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空念-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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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不会知道。”孟棠时眼神重新暗下来,右手枷锁的铁链撞出冰冷清脆的响声,他又勾起唇角露出个微笑,“或者你也可以试试,我就是这种人啊。”
“你不是喜欢他么?”齐寻峰话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嫉恨。
“连他都要骗,你装着不累吗?”
“累?”孟棠时收了笑意,歪着头好奇道:“这个面具,你们不是很喜欢吗?”
人人都说初心,可谁能够从始至终半点不变,岁月过眼烟云散,长路尽头哪里还有当年人,回首若隔世,又该拿什么来认做是真正的自己呢?
水中月捞不得,那天上的明月你就能求得到么,千江有水千江月,那是水也是月,如何算作虚影?不过是落在了看客的眼里,代代无穷已,年年望相似。
这喜怒哀乐是他的,面具也是他的,从头到尾当然都是他。
只是曾经那个温柔爱笑的自己留在了昨日,即便现在只剩下一副皮囊,孟棠时也不想失去这一部分。
除了晏重寒面前,他再也无归处安置魂灵。
晏重寒……
齐寻峰死死地盯着孟棠时耳骨那颗鲜艳的红痣,沉声道:“不过因为他是个中庸,不能跟你结缔约。”
孟棠时神色冷淡,眼里满是讥讽:“他是不能,那你就敢吗?”
“你甚至连定信都不敢。”
突然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和笑意,凑近问道:“是不是呀,指挥使大人?”
口吻轻薄如挑衅,却在柔软的笑容掩盖下,像一句动情私语,美好到让人甘愿为此舍弃清醒。
齐寻峰明知他故意引诱,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抓着孟棠时的肩膀就把他按到墙边,刚俯身下来却突然脖子一凉,不知何时一把小刀抵在了他颈侧,刀锋浅浅划破了皮肤,流下一缕温热的血。
“你想咬我脖子,我难道就不想咬你脖子吗?”
孟棠时猛地曲膝狠狠撞向齐寻峰腰腹,齐寻峰措手不及,剧烈的疼痛迫使他弯下腰,而孟棠时却不再出手,像是突然失力一般从墙上滑倒。
“棠时!”
背后响起一声惊呼,齐寻峰忍着疼惊讶回头,是晏重寒赶来了。
孟棠时缩在齐寻峰的阴影下,抵着墙角惊惶无措,只虚弱地朝他应了一声,垂着眼委屈极了,晏重寒慌忙过来抱起他,转而怒视齐寻峰。
不等齐寻峰开口,晏重寒腿风已经横扫过来,他下盘极稳,齐寻峰双臂抵挡仍被踢出去三尺,心口巨震,差点咳出血来。
晏重寒护着怀中人,也不欲再继续,只警告般深深看了他一眼,是封来日再打的战书。
随即收回目光,低头放缓了声音:“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孟棠时轻轻摇头,他身上药效还没散,晏重寒抱着他就往回走,步伐飞快。
“我们先回去,请个御医官过来看看。”
齐寻峰从地上爬起来,冷眼看着他们离去。
夜风渐起,吹走了那点残留的雪茗甜香,只剩下刺鼻的血腥味。
孟棠时抱着晏重寒脖颈,从他肩上探出半张脸望向齐寻峰,夜色掩盖下,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一片幽暗,却又带着点顽劣的笑意。
只是一瞬他便缩回了晏重寒怀里,亲了亲他下巴,软着声音道:“不要医官,要你。”
风吹云散,中秋过后星月依旧温柔,清晖拥着整夜人间,该来的雨并没有落,反而化作水汽凝在青瓦高檐,随风拂过山茶花瓣,白霜清露,盈盈欲滴。
人生看得几清明。
事事都要至查通透,水清无鱼,那才是痴愚人的不合时宜,不如乘风倒头大梦黄粱,揽怀忘忧。
诗酒年华,得意尽欢。
作者有话要说: 齐寻峰:他是杀红了眼,不是我欺负……
小晏:我杀了你!
李绎:那你来解释一下地上这么多人是谁杀的?
齐寻峰:……我,是我总行了吧!
谢谢观看。
☆、第七十六章 决堤
祁桑眼神哀恸,在岑予月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摇头,严戈沉默着送他出去,等他重新回来时,却见岑予月从床上摔了下来。
严戈急忙蹲下身扶他,“你想做什么?”
岑予月手臂撑地,低着头不说话。
“是要喝水吗?我帮你拿。”
岑予月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帮我,难道一辈子都要你帮我吗?”
严戈停顿了一瞬,“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陪……”
“严戈!”岑予月抬起头看向他,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我不愿意。”
“这样活着比死更难过。”
严戈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不许死。”
“凭什么?”
