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长明-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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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臻!”陆溓宁脸上被激起来情绪,但是目光里没有半分感激的善意,甚至充满了警告意味。
齐臻突然觉得一阵无趣,他皱着眉万分困惑陆溓宁为何会这样。
“阿宁,李琰是什么样的人啊!你真以为他是什么普通人吗?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吧,借高利贷,改假名字,带着亡妻的弟弟逃跑,接近你要爬你的床,知道从你这弄不到钱之后一个三百万的活都敢去接!”
“他骨子里跟陈瑜其实是一样的人,一种为了活着可以特别豁得出去的人!”
齐臻目光直直落在陆溓宁脸上:“你知道这样的人现在不想活,意味着什么吗?”
陆溓宁胸口吐出一口气来:“我知道…,但是真的不能…,真的不能再关了。”他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他没想到生孩子这件事会把他跟李琰彻底逼向死局。
或者说不是生孩子这件事,而是和他生孩子让李琰无法接受,换一个人,如果是陈垭欣怀孕,是他和陈垭欣的孩子,李琰还会这样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吗?
陆溓宁可以想象,如果陈垭欣没有死,李琰应该会抚摸着妻子的孕肚然后脸上露出温柔又期待的笑容吧。
真可惜啊。
真可惜陈垭欣去世,真可惜李琰遇到自己啊。
齐臻看着陆溓宁的表情突然失笑,他说:“阿宁,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他凑近了点告诉陆溓宁:“你就这样一副表情面对李琰吗?你知不知道李琰这样的人,在你第一次对他的死亡露出来怯意的时候就会被他咬死这一点一直反扑。”
他残忍的揭露这一真相:“阿宁,他如果继续寻死,一次两次三次,但凡有一次成功他就解脱了,如果没成功他就继续,你猜猜最后是他先死还是你先受不了决定放人?”
陆溓宁知道齐臻想要他做什么,可是…可是……。
陆溓宁不自觉喃喃出声:“可是他才刚生完孩子,他的身体那个样子…我下不去手了…”
“下不了手就放人啊!”齐臻对着陆溓宁那张混乱又透着几分颓败的面露出怜悯。
他觉得现在在李琰面前的陆溓宁跟被拔了爪牙的狼似的,还没狗能咬。
齐臻跟陆溓宁不光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现在还是合作伙伴,有很多利益上的牵扯,齐臻自认为他十分了解陆溓宁,并且觉得他跟陆溓宁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而这样亲密的关系几次三番因为这个叫李琰的人心生间隙。
齐臻会对李琰产生好奇再正常不过,他把调查来的李琰的资料前前后后翻阅过很多遍。
说实在的,不应该是一个很难搞的人。
如果陆溓宁当时不是恨他恨的信誓旦旦,而是用这五年挖空了心思的去对李琰好,这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beta”不会这么难追。
那样的话他们就可能真的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
独留从很久以前就对陆溓宁怀有了别样情愫的齐臻做一个孤独的人渣。
齐臻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陆溓宁应该和他一起做快乐的孤独人渣,可是陆溓宁在李琰那里做完了人渣又不愿意孤独,要幸福,要美满。
所以才弄得现在人不人,渣不渣的。
齐臻从医院回来,开车到了自己家门口,发现路灯下竟然站着一个人。
身形有些娇小,齐臻的第一反应是最近缠他的那个omega,明明手机都给他拉黑了,怎么还能找到家门口来吗?
他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结果那道身影看见有车回来,抬起来头,一双目光含水的眼睛望了过来,竟然是宋阮。
齐臻把车窗打下来:“怎么了?小宋公子。”
宋阮看见是齐臻之后快步走到他的车旁边,扒拉着他的车窗问齐臻:“你把我的信给陆先生了吗?”
啧,还陆先生,陆先生正忙着跟他不爱他的爱人生崽呢。别说是齐臻没给他,就算齐臻真的给了,陆溓宁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齐臻面不改色得敷衍道:“给了给了。”
宋阮看他那样的表情,嘴角撇下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齐臻没什么耐心跟他讲话,陆溓宁擅自想要在李琰面前做个心慈手软的人这事让他有些伤心。
他想要开车直接进去,宋阮却很不会看人脸色,而且完全没有身为一位omega夜晚守在一位alpha家的门口堵人这件事其实很危险的自觉。
他紧扒着齐臻的车窗不放,给自己壮胆一样,还声音大了点喊:“你为什么要骗我!其实你根本没有给他对不对!”
