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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失控-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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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没听见接话,他疑惑地抬起头,看见李鹤阳正满脸“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手一滑,订书针歪进标题里,季然抄起练习册就往他脸上拍:“什么表情啊你!”
  李鹤阳嘻嘻哈哈抱头鼠窜:“你完了鸡崽儿!竟然敢殴打学长!我的笔记你还想不想传承了?”
  复读筹备着,高考也还是要考。
  尽管已经说了要复读,只把高考当成摸底测验来看待就好,阿姨还是紧张得不行,她连做菜都不让林素打下手,如临大敌地把她往厨房外面赶:“你又去幼儿园又接阳阳,万一手上有细菌然然明天拉肚子可不得了,孙阿姨家那个小子去年不就吃坏肚子没考上一本……哎呀阳阳你那个苹果洗了没有!”
  林素哭笑不得,赶紧拉着小阳阳出去,指指二楼跟他解释:“哥哥明天要高考,正复习呢,你就在楼下玩,不要吵到他。”
  阳阳立马压低了声音,问:“那我今天还能看小熊维尼么?”
  “能,声音小一点就行。”
  “好。”他点点头。
  林素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哥哥,你去不去?”
  小阳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然然哥哥不让我进他的房间。”说完他有些难过,抠着苹果把儿自言自语:“上次他都挨打了。”
  林素看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拍拍他的小脑袋让他自己玩,转身往楼上走。
  “妈妈。”
  阳阳用气声喊她,林素“嗯?”了一声回过头,小阳阳把手里的苹果举给她,不好意思地说:“给然然哥哥吃。”
  季然听见敲门,以为是阿姨又来给他送这送那,随口喊了声“进”。一只红通通的苹果出现在余光里,林素把它放在桌角,温和地说:“阳阳给你的。”
  “林阿姨。”季然喊了一声就不知该说点什么,挠挠头,从书桌底下把方凳拽出来给林素,“你坐。”
  林素在病房里对季然说完那些话以后,季然先花了几天时间消化真相,缓解悲伤,等逼着自己振作起来他才发现,身边的人基本都被他得罪光了——林素跟方廷更是要以次方来计算。他顿时感到如芒在背。
  那天他还在季成川床边发愁,不知该找个什么样的时机跟林素二人道歉,李鹤阳学习学得水深火热,他实在不好意思分散这位智囊的脑力,想来想去想得头大如斗。他冲季成川噘嘴叹气:“你就知道睡,也不帮我出出主意。”
  阿姨跟林素拎着几个大食盒进来正好赶上这一幕,险些把盒子扔掉,急问:“醒了?!”
  “啊?”季然茫然抬头,直直对上林素的目光。
  当时他就觉得自己脸上挨了一唾沫,针扎一样难受。
  他讪着脸站起来,含含混混地喊了声阿姨,也不知是在喊谁。林素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表现,很自然地叫他:“然然,来帮阿姨接一下这个。”
  季然赶紧过去。
  阿姨没注意他们两人稍纵即逝的微妙气氛,见季成川仍没有醒转的迹象,她心酸地摇摇头,开始往小餐桌上码菜,边说:“季先生又错过你长大一岁,醒过来肯定又要懊悔呢……”
  “什么长一岁?”季然一愣,低头翻手机,“啊”了一声,小声说:“今天是我生日。”
  他最近浑浑噩噩,日子都过忘了。
  “嗯,阿姨一大早就起来买菜了,今天在这给你过生日。”林素笑吟吟地看他一眼。
  季然笑不出来,至少怎么也不能像林素一样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几乎有点怕她了,这是什么惊人的忍功?