岑予月推他,发泄般扯着他衣襟,冷声质问:“你凭什么管我?”
“我恨你!严戈!我恨死你了!”
是他非要带自己回来,又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去给他找大夫,在绝境里非要塞给岑予月一点微小的信心,却再一次叫他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破灭,失望比死心更折磨人,多么残忍。
严戈轻轻把他抱回床上,低声说:“你恨我吧。”
岑予月红着眼,还抓住他衣袖不放,几乎是乞求的语气:“严戈,我不想这样活着……”
“求求你,你让我死吧。”
严戈沉默地看着岑予月,突然低头下来吻他,眼里是快要决堤的疯狂和痛楚,甚至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恐慌。
他其实比岑予月更加难受。
“我不会准。”
岑予月偏过头躲开他,“你发什么疯?”
严戈捏着他下巴端正他的脸,强行要延续这个亲吻。
岑予月的腿动不了,手上力道却不减,狠狠一拳直击严戈胸口。
“放手!你别以为我不会打死你!”
严戈闷哼一声,撇开头吐出一口血沫,眼神更加阴鹜了几分,踢靴上床压住他。
“我就是要睡你,你趁早打死我吧。”
他像是笑了一下,神色却格外凶狠,几乎带着孤注一掷的强硬,岑予月一时又惊又气,手足无措地呆愣了片刻,直到严戈扯开他的衣服,岑予月才后知后觉出他这话里的意思。
严戈要和他结缔约,他想拿自己要挟岑予月。
岑予月回神猛地挣扎起来:“放开我,严戈!”
“你这个疯子!”
岑予月愤然间对着他脸就是一个耳光,严戈被打得偏过头,手上动作却依旧不肯停。
岑予月惊慌下伸手掐住了严戈的脖子,指尖抵上血流处,他只要再用点劲,就可以解决掉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麻烦,而且严戈是不会反抗的,岑予月都知道。
严戈唇角青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轻握住他手腕问道:“你是不是要杀我?”
岑予月移开眼,避过和他对视,手上突然松了力气,严戈却不放过他,低下头鼻尖抵在岑予月耳边,气息灼热,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
“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说完就把岑予月手腕卸了,动作又快又准,岑予月痛到用手肘推他,他也不再理会,死死地按住岑予月肩膀。
和他过激的行为不同,严戈态度格外认真,目光甚至是温柔的,他郑重地告知岑予月:“过了今晚,你是要杀我还是寻死我都陪你。”
严戈叼着他的脖子,齿间突然发出低沉的轻哼,眼神开始变得温柔下来,片刻后满足地松口亲了亲他。
很甜,严戈沉溺在他的味道里。
岑予月终于不再颤栗了,他安静地落着眼泪,目光涣散却神智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有了某种尘埃落定的深切关系。
丹桂酿着酒香,像是在燃烧一般,铺满此间天地,醉倒秋夜风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晏:那个……其实医保的钱还是不能省
岑予月是传出神经受损,也就是运动神经出现障碍,有感觉但不能动的那种。(一个恶意的微笑
☆、第七十七章 西楼
第二日下人来通传的时候,晏重寒刚练完拳,李绎进来没见到人,问道:“孟棠时呢?”
在昨天听到晏重寒带走他的时候,李绎也知道自己不便打扰,还是忍不住担心了一夜。
“棠时还在休息,已经没事了。”
晏重寒笑容诚恳,“多谢皇上关心。”
他身上还留存着孟棠时的引香,浓重的味道从衣襟领口散出来,怀拥明月,袖拢清风,缱绻□□借此隐约露出一角,却又在光下坦坦荡荡,照得李绎不可见人的心思更加怯缩。
连晏重寒的笑容在他眼里都像是炫耀一般,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么亲密。
李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无法再待下去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此刻却发现事实还是难以面对。
没等晏重寒接着说话,他就匆匆离去,背影几乎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晏重寒垂着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听一声鸟雀轻啼,他从身旁折下枝金桂,慢慢踱步进了房。
午后接到严戈的消息,他们便借口休养提前回了汴京。
岑予月半躺在木塌上,身侧小几摆满了各色糕点,他手里拿着一块酥饼,一反常态的安静,但好歹是肯吃东西了。
四人刚打一照面,严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孟棠时袖口一动,叶索惊鸿眨眼间出手,直冲严戈而来,白光从他眼前极近处划过,鞭身割风凛冽,隔空擦过都有一种火辣辣的疼。
严戈的刀不在身边,在他手下躲避得很是狼狈。
孟棠时从来都一副温润柔和的样子。
大抵相貌精致的美人就像那易碎的青盏白瓷一般,让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端着捧着都怕磕了碰了,就该要悉心收藏,妥帖安放,更何况晏重寒平时护他跟护什么似的,严戈也从没料到他出手会这么狠,闪躲间备受打击,岑予月就算了,他竟连孟棠时都打不过。
岑予月和晏重寒面面相觑了片刻,急忙咳了声:“公子,我没事。”
孟棠时在第一眼就发现他眼角那颗红痣消失了,闻言反问道:“没事?”
