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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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门主定的。”他又赶着说了一句。
穆寒水也偏过脸,低声问:“穆家庄一事之后?”
明廷点点头,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谷外,意思是叫穆寒水跟他们走。
可是如今百花谷新主年幼,攸宁也不喜轻易走动,总不是他说走便走的时候。
穆寒水拍拍身前的小隐,示意他退下。
“先带他们回谷。”
小隐生怕穆寒水跑了似的,进去时候只抱走了寒归。
攸宁还不太适应眼睛看不见,一直拉着穆寒水不敢松手。
“哎呀,你来这边。”明廷突然从插到两人中间,一把拨开攸宁的手,把人从肩膀上抓起往旁边一放,道:“门主跟他有话说,你老拉着他作甚。”
攸宁伸手寻穆寒水,“公子!”
“我在呢,你就站那儿等我。”穆寒水道。
他抬手很自然的用衣袖遮住受伤的地方,过去阿叶跟前。
“阿叶,你怎知道我在此?”
阿叶抬眼看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往攸宁处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并不知道,只是途经此地。”
穆寒水手指摩了摩挲剑,目光落到阿叶手中的剑上。
“这剑……”
阿叶握着剑的手徒然收紧。
这剑,乃爹娘定情之物。穆寒水险些咬了舌头,愣是没有说出口。
“你既不能进谷,那我也不便留你做客。你和明廷早些……”
他在说什么,怎么紧急时刻他什么都能说出来,越到该说的时候就跟吃了什么药似的。
阿叶回了句好,便要绕过穆寒水离开。
“等等。”穆寒水抓住阿叶的手腕。
“何事?”阿叶先开口。
穆寒水问道:“你真的不是因为我在这儿,你才来的?你也没有什么话同我说?”
阿叶道:“在长安,你如何做的承诺,方才在谷外,你又是怎样说的。我倒很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穆寒水自知理亏,长安的时候便说处理完事情便去铁骑门寻他,可当时阿叶不是不信嘛,还很生气说自己撒谎骗他。
本来好像是阿叶的不对,可穆寒水前些日子偏偏全部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对阿叶,便更不一样了。
阿叶这么些年一直寻他,病时念念不忘的小七,竟也是自己。
穆寒水便先放缓了语气。
“那当时,你说够了,也不信我,我便……再说,那时我也不知道会遇上谷中诸事,一来二去,便被绊住了。”
静默了片刻,阿叶开口道:“那如今呢?”
“啊?”
穆寒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如今当然……”
他挠了挠后脑勺,试探道:“我这回发誓,你也知道,如今百花谷无主,我需安顿好寒归。过些日子也到了大哥的忌日,我想,拜过忌再走,怎么样?”
阿叶沉了半晌,道:“多久。”
“半月,最多半个月,你在关外的风口岭等我,我一定来。”
穆寒水满眼期冀的望着阿叶。
阿叶回头,迎上穆寒水的眼睛,道:“只此一次,半月为期。”
穆寒水飞快的点头,主动勾住阿叶的手指晃了晃。
“决不食言。”
阿叶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穆寒水颇有些失落,他也猜不准阿叶的心思。
他这般答应了。也不见阿叶脸上有几分颜色。
“走吧。”阿叶淡淡道。
“是,门主。”
明廷立马过来,跟在阿叶身后,走出好远还在回头看穆寒水,像是在问他怎么不跟上来。
穆寒水来到攸宁身边,道:“我们也回去。”
攸宁摸着搭上穆寒水的胳膊,点点头。
这样牵着攸宁走回去,又得许久,他身上的伤拖不住了。
“我身上有些脏,不好闻紧,你且忍一忍。”穆寒水道。
攸宁还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便徒觉腰上一紧,一只手抄过自己膝弯,他整个人便跟着腾空。
“公子?”
“这样快些。话说,你有十七吧,怎么就跟只冬瓜一般重。”
穆寒水抱着攸宁走了几步,觉得慢,索性轻功都用上了。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竹林中的两人才出来。
阿叶久久的望着穆寒水离开的地方。
明廷道:“门主既这般在意,又干嘛不说,属下真是难懂,你有心思不说给人听,留着憋坏自己吗?”
他还在聒噪,忽然耳边一股风吹过,他再往旁边看,阿叶不见了。
“走了?”
“门主,等等我!”
