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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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说的那个……关卡,”宴尘远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么?”
景丞啃了一口苹果,没有说话。
“你应该能看出来,孟何的记忆和之前的孟然一样混乱,他们两个说不定遭受了同样的困境,”宴尘远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叼着,“你怎么去确信那不是她构想出来的?”
“她没有视角去将你办公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构想出来,明白么?”景丞说,“就算是脑内混乱的幻境也得有记忆基础才能弄出那些东西。”
宴尘远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丞说的那件事情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什么叫“孟然的关卡”?轮回边境已经有了孟然的关卡?
那这里的孟然又算什么?
景丞说得很含糊,宴尘远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景丞似乎从孟何的记忆中醒来之后对他们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层提防。
很奇怪。
“你们回来了?”萧渡水正站在房间外头,靠着门框,“去买什么……苹果?”
“啊。”景丞应了一声。
“……行吧。”萧渡水叹了口气,看着景丞,“你肩膀的伤好了一些没有?”
“还行,”景丞说,“不剧烈运动两个月就能好。”
但每个人都很清楚,景丞不可能不剧烈运动,所以萧渡水没有继续问下去,宴尘远拍拍萧渡水的肩回到房间内,邱岘竟然已经在取鬼种了,那指甲盖那么大的东西从孟然的眉心取出来,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口,鬼种和眉心的皮肤相连处有一点诡异的黑红色的光。
旁边的女鬼突然大喊起来,锁链被她挣得叮当作响:“不!不对!那个……不是!不一样!”
这次不用邱岘发话,陆柯词大步走到女鬼身边落下一层结界,那边的孟然甚至没来得及有什么不良反应,女鬼和他之间的感应就被隔断开来。
“不对,不一样……”景丞蹲到孟然身边,手指轻轻在鞋面点着,一边重复着女鬼的话。
“不对,”邱岘突然说了一声,“这和我见过的鬼种不一样。”
景丞瞪大了眼睛站起来,没敢动床,手垂在身侧握紧了:“什么意思?”
“这个鬼种不对。”邱岘手指一勾,手中属于孟何的阴气随着鬼种的拔出而消散开,景丞看见他的掌心躺着一颗黑红色的,小豆子一样的东西。
奇怪的是这颗种子是完整地贴合在邱岘掌心的,这不应该,小豆子应该比这个东西更加圆润,这个简直就像是……半成品。
“一半,这个鬼种只有一半,”邱岘将鬼种翻过来给他们看,鬼种的侧面被完整地切割开来,“这不是全部鬼种。”
不等其他人有更多的反应,邱岘把鬼种丢给陆柯词,手又探到孟然额心去,曾经在陆柯词手中见过的绿光在他手中闪烁起来,邱岘屏气凝神,探查半天,睁开眼疑惑地说:“……没有,他的脑内已经没有任何阴气反应了。”
“怎么会这样?”叶潜震惊地说,“鬼种被分割?剩下的鬼种不在脑子里,难道在他身体里吗?会不会已经……”
“会不会是因为双胞胎,”景丞低头看着孟然的脸,深吸了两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鬼种既然是从妈妈身体里传过来的,孟然身体里有,另一个……的身体里会不会也有?”
邱岘愣住了,这个设想是他没有想过的,毕竟另一个孩子只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天就死去,就算有鬼种也无处可查。
宴尘远在旁边,却突然想起了邱岘说过的“孟然不是孟然”。
那么景丞刚才所说的“孟然的关卡”,会不会指的是另一个孩子?
“一颗鬼种被分散到两个人的大脑里……”景丞喃喃念着,突然一抬头,看着邱岘,“鬼种既然能刷新记忆,能创造幻境,那么它能不能传递记忆?”
“你什么意思?”邱岘愣住了。
“孟然看到的东西,会不会根据这半颗鬼种传递到另一个地方去?”景丞说,“比如,让另一个孩子透过孟然的眼睛看到一切。”
“你在孟何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陆柯词已经走出了结界,看着景丞。
“有没有那个可能?”景丞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看着邱岘。
“……有,”邱岘说,“但另一个孩子已经死了,就算他看到也只是魂魄体,做不了什么……”
“如果另一个孩子在轮回边境呢?”景丞厉声打断了他,“另一个孩子透过孟然的眼睛看到一切,在轮回边境创造出了一个属于‘孟然’的关卡,正在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另一个孩子?”邱岘倒抽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由孟然记忆所创造的关卡,对吗?”
