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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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仿佛是一场祭奠。
人们围着棺材跳动起来,火光摇曳不止,音乐声仿佛从天边传来,凄凉悲透,婉转哀恸,在整个洞窟里形成一种回荡,景丞被这声音震得眯缝了下眼睛,他看见远方有许多人,密密麻麻地,簇拥着谁走了过来。
景丞站在悬崖边,完全喊不出声音,眼睛死死地盯着最前方那个人,他腰上被缠着红色的绸缎,八方有人扯着绸缎将他带往最前面,那副棺材的附近。
“起——”有人喊道。
景丞扒拉住悬崖边缘,浑身都在颤抖:“孟……孟……”
音乐声愈发震耳,底下的人们舞动得更加剧烈,景丞亲眼看见孟然被带到棺材边,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他悲恸地吼:“孟然!”
“孟然!别进去!不能进去!”景丞直接从悬崖上方跳了下去,整个身体都轻飘飘地,“孟然!”
下方的人完全顿住了。
紧接着,那个“孟然”抬起头,朝他呲牙笑着,景丞心中一惊,他瞬间判断这不是孟然,可来不及了,他的腿被地下的人攥住,身体也被拉扯着,红色的绸缎套到他身上,所有人按住他,把他按进棺材里,“孟然”趴在棺材旁边,吃吃笑着。
景丞再次无法动弹,他看见棺材上方,那个被刻得四四方方的天空之上,有一个白色头发的女人,她的脸仿佛覆盖住整个天空,身躯就是岩石洞窟,目无悲喜地注视着这一切。
“落——”那人又喊道。
棺材盖被抬起,盖在棺材上,景丞动弹不得,他听见外面有砸钉子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景丞!”宴尘远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景丞瞪大了眼睛,挣扎着醒来,哪有什么棺材,这里明明是病房。
“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能再用能力?有没有?!”萧渡水一把抓住景丞的领子,吼道,“你会被反噬的……你以为是在和你开玩笑吗?你真的会被反噬的,你能不能别这么犟,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人类,用的所有超自然的能力都会反馈到你自己的身体上,你……你真的会死的,景丞,你真的会死的!”
萧渡水深吸一口气:“你是觉得死了也无所谓了,是吗?”
景丞没说话,他站起来,哆嗦着坐到孟然床边,握住他的手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似的。
反噬。
看到的那些东西是反噬么?
景丞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鼻子突然一酸,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我……他一直不醒,我太着急了。”
“这也是一种反噬,知道么?”宴尘远走过去,在他头上揉了揉,“鬼的各种极端情绪会影响到你,你再也不要靠近鬼了,明白么?”
“……好。”景丞抿着唇。
“我们也很担心你,”宴尘远的眼睛有些红,“两个孩子,不能好了一个又折一个,知道吗?”
景丞看着宴尘远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正文 巡回曲
醒来与否,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未知数,但他们习惯于做好最坏的打算来面对这一切。
景丞被宴尘远那一巴掌扇得脸到现在都还有点儿麻,他上厕所的时候到镜子前看了眼,整个脸都是红的,这并不代表宴尘远用了多大力气,是他自己的皮肤过于脆弱,随便勾出条口子都能流半小时的血。
不能急。
景丞走出卫生间,坐在孟然床前,默不作声地等着。
萧渡水和宴尘远怕他再做出点什么,没有再到外面去等着,跑到病房里面来,守着孟然,也守着景丞。
过了会儿房门被叩响,叶潜推门进来,几个人同时看向他时发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林岑也跟着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景丞问。
“我来看看,”林岑走进屋,身上背着一个很小的包,估计里面装的是助听器的电池,“我听叶医生说……孟然还没有醒。”
景丞抿抿唇没说话。
林岑也不说话了,走到病床旁边坐下,背包取下来抱在怀里,沉默地看着孟然,又看了看景丞。
整个病房又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中,不知道说什么,没办法进行对话,林岑对孟然景丞两个人有太多的疑问,又自觉那些事情不是能随随便便告诉自己的,不敢轻易问出口,只能坐在这儿陪着他们守着,很尴尬,好在没人注意到她的尴尬,她也不后悔提前来了四院。
孟然睡得很熟,除了时不时地皱起眉毛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景丞一直盯着他的脸,时间长到自己都没有搞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屋外风声增大,雨水又一次落下来,将整个世界都浸成深色,空气都是湿的。
盯着一个人看久了,很难将注意力一直维持在一条线上,景丞开始走神,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开始回忆起刚才看见的那个岩石洞窟。
红棺材,红绸缎,以及……用整张脸覆盖住洞窟顶上的那个女人。
女人眼神并不涣散,也没有像孟然他们那样,失了神似的空荡,而是毫无情感地注视着,观测着洞窟中发生的一切。
她在看什么?