  饭菜太多,根本摆不下,季然看着阿姨想方设法把他爱吃的先垒出来,犹豫着说:“不然多出来的留给护工当晚饭吧,也吃不掉。”
  “哎,你看,我都忙忘了。”阿姨连连点头,赞成道:“是该请人家吃饭,天天挺辛苦的。然然想得比我们想得周到。”
  季然尴尬地咧咧嘴。
  他主动盖了几盒饭菜去送给熟悉的护士,其实是想出去透口气,结果被那几位阿姨姐姐又夸了一通,听说今天是他生日,还给他塞了一兜糖。季然一年来听过的好话都没有那二十分钟多,他就跟独自穴居多年刚刚回归人类社会一样,又不好意思又有点开心。
  回到病房,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听见阿姨在跟林素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然然这孩子其实一直心好,小时候就乖。他有时候跟你发脾气,不懂事,你体谅体谅,毕竟还是个小孩,从小没妈,现在连爸也这样了。唉,孩子可怜……”
  林素答应着:“嗯,我知道的。”
  季然靠在外面呆了一会儿,等鼻子不酸了才推门进去。
  那之后他跟林素就一直是这样不尴不尬的相处,虽然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像眼下这样对面坐着还是让他有些无措。
  林素没多说,问了问他明天几点去考场,交代他记得把准考证都准备好,便起身要下楼。
  季然看一眼桌上的苹果,把柜子里的零食一股脑儿都掏出来,“这些给阳阳吃吧。”他拎给林素。
  林素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也没推拒,接过来说:“阿姨先替阳阳谢谢你。”
  季然竟然有点高兴。
  看着林素走到门口,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喊住她,急急地说:“我以前不知道,对你和阳阳都……”
  “阿姨知道。”
  林素柔声说。
  “都看在眼里呢。你是个好孩子。”
  “明天就高考了,好好准备,心别乱。”她冲季然晃了晃手里的零食,又笑了:“谢谢。”
  门“咔哒”关上,季然坐回书桌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感觉蒙在心口的一块粘痰终于被抹去了一样舒畅。
  转了转笔,他又想到班主任当时也没听完他的道歉,又忍不住感慨:大人真奇怪。
  也不是每个大人都这样。
  第二天一早,季然在阿姨的千叮咛万嘱咐中出门去考场,一辆骚包的跑车停在家门口,墨绿色,还闪着神秘的荧光,活像一只绿豆蝇化身的变形金刚。
  他惊愕到脱口而出:“季成川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丑的车?”
  镜面膜的车窗“唰”地降下来,方廷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什么审美?”
  季然再长一个头也想不通方廷为什么会送他去高考,那位显然也挺不情愿,臭着个脸说高考要家人去送考生才能发挥好,林素要去幼儿园,阿姨嫌司机不亲近,还不敢跟着送,怕太紧张影响季然发挥,他只好勉为其难承接一下这个角色。
  季然满脸不信,除非方廷疯了才会被这种说辞劝动,他宁愿相信是季成川给他托了个梦,方廷正好借机把自己拉去山里卖掉,以报口水之仇。
  可能他俩真的气场不和,季然对于方廷的歉意本来也满满当当,结果刚一见面就在互相嫌弃中抵消了半截。结合前两次经验,他没展开多少思想建设就开口说:“我想跟你道个歉……”
  “你什么你?”方廷也打断他,说出的话却是:“我跟你爹穿一条裤子长大,你这是喊到哪个辈儿上去了?”
  季然不上不下地梗了半天,硬邦邦地重喊:“叔叔。”
  “哎哟这称呼,从季小少爷嘴里听见可真新奇。”他眉飞色舞地应:“乖侄儿。”
  见季然气闷,他还从后视镜里提醒:“你刚要跟叔叔道什么歉?来,开始吧。”
  季然:“……”
  怎么就这么欠儿呢?
  方廷愉悦起来,一路拉着风把车开到考场,季然已经被他气得七死八活,蹬开车门牛犊子一样往出走,没走出两米,就听他在后头高喊了一声:“小孩儿!”
  季然警惕地回头,迎面飞来一个装着准考证的文件袋,他才发现自己竟两手空空就下了车,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给我好好考,别以为要复读就能敷衍了事。”方廷靠在他的骚包车上,看着还挺人模狗样,季然喉头动了动,刚想勉强说句谢谢,他就又恢复了一脸不耐烦:“赶紧进去,晒死我了。出来还在这儿等着。”
  “鸡崽儿!”
  熙攘的人群中传出熟悉的声音,李鹤阳跳起来向他招招手,季然从志愿者摊位上领了两瓶矿泉水砸进方廷怀里,和李鹤阳一起走进考场。


第89章 
  高考结束后班里要去狂欢,季然其实不太想去,加上今天他已经三天没见季成川了,而且他要复读,毕业的欢快其实并不能浸染他多少。
  但看着他们热情高涨的样子,想到以后毕竟聚少离多,季然不想表现得太扫兴,还是答应下来,让方廷先走不用等他。
  “你们去哪玩?”
  “还没定呢。”李鹤阳从包围圈中挤出来,搭着季然肩膀说:“你去忙吧叔叔,晚上我把鸡崽儿送回去。”
  “玩儿还有什么不好定的。”方廷在车里翻翻找找,随手抽了个卡出来递给李鹤阳,财大气粗到了没眼看的地步,“报我名字就行。”
  季然差点伸手给他打掉:“谁去你的破夜总会。”
  “想得挺美。”方廷手一扬,把卡插进李鹤阳书里,“保安倒也得敢放你们进门。”
  “别,不好吧叔……”李鹤阳本想把卡还回去,看见卡上的店名一下被勾走了注意,“这不是咱们总去的那家娱乐城么?”
