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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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曳白感觉到两束炽热的目光正在向自己投来,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温如玉却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两位殿下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上早课。”
其实天色也不算多晚,更何况他和慕曳白睡得都很迟,只是再说下去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云舒歌也不想打扰慕曳白看书,所以也就没有挽留。
☆、奇异阁
温如玉离开后,云舒歌并不想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他来博学鸿词馆已经两天了,还没有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奇异阁。他之前和云子都来博学鸿词馆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去奇异阁,却在寻找炼丹阁的时候顺便摸清了通往奇异阁的路,所以即便是在黑灯瞎火的晚上,他也能找到那个神秘的地方。
云舒歌凑近慕曳白的书案,故意将声音放得很低,道:“曳白兄,我要出去一趟,房门阖上就行,千万不要上锁,我可能会回来得晚些,但是一定会回来的。”
慕曳白闻言抬起头来,说道:“你要去哪?馆里是不准私自外出的。”
虽然慕曳白只比自己大了几个月,云舒歌却不知为何,总是会不自主地对他产生一种犹如对兄长般的敬畏。
“我不出去,”云舒歌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要去奇异阁。”云舒歌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虽然房间内外百米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奇异阁虽然被列为博学鸿词馆的禁地,除了逸清尘和其他几个博士,其他人都不准随意进入,但是奇异阁的名声却早就远播在外,慕曳白当然也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你可要小心点,莫要被人发现了。”
云舒歌见慕曳白不但没有阻拦他,反而嘱咐他小心行事,粲然笑道:“放心吧曳白兄,我若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定会回来说与你听,我先走啦!”
博学鸿词馆本就是个清净之地,白天的时候,尚且不准喧嚣吵闹,到了晚上,更是安静的有些诡异。
虽然只是戊时,云舒歌这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这要是在长安街,此时必定是火树银花、车水马龙。这么想着,云舒歌倒有些怀念长安街上的戏楼曲台了。
虽说是第一次去奇异阁,云舒歌却像是去戏楼听戏般地轻车熟路,不过花了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奇异阁前。
这奇异阁藏在一片茂林之中,虽然不是像逸清尘的炼丹阁那样的简陋茅舍,看上去却也极为普通。云舒歌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徐秋白贪污公款太多,舍不得花钱盖房子,还是因为博学鸿词馆压根就喜欢搞这些金玉其内败絮其外的名堂呢?
云舒歌四下望了望,确定附近没有人来,从腰带中取出一根发簪长短的细物。那细物很有韧性,所以能与腰带一起盘绕在腰间而不断裂,也不会显得突兀。
云舒歌将细物的一头插进阁门上的锁钥,轻轻一转,锁钥竟被打开了。云舒歌将那细物又收回腰带中,将锁钥塞进怀里,缓缓打开了阁门,一种沁人心脾的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中扈国皇宫里的藏书阁也有类似的香气,好像就是逸清尘进献来的,用来防止书本被虫蚁蛀咬,效用甚佳,这倒让云舒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只是这阁内黑洞洞的,除了跟着云舒歌一起从门外偷洒进来的一束月光,四下里再不见一点光亮。想来除了这门以外,这间阁子竟是连一个窗子也没有开。可以想象,便是在暖阳高照的白天,如果不点灯,这屋内应该也是漆黑如墨。
云舒歌轻轻阖上阁门,这下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若是此时对面站着一个人估计也难以察觉。
云舒歌从怀中取出那颗鸡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四下环照了一番,光亮所及之内,除了一排排摆满了书卷的七八尺高的书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继续向前行进。
云舒歌一边数着脚下的步子,一边数着两旁的书架,前后左右在阁中走了个来回。
这阁中足有三十二排书架,每排书架上的书籍数量不一,材质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平常的纸张,有的是竹简,有的是丝帛,甚至还有不少是金银铜铁石之类,真是应有尽有,五花八门。
云舒歌随手翻看了几本,正如传闻中的那样,这里的书记载的都是些上古神妖、异域精怪、六道怪谈,甚至还有很多见不得光的高至庙堂、远至江湖的腥风血雨。
昨夜还如瞌睡虫附体一般,今夜却兴奋地血脉偾张,云舒歌席地而坐,将夜明珠放置在一层与眉目齐平的槅子上,拿起一本书卷,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大有一口气读完阁中一千多本奇书的壮志豪情。
云舒歌看完一本又一本,读完一卷又一卷,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读到“其声如叩门”时,云舒歌仿佛真的听到了一阵叩门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待他仔细再去听时,却隐约间听见了打更人的锣鸣。因为奇异阁地处偏僻,附近也没有宿舍,所以打更人并不经过这里。
那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若不是云舒歌有意去听那叩门声,是决然注意不到打更的锣鸣。听这锣鸣的节奏,竟然已经是五更了。
云舒歌合上书本,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连同手中的那本一同揣进了怀里,站起身来便要往阁门走去。目光所触皆是漆黑一片,云舒歌这才想起被自己放在槅子上的夜明珠,俯身伸手去拿,却被眼前所见吓得赶紧缩了回去。自己明明只带来了一颗,怎么突然变成了两颗?
