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关系-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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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知不觉地伤害了顾彦，就像我伤害秦卿一样？
可是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对顾彦好。为什么会……又错了呢？
苏仪安静地依偎在顾彦怀里，让他抱着自己洗澡换药穿衣服。脱臼的手指被顾彦正了回来，顾彦一直问他痛不痛，可他其实完全没有感觉。
他温柔地注视着顾彦的眼睛，给予他含笑的亲吻和拥抱。他在顾彦流泪的时候吻去他的泪水，轻轻拍抚他颤抖的背脊。
漫漫黑夜中，苏仪彻夜睁着眼睛。在他身边顾彦的呼吸渐渐安稳，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安慰。
坚持一下，苏仪。再坚持一下。你不能出事，不然顾彦怎么办？
苏仪想起顾萧曾经问过他知不知道自己有抑郁症，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完全不以为意。怎么可能呢，他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并没有整天闷闷不乐只想哭。
可是现在，凝视着眼前黑暗的深渊，苏仪知道顾萧说的没有错。
深渊在呼唤着他。安宁，寂静，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没有求而不得的烦恼，没有无能为力的悲怆。现实的悲剧在这里止步，只要踏进去就是永恒的解脱。
这真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苏仪看着自己慢慢走近深渊。踏进去。只要踏进去，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坠落。
如果不是之前顾萧提醒过他，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踏出这最后几步，相较于现实中的身心俱痛，他是多么渴望这种宁静的解脱。
而现在，他清醒地在深渊背后看到了抑郁症的影子，在解脱背后看到了生者的无尽哀恸。他停住了脚步。
不，不行。苏仪，不行。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为什么不能呢？另一个声音问他。你明明很累，很失望，很伤心，很痛苦……你明明很想放下这一切。
是啊，为什么不能呢？他怅然地站在原地。深渊的黑暗逐渐向他漫延，渐渐将他吞没。冰冷，宁静，无知无觉。他越来越难抗拒。
可是不行，不行，不行！苏仪拼命挣扎着，用尽全力推了顾彦一下。“顾彦，醒醒。去找三叔公。”
顾彦惊醒的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隐约记得苏仪推了他一下，又提到了三叔公。可是，顾彦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深更半夜地找三叔公做什……
顾彦猛地惊跳起来！该死！找三叔公还能做什么？！“苏仪？你怎么了？” 顾彦一把拍亮台灯，扑倒苏仪面前。
苏仪没有回答。他微皱着眉头，紧抿着嘴唇，有些痛苦的神色。顾彦伸手想要将他搂紧怀里，这才发现他身体绷得极紧，冰冷而又僵硬。
“苏仪？苏仪！” 顾彦吓坏了。他从未见过苏仪这个样子！他慌乱地检查了苏仪的呼吸和心跳，发现都还稳定，稍稍平静之后终于想起来应该要找顾萧。
顾萧来的很快，顾修和秦卿也来得很快。然而他们的到来对苏仪全无影响，他依然僵硬而沉默地躺在那里，无论顾彦怎样呼唤，顾萧怎样检查，他都紧紧地闭著眼睛。
“顾修，准备车。顾彦，给苏仪穿衣服。秦卿，收拾东西。立刻去医院。” 顾萧的神情非常凝重。
顾萧没有送苏仪去最近的中医大附属医院，而是舍近求远地去了精神卫生中心。接诊的是顾家的二堂叔，他在接到顾萧电话之后就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并遣散了闲杂人等。
一项项检查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二堂叔的神情变得和顾萧一样凝重。
“情况很复杂。三叔您是说他之前有抑郁症？”
“没有确诊过，但我怀疑是。”
“但是他现在这个表现可不像是抑郁性木僵，反而更像是紧张性木僵。” 二堂叔皱紧了眉头。
顾萧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虽然对此并不精通，但是最基本的一些概念总还是有的。“你是说……精分？”
“不完全是，所以我才说情况很复杂。” 二堂叔指着脑电图曲线给顾萧看，“看这个，和精神分裂症的曲线完全不一样。”
“所以？” 顾萧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二堂叔叹了口气。“他现在这个状态，没办法做进一步分析。但是无论抑郁性木僵还是紧张性木僵，首选都是……电休克治疗。”
（194）
电休克治疗？！
顾彦和秦卿一起瞪大了眼睛。他们之前都被大串的信息震得脑袋发蒙，苏仪有抑郁症？！什么时候的事？精分？精神分裂症？这怎么可能？！
但是无论如何，“电休克”这三个字石破天惊一般惊醒了他们。“不！！” 顾彦和秦卿一起大喊出来。
二堂叔正想向他们解释其实电休克治疗是一种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然而目光掠过脑电图监护仪之际，他突然一愣，继而激动地叫起来。“快看！有波动！你们叫起来的时候，脑电图有波动！他是清醒的！他能听到你们说话！”
