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 完结+番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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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撇下他打算独自回娘家。他在楼道里狠命拽着那个紫红色的旅行包,袜底被拖出脏兮兮的孔洞,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招来了零星几个邻居。其他人早习惯了他们家隔三差五的鸡飞狗跳,根本懒得出来看一眼。
对门的小姨是刚嫁来的新娘子,放鞭炮那天秦笛去看过。站在老旧的楼体前,她抿着嘴笑得羞涩却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她听见秦笛哭喊的动静就跑出来,搂住几乎被拖倒的秦笛,急慌慌地叫住母亲:“大姐,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你看看孩子呀,弟弟多乖,你走了他怎么办啊?”
母亲说了什么,秦笛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他老秦家的种,没人要没人管,凭什么丢给她累一辈子。可能是秦笛紧紧抱住了她的腿,也可能是小姨温声劝地动情,总之最后母亲并没走。小姨的男人喊她回去,她只来得及给秦笛擦了满脸泪,便把手帕塞在他手里回了屋。
那一天,小秦笛没了爸爸。他怕哭得太大声妈妈听见不高兴,所以用手帕捂住嘴巴,把哽咽都堵回去。果然,妈妈再也没走。他就这么捏着手帕,一下子长大。
这一晚,平静无风,两个孤独的少年都在惦念同一条手帕。
第4章 融入
“真假?你说秦笛把手帕借给你,还让你拿回家了?”
“嗯。在这。”祁松言用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从口袋里拉出一个角给李铭轩看。
“神了啊,这手帕他宝贝得不得了,说没它睡不着觉。”
“为什么?”
“具体的他没讲过,但我猜和他小时候有关。你不知道,秦笛小时候可苦了,他爸卷家里钱跑了,至今没回来。他妈打工养他,清洁工、端盘子、摆地摊…什么都做过。我感觉那手帕有年头了,可能是谁的旧物吧。”
清洁工……所以他才会那样处理那些碎瓷片。
“咋啦?”
“哦…就是觉得看着不像。”
“刚认识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多阳光开朗自信的一个人,谁能想到是从这种家庭出来的啊。后来接触多了,他那个懂事的劲儿,确实是咱们这个年龄特少见的。不过现在还行啦,学校有给他特项奖学金,他自己没事儿给小姑娘剪剪头发帘儿、替人写写情书什么的,也不收钱,给他买一些笔啊本啊就成。他说大学给的奖学金特别多,等上了大学日子会更好过。”
剪刘海……祁松言握紧了红桶的边沿,阳光扑在他眼皮上,一片橘红。他突然特别想见到秦笛,想把手帕还给他,问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
他这样想着,耳边就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乘着晨风掠进他耳廓。
“祁松言!”他回过头,秦笛从南边的主楼,正穿过操场,朝他们走来。他肩上扛着一桶水,浅蓝的水光映在他颊边,湖波般清亮。祁松言松开桶沿,大步跑向他,把水从他肩上卸下来。
秦笛叉着腰,汗珠顺着鬓角边往下淌,“太坑了,咱们小楼桶装水没了,说中午才能送。那也不能渴一上午啊,我从主楼搬的,以前没觉得操场,呼…这么大呢……”
祁松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他,“洗好了,谢谢。”
秦笛接过来,嘴角抿出道小弯。他用折得四四方方的手帕压压额角,擦过泛着乌青的眼底,搁在鼻子下闻了闻。“嗯,好香。”
“你昨晚没睡好?”
秦笛一愣,随即笑起来,“是啊,你把我手帕抢了,我还小呢,没有手帕抓着根本睡不着!”
他原本是当个玩笑讲,反正祁松言不会当真。但祁松言并没有笑,他垂着眼尾,眼神里情绪繁复,秦笛在那个瞬间好像从中辨认出一些什么,但他不敢去想,只稍稍敛了笑容,避开对方的凝视,状似轻松地招呼他:“走吧,李铭轩还等着呢。”
祁松言拂开他搭上桶子的手,一言不发地扛起水桶,向李铭轩汇合。秦笛站在原地,看他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远走,忽然展开笑颜,在微风里,他跑向他,像刚刚他跑向自己那样。
上午的课对祁松言来说是两重天。
地理课,“副科男团”幽默担当任老师一时兴起抽问了他两个问题,所幸他昨晚刚好复习了秦笛的笔记,虽然不太流利但也答了个七七八八。任老师上挑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些,把裤腰挂的那串钥匙晃得叮咣响,频频点头:“可以啊,祁松言是吧。你这和徐唱挨着,属实吸了点徐氏灵气。”徐唱极速摆着小胖手,示意自己完全没起到作用,但任老师偏要借此高光一下自己的爱徒。
语文课,“主科女团”甜声担当汪老师打算借一句古文翻译探一下祁松言的底,结果一胳膊伸下去发现祁松言的语文并没有底。“邀击”翻成请对方来打我,“假舟以行”翻译成坐假的船走了,汪老师水灵的大眼睛中充满绝望,而祁松言在班里努力压抑但实在压抑不了的笑声里,帅而懵地很坦然。
因此午休铃一响,他跟在秦笛后面,打算不动声色地吸取一下语文课代表的秦氏灵气,却被李铭轩当场抓获。
“言,你干啥?也要去食堂吗?”
