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关系-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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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顾萧?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深更半夜离家出走?如果实话实说,顾彦大概会被家法活活打死。
醒醒吧,苏仪,没有人会收留你。在这个世界上,你终究只是……
苏仪闭了闭眼,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一路不停地回头看他,时不时说几句谁活着都不容易,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之类的话,弄得苏仪莫明其妙。
等到了酒店,前台小姐的眼中也暗含着怜悯,温柔地告诉他酒店有附设的医务室,绝对可以保证客人的隐私。
苏仪带着双份的莫明其妙走进酒店标间,房卡插入,灯光大亮,站在穿衣镜前的苏仪终于明白别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误会。
他的脸颊上带着顾彦掐出的淤青,手腕上是两圈微微发紫的淤痕,微敞的领口里露出小片指痕吻痕交错的肌肤,手臂上还有摔倒留下的伤痕。
……看起来还真像是刚刚被残忍侵犯过的样子。苏仪微微苦笑。可惜,侵犯未遂。
(103)
苏仪慢慢地把行李拿出来整理,起司猫抱枕摆在床上,衣服该挂的挂,该叠的叠。钱包证件放在安全的地方,手机电脑拿出来继续充电。
做完了这些事情,苏仪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远远近近的灯光,突然又有些茫然。
然后呢?他该干些什么?
始终绞痛又始终被忽视的胃部终于找到机会显示自己的存在。仿佛刀割又仿佛拧绞的剧痛骤然爆发,苏仪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
一片暗红。这一次,苏仪吐出的不再是酸腐的胃液,而是暗红的污血。
苏仪看了一眼,扶着洗手台稳住身子,按下按钮将污血冲去。
三叔公,对不起,让你白费心了。苏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想走回床上去躺一会儿,又一阵剧痛袭来,他扑倒在洗手台上,吐出的已然是大口的鲜血。
出血量很大啊。苏仪皱了皱眉头。照这样下去,等不到天亮他就会失血休克了。
其实……真的失血休克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他刚离开顾彦那里就出这样的事,顾彦这死心眼的家伙肯定会愧疚。
不着急,慢慢来。
剧痛的间隙里,苏仪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镇的矿泉水大口灌下去。刚灌了小半瓶又忍不住想吐,苏仪也没强忍,该吐的吐,该喝的喝,等到两瓶冰水灌完,吐出来的水里只剩下浅淡的血色。
趁着出血暂时止住,苏仪去了次酒店的医务室,无视医生诡异的目光,直接点名要了几个止血养胃的药,以及他忘记带出来的安眠药。
值班医师为难地表示前面几个药都没问题,安眠药是处方药,不能随便开。
苏仪没有多做纠缠。安眠药有当然好,没有也不过就是睡不着而已。以他现在这胃痛的情况来看,这几天就算有安眠药也是很难睡着的。
苏仪这么通情达理,值班医生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违反处方规定是不行的,于是医生将自己自备的安眠药匀了几颗给他。苏仪惊讶地睁大眼睛,笑着谢过好心的医生,拿药回房。
等到苏仪坚持着走回房间时,之前冰水刺激血管收缩的时效已经过去,吐出的又是大口的鲜血。幸好更加有针对性的药已经拿到,再浪费了好几片药片之后,苏仪的胃痛终于稍稍止住了。
苏仪虚脱地半跪在地,疼痛和失血令他眼前发黑。过了很久他才积攒了一点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将自己扔到床上。
陌生的,冰冷的床。
苏仪捂住眼睛。在离开顾彦四小时十五分钟之后,他终于流下了眼泪。
当苏仪终于在疼痛和疲倦中精疲力尽地睡着时,天色已经大亮,顾彦悄悄地推开了苏仪的房门。
空荡荡的房间,整整齐齐的床铺,不见苏仪的人影。
顾彦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苏仪?” 他大声呼喊着寻找苏仪,希望他是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溜去了别的地方。
但是没有。苏仪没有回答。他疯狂地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就好像苏仪会躲在沙发底下或者窗帘后面。可是没有。没有。没有。苏仪从这个家里消失了,只有厨房的烤箱里留下了一盘烤好的核桃曲奇,至今尤有余温。
核桃曲奇。苏仪在向他道歉吗?为了什么?
顾彦拖着沉重的脚步,再度走进苏仪的房间。
行李箱,不在。电脑,不在。钱包手机,都不在。衣柜里少掉了几件苏仪常穿的衣服。小小的房间被收拾得前所未有的整齐,却抹去了所有苏仪存在过的痕迹。
苏仪走了。顾彦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苏仪,离开了。
剧烈的疼痛和绝望击中了顾彦,他扶着门框僵立许久,突然嘶声大笑。
干得太漂亮了,顾彦。你挑选了一个多么绝妙的时间,多么完美的方式!
