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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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凌涯子十分有默契地把手往下一捞,电光火石之间又准又快地抓住了暗夜中方秋鸿的双手!
总算是有惊无险。
方秋鸿只感到一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凌涯子直接拉了上来!
“太好了!”
凌涯子使出全力,把方秋鸿的手死死攥在手里,随即一个起身,劲腰后摆,双手用力一扯,摧枯拉朽般一路把人拉上山顶。
方秋鸿等到踩在实地上才算体会到何为死后余生之感,长吁一口气,正值庆幸之际,突然脚下一滑,往后倒去,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双手缠在一起,齐齐掉落万丈悬崖之中!
“师兄——”
“啊——”如断线纸鸢一般直线下降,快得来不及抓紧点什么,两人奔波多时,身上力道本就透支,平日里轻松使出的力气一下子就像消失似的,竟是全无用武之地。
山谷之中风声猎猎自下方猛烈袭来,刀割一般刮在二人身上,凌涯子与方秋鸿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死去……”
凌涯子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死物一般无力掉下,他哀哀感叹,觉得就这么死了真是不值当……
他数着自己还有多久时间才能掉落到地面,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是在实地上摔得支离破碎,还是淹死在深渊中,还是被丛林树枝割得血肉模糊?
意识世界很快便被打散,只因他在极致的狂风怒号中捕捉到一缕似有似无的惊叫。
“啊——师父——”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凌涯子好像听到从山崖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朦朦胧胧,被山风割裂得飘忽不定,倒像是死前听到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痴心妄想。
“师父——”
大概是回光返照吧?
凌涯子如是想道,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停留在此,紧接着便陷入一片无意识中。
☆、第 21 章
沿着潮湿的隧道一路前行,湿透的衣袍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渍,如游蛇一般逶迤蜿蜒,黑暗之中,一道人影拖着另一个人吃力地走在隧道上,额头斗大的汗珠渗出,不断往下滴落,晕开在地面上,很快又被拖上来的身影所覆盖。
这是一个看不清周围环境的世界,周遭一片虚无,似乎身处于无限恐怖炼狱之中,空空荡荡,无世界,无本我。
突然,那被拖着的人小声□□了一下,拖着他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原地停下,脱下外袍,把人轻轻放在地上,动作十分轻柔。
……
一阵恍惚之后,凌涯子勉力睁开双眼,察觉到身边模糊的人影,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声音:“这……这是哪儿?”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拖着他的人如是回道,顺便喂了他几口水。
“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咳咳咳——”
凌涯子差点被送到嘴边的水呛到,连续咳了好几声,原地大口急喘方舒缓了那股突如其来的惊骇愕然,意识瞬间清明,刹那间掉落山崖之前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复归清晰,原来那时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不是我,你还以为是谁?”叶轻冷冷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顺手帮他拍了拍后背。
“是不是要等到我百年之后,渡过三途河岸,黄泉地府再度相见,你才告诉我,你为了摘一朵花而死在了我十八岁那年。”
凌涯子:“……”
凌涯子闻言咳得更加厉害了。
“哼!装腔作势!好了别咳了,再咳就要咳出血了。”叶轻嘴上毫不留情地拆穿,手心却一直不停拍打着凌涯子的后背。
“伤得这么重,还要眼巴巴跑这么远来,就为了摘一朵花,真不知该赞你大义凛然、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该骂你自找苦吃、蠢得无可救药。”
凌涯子勉强笑了笑,“若是能摔死在万丈深谷,长眠于锦绣河山,埋骨于天地之间,也是死而无憾了。”
“呸!”叶轻微愠,“不许胡说,你不会死!”
这人真是不讲理,明明自己把“死啊”“死的”挂在嘴上,却霸道地听不得别人吐一个“死”字,凌涯子微哂。
“我怎么……摔了这么高……竟然没死……也没断手断脚的……真是大造化……”凌涯子头昏脑涨,想要支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而且,全身湿透的感觉着实难受。
“对了,还有方师——方公子人去了哪?”
