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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部分

陌上花开缓缓归-第71部分

小说: 陌上花开缓缓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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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笑:“云鸢,又多心了。十四,就不能叹气么?”

  云鸢放下手中的银针,望向我眼眸,探究道:“十四,可是想圣上了?圣上,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云鸢觉得――”她望住我,欲言又止。

  我莞尔:“怎么?”

  云鸢幽怨道:“或许是云鸢多想,但,云鸢怎么觉着,如今圣上和十四,倒是越来越生疏了。”

  我只笑,却不答。只轻道:“云鸢,来,扶十四躺下。照着十四教你的做即可。”

  云鸢嗔道:“十四,再怎样任性,也要想着云鸢一点。每次,都叫云鸢为你扎针,哪天,真出了什么大事,云鸢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圣上割的。”

  我径自撩起衣物,露出细细的肌肤,口中,再低低嘱咐她。云鸢取了针,照着我之意,一一刺入。有几次,力道不够,穴位处,竟渗出豆大的血珠。

  云鸢吓得惊叫,我忙按住她,低道:“不慌,不碍事。即便是医女,也会偶尔失手。”

  云鸢咬牙,几乎要哭出来,任凭我怎样劝,死活不肯再施针。

  我叹口气,只得自贵妃榻上起身。未免她一味自责,遂打趣她道:“才试了一次,就吓成这样。十四当日,要象云鸢这般,早给几位师傅打得体无完肤了。”

  云鸢瞪我:“云鸢的天资,能和十四比么?!”

  我苦笑,缓缓行至外殿。

  刚出朱门,就见小黄门蛛儿和宫女芝儿两个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云鸢在身后叱着:“一个个,不好好服侍,扯什么闲话,皮痒了不成?!”

  我看着眼前两个比自己高不了许多的半大孩子,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温言道:“去,打发个人,去昭阳殿那里瞧瞧,看今儿圣上可有空?”

  蛛儿登时应声道:“奴才才刚从尚食局回来,听执事的公公讲,昨儿大梁国又来了使,这会子正在月华殿见驾呢!”

  我心一动,沉声道:“大梁国么?”

  芝儿也忙点头附和道:“奴婢早起也听芍香殿的宫人讲,听说是大梁又要和杨吴打仗了,特地遣了使臣,要同圣上商议一同伐吴。奴婢们听说,大梁的使臣前儿正月里头已来过一次,今儿是第二回了!”

  我若有所思,轻轻点头。芝儿祖籍杨吴,故闻听此事,私下议论是人之常情。我转身和云鸢道:“云鸢,取我的袍子来,十四,此刻想去月华殿瞧瞧。”

  云鸢眼一亮,应声复命去了。

  当日,钱镠曾答应十四,将不尘交给林邑谦救治。治好之后,是去是留,全凭不尘自个定夺,而林邑谦也一口允了。今番大梁来使,十四想去瞧瞧,可是林生。不知,墨荷的身子,好了没有?

  心内想着,足下,已径直向前行出几步。云鸢追上来,为我披上裘袍。大寒虽去,立春未至,地气仍酷寒。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但,走在日头下,仍感到了一丝入春的暖意。

  云鸢似知道我心思,在后小声叮嘱道:“十四,别顾着自个一时的性情,触犯了天家的忌讳,云鸢,着实忧心。”

  我回身望望她,含笑道:“云鸢不是说过,十四什么祸事没有闯过,圣上不会要了十四的脑袋的么?”

  云鸢啐我:“亏十四,都做娘的人了,还有脸说。”因顾着身后的宫人,语音极低。

  我怅然一笑,不再分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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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妾身如辙遗渐远 (3)
走走停停,直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才隐见月华殿的外殿宫阙。我有些累了,扶着云鸢歇了片刻,才要再走,只见,远远有一行人自殿内行出。

  身后,蛛儿赶紧插话道:“娘娘,那可是大梁的使臣?”

  我看了半日,也看不出。但,人群中,并无十四熟悉的旧影。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我低头轻道:“蛛儿先去前头看看,看圣驾此刻可有空,再来回。“

  蛛儿赶紧欠身应了,急急复命去了。

  不一会,便奔回。一面拭汗一面喘息回道:“回娘娘,奴才问了,刚刚那行人,确是大梁的使臣。听门口管事的说,这会圣上跟前还有几位大人在回话,怕一时半刻,抽不出空来呢!”

  我不禁略略变色。杨吴与吴越接壤,其国君残暴好战,东征西伐,从未止歇。杨吴境内,更是百姓涂炭,民不聊生,遇至荒年,竟时有食人之惨剧。十四少时在明月楼就曾耳闻,自钱镠初建越王府始,两国边境冲突不断,滋扰吴越边境日久。此番,竟又与大梁起了纷争,欲联合吴越一齐伐之。不知钱镠会作如何回应?

