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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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蹦起来拍拍屁股,往斜对过一指,花里胡哨的一条街:“不然你进不去。”
一个人想要引起另一个人注意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季然目标明确,在网上确定了几家Gay吧直奔而去,李鹤阳拖他:“你不是让我来接你的?”
“他准来。”季然答非所问。
李鹤阳觉得自己有点残忍:“万一还是不来呢?”
“准来。”
得。李鹤阳把校服外套扒下来,舍命陪鸡崽儿。
其实说得信心满满,要不是心里发憷又没底,季然也不会专门把李鹤阳支使来壮胆。他俩专门挑了一家招牌看着清幽的,以为是个清吧,结果推门就被音浪震得一哆嗦,里头光怪陆离,灯光调得昏暗,只能看清大概分了几个区,唯一亮堂的是大厅正中的圆吧与对面的演出台,几个人在上头蹦跶着,甩着脑袋弹吉他,看着像个小乐队。
“这跟普通酒吧有什么区别啊?”
李鹤阳问,震耳欲聋,说话得贴着耳朵吼。
季然吼回去:“可能这里都是gay吧!”
“也有好多女的啊!”
“男女都一样!”
吼几声嗓子放开了,胆子也就放开了,吧里什么年龄层都有,校服一脱,他俩也没显得多突兀。再吧台边坐下,调酒小哥眼睛毒,逗季然:“果汁?”
季然一本正经:“我要酒。”
李鹤阳:“你要可乐。”
旁边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打他俩一坐下就在观察,闻言笑了:“弟弟,酒比可乐贵啊。”
季然在高脚椅下踢李鹤阳,让他不要碍事,头一歪,笑眯眯地说:“我有钱。”又浑又欠揍,跟个真正的二世祖一样。
李鹤阳点了两杯没酒精的调酒,季然反正也不懂,尝着不苦就当气泡水来嘬,那两个大学生挨过来坐他们身边,问你们是一对么?季然哈哈笑,拍着李鹤阳的肩说不是,这位笔直。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李鹤阳有点好奇,反问他们是不是情侣,那两人也笑起来。
四人搭伙开了一桌桌游,没觉得时光流逝,演出台上已经唱了两轮,还玩了一回游戏,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浓妆艳抹奇装异服,有像洋娃娃一样的男生,也有壮如棕熊的男人,偶尔灯光扫过角落,还会有些暧昧的画面一闪而过。季然大开眼界的同时喝了好几杯“气泡水”,醉倒是不醉,就是有点发昏,抱着酒杯盯着坐他对面的男生抽烟。
季成川点烟的时候习惯微微眯眼,烟嘴偏右,向左歪头,点完烟掀起眼皮或是抬起下巴,都有股没正经的坏劲儿,看得人胸膛痒痒。
“好抽么?”他脱口问道。
他们这一轮玩牌,那男生两手忙着码牌,叼着烟抬眼看季然:“什么?”
季然喉头滑了滑,看着他的嘴指了指:“烟。”
“想试?”男生二指夹烟喂到季然跟前,逗他:“尝尝?”
烟嘴湿漉漉的,咬得有点扁,还印着齿痕,季然迟疑地看了两眼,忍不住凑上去。
身后好像传来两声小惊呼,像是有谁被搡开的动静,季然没当回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也就没看见对面的人看向他身后的惊讶目光,他刚含住,肩膀就被人用力掰过去,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拔掉了他嘴里的烟。
嗵。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季然心口一蹦,犹如寒冰乍破,终于又汇汇流淌出鲜活的血。
(接83章)
……
季成川拉起季然往外走,走两步又回头拽起目瞪口呆的李鹤阳。
季然不吵不闹,乖乖任季成川攥着,视线从被攥紧的手滑到男人宽阔的后背上,黏着挪不开。出了酒吧的门,嘈杂的音浪退潮般被抛在身后,五感都清明了。
走到路边停车的地方,季成川转过身,抱着胳膊审视两个小孩——主要是季然,顺便分了一眼给李鹤阳。
“我,我先……”季成川的脸色跟要吃小孩一样,李鹤阳不想在此时掺和进父子俩之间,司机从店里一出来,他就明哲保身地往车上跑。
没人搭理他,季然紧抿着嘴不出声,他脸被酒浸得有点红,猛地从充满冷气的地方出来还有点冒汗,倔强的盯着季成川,季成川的形象更是好不到哪去,时隔一个多月,不知是光线还是什么原因,他本就瘦削的脸似乎有些凹陷,头发长了点,几缕额发散乱地搭下来,把本就晦涩难懂的眼神又掩上几许。
李鹤阳吃着没来及放下的爆米花在车里干着急:“怎么都不说话啊!”
