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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尘世-第2部分

小说: 尘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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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都很合身、暖和,落尘很满意。
  不久之后,落尘满意的生活就被搅乱了,因为弟弟出生了。落尘上小学这年,养父母盼了多年的孩子出生了。弟弟出生的时候,落尘还在上课。放学的时候,养父来接她,脸上难掩喜色,告诉她妈妈和弟弟都在医院,让她回家给妈妈做汤喝。当天晚上,她第一次看到了弟弟。说实话,她觉得皱皱的弟弟好丑。她也明显地感到,爸爸妈妈对她和弟弟是不同的。
  随着弟弟渐渐长大,她越发觉出她和弟弟在父母心中的差别,她是这个家的外人。养父母的眼睛好像都长在弟弟身上,弟弟哭一声他们都心疼得要命。他们也不是对她不好,但关心的里面总是有份客气。他们对弟弟则是千依百顺、无微不至。弟弟要的不要的,他们都预先替他准备好,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而对落尘,他们就纯是尽义务了。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也会想到还有个女儿也有需要,但往往买回来的吃的都是弟弟爱吃的,玩的都是弟弟喜欢的。落尘猜想,即使是亲生父母,生了这么个小弟弟,也会这么娇惯他、忽视她的,何况自己是领养的。因此,她渐渐地也就不介意了,反而更尽心地帮养母照顾弟弟,心里想的也是要偿还他们对她的恩情。
  落尘的学习很好,每次在班里都是第一名,在学习上没让父母操过一点儿心。都是她在照顾弟弟,因此她和弟弟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有的时候给他讲今天学的课文,像老师一样。弟弟的名字也是落尘给起的,当时妈妈问她弟弟叫什么好,她想起看的什么书里面好像有个词,叫落雁平沙,觉得很有气势,像大侠一样,所以回答叫落沙怎么样?养母想了想,凌落沙和凌落尘一听就是姐弟俩,好像还挺文绉绉的,就采纳了。所以落尘就叫弟弟沙沙,弟弟叫她尘尘。很多人听他们的小名都说孩子的名字起反了,怎么男孩叫女孩的名字,女孩叫男孩的名字。养父母都不是计较小事的人,也就哈哈一笑了事。
  由于父母脱不开身,弟弟一直是落尘带着,小时候是她每天把弟弟送到幼儿园,放学后又是她接弟弟回家。弟弟所在的学校,也是她曾经就读的学校。一提凌落尘,老师们都知道是很聪明、不多话、成绩总是第一的女生。所以,弟弟也很自豪,总是围着落尘说她很有本事。落尘有时候想,不论怎么样,终于有自己的亲人了。弟弟大多时候很听话、很懂事,当然也会有无理要求,搂着姐姐的脖子撒娇。多半她都是会满足弟弟的,她觉得自己没有多幸福的童年,就格外纵容这个很依赖自己的弟弟。
  落尘就这样努力地生活着,终于盼到了考上大学。并不是生活有多难熬,而是她太急于靠自己更踏实地活着了。考上了C大,落尘对新生活充满了希望。只要她年年拿奖学金,学费的问题就解决了。生活费,她可以做家教来赚。大学毕业了,她就可以找份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供弟弟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
  报到那天回来,她充满希望的那种喜悦,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得粉碎。养父母出了车祸,已经身亡。再一次成为孤儿,凌落尘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问清楚情况,之后都是按照自己的本能在做事情。安抚弟弟,强迫他吃饭睡觉,她自己也勉强吃了些东西,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直到亲戚们赶过来,人来人往地料理后事,处理细节。落尘一个人呆坐着,觉得身边的人都在说话,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等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这期间,落尘恍恍惚惚地参加了葬礼。落沙十二岁,刚上初中,也是个半大的小子了,知道父母故去的消息后,先是不肯相信,真的去认领了尸首后,就再也不肯说一句话,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落尘只能暗自垂泪,她没有号啕大哭那种太悲恸的表现,并不是她心里不悲伤,而她现在想得更多的是以后要怎么办。她今年十八岁,刚上大学,弟弟的生活也需要她来照顾。学费、生活费,样样都需要钱。
  养父母出的车祸并不是普通的车祸,应该说,他们是被人谋杀了。他们凌晨出发,去外地上货。坐的是包来的车,很多商贩一起坐,图方便,带的都是现金。父母不只带着自己家上货的钱,还给别的商户带货,因此身上带了几十万的货款。因为带的钱多,他们出行都是保密的,只有关系特别好的几个人知道。但车上并非他们自己,也有别的商户。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具体落尘也不清楚,她得到的信息是养父母他们一车人的钱都不见了,粗略估计怎么也有一两百万。车子落下了悬崖,包括司机,无一生还。
