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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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可能的不被拆穿,攸宁强装着镇定,对着岁枯那张冷漠的脸,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
岁枯接过信,在封口处端详了片刻,方才将信收进怀中。
见攸宁还在,便问:“还有事?”
攸宁悄悄提了口气,说道:“公子性子别扭,写信一事,我们知道便可,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刻意问起,否则……”
“我知道。”岁枯打断他的话。
攸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心后背全是汗,怕穆寒水醒来找他,又忐忑不安的溜回了房间。
翌日清晨,穆寒水收到暗卫的飞鸽传书,阿叶已经平安抵达门中。
他也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出发去南诏。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大地生绿的古道上四匹骏马悠悠前行。
风拂过面上,交缠着懒洋洋的日光,很是惬意。
穆寒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剩一半不到了,干脆仰头又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
连翘笑他:“这方圆几十里可不像是有镇子的,公子喝完可就没了。”
穆寒水胳膊撑在马儿的脖颈处,懒懒的半趴着,笑道:“没了就去农家蹭,好言好语的讨要,他们看我生的如此好看,定会心软。”
攸宁一直跟在穆寒水身侧,这是他第一次跟着穆寒水,跟他一块儿看这人间山色。
☆、第 37 章
这一路,穆寒水心中惦记莫轻雨,却没有加快行程。
连翘催他,他便用江湖中人风餐露宿是为常事,诸如此类的话搪塞过去。
他见攸宁这一路格外高兴,连月色照在林间这样的情景,他也要痴痴的看上半晌。
这天夜里,他们到山间一处猎户家中,正赶上主人要出去守猎坑。
猎户为人爽朗,说让他们几个自便,左右家徒四壁,只几扇屋顶完好,他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等户主走了,穆寒水便在院里起了一个火堆,几人搬来篱笆小凳,围着火堆烧地瓜吃。
周遭隐隐有虫鸣,夹杂着柴火的霹雳声,火光照的他们眼睛异常明亮。
攸宁和连翘缠着穆寒水给他们讲一些江湖趣事,尤其是穆寒水十三岁下山后的那几年发生的事。
穆寒水连哄带骗,半真半编的,说一些滑稽有趣的事,攸宁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的还会冒出许多问题。
忽的,穆寒水转头对攸宁道:“攸宁,你还不曾见过寒水峰呢,那才是我的老巢,山上四时风景,时时如画,你去了定会欢喜的忘了自己叫什么。”
攸宁知道穆寒水打趣他,便不服气道:“我不信,哪有公子说的这般邪乎。”
穆寒水偏要他信,便道:“不信啊?那我们拐个道,先带你上趟寒水峰瞧瞧,然后再去南诏。”
攸宁猛地抬头,傻乎乎的笑,好像马上便能脱口而出应一声:好!
那是穆寒水长久生活的地方,他当然想去看看,可也只是一瞬,攸宁又恢复了神色,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先去南诏,等回来的时候再去寒水峰,正好那时还可以避暑气。”攸宁最终道。
穆寒水想了想也是,也不急这一时,便也点头说好。
“南诏回来就带你去。”他道。
“好。”
这一路越往南走,攸宁和连翘的身体渐渐开始不适。
穆寒水总拿江湖人还娇气来挤兑他们俩,其实心里担心的要命。
攸宁自小在长安,到南诏境内时身上起了疹子,大夫说是受了潮气。
偏穆寒水是个行踪不定的,五湖四海哪里都去过,到哪儿都跟家一样熟,岁枯便更不必说了。
等他们把南诏境内好玩的地方,都差不多去了个遍时,才盘算着去拜访他的大哥。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处溪涧旁休憩,攸宁咬着一个穆寒水咬过一口的荞麦包子,捞起一颗小石子往水中一扔,水溅了穆寒水满脸。
穆寒水反应过来,也掬了一把溪水,作势往这边来,结果人没到跟前,水漏了一身。
攸宁赶紧从溪石上跳下,摸出帕子要给他擦衣服上的水珠。
忽的,穆寒水脸上的笑容一僵,揽臂将攸宁扣住转了个身护在身后,往溪石处瞥了一眼,急急的喊了一声:“连翘,过来。”