正当云舒歌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噼啪一声仿若冰裂,其中一颗夜明珠竟然如莲花般绽放开来,中间好像花蕊的地方悠然飞起一只通体透明发着淡蓝色冷光的活物。
那活物很像萤火虫,却足有鸽子蛋一般大小。一对翅膀经络分明,犹如哥窑釉面上的金丝铁线。
突然又是一阵叩门之声,云舒歌这次听了个真真切切,那声音正是从眼前这只活物身上发出来的,猛然想起,这不正是自己刚才在书中所见的精灵——忍冬吗?!
依照书中所说,忍冬乃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蓝血精灵,喜欢群居,极富灵性,生活在北俱芦洲的谭梦大泽。成年的忍冬会将刚生下来的忍冬宝宝放进山顶之上的一块石头中间(至于他们是怎么钻进去的,书上并没有解释),待吸足了日月精华后,忍冬宝宝便会如毛毛虫破茧成蝶一般破石而出,获得新生。
想来这只忍冬宝宝定是在还没有吸足日月精华的时候,不幸所在的石穴被人当做玉石捡了去。石穴上还被镌刻了文字,变成了人类的一本袖珍石书。而后,这只可怜的忍冬宝宝又长年被封锁在这不见日月天光的黑房子里,犹如被封印一般只能长年禁锢在石头之中。
夜明珠的光泽正是日月精华的浓缩,想来这只忍冬宝宝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借着云舒歌的这颗夜明珠竟重新获得了生命。
没有了忍冬的加持,那块刚才还与夜明珠斗艳争辉的玉石便逐渐黯淡了下来,犹如金乌东升后的残月渐渐隐去了光辉,而那只忍冬则一直围绕着夜明珠上下翻飞。
云舒歌拿起夜明珠,径直来到阁门前,那只忍冬也如影随形。云舒歌本来也是想将它带出奇异阁,放它自由的,便由着它在自己眼前飞来飞去。
出了奇异阁,云舒歌将夜明珠连带着忍冬一起收进了袖子里,然后去取怀中的锁钥,却惊讶地发现先前被自己塞进怀里的两本书竟然莫名消失了!
云舒歌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取出夜明珠,又回到自己刚才看书的地方。明明被自己塞进怀里的那两本书竟然待在原处,好似从未被人拿起过一般。难道是自己不经意间又把书放回去了?云舒歌又一次拿起书本,却没有塞进怀里,而是一直拿在手上,在迈出阁门之前,那两本书都是在云舒歌的手中的,但就在云舒歌走出阁门的一刹那,那两本书竟然就在云舒歌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云舒歌赶紧又回到原处,不出所料,那两本书果然依旧待在那里,如此再三,皆是徒劳。
“怪哉!”云舒歌心下暗忖,“这奇异阁中的书难不成还长了翅膀,自己会飞吗?还是被那清尘老道施了什么法术?若是果真是带不走,那自己就只能每天晚上都过来一趟了……”
看着门外天色渐明,云舒歌来不及多想,无奈只能先锁上锁钥,乘着大家还没有起床,赶紧溜了回去。
常人一天一般都需要睡上三四个时辰,可是慕曳白却只需要两个时辰就已足够,所以他自小便是子时休息,寅时起床。
云舒歌则既不同于常人,也不同于慕曳白。他可以睡上一天一夜,也可以三天三夜不阖眼却依旧精神矍铄。只是昨夜云舒歌睡得很早,又起得很迟,所以并不知道慕曳白的作息习惯。
云舒歌来到他和慕曳白的宿舍庭院前,除了悠扬婉转的鸟啼,他分明还听见了宝剑破空之声。是有人在庭院里练剑!