……
穆寒水身上的伤还是攸宁先发觉的不对,他闻见穆寒水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便觉得有些不对。
若真像公子说的,只是染了别人的血迹,那衣服渐渐风干,味道只会越淡。
可公子身上正好相反。
“公子,你放我下来。”攸宁正色道。
穆寒水提了一口气,稳住步子。
“这便到了,别乱动。”他尽量让攸宁不要听出异样来。
攸宁执意跳下来,气道:“公子不要胡闹了,你身上明明有伤。”
穆寒水被攸宁挣的踉跄了几步,他捂住伤口,道:“没事儿,皮外伤,我这不是担心夜里看不清,我领着你走路走不好,害你摔一跤嘛。”
攸宁寻着声音,一头扎进穆寒水怀中。
“公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穆寒水反手搂紧攸宁,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像公子从来没有真的生过我的气。”攸宁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穆寒水抚过攸宁的双眼,落下一滴泪来。
攸宁又感应似的,抬手替穆寒水抹干净。
“公子去关外,能不能带上我。”
“当然。”穆寒水毫不犹豫。
☆、第 46 章
穆寒水被迫在榻上躺了整整两天。
不能出门,可怜屋子里的摆设都被他练‘一叶障目’时,破坏了个七七八八。
寒归更是皱着张小脸,气的在地上载跟头,根本不想理穆寒水。
“爹爹好没意思,自己出不去,也不叫我出去,如今你已掌握口诀,自己勤加练习便是了,为何还揪着我不放。”
穆寒水拾起手边的叶子,又掷出去一片,叶片扫过案上的烛台,又添了一道凹槽。
“怎么没断呢?”穆寒水沮丧道。
寒归道:“老爹,你才学了几日,便想一步登天。”
穆寒水捞起身旁的一把桑叶扔向寒归,骂道:“你个不孝子,还敢说教老子,你那父亲教了你这般好的功夫,你竟还对我藏着掖着。想想我就生气,合着到底你们才是亲父子,我终究是外人。”
寒归拾起地上的叶子,过去趴在穆寒水榻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你作甚?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要哭吧。”穆寒水继续凶巴巴的,
寒归嘴一瞥,眼泪就下来了。
“爹爹不疼我了,骂我……”
穆寒水拍着自己的额头,造孽啊!
“不许哭了。”他命令道。
寒归不管,还哇哇大哭,嘴里喊着爹爹不爱他了。
穆寒水实在头大,只好认输:“好好好,是老子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不然等下攸宁又说我欺负你,也跑来说叫我。”
寒归收住眼泪,可怜兮兮的趴在榻边,跟只小狗儿一样。
穆寒水自然心软了。
伸出手,道:“来,到爹爹怀里来。”
寒归利索的脱掉靴子,掀开被角‘嗖’的一下钻进薄被,把头往穆寒水怀里挤了挤。
“爹爹,我好舍不得你。”
穆寒水一愣,道:“这话何意,我又不死,说什么舍得舍不得。”
寒归伸出短短的胳膊吃力的抱着穆寒水,说道:“我已经没有一个父亲了,如果爹爹你再不见,寒归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穆寒水翻了个身,把人往上一提,盯着他问:“宝宝,你怎么啦,今日净说些奇怪的话,你平日可不是这般不懂规矩。”
“你要是不说,爹爹可就真的生气了。”
寒归紧紧抱着穆寒水,立马道:“不!”
穆寒水不禁一笑,宠溺道:“那你还不说。”
寒归小声道:“我知道爹爹养好伤便要走了,去寒归找不到的地方。寒归找来地域图查过,那里与南诏万里之别,想是爹爹再不打算回来了。”
穆寒水皱眉,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寒归垂着眼睛不答。
穆寒水松开寒水,翻身坐起,唤道:“来人!”
小隐应声而入,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去查,是谁在寒归面前搬弄的是非,离间主上至亲,查明之后鞭笞一百,逐出百花谷。”穆寒水沉着脸吩咐。
“爹爹。”寒归抱住穆寒水的胳膊,急道:“爹爹不生气,都是寒归的错,是寒归不懂规矩,胡乱言语,冒犯了父亲。”
穆寒水捂着伤口一阵咳嗽,而后道:“你这两日忧心忡忡,我真当你是在屋里闷的慌,才不高兴,原来心里净给我想的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么?”
寒归溜下床,跪在床边,道:“孩儿不敢,孩儿只是舍不得父亲。”
“那我就能舍得你了?”穆寒水一掌拍在床边,沉声道。
寒归抬头,看着穆寒水,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爹爹,孩儿错了。”
穆寒水道:“不是有人在你面前乱说话?”