连翘提起鞋子点脚飞至穆寒水身旁,穆寒水抬臂将两人护在身后。
岁枯站在穆寒水离穆寒水半步的位置,闭目探听林中动静。
穆寒水听了片刻,似乎松了口气,低声道:“我有故人到访,你们乖乖在我身后即可。”
话音刚落,林间入云的参天古树上,缓缓落下两个人影,那树高的仿佛人是从天而降。
人未露面,声音先到:“既是故人,小穆盘居南诏数日,为何不来看望为兄。”
声音从林间各处透出来,似是破了一块琉璃球,琉璃碎珠洒落到每一处。
听着清脆舒心,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莫轻雨脚尖落地,衣带飘诀,他今日破天荒穿了蓝色衣衫,系着一条浅蓝色发带,余下的头发散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支尺八。
身后跟着一人,模样倒是标致的很,只怕是跟莫轻雨一样的深藏不露。
穆寒水抖了抖衣衫,拱手道:“大哥别来无恙。”
其实这话多少有些违心,莫轻雨并不是无恙,他整个人苍白颓然,瘦的有些过分。
莫轻雨上前扶他,笑道:“无恙。”
穆寒水眼睛略过他手上的乐器,问道:“我向来知道大哥擅短笛,却不想还精于尺八。”
那支尺八,通身选用是上好的桂竹,歌口处以象牙镶嵌,看得出它的主人为制作它,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莫轻雨低头,拇指抚过上面的洞,一个一个的,无谓道:“尺八所出之音苍凉辽阔,像是身处漠北一眼无边的荒原上,我在其间,无甚阻碍,多自在……”
穆寒水揽过莫轻雨的肩膀,笑道:“这有何难,大哥想去塞外,我陪你去,什么时候都成,我们一起骑马,我教大哥打猎。”
莫轻雨偏过头看他,不知是被他的话,还是他晒的红扑扑的脸给逗笑了,总之,莫轻雨抬手帮他理好乱发,笑着说他胡闹。
这样一番折腾,穆寒水才想起身后还有三个人,便移开步子。
回头对攸宁和连翘道:“这是大哥,攸宁见过的,连翘是第一次见。”
攸宁朝两人分别见了拱手礼,莫轻雨点头回应,身后之人倒是很认真的抱拳回礼。
可他在给连翘回礼时,动作一滞,眼睛若有似无的扫过地面。
连翘并未抬头,不甚在意,穆寒水顺着他的目光过去,却看到连翘罗裙下露出的半边光脚。
连翘方才正在溪水里玩水,听到他喊,抓着鞋子便飞了过来,一心思顾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连鞋都忘了穿。
真是头疼,这丫头不曾下山,也未接触过旁人,根本就不晓得什么叫避嫌。
穆寒水跨了半步挡在连翘身前,回首命令道:“把鞋穿上!”
连翘哦了一声,见穆寒水神色正经,便急忙穿好鞋子。
莫轻雨轻笑,抬起手上的尺八轻轻敲了一下身旁下属的头,道:“非礼勿视,规矩白教你了。”
“这是莫隐。”他回头对穆寒水道。
莫隐囧了一张脸,怎么也不是,穆寒水看着只觉得好笑,大哥养的死士,竟也会露出这番神色,倒是新鲜。
穆寒水只好道:“大哥不必怪他,是连翘不懂事。”
“还不谢过二公子。”莫轻雨道。
莫隐行礼,道:“谢过二公子。”
穆寒水将人扶起,和莫轻雨心照不宣的互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这莫轻雨明显就是吓唬莫隐。
“跟我回谷。”莫轻雨抓过穆寒水的胳膊,不由分说的转身便走。
穆寒水被抓上马驰出了好一段路程,才挣扎着问身后的莫轻雨。
“我不去我不去!去百花谷我还有命出来么?你父亲……”
穆寒水可是知道,以前莫轻雨接近他做的那些事,全为他父亲所迫。
莫轻雨不能违拗他父亲,自己又怎能再跟去给他惹麻烦。
岂知,身后之人勒马的手徒然一紧。
继而道:“他死了。”
穆寒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因为莫轻雨周身的气息在说了这三个字后突然冷了下来。
他从来都是温和儒雅,说话分寸有礼,却将父亲的去世用这样淡漠的语气说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未曾听大哥提起。”穆寒水道。
莫轻雨继续策马前行,耳边呼过的风带走了他的声音,穆寒水隐隐只听得他说:“死者已矣,不提也罢。”
百花谷的入口处是一片竹林,林间常年弥漫着障气,听说好些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在此有去无回。
他们无一例外的,连这片竹林都不曾穿过,更遑论得见百花谷实貌。
下马后,莫轻雨将一颗甜丝丝的药丸给穆寒水服下。便抬手将人自腰间扣住,往障气弥散的林中深处飞去。
莫隐也木木的从怀里摸出药瓶,递给连翘,示意她们服下。
而后说了句多有得罪,便揽着两人跟莫轻雨所行路径隐入林中。
岁枯也紧随其后。
