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冰走火-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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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刻意压制的胜负欲几乎在瞬间被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他不甘心地捶了下冰面,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下意识往场边扫了眼,眼中突然多了几分狠意。
比赛还在继续,没有人会在意刚才不到一秒的插曲。可躲在服务台后面的洛铭一下就感受到他状态的变化,不由得紧张起来。
接着两个旋转都发挥得不错,就在洛铭以为能松一口气的时候,就见杜清劭绕到挡板边上,配合手臂舞蹈总做,脚下转三变刃,点冰、起跳。
流苏应着他的动作系数散开,在灯光下洒出一片金色的碎影,落冰后溅起大片雪雾,金银两色交错交织。
正是他刚才失误的4F。
没错,他再次擅自改了节目构成。
随后是就是一个不带半点喘息的连跳,刀齿点冰干脆利落,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临时起意的跳跃。举双手的Rippon姿态更是把他衬得光彩熠熠,仿佛一只高高凌空跃起、誓要与敌人决一死战的雄狮。
短节目中每个四周跳只能出现一次,但因为第一跳空了,这次他还是选择死磕,残忍地抛弃了原来的3Lz。
发烧比赛对运动员而言是大忌,杜清劭原以为自己不至于疯到拿命开玩笑,但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胜负欲面前,没有妥协和保留这个选项。
零散的灯光连成一片,耳旁风声呼啸成团。彻底沉静在比赛之中,身体的负荷也很快被抛诸脑头。
主旋律响起,音乐进入高潮。他以鲍步姿态滑过评委席,静静看着头顶晃过的大灯,张开双臂拥抱属于他的舞台。
观众席上竟也随之安静片刻,大多数人都忘记了鼓掌。
一套节目,有瑕疵,但更多让人看到了他的进步和决心。和彼时那个开心到连合乐都不听、拿了奖牌就骄傲失误的男孩已全然不同了。
挫折和障碍总会教给他一些道理。
至此节目也进入尾声,看到之后他带给观众的表演,躲在场边的洛铭才彻底松气。最后杜清劭也不负所望,以92。25分获得了本赛季的最好成绩,然后如愿以偿地收获了教练的痛批。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乱改跳跃!不要用Rippon姿态!你非要把自己弄进医院才开心吗?”叶飞鸿恨不得直接当场捶爆他的狗头。
“我这不…咳咳…好好的吗?”他接过水喝了一口,轻描淡写。
就是可惜这个分数,想要赢上届欧锦赛的金牌得主,还是差了不少。其实在难度已经基本尽力了,目前亟待提高的还是滑行技巧。
他冷静地分析问题,把所有失望打碎默默吞下去,抬头在镜头里留下一个嬉皮笑脸的wink。
叶飞鸿知道他现在喉咙肯定火烧火燎的,又气又心疼地捋了捋他的后背,嘱咐道:“一会儿去找下小潘他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说。”
杜清劭强忍着头晕点了点头,等在镜头前耍够帅后,满意地走回休息间。他原本还想看其他选手的比赛,可走下赛场就像被卸了Buff一样,所有的不良反应全涌了上来,被潘立书灌了颗消炎药,趴着休息了会儿。
也不知道比赛进行到哪儿,他突然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借口上厕所溜进了卫生间,靠在墙上,在洗手池前疲惫地站了许久。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躲在角落里的小金毛尽收眼底。
洛铭接着转角交错的天然屏障,侧身靠在墙上,水蓝色的眸子无处安放,满是心疼地暗中观察。
“你对这个学生真是好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冷嘲热讽。
洛铭收回眼神,转身看向刚结束比赛的迪朗,戒备地眯了下眼。
“还是那句话,考虑好了吗?”对方直奔主题。
洛铭依旧眯着眼:“他的事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是你自己没珍惜机会。”
“可那根本就不是我的错!”迪朗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一点,“你和我一样体会过功败垂成的滋味,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不甘心。”
“可我已经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再帮你了。”
“不,你肯定有办法,就凭他肯给你这么多钱养病。”迪朗向前逼近了几步,“还有,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那个地方捞出来的。”
洛铭眼眸微垂,没有接话。
等待片刻,见这招还是没有奏效,迪朗突然话锋一转,顺着斜对角卫生间的方向冷冷扫了眼:“还是说,你还想再体会一次失去的感觉?”