景丞并不认为那是阴气带来的反噬,导致他看到的幻境,他没有像孟然那样被植入鬼种,他能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那场祭祀一定存在,一定还在进行。
“出去吃个晚饭吧,”宴尘远叹着气说,“时间也不早了。”
景丞回过神,扭头从窗户那边看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还是湿凉的,风从中吹过,树叶上的雨水又落出一场雨。
“我不……”景丞话没说完,宴尘远就接着说:“你要么自己出去,要么我把你扛出去。”
景丞皱起眉,很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你带林岑去吃个饭,我和他在这儿守着,”宴尘远指了指萧渡水,说,“要是孟然醒了,第一时间通知你,行么?”
林岑突然被点到名,下意识地想拒绝,一抬眼看见了景丞的脸色,整个人都愣住了,把包往旁边一放,站起来说:“先出去一会儿吧,你在这儿守了多久?活动活动也好?”
景丞盯着林岑看了几秒才站起身,视线又在孟然身上停了会儿,最后被萧渡水连推带拉地带了出去。
在外面走了一小段路后,景丞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有多厉害,这种状态去轮回边境肯定不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得补充体力。
景丞忽然来了精神,带着林岑到医院外头最近的一家店吃饭,林岑吃得很快也很安静,吃完之后有些犹豫地看着景丞,轻声说:“孟然这次醒来之后,就会恢复正常,对吗?”
“……嗯。”景丞应了声。
“我听叶医生说的,”林岑解释道,“只是,就,我有一点儿疑惑。”
“怎么了?”景丞看着她。
“你很着急,”林岑说,“为什么呢?以前孟然生病的时候你也没着急……哦,大概是没有着急得这么明显过,为什么这次这么明显?”
景丞扯着嘴角笑了下。
“按照叶医生的说法,孟然已经没事了啊,”林岑说,“只要他醒来就好了。”
“可是他一直没有醒来。”景丞轻声说,“他一直没有醒,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了,就是醒不过来,之前他那种状态,我知道怎么救,我知道是他是因为脑子里的东西造成的。”
林岑“啊”了一声,点点头。
“但这次他已经没事了,却一直醒不来,如果他一直不醒呢?”景丞仰起头,看着天长出一口气,“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那种摸不到底的感觉,时不时就会从心里传来,时间越久就让人越烦躁。
“会没事的,”林岑柔声道,“孟然他人很好,会有人保佑他的。”
景丞笑了笑没说话。
回医院之后就要换宴尘远和萧渡水他们出来吃饭,病房里只剩景丞和林岑守着孟然,孟然眉头还是皱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很不开心的样子。
林岑想了想,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要害我。”
“嗯?”景丞抬眼看着林岑。
林岑笑了下,挠挠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公交车上嘛,第一关。”
“当时所有人都在往车下逃跑,我也想跑来着,”林岑说,“他一把拉住我不让我走,我还把他的手甩开了,他当时……没多大力气,虚得很。”
“他当时刚从医院醒过来。”景丞笑了下。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真的想救人,虽然嘴巴挺毒的,”林岑说着说着就乐了,“他说话怎么那样啊,太气人了。”
“一直都那样,”景丞笑着说,“叛逆期延长都现在都没过呢。”
林岑盯着孟然的脸嘿嘿乐了挺久:“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抽过去了。”
“等他醒了的吧,”景丞说,“我也想打他很久了。”
“是么。”孟然说。
“是啊,”景丞说,“大概从高一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被人踩了脚刹车似的急停在喉咙里。
坐在床另一边的林岑瞪大了眼睛,眼眶登时红了,咬紧了嘴唇没有再发出一声声音。
景丞觉得自己看向病床的动作有些僵硬,连脑袋的转动都僵得像卡了八百多年的齿轮,直到看见孟然的脸了,看见他眯缝着的眼睛的时候,浑身的血流才又一次流通起来,把心脏注满。
“……你醒了?”景丞听见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孟然看了他一眼,眼睛闭了闭又睁开,最后撑着身子很艰难地坐起来,盯着床单看了一会儿,没有回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扯着嘴角笑了下,说:“记忆还有点儿乱,不过我差不多能捋清是怎么回事了。”
景丞没说话,孟然想了想,继续说:“是直接打一架么?”
