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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陌上花开缓缓归-第18部分

小说: 陌上花开缓缓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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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道:“十四也谢过姐姐。姐姐如此厚爱,十四无以回报。”

  王妃转过身来,打趣道:“不用谢我。我可是一本万利的交易,只要你们小主随便在圣上面前为清平王府美言几句,姐姐我就已经赚回来了!”

  几个宫人立即噤声。历朝历代皆有严命,后宫不得干预朝政。

  我忙转圜道:“姐姐说哪里话。清平王爷是圣上敕封的异姓王,十四不过是凤凰宫内一介小小的才人,人微言轻,姐姐说笑罢了。”言罢,示意云鸢她们退下。

  王妃自知失言,回转身,却于衣袖内复握一握我的掌心,俯身贴近我耳畔,庄重道:“姐姐何曾在妹妹面前打过诳语。天威难测,他日,清平王府若果真有什么不测……还请妹妹,替拙夫在圣上面前代为周全一二。”

  我惊诧。她的笑容中忽现一抹忧色,但,转瞬即逝。

  她起身道:“姐姐在妹妹这里耽搁了好些时辰了,这会子也该去了,免得徒增非议。皇家禁苑,姐姐不能时常来探望妹妹,还望妹妹自己保重!”

  我心内不舍,但心知不能再留,只得在床榻之上与她欠身道别。始抬足,似又想起什么,复转身殷殷低道:“按律,前朝不得结交内庭。但,有些话,姐姐不说出来,实在放心不下妹妹。”

  我一惊:“姐姐?”

  她附在我耳畔轻道:“前日,听拙夫无意中讲起,朝中已有数位重臣,联合上书谏言,请求陛下废了你这个祸乱后宫的卑贱女子。说你出身明月楼,身份微贱,且自幼习得狐媚之术,甫入宫,即染恶疾,已然不祥。若陛下再一意孤行宠幸于你,必将危及吴越天下。”

  “妹妹可知这前朝与内庭,牵一发,而动全身?且不说如今后宫主事媛妃娘娘,其父是圣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从一品,手握三州重兵,长兄官拜中书侍郎正四品。就连如今身怀六甲的贤妃娘娘娘家,也是当朝刑部尚书正三品府第。虽然上书的重臣中没有这些人的名字,但谁能说不是他们背后斡旋策划的呢?”

  她握紧我的手心,复摇一摇,面上俱是忧色。我忽想到,前朝对我的征伐如此之盛,而我此时让她进宫送药,她虽应命而至,但于她,于清平王府,行的实是一招险棋。此时,整个吴越朝只有一个清平王,一座清平王府,隆宠可谓盛极。但,盛极之后,又埋藏着多少威胁叵测,又有谁能够妄断。

  王妃松开我的衣袖,辞道:“妹妹养病为先,不要过于挂怀。只要圣上心内有小主,恁谁也不能翻了天去。姐姐这样说,妹妹可知该如何在这深宫内自处了?”

  我明白她意思。但,如果按她所言,我果真为了活路,用尽所谓的‘狐媚之术’前去邀宠,十四所行的,又和前朝悠悠众口中诽谤的祸国之行有何区别?十四,又和这凤凰宫内勾心斗角的其他主位有何不同?我一时心乱如麻,眼见她再朝我福一福,人已杳然离去。
第七章 一夜芙蓉红泪多 (3)
因我突发旧疾,迁居紫宸殿一事,也就随之搁置。但,一连数日,钱镠都未曾再踏入芙蕖殿半步。到第十日,眼见又是虚度。已近亥时,云鸢等人前来服侍我洗漱。我恹恹的靠于枕上,只当无意中一问:“今日圣上翻了哪宫娘娘小主的牌子?”

  云鸢迟疑片刻,始答:“回小主。今儿圣上翻的是湘竹殿林修容的牌子。”

  我略点头,心口处,不觉一阵巨恸。当日在芍香殿对我言之凿凿,与贤妃娘娘一起当众羞辱我的即是她。事后,当钱镠向我提及,我曾反问于他“陛下信吗”,可当时,他没有作答。或许,他心内并没有全信十四的品性会不会行出那些妄为。抑或,十四在他的心内并没有十四之前妄测的那般重要。江山社稷,千秋霸业,才是他那样的男子,至死追求的极至。

  椒房无分,雨露均施。是他作为一代帝王,所能给予后宫椒房最多的恩宠。十四,不过是他掖庭中偶然飘过的一抹浮光掠影,风吹过,便散了。

  春雨连绵,下了一夜。我卧于枕上,微闭着眼睫,神志,却没有一丝浅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即看见他身下,林修容婉转承欢的模样。他曾经给予十四的种种欢爱,此刻正植于另一个女子的身上。幽合交缠,抵死缠绵。一场场,一幕幕,竟成了十四挥之不去的梦魇。我痛不欲生,却隐不能发,胸口如有烈火引燃,恨不能口口鲜血吐于枕畔,化成缚茧的迷蝶。