洛铭知道他在看什么,目光瞬间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他见状勾嘴轻笑,“到时候可别后悔。”
他的话如利剑,直接斩断了洛铭的最后一道防线。毕竟贝纳·迪朗是Durand制药集团的幺子,在商界和体育界都有广泛的人脉。洛铭错愕地瞪直了眼,可想起杜清劭那个傻子发着烧也要死撑着去比赛,一次次摔倒然后站起来,他不知道从哪儿使出的劲儿,压住了心中持续不断的慌乱,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领。
“贝纳,你现在是运动员,你的身后不仅是你的家族,还有整个国家。别做对不起自己家的傻事。”
“我要做肯定做的滴水不漏,你说这话根本不是在劝我,只不过是不希望我别伤害你在意的学生罢了。”他歪着头得意一笑,“考虑一下吧,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正文 第32章 “你有什么心事”
杜清劭回休息室没多久,潘立书就接到电话说要出去一趟。他没有好奇询问,也没有关注电子屏上的比赛情况,等他们前脚刚跨出去,立刻从包里翻出个类似MP3的东西,戴上耳机听了起来。
回过神时,短节目已经结束了。电子屏上定格着排名,他以五分之差位列第四,没能超过假想敌蓝色可乐精。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马嘉博这次的成绩还是不尽如人意,差点在六人中垫底。
看到比分,杜清劭就能猜到他失误了多少,心里一咯噔,直接跑了出去,都忘合上背包拉链。
赛前做过体检,他沿着走廊一路到底,轻松地找到了医务室。果然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
“我知道,但已经坚持到现在,不差这个赛季了。再说了,小杜毕竟还小,我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
“他的抗压能力一直很强。”
“可再强也是人,还是得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现在的局面。”……
杜清劭一听就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话题,像是被什么扎了下,打算伸手开门。
手在碰到门把瞬间还是愣了下——他觉得自己应该尊重对方的选择,先装作毫不知情。
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他调整好心情往回走。到休息室的时候,迪朗也回来了,正在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杜清劭双手环胸靠在门口了,冷冷地往里面扫了眼。
迪朗整理完毕,出门看到他,眼神飘忽了下,笑着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不料话音未落,就被扣住了手腕。杜清劭顺势侧目一剜,凭借几厘米的身高优势,直接将他锁在原地。
“你干什么?”迪朗一时懵逼,耸了下肩,无缝换上恍然大悟的微笑,不怀好意地眯起眼,“想你的编舞老师了?”
杜清劭闻言咬了下牙,慢慢松开他的手腕,后槽牙却咬得越发紧了:“单论技术,你是我很敬佩的运动员,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是自然,明天比赛结束,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他抽出手活动了一下手腕,大步扬长而去。
杜清劭又在原地站了几秒,才收回眼神走进屋里。
赛程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所谓的意外并没有发生。洛铭却始终无法放松,嘴唇咬得煞白。昨天男单结束后,迪朗立刻把他带回了房间,两人冷战了一晚,因此他错过了提醒杜清劭的最佳时期。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知道怎么和杜清劭提这件事。一直以来他和迪朗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没想到这次对方竟会率先打破这种关系,甚至把危险带给毫不知情的局外人。
此刻,他已经无法再直视赛场边正在热身的杜清劭,只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声“老师”。
迪朗故意把他带在身边,却一句话都不说,心满意足地欣赏他慌乱的模样。
…
赛场上,目前排名第五的马嘉博正在比赛。他自由滑选自国产武侠电影《岁寒》,是一套经典国风节目。
这么多年练下来,对手状态如何,杜清劭都能大致看出一二。虽然这套节目减了难度构成,几次落冰都差点摔倒,又用极其不可思议的姿势扭回来。不过滑行依旧流畅自然,每一个动作都舒展得恰到好处。
比到26岁,身体的负荷已经不允许他对金牌有太多的执念,但他依旧希望把最好的一面留给观众,留给自己从青年组到现在浸满汗水的14年。
他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侧身瞥了眼迪朗和他身边的洛铭,默默攥紧了拳头。
“再给他一点时间,相信真正轮到他的时候,会比我做的更好。”
昨天的对话从脑海深处冒出,他思绪放空了片刻,见马嘉博已经回到场边,朝自己笑了一下。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同台竞技,最后一次当面和彼此说加油了。
杜清劭突然心里一阵滚烫,特地上前半步,抬手锤了下他的肩,用口型轻轻说了句“谢谢”。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来那个叛逆期的男生已经变得细腻了许多。
熟悉的音乐响起,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抛开刚才那种复杂的情绪。乐声从悲壮慢慢变得舒缓,他最熟悉的几个跳跃也都完成得不错,但进入后半段,命运的阿克塞尔三周跳又双叒叕摔了。
不仅歪轴,落冰后还没找准重心,直接憨憨地翻身,用右手撑了下冰面。
扶冰的动作不算大,还是瞬间刺激了神经末梢,让他轻轻吸了口凉气。
其实杜清劭并不擅长刀刃跳,目前掌握的几种四周跳都是点冰跳,具体原因他也说不清,只能猜测和自己的空间感有关。
左撇子在某些方面和普通人肯定不同,但国内也找不出更好的教练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琢磨。
跳跃失败后临时改结构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日常操作,想起他还有病在身,场外的教练和洛铭都同时紧张了起来。
不过这次他没有擅作主张,合着音乐中规中矩地完成了最后的表演。
回到场边,叶飞鸿递给他刀套,上下打量了眼:“这次居然没擅自乱改?终于知道爱惜自己了?”