“是,”景丞说着,深喘了一口气,“我看到了一些……和轮回边境有关系的人里只有我和孟然知道的事情,可关卡中创造出来的孟然却不是那么真实……如果那是孟然自己的记忆,他不可能创造不好自己。”
只能是第三个人。
在半颗鬼种的事暴露之前,景丞从未想过另一个孩子会有什么问题,但现在这样……他不得不想。
另一个孩子并非读取了孟然所有的记忆,所以才会带给景丞那么大的违和感,但那个世界太过于真实,并且还在不断地建造中。
到底会发生什么,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没有人知道。
景丞扭头看向被困在角落里的女鬼,耳边只响起她的声音。
没有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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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丞只能往第三个人身上推。
他在孟何记忆中那个关卡里看到的孟然,并不是真正的孟然,或者说,是一个对他不是很熟悉的人捏造出来的孟然。
那个“孟然”脖颈处有一颗红色的痣,而真正的孟然是没有的。
这就足以让人疑惑,如果那个关卡真的是建造在孟然的记忆之上,孟然捏造出一个自己,会不清楚自己身上有没有痣吗?
而景丞是十分清楚孟然脖子那儿是没有痣的,只能是第三个人。
景丞在那半颗鬼种暴露之前想了太多,究竟是谁的记忆被复制了?究竟是谁在轮回边境的关卡里创造出那些东西?
需要的,是一个对孟然熟悉,又没有熟悉到那个份儿上;对这个街道熟悉,对宴尘远的办公室熟悉;对这一整个城市的公交车路线都熟悉得不行的人,谁会是这个人?
景丞在那一瞬间彻底体会到了孟然的感觉,或许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但他在那一瞬间对宴尘远他们起了疑心。
“等等,我有点儿不能理解,”萧渡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叫孟然的关卡?”
“轮回边境的关卡都是创建在记忆之上的,”邱岘给他解释,“景丞应该是在孟何的记忆里看到了,有属于孟然的关卡,可那个关卡有漏洞,对么?所以你怀疑……”
“能查么?”宴尘远低声问,“那个‘另一个孩子’到底死没死,死了之后的魂魄去了什么地方,能查么?”
邱岘顿了顿,拧起眉:“这个有点儿难,按理来说,他就是一个只有一天的婴儿,魂魄离体的那一瞬间就应该被鬼差带走了。”
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鬼种取出来了么?”景丞低声说着,换了个话题。
“取出来了,只要他自己醒来就没事了,”邱岘说着,将那半颗鬼种收好,“这个鬼种我先收着,至于它传递记忆的问题……只要离开孟然的身体了,记忆应该不会再传播过去。”
景丞嗯了声,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鬼种取出来了,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因为孟然就要恢复正常了,回到以前那个有点儿冲,拽兮兮的孟然,他们只需要再闯过接下来的几关就能回归正常生活,就像他们小时候祈祷的那样,以一种正常人的姿态活下去。
现在却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出现在了眼前。
景丞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比之前的事更令他恐慌,因为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关卡建造出来是想干什么?想要留住谁?为什么一直都在修建中?女鬼要孟然去关卡里,是想禁锢他还是有什么必须要他来破解的谜?
没有人知道。
甚至没有人知道那个关卡究竟会有什么凶险的地方。
景丞通过孟何记忆看到的那些是十分正常的,每一个人都像活着的时候那样,有自己的事情做,有自己的目标,工作,学习,那是一座活着的城市,不像其他的关卡。
正是因为它活着,才让景丞恐惧万分。
“这件事……”萧渡水说,“我们要不要瞒着孟然?”