季然跟他想得差不多,他现在是脸麻了,不太能流畅操纵五官,不然“说话啊”三个字早就写了满脸。
他眉眼间升腾起不可控的委屈,季成川叹了口气,揽过他,喊:“然然。”
就这一声季然就想哭。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这一个月来的折腾好像就是为了这声呼唤,四肢连带精神都绵软下来,喝下去的酒全涌进脑子,又顺着眼眶往外冒,季然脸面一丢,不管不顾地把脑门儿顶上季成川的胸膛开始小声道歉,说是我错了,我不该骂阳阳野种,不该一生气就往外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亲你,不该赌气发脾气。
他说得颠三倒四没头没脑,季成川胸前迅速被洇湿,表情像有刀在心上割,他皱着眉毛收紧臂膀,听到最后两句又忍不住笑起来,无可奈何地垂下头去亲季然的头顶,拍着背为他顺气:“你没有那么多错,也不用跟爸爸道歉。你只是还小,理解不了大人的想法。”
说着他有些不悦,捧起季然稀里哗啦的脸问:“为什么来这?”扫过季然的嘴唇,他若无其事地用拇指抹了抹,“想抽烟了?”
季然正吸鼻涕,想也没想张嘴就咬了一口,说我如果不去你今天还不来。季成川看他一眼,把手抽出来,季然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当,“腾”地红了脸。
季成川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缓声说:“故意气爸爸?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如果遇到坏人呢?如果酒里被人下了东西呢?别说你现在不该来这种地方,即便以后你长大了,别人碰过的东西也不许再往嘴里送。”
季然耷拉着脑袋。
季成川:“嗯?”
“反正你肯定会出现。”季然小声哼哼,“你在就行了。”
脑袋上方顿时陷入沉默。
季然抬头,眨着眼看季成川:“所以你就是一直跟着我,对不对?”
季成川盯着他,没否定也没承认。
“白天也是么?”
“你真的生我的气了,所以才不想找我?”
“我真的反省过自己了,”他急切表达自己在改进,面红耳赤地小声保证:“我知道我现在小,一开始你就说了,也跟我约好了。那天我、我没控制住情绪……我以后肯定不让你为难了。”
“你还……”他鼓起勇气跟季成川对视,紧张到磕巴:“还等我长大么?”
季成川仍是望着他,没说话。摸了摸他的头,很不舍的样子。
季然一脑子气泡,还呆愣愣的享受了一下爱‘抚,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然然。”
季成川喊他,声音有些嘶哑,却清醒得过分。
“爸爸给你安排好了,出国读书吧。”
他说完这话好几秒,季然依然保持刚才的表情,仿佛没听见他在说什么,眼也不眨,很久,才逐渐从目光里渗出疑惑。
“你不是说不生我的气么?”他问。
顿了顿,他从季成川往后撤,仿佛明白了什么,又说:“连我高考都等不及了?高考完我就去别的城市了,真的。”
季成川突然焦躁起来,使劲捋了一把头发:“这是两码事……”
“我知道。”
季然平静得不正常,没有起伏地打断他。
“你跟我喜欢的季成川,也是两个季成川。”
季成川一失神,季然毅然甩开他的手,大步往马路对面跑。
“然然!”
红红绿绿的灯都模糊成光圈,午夜疾行的车擦着他过去,刺耳地鸣着笛,季然像无头苍蝇一样,所有感官都混成一团令人眩晕的东西,声音糅着光,光又散发着气味,在他眼前轰隆隆的转。他听见季成川在喊他,惊恐又焦急,接着就被人拽住胳膊,季然受够了这种拉锯,使出浑身力气往后推,吼着:“你别碰我!”
“嘟——!”
巨大的喇叭声突然从遥远的地方碾压到耳边,身处危险的本能逼着季然清醒,随即便被冲至跟前的车灯照得浑身僵硬。没待他的瞳孔彻底收缩,一股可怕的力气扯着他生转了半个圈,眼睛一花,人已经被狠狠推出去,摔在路边的牙石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闷钝的撞击声。
特别痛。
好像被痛失了知觉,季然天旋地转地回过头,刹车的声音是与画面一起从眼睛里传进大脑的,在他斜后方十多米的地方躺了一个人,身体不正常的歪扭着,漫无止境的血水正从他身下扩散开,将视野染得通红。
世界静谧了千分之一秒,混乱地嘈杂起来。
季然动动手指,茫然地往那边爬了一下,疑惑那人的衣服为什么那么像季成川。有湿热的液体顺着眼角往下淌,他发出无意识的气音:“爸爸……”
第84章
季然昏迷了三十四个小时。
除了浑身关节处的擦伤,他最严重的伤处其实只有脱臼的胳膊与淤血的肩头,连发烧发炎都没有,医生反复检查,能给出的解释只有过度惊吓,十五岁的小孩从车轮子底下滚了一遭,还目睹了父亲车祸,纤细的神经承受不住。
这三十四个小时里发生了怎样的兵荒马乱,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做了一个特别长的、像电影一样的梦。
梦里很多细节他都忘了,大体是美好的,因为主角是他和季成川。接近尾声时,梦境陡然清晰起来——他牵着季成川的手走在一条长长的小路上,不见来路也没有尽头,走起来没完似的,但一点也不怕,还哼哼着不着调的歌。
走着走着,季成川的脚步开始放慢,季然不满,摇着他的胳膊催他,季成川却变本加厉往地上一坐,拉过季然环在怀里,顶他的额头。
“爸爸歇一会儿。”
“不行。”
“你先走,等会儿我就去追你。”
“不行!”
