芦,脑海中却是回忆起虫神的话来。
升龙在山,飞龙在天,降龙在野,潜龙在渊!
“先生原来对易经有所涉猎?”
程知远心中有了七八分猜测,越思考越是觉得像,而此时,姚先生略有讶异的看了他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不错,能看出我的意思了。”
呼——
心中长抒一口风雨气,程知远再看向四个葫芦,眼中忽然闪烁过一抹倩影,手顿了一下,随后微不可察的转了方向,这一次毫无犹豫的拿起了白色的葫芦。
这是选择未来的走向吗?
程知远握住这白色的葫芦,忽然心中有些怒意,砰的按在葫塞上。
姚先生哦了一声,随后有些愠怒,冷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不世出的杀才,没想到居然选择了性格最温吞的白葫芦?”
“你不想学我的剑了?”
程知远摇了摇头,拔开葫芦塞,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但程知远却是低声道:“西方庚金,兵主白虎,杀气溢满天盘,怎么可能是性格温吞的?”
“五兵无眼,喜怒由得人心,笑里藏刀,肋下隐剑,是硬生生杀出来的苦涩威名。”
姚先生:“我有一个想法,想听听你的回答。”
程知远拱拱手:“请先生示下。”
姚先生眯起了眼睛,缓缓捻上胡须:
“若有一人……嗯,需于郊,利用恒,无咎。”
停留在郊野,长久停止是无害的,大吉。
(你如果在这里继续待着,我便打算把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你,当然,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代行者,你将会遗忘一些过去,不过不用担心,单纯的剑道会充实你的魂魄,而且,从此以后便算是我的半个弟子。)
程知远愣了一会,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这也算…大吉?
“先生…”
姚先生皱了皱眉头:“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追捕白鹿时没有熟悉山林的人当向导,想进入密林中去却又惧怕危险。君子自以为很机智,认为不如放弃追捕,因为进入密林是很艰难的。
(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摆在你面前,不过要你舍弃一些身外之物,等我死后,你自然自由,只需要耗费些时间便可无敌于天下,可如今,你却还犹豫斟酌,是觉得我太过于好说话了吗,这天下之大,高手之多,超乎你的想象,自以为倔强,到头来不过碰的满头都是伤罢了。)
星河下的邯郸,城南的这座院子里,寂静的可怕,那种诡异的氛围不断延伸,程知远忽然感觉有些可惜,缓缓摇了摇头:
“需于泥,致寇至。”
姚先生顿时极其不悦。
在泥泞中停留等待,结果来了强盗抢劫。
(我学习先生的剑术,但不想成为先生的傀儡,如果因为学剑而把过去遗忘了,那先生与贼寇养马又有什么不同呢?)
姚先生冷笑一声:“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也。”
靠着先人的遗产过活,实力不足,如果贸然参战,必败。
(最后一次机会,只是丢掉一些无用的过去而已,我保证,以你的资质,将来必可成一代剑宗,毕竟我如今已经隐世不出,不需要任何名利,但如果你现在放弃我的安排,你便走不出这个小院了。)
“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
黄昏时天空出现虹霓,人们齐声高叫,没有唱歌时的乐器伴奏,老人们悲哀叹息。这是凶兆。
(我若生怒…你想死吗?)
程知远饮下一口白葫芦的酒水,应道:
“枯杨生华,老妇得夫。”
腐朽的树木也可重新开花,老妇人或许也会找到丈夫,世间从没有绝对的绝境,只是不好不坏罢了。
(尽人事而听天命,唯有敬候。)
程知远心中叹了口气,心道这口酒可真是难喝,原来是姚先生动了这种心思。
他似乎是专修剑道的,而且其中不掺杂任何道理,单纯的杀人之术,程知远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够遇到这般的人物,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姚先生可能都是最适合自己的老师了。
但可惜,对方给出的条件,实在是难以接受,程知远自认为不是可以抛弃过去的人,如果连过去的记忆都失去了,那自己还是自己吗?
同时,他更为对方拥有这种手段而感到一丝恐惧,心中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
仅仅是一道身影罢了,如果自己不祭出天子剑,和姚先生真的翻脸,那肯定是必死无疑。
生死其实从不由得自己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