  早知如此,十四,真不如曲水成殇,也不复有今日的刻骨煎熬。

  我忽想起什么,轻轻自榻上坐起,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竟能强撑着蹑足下地,轻轻行至衣柜处,轻启,自一叠罗衫的底部,细细抽出一方锦帕,握于掌心。还好,断肠散尚在。

  当日云鸢曾问我何物,我只略向她提及不过是几味药草,让她好生收着。她不识,故并不疑。

  我斜靠于衣柜上,细喘微微,额角渗出大颗汗珠。我心知咳症又要发作,刚移步,已然咳止不住。云鸢登时掀帘而入,仅着小衣,见我竟自己披衣下地,又惊又惧,一面叫人一面为我轻抚胸口。

  待看到我手中的锦帕,脸色不由一变,问道:“小主此刻拿它做甚?”

  我掩饰道:“无妨。”

  她不依,已然生了怀疑,一把夺过,藏于袖内。同几个值夜的宫人一道,复将我扶上榻,安置好。屏退了其他宫人,自己索性搬了个软凳,坐于我床前,生怕我再有意外。

  我容颜惨淡道:“云鸢,你何必对十四这般照拂。十四福薄,恐不能长久,只怕会累及你们。”

  她接道:“小主既然知道会累及奴婢们,为何小主不肯顾着主仆一场的情意,好好保重自个身子?圣上已经下了严旨,如果小主一旦有个万一,奴婢们与太医院的诸位太医,无一可以独活。不仅如此,且要株连族人,个个为小主陪葬。小主难道真的忍心要奴婢们为小主活葬?”

  我伤痛难抑,不再与之分辩,轻轻闭上眼睫,却,流不出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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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1)
天宝二年,五月初五,端午。

  一早,昭阳殿即传下旨意,未时初刻,各宫各殿照旧例于昭阳殿正殿前奉召,登车辇,赴武林水,赐饮雄黄酒,观龙舟赛。

  到芙蕖殿来传旨的是李裕公公。这是我自入凤凰宫后第一个端午,但,圣驾念我身体未愈,容我告病不去。但李裕复又道:“圣上说了,如果才人身上觉得好些了,也该多走动走动,去武林水一观盛况,或许可稍解病症。”

  我叩谢圣恩。

  李公公笑道:“圣上的心意,小主可曾明白了?”

  我欲盈盈再拜,他忙示意云鸢扶住我:“今儿个天高气爽,圣上兴致极好,小主不妨一同前往。”

  数月调养,我的咳症已近渐有起色。但钱镠若真心想要我去,又怎会先让李裕传其口谕容我告病?我欠身辞道:“十四谢陛下圣恩。十四这几日身子乏,还是不去了。请公公代为禀告。”

  李裕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弓身去了。

  云鸢在旁扶住我,口中怨道:“听说,连贤妃娘娘快八个月的身子都去了,小主怎的不去瞧瞧?”

  我明白她心意,略笑一笑,兀自临摹着案上地绣样。当日一别,钱镠已近两个月未曾踏进芙蕖殿一步。云鸢希望我去,无非是盼望我能够稍得君王一顾。既然,他心里已不再牵挂十四,就算挤在人堆里,也入不到他眼中。即便,此时的芙蕖殿几成长门冷宫,十四也不要和许多女子一道前去邀宠。十四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十四从来,都不会勉强自己做这些。

  经过这些日子,云鸢终于信了我的医术。每日,由她领着盈燕、临春两人为我煎药、喂药。芙蕖殿内,只有她们三人知道我每日服下的,并不是太医院为我写下的方子。但,盈燕和临春尚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唯一知道内情的,只有云鸢。我已视她为心腹之人,所作所为,均不瞒她。虽为主仆,更似姐妹。

  因知道我的心意,每见我独自于芙蕖殿内,或绣花、或习字、或练琴,对芙蕖殿外的种种置若罔闻,终,不能平。我对她的忧心,只当不知。每日照旧晨起暮宿,宛如忘记了昭阳殿内之人。但,或许只有云鸢知道,我,从没有真正忘记。若,忘记了,心,就不复痛。我的心痛之症,至今未愈,何以能言忘。

  或许,唯一忘记的人,是他吧。纵然有云鸢管着,但我仍能自口快的宫人口中,偶尔听到关于昭阳殿的只言片语。凤凰宫内,新进了哪位美人;一连数日,圣上召了哪位娘娘小主侍寝;湘竹殿的修容小主也有了身孕,龙颜大悦……