“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给我回信…啊…”齐臻的车拐进去一半,宋阮就绊倒了。
齐臻只听他短促的叫了一声,然后车窗外就传来了抽噎声。
宋阮的脸蛋儿白皙,还带着点婴儿粉,只哭了这两下脸颊就泛粉。
他还有点倔一样咬着嘴唇,不想哭出声,但是他从半下午等到现在,一个人吹冷风,好不容易等到齐臻想要兴师问罪,却被齐臻完全视作无物般对待。
齐臻垂着眼皮坐在车里看宋阮坐在地下哭,娇气的要命,真不知道那老宋到底怎么养的这宝贝。
他望着宋阮哭红的脸,手还蜷缩着攥紧着自己的衣服,眼泪挂在睫毛上。
别的不说,这张脸这样看起来确实挺招人的。
齐臻一挑眉,兴致上来,况且这么上赶着往嘴里送,不收不合适。
他推开车门,走到宋阮面前。
宋阮抬起来脸看着他,恶狠狠的语气,他还擦了一把泪,然后讲:“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把我的信还给我!”
这可是凶死了。
齐臻被吓得笑出来,伸手去拽他,柔声细语的:“地上凉,你到家里来哭吧。”
第82章
李琰睁着眼睛盯着洁白无尘的天花板,眼神发直,一般来讲这样一片空白的地方是很容易让他心生恐惧的。
但是他这样躺在病床上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脸上温热的触感使他回过神来,他抬手一摸,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无端流泪。
很难过,感觉快要窒息了。
一直停止了思考的脑子开始思考起来,他不停的思索,在每个苦难的回忆场经历追问为什么。
一位从未向苦难询问过为什么的人一旦开始问为什么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到底为什么自己会经历这些。
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好像永远都在把事情搞砸,哪怕他再努力再拼命,在奔波劳碌的生活里堵住耳朵闭上眼睛,兜兜转转,他还是在那里。
在命运编织的无法逃离的苦难里。
他从一种悲苦里跳到另一种悲苦里。
他看见小黑,看见陈淼,最后看见李琰,他们各个面目模糊,却无一不是被穷苦潦倒压迫着奔跑的人。
他们都在道歉,向母亲跑了埋怨自己的父亲道歉,向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陈垭欣道歉,向没能救得了他姐姐的陈瑜道歉,向被辜负了期待的林笙道歉,其中他说过最多对不起的人还是陆溓宁。
好像他一日活着,一日苦难的就不会停止。
他这样支离破碎,充满歉意的人生,又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
孩子的哭闹声突然将他扯回神来。
对了,还有孩子,他刚刚生下来的孩子。
陆溓宁这几日经常把孩子抱到他身边,想让自己抱抱他。
然后也会自顾自的讲一些话“医生说你伤口恢复的很好,应该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家里的花房我又扩建了,等你回去可以看看,挑一些自己喜欢的花。”
“我下个月有差不多十天的假期,不如我们出去旅行吧,你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带他,家里有保姆,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他那样的语态太过自然,其实看起来有点可怜,明明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还觉得他能够跟李琰在一起。
他如此坚信,用一种做演员的执着,开始演一位脾气不那么暴躁的爱人,一个勉强负责的父亲。
他好像还是很想李琰能够亲近这个孩子。
此刻病房里只有李琰和他,陆溓宁半下午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就出去了。
李琰哭过的眼睛有些发红,望着哭闹起来的婴儿。
如果他死了,这个孩子怎么办呢?
他想起来齐臻,一位永远会不惜代价从陆溓宁利益出发,对他怀有别样心思的齐臻,还有宋阮,一直对陆溓宁念念不忘的宋阮。
陆溓宁也不过二十几岁,他以后会遇到更多人,更多愿意爱他的人。
他会忘记死去的李琰。
那他们的孩子怎么办呢,这个不受父母期待的可怜的孩子。
他甚至都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陆溓宁对自己都不好,难道会对这个原本就是为了生下来拴住他控制他的孩子好吗?
他那样的人,不允许自己有朋友,阻拦自己与陈瑜联系,却让他生下一个孩子,他这样想让自己与孩子产生感情,是要等有感情了再拿孩子做为威胁讲条件吗?
要把困住李琰的牢笼再变得牢固一些吗?
可是孩子这样无辜,他什么都不懂,从一个原本无法生育的beta的肚子里生出来,他以后会被同学歧视吗?