  季然看了一眼,还真是。
  方廷乐了:“不然你以为上回你爸怎么把你逮回去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季然一整晚都玩得没什么滋味。
  有些事就耐不住想,不想还能控制,越想心就越痒。他们原定的计划是通宵,先吃饭再包场看电影然后去KTV嗨夜,季然电影看到一半就坐不住了,跟长草一样,趁着黑灯瞎火偷偷溜了。
  他火急火燎赶回医院,出了电梯就看见季成川病房门口站着个人,不知是想走还是想进,一会垫着脚从窗户往里望,一会儿又躬下腰探门缝,鬼祟得不行。
  季成川时常有人来探望,以前很多,公司“没了”以后清爽不少,虽然偶尔还会有陌生人出现,但这么惹人生疑的绝不正常。季然皱着眉毛悄声走过去,还把书本卷成筒攥紧,给自己壮胆。
  那人非常专注,季然快走到身后了也没察觉出来,季然看着他的背影却越来越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喂。”
  他在还剩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喊了一声,那人吓得直接弹起来,转身露出一张受惊的脸。
  是白河。
  季然确实没想到会再见到白河,更想不到是在这种环境里。他刚来及惊讶,白河看见他的直接反应却是惊吓,他还没忘记上次的“肯德基阴影”,语无伦次地说自己只是听说季先生出事了,一直想来看望但怕打扰到家里人,没有别的想法,还没解释几句又垂下头道歉,灰溜溜地贴着墙边想走。
  明明是来探望病人,却面红耳赤,卑微得不像话。
  季然其实想不通为什么没有感到愤怒,猜疑,甚至任何不平静的情绪,他只觉得白河有点可怜,便走过去打开门,喊他:“不是要探病么?”
  白河迟疑两秒,跟着季然走进去。
  看见季成川的第一眼,他的眼圈就红了。
  季然在旁边观察他,发掘出一点以前没发现的东西,比如白河是很爱季成川的,眼神热烈到不加掩饰。
  以前为什么只能在他身上看见贪财、虚荣,以及愚蠢呢?
  白河跟他道谢,又道了一遍歉,并且真诚地安慰季然:季先生一定会恢复的。
  季然心里有点怪怪的,他现在真的不觉得白河是个很坏很恶心的人,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去做出卖肉`体的事。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季然忍不住问。
  白河大概猜出他想问什么,表情有些难堪,却还是点点头。
  不偏不倚,季然的手机就在这一刻响了,是李鹤阳的电话,问他人在哪,怎么电影一散场不见了。季然告诉他自己已经在病房里了,让他好好玩,不用管他。
  挂掉电话,白河还在原地站着,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季然,等他的问题。
  “你……”季然的目光顺着他全身梭巡下去,明显感到眼前的身体微微紧绷。
  是那种屈辱的绷。
  是不管他今后如何包装自己,成为怎样成功的人士,换去什么陌生的环境,也无法坦然面对他人视线的绷。他永远无法改变曾经被“包养”过的事实,永远瞒不过自己,他的身体和精神永远有一部分是羞愧的,是无法坦荡示人的,是被切割在道德底线另一端的。
  “……鞋子挺好看的。”季然说。
  白河低头看看脚上已经有些毛边的半旧板鞋,感激又羞赧地笑起来。
  “谢谢。”他小声说,声音里藏了一点点不易觉察的小自豪:“是我用第一次带舞蹈课的工资买的。”
  白河离开以后,季然趴在季成川床头看他,看得仔细又认真,像要把这几天没看见的都补回来似的。
  半晌,他发出餍足的叹息,啧啧有声的慨叹:“也不知道这张脸到底迷人在哪儿,过去这么久了还给人勾得失魂落魄。”
  洗完澡换上睡衣,季然拿了两盒薯片在季成川床沿盘腿坐下,找了个电影看,边看边跟季成川聊天,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个逻辑。
  “今天给你翻了几次身?按摩按够了么?”
  “爸爸,我怎么捏你的肌肉没那么硬实了?你不会肌肉萎缩了吧?完了,你真要变成老王八了,还不赶紧把自己吓醒?”
  “高考作文好多人都说难,我觉得还行,写得挺顺溜的。想知道我写了啥?就不告诉你。”
  “爸爸,这几天想我没有?”
  “我和林阿姨也道歉了,她跟班主任的反应一样,就方廷是个毒瘤!他好烦人啊!偶尔才没那么烦人。”
  “白河来看你了,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毕竟你俩还在一个床上躺过。闻味儿都能闻得着呢吧?”
  他忍不住掐了季成川一把。
  “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季成川你真是打骨子里就没有道德底线。老变态!”
  “还把这破基因遗传给我。”
  说完这句,季然沉默了下来,他盯着电视屏幕,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还“咔嚓咔嚓”吃了半盒薯片,突然又喊:“爸爸。”
  “我刚才想问他,当时干嘛要去做那种事,但是没问出口。”
  “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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