“什么?”景丞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说的啊,”孟然靠在床头,看着景丞,歪了歪脑袋,“等我好了,就和我打一架。”
“是啊,”景丞点点头,笑了下,“是这样……”
他话音刚落,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滚到嘴角,又被下一颗泪水撞得滴落到下巴,嘴唇是发颤的,颤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嘴角还僵硬地扯着,表情很怪异。
林岑捂着嘴,起身退出了病房,等门锁声落下时孟然才坐直了,看着景丞笑。
“对不起,”孟然轻声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景丞抬手擦了把眼泪,坐到床上去捏着他的手,低声说:“没事,不怪你,不怪你。”
“抱一下?”孟然看着他。
景丞盯着孟然看了很久,眼泪又一次从眼眶里落出来,伸出一条胳膊努力往孟然那边勾过去,孟然也靠过来,很用力地抱住了景丞。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出声,景丞觉得这有些不现实,孟然怎么就这么突然地醒了,这么……突然的,孟然身上的“病”就这么解决了?
他单手搂着孟然,下巴搁到他肩膀上,能感受到他的骨头有多硌人,孟然太瘦了,整个人抱起来就像一棵即将枯死的树。
“我感觉我做了一场……很多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那些事情我都记得,我能分清了,但是……”孟然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但是那些不是梦,是现实,对吗?你为了陪我闯关,重新激发了药性,改变了体质,为我做了很多事……对不起,景丞,对不起。”
景丞没说话,头低下来将眼睛压在了孟然的肩膀上。
“不会有第二次了,”孟然哑声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孟然还是没能听到景丞回答他的话,不过他听到了景丞很压抑的哭声,囤积在喉咙里度过了大半年,终于在今天爆发出来,那种压抑的声音逐渐变成低吼,带着哭声的震颤,孟然压住他一条胳膊不让动,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景丞。
孟然偏了偏头,轻轻蹭着景丞的侧脸,眼泪在落,要落到景丞看不到的地方去。
景丞哭了很久,好像浑身压抑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把孟然肩膀那一块儿衣服哭得湿透了才抬起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没关门,孟然能看见他单手洗脸的动作有多不方便,于是走过去想帮他,景丞闷声说了句:“别过来。”
孟然又站在原地。
景丞洗完脸扯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再抬头时鼻尖和眼眶还是有些泛红,他看着孟然站在那儿,笑了笑:“你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随便吃点儿吧,”孟然说,“你吃了么?”
“吃了,”景丞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一愣,别开脸哑声道,“操,我有点儿停不下来了……”
孟然笑了,眼眶红得厉害,和景丞一样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着。
“我在醒来之前一直在想,”孟然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顺便把眼泪全都擦干了,声音还是有点儿闷,“我为什么会忘了?”
“忘了什么?”景丞清了清嗓子,问他。
“我们说好闯完关就养老啊,这又快过了一年,多忙了一年,”孟然走到景丞面前,轻声说,“多亏啊,少养一年老。”
景丞看着他的脸,没忍住乐了,很奇怪,眼泪止不住了,以前那么多熬不过去的时候都没有哭,这会儿孟然好好儿站在他面前了,他哭得像孟然给他生了四胞胎一样。
“景丞。”孟然轻声喊了一句。
“嗯?”景丞伸长了手,到旁边去扯纸来擦眼泪。
“我爱你。”孟然说。
景丞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刚憋住一点儿的眼泪又要滴下来了,他笑着骂了声操,扯过纸巾来捏在手里,轻轻摁在了孟然眼皮上。
“我知道,”他说,“我也爱你。”
正文 异常
我爱你。
这句话要由衷地说出来其实是很困难的。
小学课本上填鸭式地灌入什么是爱,长大了又被各种各样的人、事所干扰,但爱的形式始终不会变,需要人用心去体验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
景丞更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