“不,”景丞坚定地说,“我们不用再瞒着他任何事,他不是瓷娃娃,不是每一步都需要我们护着。”
萧渡水看了景丞一眼,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扯着嘴角笑了下。
屋子里没有人再出声,只有女鬼的视线始终落在孟然的侧脸上,眼眶里不断落下眼泪来,她的下身还在淌血,把裙摆染得湿润猩红。
红又沿着地面,染到天边变成火灼过的云,映得天边红成一片。
一夜过去,傍晚时分他们就要进入轮回边境,孟然还没有醒来,已经从地府转移到四院七楼的病床上,床头摆着几个洗净的苹果,胡乱放在一个瓷盘里,景丞坐在床边,背挺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然。
他一整夜都这么坐着,直到天边大亮也没有动一下,腿和腰都没什么知觉了,但他不想动,他不想孟然醒过来后看不到他而怀疑这个世界……现在的孟然还会怀疑么?他不清楚,但至少他不想让孟然起一点点疑心。
病房门被叩响,紧接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萧渡水说:“去吃点儿东西。”
“……不用,”景丞见是他来,意识这才回到身体里似的,难受得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不舒服,“我……活动活动。”
“嗯?”萧渡水看着他。
“腿麻了。”景丞无辜地说。
萧渡水愣住了,过了会儿才叹了口气,走过来把景丞扶着站起来,还不能动到他的肩膀,连带着那一条胳膊都不怎么能动,景丞咬紧牙努力动着自己的身体,动了快十分钟才好受一点,能在地上站直了。
“你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去轮回边境,如果,我是说如果,”萧渡水说,“孟然在傍晚前醒不来的话,你就得带着他闯关,你的状态很重要。”
景丞盯着孟然,没吭声。
“就在隔壁床躺一会儿行么?我去给你拿早点来,”萧渡水看着景丞,“这样他醒来之后能看到你,你也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景丞这才点点头,等萧渡水把早点拿进来后盯着孟然吃完了,有点儿想上厕所,他想了想,在床头留了一张纸条,写着“我去上厕所”,等他上完厕所出来孟然还没醒,他又把纸条丢到垃圾桶里,继续等孟然醒来。
没有期限的等待是世界上最折磨的事情,邱岘也说不准孟然什么时候会醒,这一切都凭孟然自己的意识,说得很玄,景丞没听进去多少。
现在的问题就是,孟然明明没事了,为什么一直醒不来?
他捏了捏眉心,越来越焦躁。
孟然醒不来,那个奇怪的关卡,这两件事情就这么压在他心底,让他没办法安心下来,昨夜守了孟然一夜时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是不怎么清醒的,混沌之中看见红衣女鬼朝着他走来,仔细一看病房门是紧紧关着的,又想,女鬼怎么可能开门进屋?
再想想,女鬼现在被邱岘管着,不可能逃脱,他和孟然都不会再受到什么影响。
可心底那份焦躁根本没有办法驱除。
仿佛有人把他放在火炉上,一点点朝着炉心递进,那种近乎绝望的焦躁遍布他心脏的每一处。
景丞看着孟然的脸,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宴尘远和萧渡水一直在医院,没有进病房,他们把这个地方留给孟然和景丞,同样急躁地守在外面,时间一点一点流淌,他们俩时不时地进入病房来查看孟然的状态,又退出去,靠在一块儿发呆。
过了会儿,推门进来的还是萧渡水,他提醒景丞该吃午饭了。
景丞就在病房里吃了午饭,起身去开窗通风,想,如果孟然一直不醒来,他可以带着孟然闯关,他可以带着孟然活下来,可孟然是应该醒来的,应该活着的,他历经这么多,如果救回来的是一个醒不来的孟然……那他应该怎么办?
景丞盯着楼下看了会儿,转身过来又要坐到孟然身边,刚坐下,他看见孟然的指尖弥漫出一股黑雾,孟然的眉头皱紧了,像是在和谁搏斗似的,呼吸一会儿屏住一会儿剧烈地喘起来,景丞一惊,连忙凑到他身边去:“孟然?孟然!”
不知道孟然有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但他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些。
景丞心底那份不安被彻底扩大了,只是坐在这里,那种摸不到底的空旷感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景丞看着孟然指尖的黑雾,深吸一口气,抬手碰了碰那缕黑雾,雾气没有伤害他,至少此时的孟然是没有攻击性的。
他想了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再用手指去触碰那些黑雾,黑雾顿时被吸入他的伤口里,只那细细的一缕,景丞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又一次动了起来,景丞疼得翻倒在地上,用头狠狠撞着地面,意识有些模糊了,他在昏迷之前看到的是破门而入的宴尘远和萧渡水。
还有倒在他脸前的凳子。
景丞彻底闭上了眼睛。
棺材是红的。
红色的木头上刻着很奇怪的纹路,像云,也像溪流,这种纹路很少见,给棺材刷红漆更是闻所未闻。
这是一片岩石洞窟,每一个小小的洞里都摆放着一支蜡烛,红色的烛光摇曳着,将周围的人照得更清。
那些人们穿得很奇怪,用布裹着头,脸上用油彩画得花里胡哨的,口中还念叨着什么,他们围在棺材旁边,扯开红色的绸缎,将棺材紧紧裹住。
这仿佛是一场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