  案子还在调查,活着的人也还要继续生活。当初,养父母给别人带货前,收人家钱都是有单据的,人家不会因为你们家有惨案就不要钱了。对于小商贩来说,几万并不是小数目。因此,丧礼刚刚结束,就有好几个落尘看着眼熟的人上门来要账。家里的存款,落尘是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的,父母并不拿她当外人,相反还把她当大人,有意识地培养她独立生活、处理问题的能力。几个人的单据加起来,总共欠人家五十多万。父母的存款只有五万,供他们两个念书,是父母起早贪黑才存下来的。另外有些资金是用来周转的,也被父母带走,在这次的事故中没了。现在卖货的柜台和货,有个阿姨说可以顶下来,算她的欠款,十万。房子虽然小,但因为位置不错,如果卖了,也值十五万。但即使这样,也不够还清欠款的,而他们就真的再没有家了。
  落尘养父母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好像养父有个哥哥在外地,也是早没有往来了,这次虽托人辗转通知了,但也没过来。现在出入家里的亲戚,都是很远的亲戚,她家里出事来帮帮忙还可以,知道他们欠了债,就都不见了踪影。倒是附近的邻居,都喜欢她的乖巧和弟弟的可爱,很想帮忙,却也有心无力。
  落尘静静地坐在床上盘算着家里的财产,想着能否把这个房子租出去,然后租个小平房,用差价其中的一部分还钱,一部分贴补自己和弟弟生活。落尘自己在孤儿院吃过苦,怎么也不会让弟弟再去那儿受罪。好像从一开始听到噩耗,她就没动过和他分开的念头。弟弟现在还是不说话,但似乎很怕一个人待着,总是跟在落尘后面,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睡觉的时候也要抓着落尘的手。
  落尘想到自己从来不知道亲生父母什么样,所以看到别人有父母,或者羡慕,或者怅然,但绝对不会是弟弟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养父母的过世带给她的除了伤痛,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解决当下生活的那种茫然。落尘在心里安慰自己:会有办法的,明天就去妈妈卖货的地方,找那些债主,看看能否通融。手边的钱和货,先还谁也是个问题。这一切都等到明天再去面对吧。
  落尘看着好不容易睡熟的落沙,心里忽然踏实了:“还有个弟弟需要我,我要坚持下去,照顾他。”她站起来,想抽出手去洗漱,好趁天亮前眯一会儿。但落沙握得死死的,落尘看着他好像把她的手当成法杖一样信赖着,不禁莞尔,用另外一只手抚了抚他的头,贴着落沙斜靠着歇下了。

  三 欠债还钱

  第二天一早,落尘把落沙送到学校,她要出去办事,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看看时间差不多,商场也该开门了,她就赶到商场等那些债主。
  见了面,落尘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开始大家都没说什么,但当他们讨论到问题的实质,就有矛盾了。他们都希望先还自己的钱,谁也不愿意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收钱,而如果不卖房子,落尘根本不可能还上这笔巨款。大家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把落尘围在中间大声争吵。
  这个说:“落尘啊,大家都不容易啊,你们不还钱,我们就没有资金周转,就不能做生意,大家都完蛋啦。”那个说:“是不是没把钱都拿出来啊,凌家也不留个心眼儿,让个黄毛丫头还是领来的管钱,这钱都不一定去哪儿了。”说着话,就有跟着起哄的,拽着她不让她走。
  落尘哭笑不得,百口莫辩。和他们这些人也讲不清楚,他们都是什么人啊,就靠着嘴说出天来招揽客人呢,和他们辩解,那就是班门弄斧,自取灭亡。她只好等他们说够了,再试着商量。
  徐蔓之和秘书童忤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群大楼内的商户围着一个惨白着脸的少女,七嘴八舌地争执。那女孩站在中间,大家都拉扯着她,也不见她有什么窘态,十分镇静,低着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周围的吵闹和她的安然形成了强烈反差,并不很出色的女孩,生生地被凸显出来,让人看到她,就觉得心平气和,很安心。
  徐蔓之示意了一下童忤,让他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自己就转身上楼了。徐蔓之是这栋商厦的所有者,在这儿的商户是要向她缴租金的,也要接受其管理,因此,童忤出面处理,场面顿时控制住了。本来嘛,商厦已经开始营业,他们讨论的是私事,却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按规定是要罚款的。童忤问清楚情况,仔细地看了凌落尘一眼,刚才他就发现董事长打量了这个女孩半天。
  他对那群商户说:“现在商厦已经开始营业了,有什么私事请下班后协商。”
  这些人思量这也不是一时三刻能解决的事情,就让凌落尘下班后过来。童忤又转身对凌落尘说:“凌小姐吗?你父母的事情商厦也听说了,我们也派代表协助处理了他们的丧事,请节哀。但是柜台租约还有些问题,麻烦你和我上楼处理一下,可以吗?”