祁松言站在秦笛有点讶异的目光里,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你能不能不叫我单字?”
“松言,今天不出去吃了吗?”
“…嗯,想吃食堂,可以一起吗?”祁松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自然。
秦笛爽朗地回道:“走吧,今天让金主爸爸亲自体验一下刷卡买单的快感。”
童晨星多少有点尴尬,昨天刚在饭桌上吐槽过的人,今天居然坐一桌吃饭。
他和祁松言面对面,谁也不开口。李铭轩和秦笛几乎同时咳了一声。祁松言挤出个酒窝,对他点点头说:“你好,祁松言。”
“童晨星。我和你一个初中的,在你和小轩隔壁班。”
“是吗,那还挺巧的。”
秦笛一看就知道祁松言这是又打开了防御模式,赶紧冲李铭轩使了个眼色。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咱们吃饭小分队今天成立!”李铭轩抬起手,示意秦笛,秦笛马上领会,跟他击掌。他又转向祁松言,祁松言犹豫了一下也拍上去。童晨星朝他翻了个白眼,他马上一脸委屈,童晨星看他这样也不情不愿地拍了下。
“嘿嘿,大晨最够意思。”
“周一就要交预报项目名单了,我现在很烦躁。”童晨星挖了两口饭又皱眉。
“你们班能报上几个?”
“我算了一下,勉强报六个,4×400直接弃权。每个人除了接力最多能报两项,不然我直接都包了都行啊!”
秦笛夹了条小黄鱼给他,安慰道:“女生那边还比较撑得住,我们这个条件尽力了就行,谁也不敢说什么。”
童晨星立起眉毛:“不敢?我看他们太敢了。自从分了文理,哪次活动没被理科班那帮男的欺负过。你还记得上次拔河比赛,十男十女,我们男生不够只能用女生凑。六班第一局赢了我们,第二局假装拔不过突然松手,女孩摔伤好几个,第三局他们五秒完胜。我们受着伤,还受了嘲讽,憋屈成什么样儿。回去全班一起哭了一节课。”
祁松言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文科班男生的难处,运动会这种大型活动每个班都是跃跃欲试,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口号喊了几十年,真到场上,谁也不想输。他默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班里这六个男生,发现有的连名字都还记不住,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李铭轩看到了对他说:“言,咱们班情况能好一点,而且你来了啊,形势还是很乐观的。”
“小轩,你要是不想被大晨暗杀,就别说了。”秦笛看童晨星几乎头顶冒烟,赶紧夹了条鱼放进他餐盘。
祁松言看了一圈,每个人都有小黄鱼,只有他没有,感觉自己被小黄鱼排挤了,默默低头扒饭,然后扒到了突然出现的小鱼。他抬头看向秦笛,对上一双盈着微微笑意的眼眸。
秦笛这双眼睛长得太好,扇形的双眼皮挑起末尾的小弯,瞳孔黑亮,映着直直垂下的浓密睫毛,纯真又摄魄。祁松言被他看得心跳骤停,赶紧垂首用口型说了句谢谢,开始啃小鱼。
早上扛起桶就面无表情八百米冲刺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给夹条鱼就不好意思的,真的是一个人吗?秦笛玩味地想。从十四岁确定了自己的取向之后,他其实还没遇到过令他心动的人,但他对世界一直葆有充足的好奇,总能从不同人身上发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也同样善于发掘人的优点,所以几乎和谁都能相处融洽。揭开祁松言那被他一眼看穿的伪装后,他发现这人像一本书,依然有许多纸页可以翻阅,每一篇都有不同的意趣。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是他们政教处分管纪律的张主任,运动会在即,他领着大家跑了几圈热身便宣布解散,让大家自己找找状态。祁松言叫来徐唱,坐在单杠上和他商量报项目的事儿。
没想到徐唱看着那么不善言辞一个人,张嘴就说了一大篇子话:“咱们班女生基本不用太担心,项目自愿就能报满,长跑不太行,其他项目包括接力都能有成绩。男生的优势是田赛,虽然限了项目,跳高跳远秦笛成绩都会靠前,李铭轩也能拿到分,我的铅球也还可以。径赛…啊,径赛听说你1500稳妥,200米我们打算让唐澄和你一起报,就是头发有点长戴眼镜那个,他是艺术生,主要让他混进去抢跑,影响一下其他人发挥。史雨铮,就是上课一直睡觉那个,他400应该可以冲一下。咱们短跑都不行,所以…嗯…应该放弃4×100,攻一下4×400。大概就,就是这样……”
祁松言听他讲到一半就低头观察他,发现他一直在瞄手心,便从单杠上跳下来,出其不意向他伸出手,徐唱下意识地把手递过去,祁松言顺势一翻,发现他掌心有个纸片,密密麻麻连符号带字写了一堆项目安排,那字体祁松言太熟悉了,是秦笛写的。
徐唱看祁松言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解释:“你,你别误会。我们没有想干涉你什么,只是秦笛说你刚转过来,班里情况都不了解,活儿又来得太急,希望能帮帮你,才和我一起商量了这些…是我太笨了,根本记不住……”
祁松言捏着那张纸片,对徐唱温和地笑起来:“没有怪你们,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今天之前还是都没进入状况。你们能为我着想到这个地步,我谢谢你们都来不及。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是你们中的一分子了,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活动,也想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像加入四人吃饭小分队那样,也许融入一个集体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难。从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和脸庞开始,从愉快地接受他人的善意开始,从主动做对集体有益的事开始。祁松言把纸片塞进口袋,拍了拍徐唱的肩膀:“我现在要去做一件事,不一定会成功,但我想试一试,你愿意一起吗?”