在苏仪和他心爱的前女友愉快地共进晚餐之后,你选择了用最粗暴最野蛮的方式来侵犯和试探他。
你明知道他接受不了这个。你明明是知道的。可你偏偏就选择了这种方式,究竟是想证明什么?
你想证明苏仪可以接受你?你想证明你对苏仪来说究竟有多重要?或者,其实你只是害怕苏仪不知该怎样开口说要离开,所以直接奉上了一个让他无需开口就可以不告而别的最好理由?
顾彦,你可真体贴!
顾彦在疯狂的大笑中流下了眼泪,然后重重地关上了苏仪的房门。
从此以后,这个房间就是禁地。
他会忘记他的家里有这样一间客房,里面曾经住过他喜欢的男生。他会忘记他曾在这里拥抱着他入眠,他小小的脸蛋埋在他的胸口,笑意宁谧。他会忘记就在这张床上,他曾经被打开,被进入,极度的羞耻,极度的不安,极度的痛苦,极度的欢愉。
没有关系。他会把这些全都忘记。
(104)
苏仪又一次痛醒的时候,距离他睡下还不到两个小时。他挣扎着爬起来吐掉点胃里的积血,又吃了药,然后慢慢地走出房间去餐厅吃早饭。
琳琅满目的自助餐点满满地铺陈开来,苏仪却连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给自己盛了碗粥,慢慢地吹凉,小口小口地咽了下去。即便如此,胃里还是再次翻搅起来,幸好之前吃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苏仪在座位上僵直地坐了很久,才终于忍到这一波绞痛过去。
苏仪轻轻地舒了口气,慢慢地站起身来,只觉得背后的衣服紧紧地粘在身上,都是之前痛出来的冷汗。
真不舒服。苏仪回到房间,急忙洗了个澡。
好累。苏仪躺在床上,疲倦地阖上眼睛,也不知是晕是睡。
睡睡醒醒的日子,苏仪过了三天,终于胃痛有了缓解,不再动不动就大口吐血,也不会睡不到两小时就痛得醒来。
这样就很好了。苏仪非常知足。
他又去了酒店的餐厅,在明媚的晨光下享受了一顿精美的早餐。早晨的阳光并不灼热,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苏仪索性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安排工作。电脑旁边躺着电量满格的手机,没有一个来电一条讯息,三天以来都是死一样的静默。
酒店餐厅的营业时间只到上午十点,但是精致漂亮的男生正在专注地对着电脑,阳光透过树荫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这实在是一副美得令人不忍心打扰的画卷。
三天的时间,苏仪脸上身上的伤痕渐渐淡去,几乎没有人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是怎样的凄惨狼狈。服务生们在请示过领班之后没有打扰苏仪,保留了这个安静而又美丽的小小角落,直到中午时分才轻声询问他是否需要午餐。
在人们善意的包容之下,苏仪度过了另外一个三天,将手里的事情一一了结。
第一天,苏仪翻译了顾萧准备投稿给《Science》和《Nature》的两篇论文。这原本只需要两三个小时而已,苏仪却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仔细翻译修改,每词每句都认真校对。
对于顾萧他真的很抱歉。为了给他调养身体,顾萧花了那么多心思,终究还是白费了。而他能为顾萧做的,也只有这么少少的一些。
第二天,苏仪回复了来自美国研究所的邮件。小老头用狂热得语无伦次的态度盛赞了他上帝般的智慧,极力邀请他赴美加入研究所,并且许诺了天花乱坠的优渥条件。
苏仪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花了点时间回忆前世的共事,曾经走过的弯路,曾经取得的成就,曾经有过的波折。然后他将大致的研究方向整理出脉络,发回给小老头。
第三天,苏仪搜集了中医大从大一到大四的所有必修选修课程,开始整理重点。其实大一大三的他都整理过,现在只剩大二大四而已,有点繁琐,却没有难度。
苏仪看着整理好的压缩文档,在收件人里填上顾彦的邮箱。然而点击发送之前他改变了主意,将发送时间设定为期末考前的两个星期,同时在标题栏里醒目地注明了“考试重点”。
希望到了那个时候,顾彦不至于见了他的邮件就直接愤而删除。苏仪微微苦笑。
第四天,也就是离开顾彦之后的第七天,早上醒来,苏仪发现自己没事情可做了。
是的,没事情可做了。所有他承诺的,都做完了。所有他牵挂的,都离开了。他……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片刻的茫然之后,苏仪突然感到巨大的轻松。
不必再坚持了。不必再忍耐了。所有他必须存在的理由都不复存在,他终于可以安心地消失了。
强烈的解脱感让苏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振奋。他迅速在脑子里盘点了一下还有没有漏掉的事,然后查询了一下账户,将剩余的一百多万全部汇给了他长大的那个孤儿院。
啊,还有还有!他拍了拍脑袋,删除了电脑里所有和同性恋、SM相关的文献和参考资料,并且非常仔细地覆盖了好几遍,确保不会被恢复。万一被人看到,联想到顾彦身上就不好了。
顾彦……这个名字仿佛一块石头,让苏仪平静的心湖泛起痛苦的涟漪。
其实还是很舍不得,因为真的很喜欢。可是……苏仪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几乎要被他遗忘的手机……算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苏仪洗了个澡,将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抱着这些天来唯一陪伴着他的起司猫抱枕躺在了床上。
仿佛感应到他的愿望,稍稍缓解了几天的胃痛再度卷土重来,比任何一次都要猖獗。大量的鲜血从苏仪口中涌出,流过枕头,在床上漫延开来。
……他付给酒店的押金,应该足够赔偿这张床了吧?苏仪心安理得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105)
同一天上午,苏仪班上的辅导员找上了顾彦。
“顾彦,苏仪最近有什么事吗?还是身体不好?” 年轻的辅导员眼中带着忧色。“开学一个星期了,苏仪一直都没来上课。”
顾彦愣了一愣。苏仪没来上课?