之前连翘以为寒水峰是她见过景色最美的地方,可到了这百花谷她才晓得,这里的美就像是女子一般,美人千面便是说眼前之风景,飞鸟悬泉,百花异色,茶树药圃处处可见。
就连采摘的姑娘,也一个个仙女般的生人勿近。
连翘在花圃间的鹅石小道上退着走,对攸宁道:“这儿可真好看,怪不得大公子生的这样俊美,在这样的地方起居生活,不想长好看都难。攸宁公子说是不是。”
攸宁笑着点头,应道:“是,真好看。”
莫隐一直跟在两人后面,握着一把剑,眼睛只往前看。
其实他也生的好看,脸上轮廓比起莫轻雨更清晰硬朗些,却没有莫轻雨身上那股沉稳之气,也许是与年龄有关。
藏青色的束袖穿着,剑不离手,不苟言笑。
见他一路都不说话,攸宁便行礼道:“劳驾莫少侠,公子现下何处,可否带我们去。”
他倒和连翘相反,不知怎得,自进这谷中他便有种说不出的紧迫感,又半天见不到穆寒水,心里隐隐有些慌。
莫隐扫了两人一眼,略颔首道:“是。”
攸宁直起身,有些无措的,想解释他并非指使莫怨的意思,只是对方却没有等他张嘴,先一步带路去了。
岁枯一直在离他们丈远的地方,跟在身后。
☆、第 38 章
找到穆寒水的时候,他正在倚在一棵古树干上喝酒。
那树上的花开的极其罕见,似绯非绯,远远看一簇簇的泛着些朝霞似的橙黄。
他们是顺着曲声来的,攸宁擅音律,听到尺八的声色便寻着过来了。
穆寒水就倚在一枝低处的支干上,枕着胳膊,另一只手中握着酒壶。
莫轻雨在树下悠然而立,好似站在一团光里,背着光,攸宁他们看不清莫轻雨的脸,只见他散着头发,被风吹的连同衣袖偏向一侧。
攸宁想,所谓玉树临风,大抵便是这幅模样。
攸宁在长安见过莫轻雨,记得他是个很温暖的人,跟公子一样喜穿着白色衣衫,却比公子多几分儒雅安静。
可如今,他身上的蓝色宽袖衫显得整个人空荡荡的,还有这首曲子。
曲子里尽是落寞苍凉,里头透着一场生死离别,还有无能为力。
攸宁不知道莫轻雨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吹出这么伤心的曲子。
他只是跟着难过,每个人都能从这曲子里听出自己的痛处,攸宁听到的是十二岁那年为穆寒水所救的自己。
一曲罢,莫轻雨拢好衣袖,将那支尺八掩在衣袖中。
回首看树上的人,穆寒水眯着眼睛,好像带了些醉意。
莫轻雨略带着无奈的摇头,转身往莫隐这边过来。
向着攸宁处点点头,道:“你长大了不少,越来越有寒水的模样了。”
“这个小丫头不曾见过,听寒水唤你连翘,名字娇俏的很。”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连翘不知怎么了,神使鬼差的盯着莫轻雨散开的头发。
突然道:“大公子,我帮您挽头发吧,公子的头发一直是我打理的。”
莫隐抬起一只胳膊横在连翘身前,道:“不必劳烦姑娘,谷主他……”
“退下。”莫轻雨瞥了莫隐一眼,低头朝连翘道:“如此,有劳小连翘了。”
连翘露出个一笑,白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从怀中伶俐的摸出一把牛角梳。
指着一旁的石凳,示意莫轻雨坐,她道:“我家公子也这般唤我。”
莫轻雨笑了笑,再没有接话。
连翘梳头手很轻,此刻却比平时更不敢用力,倒不是怕莫轻雨怪罪,只是她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总觉得眼前这位声名兼具的大公子,很是让人心疼。
其实,莫轻雨是过来嘱咐莫隐带他们下去的。
却没有推拒连翘的要求,或许他是想,穆寒水也曾这样坐着,让这个丫头给他梳头。
等这边人都走了,树上的人才翻了个身,似乎没打算下来,只是侧朝这边躺下,撑着头。
莫轻雨道:“我当你酒量已经差到这个地步,原来是装的。”
穆寒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回道:“大哥不是早看出来了,还故意叫我的丫头伺候你,就不怕我生气。”
“她拿我当你一般。”莫轻雨笑道。
穆寒水点点头,又仰面躺下,拈了一朵花凑在鼻尖闻。
半晌,他道:“大哥的曲子,何以这般灰心。”
莫轻雨道笑了笑,道:“尺八与短笛不同,本就寂寥。为兄,只是为了衬得起它。”
见他无意谈及此,穆寒水便也玩笑道:“我当是大哥不欢迎我。”
莫轻雨道:“是么?那既如此,我往长安去信七封,邀你来此,为何迟迟不肯动身,即便是到了南诏,也非要我去抓,你才肯来。”
穆寒水一阵语塞。
见莫轻雨似乎等他回话,便笑呵呵道:“我这不是一走便拖家带口的,你瞧那两个孩子,我走哪儿跟哪儿,也是怕给大哥添麻烦嘛。”
莫轻雨懒得听他再胡诌,便扔下他,自己走掉了。
人影都看不见了,还听得到有声音传来。
“你自己去谷中四处看看,掌灯时分回庄。”
人彻底走远了,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