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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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随手一扔。他扔得用力,小牌子突破窗户飞了出去,引得元宵一阵嗷嗷叫。
我欲哭无泪,心疼得直哼哼。然而安禽兽威胁我要是再惦记它就彻底把我从秘部除名,我只好噤声。
有个做上级的夫君实在很麻烦。一不小心,就是个家庭事业双落魄。
所幸我还有元宵。第二天,元宵照例把我领到院子里的那颗桑树下,双腿猛刨,刨出了我的镶金小牌子。小牌子重归之际,我猛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对付苏家的办法。
栽、赃、嫁、祸。
四十四章 暗算颜或
既然秘部的暗探有属于自己的身份牌,南瑞人有鱼符,那么西凉的暗探必然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种标志。如今苏家已乱,如果又“恰巧”被发现藏有西凉的信物以及和西凉来往的信件,自然能顺理成章地以叛国罪论处。
西凉的信物和信件,虽然之前秘部一直没有找到,但伪造起来并不难。我们要做的只是把这信物和信件偷偷放进苏府的某个地方,再找个顺理成章的机会,用一个合适的人去“发现”。一旦定了苏家的罪,自然也能把他们谋害南瑞五公主的罪名公诸于世,将苏家交给南瑞处置,以示大杞国的诚意。
我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然而我将此妙策进献给秘主大人的时候,他却摇头笑道:“这个办法,我早就想过了。”
我十分气馁。上级果然是上级,脑筋的确比我转得快。然而这个我看来天衣无缝的主意,他却最终没有付诸实施,只因为西凉与南瑞和杞国不同,但凡暗探都由当今国主统一管控,关于暗探的秘密知情者寥寥,而秘部派到西凉去的暗探,至今也没有查到西凉国所用的信物是什么。
安锦的思维向来缜密,大约也是得了先祖的遗传。苏家一事关系重大,他每做一个决定必然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若随意伪造一份西凉信物,苏荃一看便知是假,自然也就知道了大杞国并未能掌握他通敌叛国的真正证据,以苏荃一家的狡猾和对西凉的忠诚,不仅不会认罪伏法,可能还会趁机再次挑拨南瑞和大杞的关系。唯有当他们以为自己的秘密当真暴露于人前,才会心神大乱,令我们有机会找到真正的信物所在。
所以要实施这一栽赃嫁祸的首要条件,是得搞清楚西凉国的信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秘部派出的暗探,想尽办法也未能真正接近西凉国的核心人物,也就是现任西凉皇帝颜或。
颜或其人,狡诈程度超过了苏荃,与安锦不相伯仲。当初他扮成西凉商人与我交往时,愣是没让我有丝毫的怀疑,如今又能从安锦暗地的重重安排中脱身,见缝插针地跑来见我,有意无意地提及对安锦的怀疑,可见他无论从演技到心机都很不一般。也许连苏熙和苏慧一开始与安锦接近也是出自颜或的授意,想借机探一探安锦的底,看他是不是当真如表面那样单纯,谁知却反被安锦利用找到了南瑞五公主的下落。
现今安锦虽然瞒过了苏熙和苏慧,却未必已经令颜或打消了怀疑。因此,虽然安锦推测他一定将信物藏在自己身上随身携带,但想接近他找到西凉国的信物,却是难上加难。
安锦接近不了颜或,不代表我不可以。三国竞技会还没有结束,现在正是趁机接近颜或的最好时机。安锦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威胁我说若再去见颜或,不仅要被秘部除名,还得承受与元宵相同的命运——元宵之前为我捡回了那只小金牌子,被安锦喂了三天的胡萝卜,最后双眼发红耳朵直竖,就像只巨型白兔。
我唯唯诺诺地答应,保证绝对不去找颜或,这才让安禽兽稍稍平静下来。他还不放心,吩咐雀儿跟牢我,绝不让我有任何异常举动。可怜的秘部同僚们有这么个阴晴不定又动不动喜欢给人喂胡萝卜的上司,想必日子过得都挺艰难。
然而安锦百密中总有一疏。我答应了不主动去找颜或,却可以让他来找我。
在着手实施这件事之前,我犹豫了一阵子。坦白说,我对颜或并没有什么芥蒂,他也没做过什么有负于我的事情,就这么算计他似乎对不起我们从前的那段交情。但我的心刚有放软的迹象,南瑞五公主那绝望痛苦的脸庞就在我眼前晃了晃,又重新令我硬了心肠。
或许是因为对她抱有内疚,也可能是因为她与我长得有几分相像。我想为她做些什么,好让她去得安宁些。而将杀害她的凶手绳之以法,无疑是对她在天之灵最大的安慰。