“不是。”寒归摇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哪个地方的,还知道找地域图查。”
寒归回道:“那日在谷外,孩儿听那些坏人说,那个不笑的叔叔乃西域铁骑门的人,孩儿想到父亲留有遗言,说让爹爹去西域,想来定是要去找那个叔叔。于是便去查了西域在什么地方。”
说完,寒归垂下头,眼泪滚到锦袍上,连成串似的。
穆寒水一把将人捞上榻,摁在怀中,软声道:“别多想,你若不想我走,我便在此陪着你,直到你长大成人。”
“不要。”寒归抬起头,说道:“爹爹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可不可以带上孩儿,爹爹去哪里孩儿便去哪里。”
穆寒水思虑了片刻,随即看向小隐,小隐立马跪地承诺:“二公子尽管放心,属下定守好百花谷一草一木,等小谷主回来。”
穆寒水道:“起来,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谷中诸事,便托于你了。”
“是。”
“另外……”
“二公子但请吩咐。”
穆寒水道:“另外,我再留一个帮手给你,如何?”
小隐愣了片刻,猛抬起头希冀的看着穆寒水。
“二公子?”
“没错,如你所想。”
小隐突然放下剑,改双膝跪地,朝穆寒水三叩头。
“多谢二公子成全。”
“好了。”穆寒水触了伤口,有些疼,便抱着寒归躺下,吩咐道:“你是大哥信任的人,不要让我失望。”
“是,属下以性命起誓。”
穆寒水翻了个身,嗯了一声,挥下床幔。
小隐出去之后,寒归小心翼翼的问道:“爹爹为何不高兴了?”
“没什么,爹爹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这一路,身边的人越走越少,舍不得罢了。”
寒归似懂非懂,但还是道:“可是孩儿永远不会离开爹爹。”
穆寒水把人抱紧,笑道:“我也不会丢下你,本来去西域一事,我正打算这两日问你的意思,你若愿意同去,我便带着你去看外面的山河,你若不愿,我便在此陪你,不会离开。”
“方才,是孩儿不懂事。”
“无事,日后任何事,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许憋着,听见没有,否则我哪天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父亲。”穆寒水道。
寒归不喜欢听他这样咒自己,不满道:“爹爹!”
“好好好!”穆寒水赶紧认输,“不说了不说了。”
折腾了半晌,伤口隐隐有些痛,穆寒水唤来连翘喝了药才沉沉睡去。
等莫轻雨忌日这天,已经是第七日了,伤口也结了痂。
穆寒水沐浴更衣,焚香,抄经。带着寒归去假山后的别院,院中梨树上结着累累的果子。
穆寒水靠在树下,拿着两坛酒。
“大哥,我来看你了。”
寒归乖乖跪下,焚烧穆寒水亲手所抄的经书。
“父亲,我要随爹爹出一趟远门了,可能好久都不能来看您了,寒归不孝,还望父亲恕罪!”
寒归一直陪着穆寒水,看他喝完一坛酒,靠着树干睡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亮,便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穆寒水带足银钱,换了干净衣裳,驾着一辆马车出了百花谷。
小隐和连翘跟着送到谷外,连翘的眼泪就没断过。
穆寒水看小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道:“好啦,连翘既舍不得我,不如跟我一起走,此刻还来的及,如何?”
连翘看看穆寒水,再看看身边的小隐,最终还是咬着嘴唇停下了步子。
穆寒水摇摇头,笑道:“这便对了嘛,江河犹在,青山不改,又不是见不到了,快回去吧,就此别过了。”
穆寒水最后屈指在连翘的鼻头上刮了一下,头也未回的驾马离开。
“公子……”连翘追上去几步,看着马车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公子保重。”
穆寒水一口气赶出一里多路,才勒马停下,靠在身后的马车上,落下一滴清泪来。
小时候没有记忆,在暗无天日的练功房中日复一日,只有慢慢长大的连翘,让他知道时间是真的在消逝。
如今,最后一个人也留在了这里。
“公子……”攸宁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里出来,靠穆寒水坐下,浅声道:“公子难受,不必憋在心里。”
穆寒水摇摇头,道:“无事。”
攸宁拉过穆寒水的手握在手中。
“陪我驾车吧,一个人怪没意思的。”穆寒水半晌道。
“嗯。”
穆寒水扬鞭,回头道:“寒归坐稳,要真的出发喽!”
“驾——”
一路扬尘,一路北上。
“百花谷四季如春,本公子竟不知外头已经在过冬了。”穆寒水搓着胳膊感叹。
一路上越往北靠便越冷,到金城时,三人已经裹上了狐裘大氅,穆寒水要驾车,还弄了一顶水貂毛的帽子,寒归笑他的样子奇怪。
攸宁看不到,穆寒水倒是主动让他摸了一下,攸宁大概是能想象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