顾萧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说？”
“这不是典型的木僵状态！” 二堂叔很兴奋，如此复杂而又不典型的疑难病例激起了他研究的狂热。“快！和他说话！说不定有机会唤醒他！
完全无需催促，在他指出苏仪是清醒着的时候，顾彦就已经扑到了苏仪身边。
“苏仪！你醒醒！苏仪！你，你怎么会……” 顾彦紧紧地握着苏仪冰冷的手，他很想说些什么，很想唤醒苏仪，可是巨大的震惊、悔恨和哀恸几乎击垮了他，他颤抖着嘴唇，喉咙深处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住一点声音。
“滚开！” 顾萧暴怒拎起顾彦扔到一边。“你干的好事！你到底又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彦无法回答。他做了什么？他打了苏仪。他骂了苏仪。他整整一个星期没和苏仪说话。最后他还用他所知道的最残酷的手段狠狠地折磨了苏仪……而这一切，却只是因为苏仪竭尽所能地想要保护他。
看了一眼顾彦深深低下的头和颤抖的肩膀，顾萧大步走到苏仪床边。“知道你醒着，别装死！不然……我揍死顾彦！就在这！你要不要试试看！”
“别说了！” 二堂叔大惊喝止，与此同时床旁的好几个监护仪一同尖叫报警。原本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的苏仪突然剧烈痉挛，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把他侧过来！” 二堂叔一把按下床头的抢救铃，然后争分夺秒地指挥在场的众人侧转苏仪的身体以免被血呛到窒息，然后将纱布卷成一卷嵌入齿间，防止痉挛时咬到舌头。
推着抢救车冲进来的值班护士乍一见到满床的鲜血就是一惊，再看这血竟然是吐出来，不由有些无措。“顾主任……”
二堂叔也有些踌躇。他们这里毕竟是精神类的专科医院，对其他病种的抢救经验难免不足，尤其是这种突发的上消化道出血，不知道病因很难对症下药。
“他这是应激性胃出血，以前发生过，还并发了出血性休克和吸入性肺炎。”在这个所有人都慌乱不堪的时候，秦卿站了出来。曾经有多少次她这样看着苏仪大口吐血，命悬一线。“开静脉通路，插胃管，止血抗酸胃黏膜保护一起上……”
在场众人中秦卿是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一个，就连值班护士都比她年长有经验。但是当她开口的时候，竟然没有人质疑。二堂叔二话不说就照着她说的开了医嘱，值班护士飞快地给苏仪扎上输液针插上胃管，一连串有条不紊的忙碌中，苏仪的状态渐渐稳定下来。然后他慢慢睁开眼睛。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苏仪轻轻地说。
在所有人开口之前，秦卿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对不起，对不起什么？你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自己！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破身体，还敢这样折腾？！”
苏仪看了眼暴怒的秦卿，再看了眼不敢靠近的顾彦，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又错了，是吗？可是我真的想对他好一点，别让他那么辛苦。你说过的……”
话还没说完秦卿就怒吼着打断了他。“白痴！蠢货！脑子被狗吃了吗？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记得这个？我首先说了让你对自己好一点！对自己好一点！你为什么记不住？！”
苏仪被吼得瑟缩了一下。“对不起……”
“不准再说对不起！” 秦卿简直要被他气死，张口还想再骂，却被顾修轻轻地按住了肩膀。
秦卿抬头看顾修，眼中余怒未消，顾修却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往床边看。那里的脑电波监护仪正跳动着越来越危险的曲线。
秦卿心中一惊，立刻闭嘴，顾修轻轻地将她推到身后，自己站到了苏仪面前。“苏仪，你没有错，你做的很对。如果不是你找了三叔公帮你出面，爷爷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顾彦的事的。当时我也在场，我亲眼看到了爷爷有多狂怒，相信我，如果是顾彦出面，他绝对撑不下来。”
苏仪吓了一跳，急忙去找顾萧。“三叔公？你没事吧？”
顾萧鼻子一酸，冷哼道，“我能有什么事？他敢把我怎么样？！”
顾修对苏仪笑道，“所以我才说你做得很对。爷爷当时气得不行，一迭声地说要把顾彦抓回去上家法，可是三叔公说家法你已经代领了，一百板子半下不少。爷爷说家法怎么能代领，三叔公说他是刑堂长老，这事他说了算。” 顾修笑着摇了摇头，“你没看到，爷爷气得啊……胡子都快吹到眉毛上边去了。”
顾萧很不屑地扬了扬头，苏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还没完呢。” 顾修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好的兴致，就站在病床边上和苏仪八卦个没完。“后来爷爷说了，家法他管不了，但他可以把顾彦逐出家族。这是族长的权利，三叔公也管不了他。”
苏仪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呢？”
“然后？” 顾修看了眼同样紧张的顾彦，又看了眼有些别扭的顾萧，“然后三叔公说，也好。反正顾彦是被压的，就让他嫁到苏家去好了。”