“愿意!我都听你的,你才是体委!”徐唱使劲儿点头。
“走,我们去抓张主任。”
第5章 合奏
周五没有晚课,王初冉通知班委留下扫除,顺便开个会。
“你们几个女孩儿就先出去操场逛逛,欣赏一下夕阳,扫完喊你们。”秦笛边说边把她们请出去,徐唱已经开始推桌椅。
“行,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王初冉也不和他客气,拉着朱瑞和刘小桐出去了。
秦笛看了眼祁松言纯白的上衣,从唐澄的储物柜里拿出件沾满颜料的旧衬衫,“澄子画画时候穿的,你套一下吧。”
“笛,你偏心!怎么不给我!”
“你大黑的T恤还怕脏?”
“黑色沾灰了更显脏啊!”
“谁上回打球出汗把上衣反过来又穿一天?突然变干净人了。”
“我失宠了,两位爸爸,你们睁开眼看看,我才是你们儿子啊,怎么你俩熟了就不疼我了呢?宫里的墙那么冷…”
祁松言从“两位爸爸”这个词开始大脑就当机了,还是秦笛从兜里摸出个棒棒糖塞进李铭轩嘴里,才止了他胡言乱语。
几个男生身手利索、配合默契,很快就打扫好教室,把桌椅按轮换顺序复了位。李铭轩下楼倒垃圾,叫回了三个女生,女生们带了果汁和烤肠,几个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说。
“剧本我和小桐已经连夜搞出来了,上午拿给小帅看,他给了些意见,我俩调整了一下。开会主要是跟大家报备一下大概流程和需要准备的节目,再选一下主要角色。剧本印好了,你们看看。”
祁松言对文字的东西天生就不感冒,语文阅读看两段就犯困,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问题,就假装翻翻。但秦笛脸色越来越沉,他有些疑惑,就听王初冉说:“初步计划是让秦笛演主人公,参赛第一要义——颜值暴击!”
祁松言赶紧扫了一下剧本扉页的剧情梗概,主人公父母相互家暴,他情绪低落,成绩下降,被老师批评、同学排挤,加上亲人去世,于是萌生轻生念头,在天台许下最后心愿的时候,司命之神和吸取怨念的幽魂同时出现,展开操控主人公心智的博弈,最后主人公在两人论辩和司命幻化的拾忆之卷中明白了生命的可贵,也发现了身边潜藏的关怀与温暖,通过寻求心理辅导获得了开解。
祁松言回想起李铭轩只言片语中秦笛那些身世,心咯噔一沉。
他能看出来秦笛是在犹豫。就整个剧本来说,秦笛确实是饰演主人公的最佳人选,脸、身材、气质都非常适合上镜,大段的台词也需要流利清晰的口齿。但,他在犹豫。
祁松言其实并不知道那几分钟里,秦笛心里经历了什么怎样的纠结,但他明白,秦笛这样一个妥帖的聪明人,犹豫多半就等于拒绝。
秦笛合上剧本叹了口气,仰起脸想对兴奋等待的王初冉笑笑,却突然听见祁松言清了一下喉咙,缓慢又坚定地发言:“对不起,提个建议,我觉得主人公不应该挑秦笛。”
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发言的会是他。
“我和王初冉写剧本的时候就考虑让秦笛演了,你为什么觉得不合适呢?”刘小桐弱弱地问。
“剧本里安排了一些哭戏,女孩儿哭起来更能引发评审的心疼吧。”
朱瑞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