“不知道,我下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叶轻扶着他站起来,“没见到其他人。”
“你怎么下来的?”凌涯子其实很想问一句,明明已经做好了生死诀别的准备,为什么叶轻还是要不离不弃地跟了过来,但其实很多事情彼此间都心知肚明,只是隔着一层薄纸不忍点破,若是他贸贸然问了出来,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处理那个尴尬至极的境地,而是如何给出最合理的解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以来的仓皇逃窜,与死不相认。
“我听客栈里那个小孩说你要去山里寻找一种花,就让当地樵夫山民帮着画了一张地势图,我跟着地势图的引导,走了约莫四五天,一路行到山坡上,刚好看到……刚好看到你摔了下来……”
“你一个人出来的?怎么不带护卫一起,这太危险了!”凌涯子想到叶轻的孤勇行径,一时头大,“山林中野兽众多,又怕别有用心之人在旁窥伺,你——”
叶轻突然出声打断,“我让他们守在客栈等着,找不到你,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凌涯子尚未出口责骂的话瞬间被堵在嘴里,在喉咙里呼噜溜了一圈又被吞回肚子里。
“我那时看到你摔下山谷,天都要塌了,幸好之前那个樵夫有告诉我,山谷之下看着是个深渊,但实际并没有很高,山林之中围着一个很大很深的水潭,只要掉到树上,再借着树梢缓解摔下来的冲势,顺势掉到水潭里,就不会摔死或者摔伤,于是我就顺着石壁爬了下来,刚好看到躺在山洞口的你。”
凌涯子简直不敢想象当时的境况,从长满青苔的陡峭石壁往下攀岩,除了对身份体力有极高要求外,还需得全神贯注,一丝走神不得,只要稍不注意,便是摔落下去,粉身碎骨,他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他这个冷心冷清的徒弟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如此说来,那方师兄想必也是安全的,只是不知那时他跟自己一起摔下来,如今又在何方?
更为奇怪的是,为什么明明是掉落在水潭里,却被发现在山洞门口?难道山间刚好爆发洪水,将他冲上水潭边的山洞?
“我见你昏迷不醒,便把你带进这处山洞中,本来担心着山洞里必定是有什么蛇蚂虫兽盘踞着,我往里走一点好避开那些野兽,谁知越走越深,越走越黑,现在——”叶轻愤愤然道,“现在迷路了。”
说起这件事,叶轻就觉得羞愧难当,他虽然从小怕黑,但是与敬爱之人身处一室时便有了不再惧怕黑暗的勇气,走进这条山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他一直惶惶然,既担心着凌涯子是否受了什么内伤,一直不见清醒,又想着等人醒来后要怎么表现出自然的态度才不显得尴尬,一路想东想西,于是一头栽进错综复杂的黑暗山洞中,等到想按原路返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迷路了。
凌涯子一边听着叶轻讲述,一边偷偷笑着忍着不出声。
叶轻在黑暗中转过身,“想笑就笑出来吧……我知道我一直在干蠢事,”
“怎么会呢?”凌涯子准确抓到叶轻的手,轻轻握在手里,“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
“咳咳——”面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叶轻大感不自在,脱开了凌涯子温热干燥的厚实手掌,刚脱开就后悔了,却是红着脸不好意思再回握过去。
“你的手好像受伤了?”凌涯子摸到叶轻手心处的粗粝伤口。
叶轻道:“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无甚大碍。”
“那朵花,其实——”
“我知道。”叶轻急切接过话语,似乎想通过跳跃的谈话打破心里既尴尬又旖旎的心思。
“我知道,那朵花,可以解我身上的毒。”
凌涯子沉默不语。
“是不是嘛?”叶轻又问道,尾音略微上扬,带了点催促的味道。
“是——”凌涯子应道,突然又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伸手探怀摸了一下,果然在怀中摸到一株枝丫嶙峋的花枝。
正是他和方秋鸿奔波多时终于寻获的福禄花。
“这怎么可能?!”凌涯子惊叫出声。
如果他没记错,这株福禄花在被方秋鸿摘得之后便被他塞在自己的怀中,等到方秋鸿自山崖下爬了上来,不慎滑倒,连带着把凌涯子一起带下山崖,从头到尾,凌涯子都没有亲手接触到福禄花,怎么这花,最后会跑到他怀里?
难道是方师兄做的吗?那他为什么只是把花给了凌涯子,自己一走了之呢?
如果不是方师兄做的,那这株福禄花又是怎么在他这里的?
苦思冥想不得,凌涯子最后只能将之归结于摔落过程中花枝自方秋鸿那里掉落,好死不死地掉到他怀里了。
“这花叫什么名字?”叶轻问道。
“它叫福禄花。”
“真俗气的名字。”
凌涯子笑问:“福禄双全,这意头不好吗?”
叶轻又问:“你现在爬得上去吗?”