  凌落尘在童忤出面的时候就已经抬起头,看着他精明干练地和那些商户打交道,几句话就把人群驱散了,心里很佩服。她正走神呢,想着这么年轻好看的人,办事却这么老练,如果自己这样,弟弟和自己就不会受欺负了,因此童忤和她说话,她也没听到。童忤看她又低头想事情,就伸手拉了她一下。落尘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和自己说话呢,自己却没听到,不由得脸都红了,没有血色的脸上忽然染上了颜色,很有些少女的动人。童忤又重复了一遍,落尘连忙点头,就跟在他后面上楼了。
  原来父母租的柜台今年的租金并没有交,好像是说这次上货回来一并交齐。他们也是把宝都押在这次淘货上了,把能动用的钱都拿去了。所以,柜台虽然有押金,但是其中一部分要用来缴租金。
  本来这件事情是归营业部管,童忤完全可以不插手,但看到那么瘦小无依的女孩,强撑着面对家庭的变故,承担一切责任,他就想让她少受点儿打击,起码跟她说明,不再追讨拖欠了半年的租金也就是了。落尘坐在童秘书的办公桌对面,规规矩矩地听他说明,心是越来越沉,唉,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好消息呢?
  “这节柜台,你们还租吗?”童忤问她。
  “租的。”补上租金,不取出押金,柜台就可以转租出去,多少也是笔固定收入,总比竭泽而渔要好一些。
  童忤马上草拟了一份协议,内容是把货物抵租金偿还给商厦,商厦不再追究所欠租金。打印出来,落尘过目,确认无误,就在下面签了字。
  落尘正在看那纸协议,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童忤拿起电话,说:“是,董事长,是老凌他们欠款的事情。对,来的是他们的女儿。是,现在在我这儿,正打算签关于拖欠租金解决的协议。好,我马上带她过来。”撂下电话,他对凌落尘说,“我们董事长想见你一面,请。”落尘很纳闷,董事长见我做什么啊?但她自小逆来顺受惯了,也就什么都不想,站起来,随童忤进去了。
  董事长室是同秘书室相连的一个房间,中间有落地窗相隔,应该是里面能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里面。童秘书打开门进去,落尘稍微等了一下,才慢慢走进去。屋里面非常气派,董事长年轻得让落尘有点儿惊讶。她衣着高雅,就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董事长看到他们进来,就走到沙发那儿坐了下来,让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童忤去倒茶,然后站在董事长身后。
  凌落尘坐在那儿,背挺得直直的,等着董事长开口。董事长喝了口茶,然后开口道:“你好,凌小姐,我是徐蔓之,是这栋商厦的所有者,也可以说是你父母的老板。”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下童忤,说:“你先忙去吧,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凌小姐谈谈。”童忤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凌落尘,落尘也正好抬头看他,好像交换了什么信息,又好像没有。童忤转身出去了。
  徐蔓之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落尘,也不急着开口,好像在考验这个女孩的耐性。落尘目不斜视,只是低头看着对面徐蔓之的鞋尖。这是她跟大人打交道多年养成的习惯,别人不说话的时候,低头看对方的鞋,表示谦恭和尊敬,等人家开口说话,就看对方的眼睛。因此,落尘虽然话少,却很懂礼貌。徐蔓之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一丝笑意慢慢爬上她的嘴角,没等绽开,便缓缓开口道:“你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谈谈你的情况吧,看看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
  徐蔓之的嗓音低沉,沙沙的,很是动听。
  落尘没听父母提过他们的这位老板,想是他们与她没有多么深的交往,甚至接触也很少。她很自然地把徐蔓之的话当做客气,因此回答道:“爸妈的后事,在商场和亲戚朋友的帮助下,都办好了。商场刚刚还减免了我们柜台的租金,谢谢您。”落尘说得很诚恳,她是真的觉得作为商场的经营者,肯这么做已经很不容易了。
  徐蔓之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却并不喝茶,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问:“既然办好了,刚刚在楼下,是为什么在吵呢?”
  落尘照实回答:“爸妈他们出门拿货,也帮别人带货。现在人出事了,钱也不见了,这些钱都得还。”
  “多少?”
  “五十多万。”
  徐蔓之低低地说:“不是小数目啊。”
  “嗯。”
  “能还上吗?”
  落尘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钱她是会还上的,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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