梦里的季然同样霸道,干脆也盘腿坐下,很了然似的斜眼瞥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走了你就不见了。”
季成川长久地注视他,爱意在他瞳孔里海浪滔天,里头只有一叶小小的季然,被浪头打得东倒西歪。
季然有点害怕,还莫名感到一些难过,伸手想去捂他的眼,被季成川捉到唇边亲了亲。
“别动。”
亲一口。
“让爸爸再看看你。”
又一口。
季然抽回手去搂他的胳膊,开始着急,皱着脸想把人拽起来,“走啊!干嘛不走了,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胡扯。”季成川笑了,又把他抱进怀里,这次特别紧,勒得季然肩膀疼。他贴着季然的耳朵呢喃:“你是我的一切。”
梦里的世界随着这句话开始晃动坍塌,季然急得直冒汗,在季成川怀里跳脚:“快走啊!”
季成川却一点点松开手,将他往外推,笑得一点也不正经:“快跑,往前跑。”
“那你呢?”
“等你长大,我就追上你了。”
灭顶的难过兜头浇下,季然像婴儿一样大哭起来,他扑回季成川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腰:“你骗我!”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跟你一起死这儿算了!”
“别想不要我,你个老王八蛋!”
季成川有没有轻笑一声,季然没听清,他被季成川抱小孩一样抱了起来,护在怀里继续往前走,很缓慢,但是很踏实,所有的失控与破碎都被隔绝在怀抱以外,好像什么都不用发愁了。
“不许停啊。”
他伏在季成川肩上昏昏欲睡,不放心地叮嘱。
“等我睡醒,你必须……”
一只凉冰冰的手贴上脸颊,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季然从梦里抽离出来,听见有人哽咽着说:“这孩子怎么做梦还哭呢?”
睁开眼就对上双目红肿的阿姨。
没等阿姨激动,季然已经抓着她的手哭喊起来:“快救我爸!”
阿姨赶紧按护士铃,季然身上还火辣辣的疼,东倒西歪地从床上爬下来,要去找季成川。
“季成川呢?”
“他在哪,在旁边病房么?”
阿姨拦他,拦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嘴张了又张,竟然难过到不能发声。
季然被她的反应吓得六神无主,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一下子褪成死白,嘴唇不敢置信地哆嗦着,突然怯了,定在原地小声问:“……我爸呢?”
“他……”
“我要我爸!”
他不敢听,喊得撕心裂肺。
方廷两天没有合眼,听完律师交接,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
刚走到季然病房门口,就听见那小孩扯着嗓子在哭叫,所有情绪一并被点燃,他阴沉着脸抬脚踹门,径直走到季然跟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把季然的头打偏过去,“咚”地磕在墙上。
阿姨和赶来的护士都惊呼起来,季然的颅腔嗡嗡作响,眼泪把视线淹得一片模糊,只能听见来人冷漠的讥讽:“还有脸闹?”
“这巴掌是我替你爸给你的。你最好盼着他能捡条命回来还我一巴掌。”
季然的抽噎全都被这句话噎回嗓子眼儿,他看看阿姨又看看方廷,连张嘴问都不敢,
阿姨赶紧过来稳住他,整理着措辞告诉他季成川头部受伤严重,形势不太乐观,目前还在手术。季然刚才以为季成川已经没了,听到这个消息眼皮一翻,水米未进的身子险些软倒在地上,竟然松了口气。又联想到梦里的画面,他彻底没法控制,被阿姨搂在怀里崩溃大哭。
林素出现了一会儿,简单问了季然几句,平时总挂在脸上的温婉笑容不见了,进进出出接打电话都是一副雷厉风行的姿态,季然没心思思索她的变化,真要思索的话人太多了——律师,秘书,司机,除了季成川公司的人,还来了几个警察,问了季然点不想回忆的东西。
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不知在运作什么,季然也不想知道,他连吃饭都没胃口,阿姨苦口婆心地劝他喝一点粥,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