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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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十四虽不想去。但,十四既立志要成全君王,又岂能反悔?妻妾和睦,雨露停匀,应该是他最想见到的形状吧。他为国事操劳忧心,十四,又怎能于这良宵佳节煞了风景。
十四,只要君王觉得开心胜意,便好。
酉时三刻将至,我急急吩咐云鸢备车辇。
云鸢只觉我形容不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一双眼眸,自身后,幽怨地望着我,却说不出一句话。
挑了半天,最后,我让她为我换了一身白色的罗裙。我向来少穿白色,一来自个肤色过于苍白,穿白色,更显羸弱。二来清水才能出芙蓉,素白之色在十四心目中,只有墨荷柔儿这等绝色,才配资格穿着。
但,自打听到柔儿当日在紫宸殿的一番言论后,十四,便有些抗拒再着青衣。
此刻,身着白衣,也是无奈之中的仓促决定。云鸢为十四准备的那些颜色,过艳过浓,十四多日未面圣,只想将自个藏起,不想显得太过娇艳。
女为悦己者容。十四,其实不想让他看出,十四儿心里,有多思念他。如若让他知晓,则,十四在他面前所有的伪装,将,无所遁形。
这件罗裙,因着并非礼服,除了在裙裾和衣袖处,绣了同色的云纹外,并无其他太多修饰。我让云鸢为我照例梳了家常的双髻,松松地挽了,才显随意。这也是十四一直喜爱双髻的缘故。十四,自幼心高气傲,自恃天资过人,虽无殊丽,却不愿过于修饰,也是十四性子的娇纵之处。
临行前,我特地叫云鸢重换了长些的丝绦来,免得月焰复现于人前,再惹诽议。发髻之上,倒是插了数个钗环,毕竟是年节,不能太过素净,免得又惹君王震怒。十四,确实有些怕他拉下脸来。
一来二去,反反复复,好容易收拾妥当,更漏已泻至三刻。我急得不行,一张小脸更加惨白得没有颜色。连云鸢都忍不住道:“十四,何须这样慌张,十四如今有了身子,迟一些,圣上也不会再深责。”
我勉强应了,素手于衣袖中紧紧地绞握。犹嫌车辇太慢,恨不能插翅即飞至昭阳殿。
十四,不想再迟到,上一次家宴,十四不过迟到片刻,天子便震怒。迟至,则众目睽睽之下,教十四如何遁形?天子的一双精目,十四,真是藏无可藏。
好容易,车辇,在天子正殿门前停下。尚未停稳,我已三步并作两步走,自车辇之上踏下。
果然见,满殿的灯火人声,好不热闹。
第九章 淡极始知花更艳 (3)
因了年节,正殿门前,复换了喜庆的宫灯。悄悄环顾四周,昭阳殿内,一砖一瓦,一器一物,无不透着年节的祥瑞与隆重。连侍奉的宫人,也都换了新衣与头饰。
我扶了云鸢和芝儿,疾步而入。甫进入,始见君王一身华服,墨玉为冠,正端坐于正首,含笑与媛妃等人话家常。
十四,手心全是汗。强自镇定,上前几步,屈膝施礼,口中低道:“十四,见过陛下。见过媛妃娘娘……”
他似“嗯”了一声,眼光若有若无瞟过我一眼,便不再多言。倒是媛妃笑道:“妹妹来了。快请入座吧!大家等了半日了,就等妹妹来开席了。”
钱镠登时脸色一沉,媛妃呐呐地垂下臻首,不敢再语。我更是涨红了小脸,真想即刻找个地洞钻入。
有宫人过来为我引路,扶着我在君王右首落座。我有些吃惊,却未表露出异样。十四,犹记得上次家宴,媛妃让我坐的是君王的左首,左首为尊位,十四当时还想请辞。因何,今日,竟又让十四坐于右首?
钱镠始看我一眼,淡淡道:“十四的身子,好些了么?”