  十四心内,忽然有一丝不详之兆。

  我低低道:“既然如此,咱们回吧。”话音甫落,扶着云鸢慢慢往回走。艳阳高照,十四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方才的暖意。

  云鸢轻问:“十四,怎么了?”

  我摇头:“云鸢,等用了晚膳,你再打发个人过来瞧瞧,看圣上可有空。十四,有话,想同圣上讲。”

  云鸢立刻应了,她似早等了这一日,小脸上尽是喜色。我虽也是笑,心头,却满是苦涩。怕是一场更大的战事,再难幸免。十四,不担心君王的筹谋,十四只怕自个生产的时日近了,而君王,不在近前。

  自古女子生产,宛如一只脚踏入鬼门关。阴阳两界,一线之隔,孰死孰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妄断。

  十四心里,不是不怕。

  一直等到酉时二刻,蛛儿才进来回话,说圣上此时,刚回到昭阳殿。我赶紧吩咐云鸢备车辇。只携了几个宫人,驱车赶往天子之所。

  日头,已西沉不见,天边仍有晚霞,连着重重的宫阙,直接入天际。十四,已有一月未见到他,纵然国事繁忙,可是,他却不曾抽出片刻来看一眼十四,哪怕是十四腹内的孩儿。

  正如云鸢所说,这些日子,他竟与十四,越来越疏远了。不知十四的君恩,是否也如淑妃所言,即将逾期?还是,他果真忙于国事,没有片刻闲暇给十四?

  我下了车辇,扶着云鸢步上外殿正门前长阶。早有宫人前去通传,我静静等于门外。果然,不一会,李裕就亲自前来迎接我。

  刚见我,老脸上即已笑开了花:“娘娘,今儿怎么得空?”

  我闻言,只得苦笑,也不与他理论,随着他,一路缓缓穿过中庭,行至内殿。只见殿内,却无君王身影,看见我失望的神情,李裕的脸上,笑得更如一只皱皮的核桃。

  “娘娘,请稍等片刻。圣上此刻,尚在传膳,嘱咐娘娘在此稍等片刻,让老奴先过来陪娘娘说会话。”

  我笑,却不怒,低低道:“想必此刻来觐见的不止十四一个吧?想必这会子圣驾的膳桌跟前,尚等着一位娘娘小主也不一定。公公说,十四说的可对么?”

  李裕愣了片刻,随即笑道:“老奴愚钝。娘娘说是,便是。”

  我淡淡一笑:“公公先去奉驾吧。十四,稍等片刻,不碍事。”

  李裕有一丝迟疑,强笑道:“娘娘,怎不问老奴,是哪宫的娘娘小主?”

  我转过身,正色道:“十四不想知道。公公快别呱噪了,赶紧去侍奉圣驾要紧。”

  君王,也有君王的无奈,每一个,不管远近亲疏,俱是他的枕边人。既已登门,又怎能将人家赶了出去。

  他如今,也渐渐懂了十四的心思吧?故,才叫十四在此地稍等片刻。而不是,如之前那般,让十四亲眼目睹不忍目睹之事。

  可是,即便如此,十四的心,就不会痛了么?十四,既不能伤心,脸上,就只能绽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十四,自见君王,已近两年。如淑妃娘娘所言,或许,再有至多一年,十四,就不用如此煎熬了。

  见我笑,李裕倒愣了片刻,半晌才道:“娘娘如今,越发高远了。”

  我登时笑出声。李裕皱眉道:“娘娘还笑呐!”

  我心内刺痛,娇声再道:“圣上跟前有别宫的娘娘小主,十四就不能高兴么?圣上雨露停匀,椒房和睦,方能子嗣绵延,十四开心还来不及。公公倒说说,十四为什么要哭呢?十四若哭了,圣驾面前,公公怕更交待不过去了。”

  直听得李裕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弓身,朝前复施一礼。我以为是向十四行礼,刚想让他免礼,身后,忽传来君王扬声道:“什么事在朕面前交待不过去了?”

  我转过身,乍见他,竟有一丝恍惚。片刻,才想起行礼,兀自强笑道:“十四,在跟公公说笑。”

  他大步而入,看见我,只冷冷一句:“十四找朕?”

  我见他颜色不对,不禁后退了半步,轻轻点头。转身看一眼殿内的宫人,欲言又止。他挥下袍袖,冷声道:“都下去吧!”

  殿内随侍的宫人,登时齐齐弓身退去。一时间,外殿之中,只剩下十四和君王两人。
第三章 满眼云山是去程 (1)
见外人去了,銮座之上的他,却并未有所改变,低头看着殿内的我,等我自个先开口。

  我被他瞧得,有些拘谨,慢慢,垂下眼睫,不敢再与他一双精目相接。

  他等了片刻,见我仍不出声,遂沉声问道:“十四,怎么不讲话?”语气中,透出一抹不加掩饰的严厉。

  他已有很久没有见过十四了,也有很久不曾这样跟十四讲过话。语气,如此冷淡,疏离,仿似,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他的朝臣或属下。

  我面色苍白,轻声开口道:“十四,敢问陛下,方才大梁的使者里面,可有十四的故人么?”