孟棠时盯着严戈,“那怎样才叫有事?”
严戈立即诚恳道歉:“是我不对。”
孟棠时收回链鞭,又看了他一眼,今天就算打死严戈,也于事无补,他本来也不喜欢为无意义的事白费功夫。
“严域守,失礼了。”
晏重寒急忙上来牵住他的手,在上司控诉的目光中问道:“手疼不疼?往后还要执笔写字,马虎不得,我先给你揉揉?”
孟棠时回握了他一下,轻声道:“你们俩出去吧。”
等他们走了,孟棠时坐到岑予月床边,笑容温柔,“我已经派人去寻姨母了,腿伤会治好的,我保证。”
岑予月低下头:“师父……姜长老不会管我的。”
孟棠时再次郑重应道:“别担心,交给我。”
“公子,国师就是赵霜寒。”
岑予月压低了声音,“他本名赵西楼,也就是黄龙守。”
所以并非他们猜测的一个组织。
孟棠时皱起眉头,国师一职由崇英帝设立,难道这就是他自建德帝炼造域守符失败后的择道而行之?那他们一定还有别的压制手段来保证黄龙守传承。
既然李阜不知道赵西楼的身份,他为何不趁永延帝李蓦死后直接一走了之?他都已经不再忠心皇帝,反而还要留在宫中。
莫非……他根本就不能离开皇宫。
孟棠时点点头,“我会修书一封告诉李绎派人去找赵西楼,不出意外他应该还在皇宫。”
而这个秘密也该重见天日了。
终于有了线索,孟棠时却并不着急,反而仔细地把岑予月衣服上沾的饼渣拈去,扶着他躺下,“严戈欺负你了?”
岑予月笑了笑,“没有。”
“他救了我。”
孟棠时起身又瞥了眼窗外,严戈就在不远处,还不放心地望着这边。
“跟我回去?”孟棠时回头问道。
岑予月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孟棠时便轻轻给他掖好被子,“那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
他从屋里出来,冷眼审视严戈片刻,礼貌微笑道:“下官告辞了,严域守还请万事小心。”
孟棠时声音轻柔一如既往,严戈听着却心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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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日春怀似酒浓,插花走马醉千钟……”
赵西楼嘴角溢血,身上也到处都是斑斑血迹,那柄久负盛名的剑被他随意插在地上,寒光湛然不可逼视,赵西楼元气大损后又和岑予月打了一场,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敢过去直面他。
直到孟棠时赶到这里,赵西楼才突然睁开眼。
“你们没有域守符,控制你的天子牙璋怎么会被谢几辰拿走?”
赵西楼静静地听他说完,呼了口气,眼神沧桑,像是在怀念什么:“你很聪明……”
不用孟棠时再套话,他直接道:“它是谢几辰拿走的不假。”
赵西楼嘴角扯出一丝讽笑,“但控制我们的……从来都是皇帝的贪欲啊……”
他是三朝国师,景兴年天子近臣。李阜很信任他,因为他看起来是永延帝留下的那批旧臣里攻击性最低的一个,没有实权,整天守着叩仙台,靠故作玄虚装出来些仙风道骨,李阜却还是喜欢跟他寻仙问道。
他不止一次找赵西楼打探前朝密事,赵西楼知道李阜是在找黄龙守,他也不打算告诉李阜,甚至随意暗示了几个人,李阜果然找机会下了手。
他喜欢这种把天子玩弄在股掌之间的荒诞感觉,在他面前,众生不过都是草芥,还包括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赵西楼也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这都怪那帝王那祖传的疑心病啊。
乾化年间封启周四将,昌平帝分封四域守又暗中设黄龙卫于汴京以牙璋制衡。后在建德、崇英却又开始忌惮黄龙守,用域守符压制失败后架空暗卫,转封为国师,逼服密药不得离宫。
后来到了永延帝,知道了宫中有这么个人,简直睡不得一个好觉。他师父便是永延年间的黄龙守,知其杀心,便没选徒弟里聪明的那个,而是要他继任。
剑仙之名能令帝王暂时按压,虽然惧怕,但也更加忌惮了,私下借江湖人手想要控制他。死前还想杀他还儿子安稳江山,反而棋差一步,还未交付黄龙守密事,先被他一点剑意打断了气。
有了权力,又想为制约它再设立另一股权力,循环往复,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