我勉强扯开一抹笑容,轻道:“回,回陛下,好,好些了。”话音未落,小脸,复涨得通红。
钱镠不语,深深再看我一眼,沉声道:“即便有了身子,也要注意分寸,满殿的人,连朕,都比你戴十四早至。”话,虽说得比之前那次和缓,但语意何其深重。
他在人前,向来对十四冷淡,十四跟在他身边日久,每一次,仍要被他这副冷淡无常的样貌伤到。
我面色一白,垂下臻首。
一个轻柔的声音随即扬起:“陛下莫要生气,十四妹妹向来守礼,恐今日是有事耽搁了也未必。”
我轻轻抬起眼睫。危难时,为我美言的,是一身粉色衣衫娇艳无比的喻昭容柔儿。见我抬头,复朝我露出浅笑,略略颔首示意。
我不禁也笑了,才笑,却有一些酸楚。低下头,只觉有一道精光逡巡于自个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君王的精目,十四尽管垂着脖颈,连抬头的勇气也没有。
也不知家宴何时开始,十四,仿似在神游一般,脑袋“嗡嗡”作响,机械地随着他人举杯,复停箸。
空对着一案的珍馐美酒,食而不知其味。每一刻,十四的座下,都像有火在炙烤,坐立难安。
时时走神发呆。十四,远远望着身边诸人,一个一个,俱是盛装。或浓或淡,或温婉或娇美,名花倾城,国色天香,莺声燕语,娇嗔妩媚。十四,若是男儿,想必也看不足吧。可是,为什么她们的娇颜之上,却看不出一丝如十四的憔悴,怪不得,他有多日不曾来看过十四一眼。我若是君王,我也不想来见平淡无味的戴十四。
殿中,有歌舞伎人助兴,丝竹之音,嘈杂得狠。十四的旁边,坐的不知是哪一宫的主位,十四并不认识。她自顾和自己右首的别宫主位叙话,对十四,只当看不见。
十四,实在熬得辛苦,忍不住自个灌了一大杯美酒,登时,一股暖意,自肚内直涌向心头。我淡淡地笑了,复斟了一大杯。凌波师傅所言极是,酒,真的可以暖身暖心。我一仰脖,又灌了一大杯。
一连灌了数杯,竟,有些薄醉了。
酒可壮胆,我悄悄抬起眼睫,偷偷,望向身边人。他,竟也在看十四,眉头紧蹙,眸中,俱是十四看不懂的深意。低下头,嘱咐了李裕几句,李裕随即前来,轻轻执过我手中的酒壶。
这是一把上好的夜光壶,价值可连城,我被他夺了,心头有些埋怨。才要起身,只见,李裕公公去而复返,重又执过那把玉壶回来。十四始笑,接过,又兀自给自己斟了一大杯。
才喝下,忽觉不对,竟如此苦。我悄悄俯下身子,刚想吐入自个面前的瓷碟中,忽听耳畔传来杯盏重重落下之音,我抬起杏目,只见钱镠眸色一凛,面似寒霜,正厉色看着我。我吓得停下动作,直起身,强忍着,咽下喉中的苦水。
李裕公公,将十四壶内的美酒,换成了这般苦涩难咽的醒酒汤。为了他的子嗣,他竟连十四此刻唯一的依傍也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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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短翼差池不及群 (1)
我有些失落,兀自看着自个面前的酒壶发呆。耳畔,却清晰传来媛妃娘娘笑语:“陛下,小王子和小公主们俱已候在殿外了。”
钱镠点一点头,俊颜上,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媛妃会意,朝身边的宫人略略颔首示意,宫人随即领命而去。不一会,只见殿外鱼贯而入一行人,十四有些醉了,竟一时看不真切。扶着桌角,看了半日,才看清,竟是各宫各殿的乳母嬷嬷和教养宫人,携了他的儿女,前来向父皇母妃请安。
这是十四第一次看见他的子嗣,不由得瞪大双眼。虽,有些模糊,但勉强可以分辩,为首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公主,才垂髫之年,已出落得风姿绰然,想必,是承继了其父母的天资福荫。再后面,复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幼童,最小的尚抱于乳母之手。逐一,于殿内,行叩拜大礼,向起父皇母妃问安,报上名讳。
已能开口的,就由自己禀报,尚小的,则由乳母或教养宫人替代。李裕公公,领着数个小黄门默立在旁,每请安完毕,则按例替天子分发赏赐之物。有笔墨,有珍玩,还有孩童喜爱的各色小物件,不胜枚举。均用华美的漆盒捧了,每一宫每一殿,虽略有不同,却一样丰盛。
另有服侍的宫人上前,接过小黄门手中的赏赐之物,请安的王子公主们,则高呼万岁,再次叩谢父皇赏赐之恩。
钱镠,含笑点头,俊颜之上,是十四从未见过的另外一副面目。看得十四心里,生生地疼。
当听到一位教养宫人抱着一个小王子走近,跪地叩拜,口称“元玟殿下”叩见父皇母妃时,我心内一惊,定睛看着眼前人。原来,他,就是当日张淑妃所生的元玟皇子。
粉团一般的小小人儿,抱于乳母手中,一双灵动的眼眸,好奇地望向周围众人。可怜他幼年失诂,亲生母妃仍被钱镠囚于冷宫内,自己,则教养于媛妃娘娘膝下。即便如此,他日能够封王封侯的机率,更少而又少。
身世哀婉,此时,却不自知。
待到长成,旧事岂能瞒住?彼时,骨肉分离之痛,遂变成心头痼疾。
我心内一酸,为免人瞧见,忙悄悄别转小脸,偷偷试了。甫回身,刚抬起眼睫,就对上君王的一双眼眸。墨霭重重,其意难辨,只淡淡一瞥,即已移去。
那些孩儿,礼毕之后,一个一个,随即再由乳母及教养宫人们领着或抱着,往偏殿用膳去了。
比之历代帝王,他的子嗣并不算多,可说是单薄。十四,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一行身影,心内,百种滋味。
这些花朵一般的男孩或女儿家,多是他与不同女子所出。十四,竟也要成为这众多女子之中的一名。自此,与其血脉相连,不可分割。血脉虽相连,却与情爱,毫无瓜葛。
十四,也要这样么?十四他日,也会沦落至此么?