  他蹙眉,淡淡道:“十四是说林邑谦?朕倒是听说过,自他去岁卸任后,梁国国君就以失职罪名,免了他的差事。想必此刻,已死在他大梁国的大牢内吧!”

  我大惊,扬起小脸,望向自个面前的君王。

  朝服已去,只着一件家常的玄色衣衫,点漆墨染的眸中,不见一丝波澜。俊颜之上,只余深不可测的寒意。

  我颤声道:“也是陛下……所为么?”

  他挑起眉,半真半假地笑着:“十四,想说什么?十四先前不是说,此乃大梁界内,是朕难以触及之处么?此番,又怎的来声讨朕了?”

  我垂下眼睫,一张小脸,如纸样苍白。

  林生,确是死罪。连娘亲都说过,此人乃一介狂生,难成气候。但,只有他钱镠可以杀人于无形。他,想必已忍耐很久了吧?十四,一直不解,林邑谦设计谋害他多次,他何以能一直隐忍不发,原来,是想借刀杀人。

  林生死了,墨荷,又将飘落至何处?天之涯,海之角,哪里才能有她一隅容身之所?

  娘亲说得何其对,自古伴君如伴虎,更遑论他钱镠。此刻,十四不知他为何复对己厉色,十四,又错了吗?十四,明明很想问他,墨荷在哪里,却只能三缄其口。

  原来,有些人,生就翩若惊鸿,天南地北,一旦飞去,即成永诀。十四,与娘亲也如是,十四,与墨荷也如是。

  十四,自见君王始,娘亲,师傅、墨荷、隋蘅……一个一个,都只能成为十四身边的过客。几回寒暑,眨眼间,已是关山飞越,只影难求。十四此生,注定只能孤零零守望他一个人。不用等到红颜老死,只需等到他日,等他再厌弃十四,则,终零落成凤凰宫内的一缕苔痕。

  他见我变了色,略略缓和了些语气道:“十四,还有事么?”

  这无异是教我告退了。

  我悄悄握紧自个的掌心,抬起眼睫。心内在挣扎,是否可以贸然问出。掖庭干政,是死罪。不过之前,他好像并未因此深责过十四。但,十四,若此刻不问,胸中的未了之事,更待如何?十四,恐怕等不了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问出口:“十四,听说大梁已经派了两次使臣,要陛下一同伐吴,陛下应了么?”

  他面色再一沉,喝道:“十四的胆子,越发大了。”

  我垂下臻首,低声回道:“不是十四僭越,十四,就快要生了,十四……”

  銮座之上,良久无言。

  就在我快要绝望之际,耳畔,忽听到衣物轻响,原来,他已行至十四跟前。低头,托起我下颔,一张俊颜上,阴晴难定。

  隔了好久,才叹口气,将我揽入怀中。哑声道:“十四,不用怕,朕,不会丢下你。”

  我心内,登时猜到了三分,颤声道:“陛,陛下,是要亲征么?”

  他不答,只是手臂加重了力道,将我紧紧贴于胸前。半晌,才沉声道:“杨吴,素来嚣张,先前屡次进犯我国。天宝初年,湖州刺史高澧叛乱,杨吴常州刺史李简,竟将兵应之,高澧虽兵败于朕,但其麾下五千人,在吴军护送下投奔杨吴。恶邻在前,朕不立,则弱。这一仗,朕必须要打,且,必须要全胜。此番梁与杨吴交战,正是朕出兵的绝好时机,事关吴越大计,朕无从选择。眼下,赵国胜卧病,朝中几位将领都略嫌不足。要论统兵的最佳人选,非朕自己莫属。十四,明白了吗?”

  十四先愣愣地听着,他竟不惜犯了忌讳,细细说了这么多给十四。随后,越想越怕,揪住他衣襟,在他怀内,嘤嘤地哭着。

  他低头笑:“十四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第三章 满眼云山是去程 (2)
十四,也不想哭,但鮫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溢出。我摸索了半天,寻不着素帕,只得暂用他的袍袖擦了。他不怒反笑:“也只有你戴十四,敢这般糟践朕的衣物!”

  我不曾留意,心内想的,却是另一件大事。十四生产的日子渐近,十四,尚有一些要紧事要赶紧交待。

  “陛下的锦衣军,可,可允许婚配么?”我小心翼翼问道,唯恐触怒他。

  他失笑:“戴十四,你的脑袋里面装的,净是些什么东西?”

  我低道:“十四,问陛下呢。”

  他咬牙道:“十四,有什么高见么?”

  我擦擦泪痕,离了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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