  我无波无澜的听着,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卧于榻上,辗转难眠。却,并无泪痕。十四,自小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自幼的严教,早练就了我和顺内敛的表象。除了贴心之人,旁人不会看出,无风无浪的平静之下,十四,有着火一般烈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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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2)
翌日,太医院照例有当值的太医前来为我诊脉。虽圣宠不再,但太医院的定时请脉并未曾中断。今日,当值的是昔日隋愈隋太医之子隋蘅。老太医年迈请辞,圣上念其三世名医,家学渊博,故,准其子承父业,入太医院差遣。所有俸禄品衔,均与其父同级,可谓皇恩浩荡,令隋家一府感激涕零。

  我正在低头绣活,闻听宫人通传,随即起身。隋蘅先向我施一礼,云鸢在旁,已备好了锦帕,轻轻覆于我腕上。照例听过一番脉息,隋蘅复起身道:“恭喜小主,据微臣看,小主的脉息已叫上次平稳许多,再悉心调养数月,即可大安。”

  我一笑,嘱咐云鸢:“快给隋太医看茶吧。有劳太医跑一趟。”

  隋蘅复施一礼,甫落座,视线触及我置于案上未曾收起的箩筐,略迟疑,仍道:“舍妹同小主一般喜爱女红,多次向我提及。今日一见,小主的绣活,果然艳绝天下。”

  我心内犹疑,只莞尔道:“隋太医过奖了。”太医院的太医,虽可以奉旨在各宫行走,但按律,只准探病,不得私结内庭。此刻,虽只有云鸢在旁服侍,但隔墙有耳。许是因着年轻,毕竟不如其父恭谨。

  忽听云鸢似无意中一问:“奴婢听说昨日陛下龙颜大悦,回宫后,于昭阳殿设宴,宴请满朝臣子,并许内臣携带一名家眷赴宴。隋太医常伴圣辇左右,可果真有此事?”

  隋愈欠身回道:“是。当时微臣正当值。圣上昨夜高兴,竟有些薄醉。是臣给圣上亲奉的解酒汤。”

  云鸢颔首,作沉吟状。隋愈随即欠身告退。我略起身,向云鸢轻道:“替我送隋太医出宫。太医慢走。”

  我独自立于床前,心内凄怆。没有十四的日子,龙颜,并无丝毫挂碍。伤心的,只有十四,一人。我拾起箩筐内的绣活,复低头,继续穿针引线,绣着手中的牡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当日,李太白以牡丹之艳,喻杨妃之美,以云雨之盛,比隆宠之深。但,不过转瞬,马嵬坡下,娥眉即辗转死,自古君王,皆薄幸。

  我正低头,耳畔闻听屋外宫人一阵仓皇之声,随即有几个直冲到我跟前,口吃道:“不好了,小主,不好了……”

  我放下绣活,追问:“慢慢讲,何事不好?”

  临春指着殿外,惊道:“刚刚奴婢回宫路上听讲,湘竹殿的修容小主滑胎了!太医诊脉后,说是修容小主是服了虎狼汤所致。圣上震怒,这会子媛妃娘娘正奉旨追查,说是各宫各殿俱要搜查一遍!恐怕这会子,那些宫人们就要到怎么芙蕖殿来了。”

  我不解:“即便如此,尔等惊慌做甚?”

  云鸢不知何时进来,在旁低声斥道:“主子面前,越发没了规矩。还不赶快忙自己的差事去。芙蕖殿内干干净净的,谁做谁担,你们替古人担什么忧?仔细自己手里的活计要紧,如有差池,小心我先剥了你们的皮!”

  那些宫人领命,一溜烟的行礼退去了。

  见我仍不解,遂近前在我身边轻道:“小主不知。不怪那些宫人紧张,每回有事下来,竟有人借着旨意大肆搜刮,把这些孩子们平素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些体己,尽数搜了干净。各宫各殿,哪宫敢吭气?担心被别人栽赃连坐还不及,唯有任那些下作之人,予取予求。”

  我低头,轻问:“圣上不曾有耳闻吗?”

  云鸢叹气:“后宫一直交于媛妃娘娘打理,圣上极少干涉。媛妃娘娘行事忍让,素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当没看见罢了。嚣张跋扈的人,背后自有人支撑,逾矩的虽是奴才们,但哪一个背后没有显赫的主子撑腰?没有人撑着,又有几个奴才敢妄为?”

  我不再多言。这凤凰宫内,怕是要有一段日子,不会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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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3)
随意用了些午膳,只听又有宫人在外长声通传:“媛妃娘娘宣戴才人芍香殿回话――”

  云鸢大惊,身子只如冬日蒲柳,坠坠欲落。

  我心内也一惊,起身,扶一抚衣褶,吩咐她们:“盈燕和临春留下,云鸢随我前去即可。”

  殿外,节气已近初夏,此刻日头正毒,不一会,我的小衣已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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