帝王之家,所出的王子公主,均有自己的乳母和教养宫人,有自己单独的殿室,平日得见父母的机会极少。长大后,更要离宫别居,虽富贵荣极,却没有平常人家的温馨和睦。
十四的孩儿,日后,也要如他们一般,长于深宫寂寥之中么?
我刚想起身暂避片刻,只见,媛妃娘娘忽离了座,行至殿中央,向君王深施一礼。随即有宫人前来奉上银盘,盘内,已事先放好了玉壶玉盏各一只。媛妃娘娘自宫人手中接过玉壶,上前几步,行至君王跟前,俯身,为君王的御杯斟满了美酒。含笑道:“臣妾,值此良宵,恭祝陛下江山永固,千秋长存!”
一面说,自己,屈膝跪地再施大礼,亲自,为君王奉上御杯过头顶。
钱镠点头微笑,温言道:“爱妃请起吧。”随即,接过她手中奉上的御杯,一饮而尽。另有宫人在旁,已为她将银盘内的玉盏斟好了佳酿。媛妃娘娘遂起身,接过宫人手中的玉盏,以袖遮面,饮了。
宫人引着她刚坐定,随即是新罗的贞姬昭仪,其后是喻昭容……一位接着一位。十四,眼看着君王好酒量,一杯接一杯,饮着面前之人奉上的玉液琼浆。时而大笑,时而低语,似有无限之开怀。
我愣愣地看着,宛如泥雕蜡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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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短翼差池不及群 (2)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自个面前如走马灯一般,衣香鬓影,乱人眼目。我低下头,兀自发呆。忽有宫人前来,至我的座前,轻声提醒道:“娘娘,该向圣上敬酒了。”
我一惊,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立起,随着她踽踽行至君王的案前。
依葫芦画瓢般,施礼,斟酒,奉上。或许念着我身子沉重,一旁有宫人,扶着我跪地,行叩拜之礼。我咬紧唇瓣,祝酒之辞,却是一句也说不出。
钱镠看我一眼,淡淡一笑,自己,从我手中取过御杯,轻道:“起来吧。”随即,一饮而尽。
我垂下臻首,苍白着小脸,挣扎着扶着宫人的手臂,起身。照着规矩,再接过宫人为我奉上的玉盏,以袖遮面,将酒汁倒入自个的喉咙。甫入喉,即刻皱紧眉,口中又苦又涩,竟仍是方才强逼我喝下的醒酒汤。
我涨红了小脸,硬吞了下去。他失笑,半晌,始轻道:“去吧,小心身子。”
我垂下眼睫,小脸上,浮出的,只有一朵清水娇颜。他看着我,似有一瞬间的失神,眸中一紧,复移去。
十四,再施一礼,转身,回座。
才坐下未多时,只见又有一名宫人奉了一个银盘,行至君王跟前。屈膝跪地,并将手中银盘高举过头顶。
盘内,那一枚一枚的绿头小牌,便是今晚各宫各殿的主位。这是让天子遴选今夜侍寝的嫔妃之意。我略略侧过素颜,双手于袖内握紧,唇畔,虽露着娇柔之意,唇瓣,却无半点血色。
只听他沉声道:“按旧例吧。”
执事宫人闻言,遂高声传旨道:“勺香殿媛妃娘娘奉旨守岁!”
媛妃闻言,赶紧起身再离座,行至殿中央,屈膝,再向君王深施一礼。钱镠笑,伸手示意她免礼。
我更深地埋下脖颈,咬紧自个的唇瓣。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
今夜,值此良辰佳节,君王,当于后宫主位并宿。十四,连他的侍妾都不是,连伤心的资格,都不曾有。
十四,不是讲好要成全君王?为何此刻,竟如此不争气?
念及此处,我深吸一口气,复又扬起脖颈,抬头,含笑望向自个头顶之上的雕梁画栋。浅浅,再一笑。随着众多起身离座的佳丽们,将自己隐于其中,口呼万岁,向座上的君王和媛妃请辞。
盈盈,再一拜,转回身,扶着云鸢,向殿外走去。
始出朱门,即刻感到一股扑面而至的寒意,十四瑟缩了一下,套上云鸢递上的裘袍。漆黑的苍穹之上,一颗星子也无。子夜尚未至,天色,竟成了墨染一般。
云鸢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