“我……我不知道。” 顾彦艰涩地回答。他怎么会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苏仪的事情,从此和他再没有关系了。
“你也不知道?” 辅导员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我刚问了秦卿,她也说不知道。苏仪这是跑哪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有关秦卿横刀夺爱的传闻甚嚣尘上,目击者都信誓旦旦地说苏仪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和秦卿一起离开的,所以辅导员就先去问了秦卿。但是秦卿表现得非常惊讶,她说当晚她是看着苏仪回顾彦家的。
秦卿也不知道?顾彦的心一下子抽紧了,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一直以为苏仪离开他之后是去了秦卿那里,难道不是?
“顾彦!” 远处一道人影朝他狂奔而来,正是他们刚刚提到的秦卿。
“顾彦!快!跟我走!” 秦卿一把抓住顾彦,拖着他往门外跑去。
顾彦下意识地跟上秦卿的脚步,到后来甚至是他拖着秦卿在跑。他没有去想为什么从未见过面的秦卿会一眼认出他,没有去想秦卿找他有什么事,他知道唯一的答案只有两个字:苏仪。
冲出校门之后,顾彦的脚步顿了一下。为什么停在学校门口的是一辆警车?
“快!上车!” 秦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推着顾彦上了警车。
“出什么事了?苏仪出什么事了?” 顾彦死死地抓住秦卿连声逼问,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如果苏仪没有去秦卿那里,那么他就是一个人在外面呆了七天。
七天。足够发生太多事了。
“急性胃出血,失血性休克,吸入性肺炎,现在还在抢救。” 回答顾彦的是前排副驾驶座上的年轻警察,“经过初步调查,警方怀疑……啊!”
正在开车的中年警官一巴掌拍掉年轻同事即将出口的话,接口道,“先送你们去医院,具体什么情况等人抢救回来再说。”
顾彦抓着秦卿的双手僵住了。苏仪……正在抢救?的确苏仪的胃一直不好,但是经过三叔公的调理,已经很久没再痛过了啊!怎么突然就……
秦卿紧抿着嘴唇微微发抖。对于苏仪的身体,尤其是那个最终导致苏仪死亡的应激性胃出血,秦卿比顾彦清楚得多。因此她大致可以猜出害得苏仪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她知道苏仪有多喜欢顾彦。她始终记得那天晚上,苏仪提起顾彦的时候眼睛都会发亮。所以,不到罪证确凿,不到无可挽回,为了苏仪她也会尽力保护顾彦。
警车在一片沉默中开进医院的时候,苏仪已经从抢救室转入了重症监护室,依然昏迷不醒。透过小小的窗口,只能看见苏仪惨白的小脸淹没在大大的呼吸面罩之下,周围一堆复杂的仪器滴滴答答作响,跳动着冰冷的线条。
“目前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要看他能不能度过今晚的高危期。你们怎么回事,耽误那么久才送来?再晚半个小时就真的没救了。” 负责抢救的医生疲倦地摘下口罩,示意护士将缴费凭证递给顾彦和秦卿。“至少要明天早上才能醒,你们在这等着也没用,先去把费用交了吧。”
秦卿顺手接了过来,又塞进顾彦手里。“去交钱。”
顾彦浑浑噩噩地接过缴费凭证往外走,全然忘记之前苏仪已经离开了他,他对苏仪不再负有任何责任。
直到顾彦消失在走廊转角,秦卿才转身面对两位警察。“你们之前说,警方怀疑什么?”
年轻的警察看了眼同事,没有开口。中年警官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们怀疑是自杀。”
秦卿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医生已经摇起了头。“不可能。这很明显是个急性胃出血引起的并发症。胃镜没有发现异物,灌洗液里没有异常,血液酒精浓度也不超标,你说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胃出血的?”
“那他干嘛不打120?”年轻警察不服气地反问,“发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