“你存心调侃我是吧?”杜清劭丢给他一个白眼,又下意识瞥了眼躲在场外的洛铭。
叶飞鸿顺着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毫不犹豫地指出:“我感觉你今天注意力不是很集中。”
“什么?”他听得心里一顿,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拿比赛开玩笑。”
教练见状没再说什么,走到等分区,突然抬手捏了下他的肩膀。杜清劭被他搞得猝不及防,嫌弃地躲开。
“回去后再让小潘带你去检查一下。”
“我真没事,你别疑神疑鬼。”杜清劭怼回去。
但他平时这么副日天日地的性格,现在突然收敛起来,稍微了解一点的人看着都觉得不对劲。所幸成绩并没有大失水准,两套节目都没有明显失误,反而以270。93分拿到了赛季最佳,暂列第一。
不过凭借这个成绩想要争夺世界前三的奖牌,还得取决于对手的表现。
杜清劭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成绩说不上多满意,走回了休息室。
比赛还在继续,他还没休息多久,突然听到赛会的工作人员敲门,送来了一份抽检的通知单。
赛后抽检一般只存在于大型运动会,特别是田径举重之类的比赛,有的还会检好几轮。在此之前,杜清劭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不过他赛前发烧输液吃药,真的误用什么药品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看到突如其来的通知,连潘立书的脸色都白了一块。
杜清劭不以为意地往他那边瞥了眼,起身质问:“名次不是还没出来吗?还是说我之前的AB瓶有问题?”
“目前还在检验,抽检是额外流程,希望您能配合一下。”对方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
他会意地点了点头,接过单子仔细地看了眼一遍,扭头对潘立书说:“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违规,抽一百次都没问题。”
不过现在最让他头疼的问题是——比赛前刚上过厕所,他好像一时半会尿不出样本了。
要是在那边呆久了,不知道某人会不会担心自己。
正文 第33章 我哭了 我装的
去检验的路上,本届大奖赛的成绩也尘埃落定。之前一直领先的E国选手在自由滑中接连失误,以0。83分无缘奖牌,而杜清劭却凭借这个微弱优势卡在第三名,成功站上了领奖台!
就连向来自信过度的小崽子看到这个结果也愣了好久。因为自由滑后半段他确实走神了,要不是凭借心理暗示和半年来上千遍练习保留的肌肉记忆,现在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哭。
分数永远是体育竞技最残酷又最迷人的东西。到了世界级的比赛,几乎没有运动员的身体处在绝对满血的状态,其中包含了许多运气的成分。伤病、对手、机遇,这些因素都会影响最终排名,小概率事件和绝处逢生的反转总让人为之着迷。
但是……
渐渐从兴奋的情绪中抽离,杜清劭下意识摸了摸肩膀,又抬头盯着比分陷入思考——第一还是冰室永川,以312。25的高分遥遥领先。
没错,即使千万次计算,胜利还是更倾向于优者。运气或许会使人短暂成功,必然不会走得长远。
电子屏的边框隐约映出了他的轮廓,杜清劭默默地和自己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用可能只有洛铭能完全翻译出地杜氏英语问主检官:“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主检官和他说了声稍等,过了会从专用厕所里走出来一对已经结束比赛的冰舞运动员。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大致可以确定这确实是赛会新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