云舒歌也算得上是半个剑痴,他腰间的佩剑便是一把极为难得的宝剑。因为每次剑身出鞘的声音都犹如龙吟一般,所以取名子吟。
刚才他还在为自己不能将书本带出奇异阁的事情满心惆怅,此时却已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和好奇,几个箭步加上极好的轻功几乎是飞了过去。
此时晨曦微露,朦胧的夜色还未散尽。
慕曳白的轻功也是极好,只见他不断变换着步伐,时而笔走龙蛇,时而凌空跳跃,却几乎听不见脚下的声音。手中的宝剑色如霜雪,透若冰凌,在主人的挥舞下,竟给人一种轻盈如带的错觉。
“曳白兄,看剑!”其实云舒歌就算不说话,子吟剑身出鞘时发出的那声龙吟也已经引起了慕曳白的警觉,而且他也知道来者正是云舒歌。
不像云舒歌总爱临时抱佛脚,慕曳白可是个喜欢提前备足功课的人。他来昊京之前,就已经一视同仁地对他的一百多个未来的同窗做了大致的了解,虽然其中的大多数人他根本就不屑与之交谈。
云舒歌突如其来的一剑并没有扰乱慕曳白的步伐,反而非常轻松地与他交了个锋芒,十几个回合下来,竟然难分上下。
云舒歌感觉自己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满脸兴奋道:“曳白兄,你的剑法真是了不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人打成平手。”
慕曳白有些无语,他这话到底是在夸对手还是在夸自己?
云舒歌继续道:“你的剑也是甚好,我从未见过这种色泽的宝剑,可有什么来头?”
慕曳白淡声道:“倒是没有什么来头,只是剑身是用万年玄冰铁锻造而成,所以看上去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吧。”
“不是吧,这还叫没有什么来头,曳白兄你也太谦虚了吧。”云舒歌暗自庆幸他的父王也送了一把宝剑给他,这要是换成普通的剑,哪里还需要十几个会合,便是最初的一个交锋就足以让他的剑裂成几段,“这么好的宝剑,你有给它起名字吗?”
“有,流光。”慕曳白道。
“好——名字,流贯风华,光璨如星。”云舒歌故意将好字拖了个长长的尾音,还不忘竖起两个大拇指。
慕曳白却将话题一转,道:“你为何现在才回来?”
“都怪我一时看书入了神,这才回来晚了,对不起啊曳白兄。”云舒歌这一声对不起看似突兀,实则另有深意。要知道,他现在和慕曳白可是同住在一间宿舍里,自己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这位南瞻国的大殿下慕曳白。
“你不用和我抱歉,只是下次莫要再彻夜不归了。”
“那是当然,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若是还有下次……我就把曳白兄也一起带上,哈哈哈……”
慕曳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扬起了难得的微笑。
云舒歌不知道的是,其实慕曳白昨夜也是一夜未睡。
昨夜,慕曳白一直坐在书案前,子时之前是为了看书,子时之后,则是为了等云舒歌回来。直到凌晨五更锣鸣,慕曳白便来到庭院中练剑了。
所以云舒歌走进房间时,发现屋内的八仙桌上的烛台里竟然满是蜡油,以为是慕曳白特意为他留的灯火,感动之余又多了几分歉意,却没有发现慕曳白的书案上也是同样盛满了蜡油的烛台。
方才云舒歌一时技痒,只顾着和慕曳白切磋剑术,竟忘了自己的袖中还藏着一只精灵。看到烛火时猛然想起自己的夜明珠和那只跟着夜明珠一起钻进自己袖子里的忍冬,赶紧伸手去取。好在这只忍冬经得起折腾,安然无恙地逐着夜明珠的光芒飞了出来。
云舒歌拿过一只茶盏,将夜明珠搭在上面,说道:“曳白兄,你看!”
云舒歌想让慕曳白看得当然不是夜明珠,而是那只围绕着夜明珠翩翩起舞的精灵。
慕曳白手拿着一块素白的绒布正站在兰锜旁擦拭流光剑,闻言便侧身向云舒歌看去,竟也自动忽略了桌上的那颗鸡蛋一般大的夜明珠(ps:皇室贵族就是那么霸气多金又任性),一泓碧眸微微荡了起些许惊异,问道:“这可是精灵吗?”
“厉害呀!曳白兄真是见多识广,那你可知这是什么精灵吗?”
“那倒不知。”慕曳白将流光剑插回鞘中,搁在兰锜上,缓步走了过来。
精灵既非神亦非妖,最初是由日月精华化生而成,慢慢地才有了自我繁衍的能力。精灵的种群和数量本就稀少,又因为不喜人气粗浊,大凡是人烟攒聚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出现精灵的,久而久之,精灵便成了只能见之于书本上的奇异生物,甚至还出现过几次著名的关于精灵真实存在性的学术之争。
云舒歌道:“这是忍冬,是在奇异阁中的一块石头里蹦出来的,神奇吧!”
慕曳白眉头微蹙,一副似信不信的样子。
云舒歌见他那副不信任的表情,大感失落,长叹一声,继续道:“唉!只可惜奇异阁中的书籍不知是被施了什么道法,根本带不出来。要不然我真想让曳白兄也看上一看,方知我所言非虚了。”
慕曳白听出云舒歌话中有话,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礼,道:“你说与我听也是一样,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