我照例每天去书斋看店,由于婆婆的反对,元宵十三公子自然只能销声匿迹,店里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清。在这片冷清的掩盖下,我动手以颜或的五官为参考,画出了元宵十三公子有生以来的第一幅类****画。
之所以说类****,是因为我摒弃了之前****太过直接粗糙的不足,采用了半遮半掩的形式,让西凉的皇帝陛下披了件露出胸膛和长腿的丝袍,长发披散,重点部位一丝不露,十分引人遐思。他身侧半跪着一位露出背脊的少女,云髻半挽,纤臂微舒,透着**后的慵懒。白描完成的时候,我捂住热血奔腾的鼻子,将它塞到了一本诗经里。
不久之前,颜或曾要求要入我的画。以这副画为引,他必然会主动来见我——只要他还不想成为更多****画的男主角。
我本想趁雀儿不注意的时候找人将画送到晒月斋的陈画偶那儿,但苏慧和苏熙突然来访,我忙着装悍妇赶这两人出去,再回去的时候那本藏了画像的诗经已经没了影儿。雀儿眨巴眨巴眼,说她刚刚看我不在,便自作主张卖给了林书生。
实在是惊天大雷。林书生向来古板,恐怕很难承受书中画像的尺度……我提心吊胆了许久,生怕林书生前来退货,怒斥书斋挂诗经******,传播不健康思想,违背圣贤之道,严重威胁了杞国人民的美好生活。谁知那日过后书斋的生意突然变得好了许多,尤其是诗经的销量猛增,很快断了货。我尚在疑惑,林书生又来了,拿手遮着脸,以同伙接头式的语气低声问:“那个——还有没有?”
“哪个?”我呆了呆。
林书生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立刻又遮住脸,垂目低声道:“就是诗经里头的……那个。”
我似有所悟。“其实那个不是——”
他不耐地挥挥手,掏了些银子放到我面前:“再来几张,最好是多角度多方位的……对了,除了西凉国主的,有没有别人的?”他往四周看了看,索性也不遮脸了,满脸期待地问道:“比如东宫殿下?雅琴公子?安——安大人就算了。”
果然是看上去越老实越古板的,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最多。我怒上心头,恶从胆边生,放元宵咬他,愣是把这个平日满口仁义道德的书生咬得捂住屁股落荒而逃。
这阴错阳差的一场乌龙,居然最后还是引来了颜或。
颜或来得挺突然。因为大哥的婚期将至,我带着雀儿去了布庄,想做一件合身的新衣。谁知刚跟裁缝进入房间准备量身,颜或却走了进来,朝我笑了笑。
他手里捏着那张本应在林书生手里的十八禁绢画,看上去皱巴巴的,大概是被人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暴力对待了。
“十三,这就是你所说的全新人物画?”他拎起那张绢画,俊雅的脸庞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盯着那张绢画,脑子里转得飞快。机会终于来临了,我该怎么做?
“怎么不说话?”他施施然朝我走来,衣袂迤逦,翩若行云。“我不明白,这上面的——形态,难道真是你凭着想象画出来的?”
我低下头,声如蚊蝇。“近来无所事事,所以就自己琢磨了出来……真没想把它卖出去……”这倒是实话。
他已走到我身前,语气戏谑道:“其实我挺开心。”他忽然轻笑一声。“连我的身形轮廓都描绘得这么准确,说明十三的心里并没有忘了我。”
这暗示意味极浓的言语要是被安锦给听到了,我一定彻底完蛋。其实我挺冤枉,对他身形轮廓的把握完全是出自一名绘画从业者的天性,没有丝毫旖旎暧昧的意思在里头。
我半垂着眼睑,慢慢红了脸。在颜或的眼中,大概正是一副春杏引蝶粉面含羞的荡漾模样。
其实是憋气憋的。为求逼真,我容易么?
“别说了。”我摇头,离开他些许距离。“这回实在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里。”我匆匆瞥了他一眼,略带哀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过身道:“我该走了,我的丫鬟还在外头等着。以后妾身再不会将陛下入画,以免玷污天颜。陛下保重。”
我走了两步,他果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十三,别这样。好不容易找个机会与你见面,为何还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无奈地拂开他的手。“陛下,妾身说过许多次,你我已各自嫁娶,还是不要太过接近的好。”
“因为安锦?”他的神情略冷。“他真值得你这么全心对待?之前骑猎比赛上的情形,我也都看在了眼里。我知道你绝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愚昧怨妇,他这么三心二意,可曾对得起你?”