终于,李琰在这一刻再一次泪流满面。
决定把这短暂悲苦的一生的最后一句对不起说给这个他刚生下没多久的孩子。
他抬起来被扎了针留下痕迹的手掌,上面泛着青,还有余留的针孔,手腕细瘦的不成样子。
他慢慢将手放在那孩子的脖子处,泪水一滴滴砸在裹住他的小毯子上,他收紧了手掌。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从门口传来,是来换药的护士,他站在门口看见李琰正跪坐在床上双手紧掐着婴儿的脖子。
她猛地扑过去尖叫起来,紧接着她身后陆溓宁留下来在门口守着的人也都跟了进去,看见眼前的一幕无一不是心口一震,慌忙上去拉开李琰。
李琰看见他们更是受惊了般,挣扎着不愿意放开孩子。
有人开始在跟陆溓宁打电话,陆溓宁这时候已经到了医院,出了电梯看见是看着李琰的人打来的电话立马往病房那边赶去。
李琰到底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力气,他被用力拉开,扣着双手的手腕骨,护士在掰他的手指,他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睛发红,由于用力过猛撞倒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连带着拽掉了输液瓶。
场面一片混乱。
陆溓宁站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李琰在地上捡起来一片碎玻璃片,毫不犹豫地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捅。
“李琰!”陆溓宁厉声叫道。
李琰的动作顿住,他对陆溓宁的命令式的语气身体的动作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他的视线落在陆溓宁那里,陆溓宁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护士抱着婴儿出去抢救了,保镖看见李琰的举动,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玻璃片的尖锐处抵在李琰的脖颈处,那里已经溢出了血。
李琰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他瘦得过分,眼睛更大更突出,眼里布着血丝,不知道是几夜未安眠的模样。
陆溓宁这时候声音放轻了点:“李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李琰像是被他的声音惊动,抵住脖子的玻璃又用力往里扎了一些,想必也是很痛,他脸色惨白,但是手却不再抖了。
陆溓宁的呼吸一下就乱了,额头立马溢出来汗。
那种被人扼住呼吸,攥紧了心脏的感觉再一次回来,甚至更猛更烈。
他又要死了,他在自己面前,要把玻璃片捅进喉咙里,血流出来了,他这样坚定的,要死在自己面前。
陆溓宁眼前一阵发黑,他模糊的听见自己说:“放人…,我放你走……李琰…”
他抬手擦了一下眼睛,继续望着李琰说:“陈瑜就要毕业了,你还没有去过他的大学里看看吧…,林笙今天要来看你,被我阻拦了,他现在就在楼下,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叫他上来,你想让他看见你这样吗?”
“李琰,你就要自由了,确定要死在这一刻吗?”
陆溓宁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希望能够保持平稳,更可信一些。
可是李琰显然对他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他大声喊了一句:“骗人!”等他放下来手里的东西,陆溓宁说不定会让人把他的手脚都锁起来,就像以前他做过的那样。
“真的,这次是真的,再相信我一次!”陆溓宁声音软下来,他望着李琰:“你如果以后不想见到我,我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了,你自由了。”
他这样重复了两次:“你自由了…”
李琰好像被这样具有诱惑性的词句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再动作,盯着陆溓宁:“你出去!”
他需要陆溓宁在此刻就拿出诚意。
于是陆溓宁只得一步步退出去,他退到门口,李琰拿着玻璃片的手才缓缓离开了脖颈。
他抿紧嘴唇,手还紧握着玻璃片,手上都攥出伤口,流出血来,脖子处的血弄脏了衣服。
“你说过以后都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陆溓宁脚步一顿,明白了李琰的意思,他轻轻起唇,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神色。
他最后说了声:“好。”然后转过身去,从门口离开。
陆溓宁在后来的几天真的没有再出现在李琰面前,陈瑜请假过来带着水果来看过几次,看见李琰脖子上被纱布裹住的地方,还哭了。
林笙还有杜霖也都来过,林笙送给李琰一个篮球挂件,说是大学城附近买的,又说市中心体育馆的要举行篮球联赛,等李琰出院一定要去看一场。
李琰这时候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那日濒临崩溃般的情绪慢慢消散,甚至让李琰觉得特别不真实。
他此时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听杜霖讲他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林笙不时打断他,拆拆他的台。
仿佛李琰不是因为生孩子而住的院,也没有闹过自杀,那日的一切如同被掀盖过去的闹剧,没有人去主动提起。
仿佛他只是像个最近有些倒霉的普通人,摔断了腿,又或者是生了场小病,于是亲人过来送水果,心疼的掉眼泪,朋友过来谈天说地,气氛融洽。
李琰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
陆溓宁从那天走出那间病房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