凌涯子摇头:“怕是不能。”
叶轻:“那先在这里歇息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山洞里日月无光,辨别不出白日还是黑夜,到处是怪石嶙峋,山洞内部黑黢黢的一片,也不知到底有多深,通往何处去。
只是处于山谷底部,旁边又是一处水潭,山洞地面倒是不像寻常那般潮湿阴冷,而是十分干燥,凌涯子猜测这里可能是一处人为开凿出来的密道。
叶轻爬下山崖耗费了大量体力,又拖着凌涯子走了这么久,累极困极,早就昏沉沉睡了过去,凌涯子怕他睡得不好,便把自己的肩膀靠了过去。叶轻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嫌弃凌涯子浑身湿漉漉的,反而靠得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半个人都挂了上去。
凌涯子在黑暗中细细回想十几天来的遭遇,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被自己忽略掉,可是不管如何反复琢磨,反复推算,却始终如雾里看花,离真相之间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窗纸。
“罢了罢了,”他想,“不要管那么多了,我已经自愿出走门派多年,不挡任何人的路了,还有谁会对我下手呢?”
“师父——”叶轻突然在耳边嘟囔了一声,差点没把凌涯子吓得魂飞魄散。
凌涯子转头看着叶轻,明明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就是能够凭着多年相处的感觉,线条鲜明地描摹出那人的轮廓。
“还好还好,只是说梦话了。”
凌涯子伸出手,想帮叶轻扶正一下上半身,以免睡着了扭到脖子,谁知叶轻却是又动了一下,凌涯子伸出的手便与叶轻的脸颊相擦而过。
紧致温热的触感自指腹传来,虽只短短一瞬,也足以使凌涯子一时心神激荡,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突然流得更欢快了。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凌涯子正暗自懊悔间,又突然想到叶轻脸上的伤痕——他那日在风涯居中情急之下不慎所留下的那道刀伤。
凌涯子一想到这道伤痕,原本汹涌激荡的心绪瞬间变得平静无波,他不自觉伸出手,在黑暗中向叶轻脸上伸出,在原本带着伤痕的地方轻轻磨蹭,活像个欲求不满的急色鬼一样。
待确认叶轻左颊那处已经重回往日的光滑细腻,凌涯子终于放下心来,“幸好,伤口都愈合了。”
虽说男孩子身上带点刀伤剑疤什么的都是无所谓,可是一想到这道伤痕是出现在叶轻身上,凌涯子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叶轻睡着睡着突然发出哼哼的声音,凌涯子做贼心虚似的快速收回自己的手,在黑暗中神态自若地拢起衣襟,一派正襟危坐。
凌涯子旁若无人地对着自己说:“这孩子睡觉可真不踏实。”
☆、第 22 章
叶轻这一觉睡了很久,等到醒来后凌涯子的半边肩膀都没了知觉。
凌涯子虽然没有睡,但经过就地闭目养神一阵时间,衣服快干了,体力也恢复了大半,他支撑着站起身,活动筋骨,顺手把叶轻拉了起来。
“涨潮了,水潭漫上来,洞口被堵住了,我们从这里出不去。”
“嗯?”叶轻仍有些迷糊。
“越往里走地势越高,目前这里暂时还算安全,如果不想被潮水冲走,我们就得往山洞里边走。”
叶轻凝神听去,果然听到外面轰隆隆的水声,奔腾千里而来,铺天盖地,似巨兽一般嘶吼号叫。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涨潮了?”
“许是这个春季汉江又发大水了,顺着河道一路冲到这地势低洼之地,这个时候刚好发作,再过几个时辰我们这里也要被水淹了,”凌涯子道,“我们必须趁着水还没涌上来快点离开。”
“等等——”叶轻有些不安,摸索着伸出手,凌涯子察觉,抓住了叶轻不断挥动的手,示意对方放下心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
“嗯,来,跟着我,小心点。”
凌涯子不疑有他,带着叶轻往山洞里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脚步,蹲下身,双手在地上摩挲着什么。
“唔?”叶轻看不到凌涯子的举动,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发出不解的疑问。
凌涯子道:“照理来说,周期性的涨潮袭来,山洞地面不至于如此干燥才对。”
凌涯子并非多么心细如发之人,但多年行走江湖养成的直觉总在告诉着他,这处山洞处处透着不同寻常的古怪气息,或许是因为一切都太正常了,才显得越发不正常。
“或许是之前的潮水都淹不上来的缘故?”叶轻试探着问道。
“这不太可能,”凌涯子蹲着把前后左右的地面都探了一下,发现除了来时那条路和他们休憩所在地方存在水渍外,其余石板皆是十分干燥粗粝,凌涯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一定是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