这席话听得我挺动容,虽然我难以分辨他这番维护之语是不是出于真心,但依然很受用。要是安锦当初也拿出这么个温存体贴一往情深的劲儿,我哪儿还想得到什么嫁个富户之类的理想,大概早沦陷了。
这也许就是颜或和安锦的区别。颜或可以随时说些暖心的话,软语温存哄得你不知天南地北,稀里糊涂就上了贼船;而安锦却挺实际,喜欢用行动表示。他很少对我说那些能让人心底荡漾的甜言蜜语,却总是在适时的时候送上我所需要的东西。
冷的时候,他会为我捂手;累的时候,他会背我回家;饿的时候,他会买来热乎乎的糖饼,当我对他的身份感到忐忑不安,他便敞开了一切。
十几岁的时候,我喜欢颜或的华美,如今,我爱安锦的真实。
我黯然**的样子落在颜或的眼中,他轻叹一声道:“若不是我当年错失了你,又怎会让你遇人不淑,过得这般辛苦?”
四十五章 乖乖就范
我惆怅地低下头,小声说:“从前的事,无需再提。”
颜或站在我身后,柔声道:“跟我去西凉吧,十三,我会好好待你。”
“你?”我嗤笑转身,扬眉看他。“你又比安锦好多少?至少他表面上还只有我一个妻子,你呢?难道让我跟七公主和谐共处?”我摇着头。“不觉得可笑么?”
他的神情有些晦暗。
我展颜,舒了口气。“潜之,别说那些傻话了。若你还拿我当朋友,就陪我喝杯酒罢,这些日子也没人能跟我说说话,闷在心里怪难受。”
时隔三年,再次唤他的字“潜之”,我已经有些不习惯。他却挺开心,只稍稍考虑了一下便点了头。“好,我陪你喝。”
这个时候雀儿在门口敲了敲:“夫人,量好了么?”
我微惊。眼看着就要成功,雀儿却在这个时候来捣乱……
颜或面色沉静丝毫不乱,朝身后某处招了招手,我这才发现一直跟在颜或身边的那个黑脸墨曲居然也在房间里,只与我们隔了一道屏风。
这家伙白长了这么大个儿,怎么存在感就那么微弱呢?
墨曲会意,打开窗户轻巧地翻了出去。我忙望向颜或,他也正在看我,微笑道:“放心,只让她睡一会儿。等她睡醒,你已经回来了。”
墨曲离开了没一会儿,雀儿便消了声。墨曲从门口进来,躬身道:“公子,已经安排好了。”
“好。”颜或带我从后门离开,径直去了酒肆。酒肆里的客人不多,颜或要了雅间,命墨曲在门外守候。
一壶梅子酒,两只白瓷杯。我一杯,他一杯。我一干而尽,他注视着杯中清酿,看上去颇有些犹豫。
我知道他为什么犹豫。这也算得一个小小的秘密,大概鲜有人知。西凉的皇帝陛下颜或,完全不能喝酒,一喝即醉。我曾送了他一个外号:“一杯倒”。
他这“一杯倒”绝不夸张,只要喝浅浅的一杯,必醉无疑,这也是他很少沾酒的原因。当然,他即位之后难免会有不得不喝酒的时候,为了帝王的尊威,想必太医也研制出了一些能令他不会醉倒的药物,以供每回喝酒前服用。然而这次来见我,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会被我拉来喝酒,所以多半也没有吃这些防醉的药物。
而我,赌的就是一个“醉”字。但颜或狡猾胜狐,我若是上前劝酒,他也许会心生疑窦,倒不如以退为进,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我作恍然道:“对了,差点儿忘记你不能喝酒。”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没关系,你就看着我喝吧。”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倒进嘴里,喃喃道:“为何你——”我叹了口气。“果然是清醒不如醉。众人皆醉,我干嘛要醒着?”
颜或啊颜或,别怪我对你百般计算。其实你又可曾对我用过真心?有些事想得太清楚,就像美人忽然张嘴露出了虫牙,不能不觉得膈应。
他见我欲言又止,大概也有些意乱,竟一把抓住我的手,动情地说:“十三,为何要嫁给安锦?为何不等我回来找你?”
这个问题倒让我有些犯难。
“也许是——”我皱眉,仔细思考。“大概——年纪太大的缘故?你也知道,女儿家长到快二十岁还没嫁出去,不能不感到压力很大。”
他呆了呆。
“当然,安锦也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补充道。“虽然他花心了点儿,但好在青梅竹马,大家知根知底,总好过嫁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禽兽对不对?”
颜或大概无言以对,皱眉转头,居然抓起桌上的白瓷杯一口灌了下去,多半是把瓷杯里的酒当茶了。
我惊呆。咱还没使出全力呢,他就这么乖乖就范了?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喝的是什么,褐瞳氤氲,紧紧锁着我的眼:“十三,有些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如今杞皇蠢蠢欲动,安锦若真只是普通人,那就更护不了你——”
话未说完,他神色一迷,带着迅速布满脸颊的红晕软倒了下去。
这回醉了,醉大发了。
他醉得挺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