！！！！！
在场的几乎都喷了。除了二堂叔是震惊于顾彦竟然是被压的，其他人都觉得三叔公的表态实在够劲爆！
（195）
顾彦脸红成什么样就不必提了，顾萧被众人敬佩惊叹的目光看得心头火起，朝顾修怒道，“别光说我！你也没少火上浇油！我看你爷爷的毛病一半都是被你气出来的！”
“顾大哥你做什么了？” 苏仪好奇地拉扯着顾修的衣摆。至于顾韬被气出了什么毛病，可悲地被所有人忽视了。
顾修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怎么，这会儿害羞了？当着你爷爷的面你可挺敢说的啊！” 顾萧讥笑。然后他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卿，爆料道，“顾修说，他和秦卿在一起也是被压的，是不是也应该嫁到秦家去？”
！！！！！！！
苏仪目瞪口呆地看着语出惊人的顾修，钦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连平时折腾顾修毫不手软的秦卿，此刻也羞红了脸，狠狠地瞪了顾修一眼。
顾修苦笑。他那是被逼无奈，只能帮顾彦拉仇恨好吗！父亲只有他们这两个孩子，爷爷总不见得把他们都逐出家族。
听说苏仪和顾彦在一起时，他并没有太震惊，或许之前很多迹象已经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他们的关系。真正让他震惊的是，他突然意识到了这就是秦卿说的，“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这是……胁迫？如果他不能帮着说服爷爷接受苏仪和顾彦，秦卿就打算对他始乱终弃了吗？！
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顾修简直恨不得把秦卿抓过来揍一顿，但是看着眼前狂怒到几乎喷火的爷爷，顾修不得不硬着头皮和三叔公并肩战斗，不管怎么样，先得把爷爷这一关过了再说。
顾彦真是好命，看苏仪多护着他！顾修深深地嫉妒了。哪像他那么命苦，直接被秦卿推出来当炮灰！
看着苏仪闪闪发亮笑意盈盈的眼睛，再瞟一眼始终关注监护仪的二堂叔对他比出的大拇指，顾修暗自叹了口气。总算有用，不枉他那么牺牲演出。
他当然不是闲着无聊才和苏仪八卦。他只是悲哀地发现在场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准确发现问题的关键。
苏仪那么痛苦，不是因为顾彦伤害了他，而是因为他伤害了顾彦。当他非常努力地想对顾彦好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责怪他，告诉他他错了。
苏仪的确错了，但是苏仪又没有错。在这件事上，顾彦绝不可能比苏仪做得更好。正如他之前所说，面对爷爷的狂怒，顾彦绝对撑不下来。
苏仪有什么错？他保护了他们的感情，在近乎不可能的条件下获得了家族的承认。至于那让顾彦耿耿于怀的一百板子，其实恰恰是苏仪能够向家族做出的最强担保，是三叔公力争到底，爷爷最终退让的根本原因。其他那些，不过都是调节气氛的小手段。
所以顾修站了出来。他告诉苏仪，“你没有错，你做的很对。” 而苏仪逐渐明亮的眼睛告诉他，他所需要的仅仅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肯定而已。
“但是，苏仪，你还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顾修看到苏仪眼中闪过惊惶之色，二堂叔对他连连摆手，但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你应该让顾彦试一试的。”
苏仪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是你刚才说……”
“没错，我说了他撑不住，但是你该让他试一试，他才会明白自己真的撑不住。” 顾修冷冷地看了顾彦一眼，他对顾彦在这件事中的表现非常失望，言语中也毫不留情。“试过了，他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你能做到有多不容易。他才会珍惜你的心意，感谢你的付出，而不是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一样，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向你发泄怒火。”
“顾大哥！” 苏仪着急地低喊，同时不安地看向藏身在众人身后的顾彦。
顾修也转身看向顾彦，冷笑道，“还躲着干什么？等着苏仪给你道歉吗？”
苏仪立刻道，“顾彦，对不起！”
秦卿笑得差点呛住。顾修…………
你难道听不出这句话是反讽吗？！你到底是有多护着顾彦？！
顾彦默默地走到苏仪床边，默默地跪下。他将脸埋在苏仪的臂弯里，没有哭出声，肩膀却微微颤抖起来。
苏仪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地牵着手背上的输液管将顾彦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抚安慰。“没事的。顾彦，别怕，我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顾修和顾萧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顾彦真是……
除了必不可少的一百板子，苏仪在那之后吃的苦受的罪乃至被逼得吐血，可以说完全都是拜顾彦所赐。他把苏仪伤这样的地步，最后竟然还要苏仪来安慰他！
看过苏仪和顾彦相处的人都会觉得是顾彦照顾着苏仪，然而真的到了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