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学院]二队立志推前浪-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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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邵明明曾经想象过很多种与唐先生断了这层关系的画面。或你死我活,或同归于尽,总之都是黑暗中,自己孤军奋战,和他刀枪相向。
因为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死掉,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过分的任务突然压在肩上,这七年来邵明明活得很疲惫。他神经紧张,自卑敏感,一听到唐先生的声音就会禁不住发抖,眼神躲闪。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他无法改变,只能在唐九洲面前装作无事发生,用性格为由,掩盖心虚。
邵明明原本是想演懦弱自卑之人,殊不知七年来,他已经变成了那样的人。拙劣的演技总有暴露的一天,眼神的阴郁太过于明显,自然很容易被有心人察觉。更何况,从平时的工作能力上看,根本没有什么谁能在这个人面前戴上掩饰情绪的面具。
“明明以前就和九洲认识吗?”当周峻纬捧着咖啡杯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时,无异于在邵明明心中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他慌了。
一勺奶,一勺糖,今天的周峻纬又对甜味有了更高的接受度。邵明明支支吾吾,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听茶水间内热水煮沸的声音。他扶着桌角,支撑自己发抖的腿,却走了神,去思考从前的周峻纬为什么自虐似的喜欢着苦味。
邵明明不喜欢吃苦,各种意义上的。可惜上天偏要与他作对。他原本可以成为镇上最贪玩却也最无忧无虑的小孩,可惜唐先生的出现剥夺了他成为正常孩子的权利,而唐九洲的出现,终于让邵明明几乎崩溃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和普通小孩不一样。
他的惶恐无人可以倾诉。如果他不说,这个秘密只会杀死他自己。但如果他说出来,很有可能全家人都要替他陪葬。这些年来,邵明明虽然没有和唐先生接触得十分频繁,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个男人的冷血手段不是自己这种小角色可以应付的。
他只能卑微地活着,屈辱地活着,像个影子一样没有重量、不能独立地活着。在周峻纬对他投来异样眼光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矢口否认说:“不,没见过。但是九洲对朋友好啊,我们很快打成一片……也不奇怪吧。”
邵明明应该庆幸当时周峻纬正专注于给熬夜的蒲熠星泡咖啡,没有抬头。因此也没有捕捉到他眼神里的谎言。周峻纬笑了笑,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认同了邵明明的说法,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吧。邵明明抠弄着手指,心想。
03
邵明明曾经很恨唐九洲。不是互怼开玩笑的那种,是真情实感的,一度非常怨恨。这种恨意来自被胁迫的人生,来自被恶意掐断的前程。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成为谁的影子,永远藏于人后,特别是唐九洲这种锦衣玉食的小少爷。邵明明觉得自己就是个奴隶,或许又比奴隶更卑微一点。他在这七年中一点一点接受了,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的事实。
恨在心里生根发芽,牢牢地用纤细的藤蔓勒得邵明明心脏发疼,好像在滴血。他变得偏执起来,每天都会产生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他总是能看到自己杀死唐先生,或是自己被唐先生杀死的画面。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然后他终于和唐九洲见面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唐九洲就在转魔方。随意开口说了名字以后就臭着脸,谁都不在意,低头扭着那小色块。邵明明支着练习了千万遍的甜美笑容,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发抖。从前还在警校,他顶多是远远地看,而如今他来到了唐九洲的身边,这就意味着他真正地踩进了无法挣脱的命运沼泽。——那时候,他其实并不清楚唐先生的用意,他甚至猜测过,唐先生专门找人监视孩子,是因为不想他和自己一样,误入歧途。
七年前,H市的恐怖主义已经冒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逐渐出现了枪声,上学路上变得不再安全。夜里的供电越发不稳定,莫名其妙失踪的人口越来越多,警方却无人受理。红仙人、红骷髅、红骨……如同动脉划破流出的鲜血,霎时涌出淹没这宁静的边境小镇。
那一年无辜的自己不过是因为碰上了唐先生陪红骷髅抓人,就那样断送了幸福的一生。他绝望了,想过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差劲,却从未想过,能变得越来越好。他讨厌自己,却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为大家喜欢的人。
他脱下了鬼的外衣,成为了一只展翅的蝴蝶。他在火光冲天中闭上眼睛接受天使的吻,然后带着那个人所有的希冀,重新飞翔。有个人身负重任而死去,死前告诉他的却是,他们爱你。
那是邵明明感受过最痛彻心扉的温柔。
04
当家人知道邵明明想要当警察的时候,母亲手里的肥皂一时间没有拿稳,掉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门外的自行车吱吱呀呀地过,仿佛在发出痛苦呻吟。车上的老汉只穿了背心,任烈日肆虐,将汗味挥向空中,有气无力地把矿泉水送往下一家。
邵明明埋头扒了两口饭,混着眼泪一起咽了进去。头顶老旧的风扇拂动泛黄的日历,脱落的墙皮后是阴沉的灰色。邵明明的父亲眼神直直地落在神台上的红仙人塑像,良久,叹了口气。
你真的愿意?父亲问。邵明明听了这句话,莫名觉得鼻子一酸,嘴里的米饭都嚼不动了。他先是在心里说了句不愿意,然后躲着父亲灼热的视线,用力点点头。父亲好像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明明有这个志向啊,真好。
好吗?好什么好。把我的一切都捆绑在了另一个人身上,究竟有什么好?
05
唐先生对邵明明说,我活不久了。即使我什么都不说,眼镜王蛇也一定不会让我活下来的。邵明明看着他颓废的神色,恍惚觉得,此时他应该没有撒谎。
现在把唐先生关在这里的,都是些不会掉脑袋的小罪。那些与他牵连的大罪,要么还没有证据,要么就是还被他藏着。以唐先生的能力,邵明明原本以为他随便交点钱,马上就能离开了,可是他却一副赴死的模样。
刚刚同经侦一起回来的时候,刘哥就和邵明明说过,红宁坊的直接运营人不是唐先生。他和这些没有送到H市学校的教育资金有关,但不是最中心环节的那个人。要关住唐先生可以,但是要钉死他,还做不到。
郭文韬沉思了一会儿,问起了加拿大地下钱庄的事情。经侦那边的答复是,有眉目了,但是证据不足。蒲熠星问郭文韬,你不是去他家拿账本了吗?郭文韬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个东西还得留一留,这么快交给经侦,我不放心。这个账本涉及了很多机密,郭文韬翻开一看,满目的密码。他疑心其中也存了和红骷髅以及眼镜王蛇的交易,因此,如果眼镜王蛇想动他们,他们至少有个底牌。
听说郭文韬闯总公司的时候遭遇陷阱,踩了机关,邵明明担心地问了一句,韬韬妹妹没事吧?“没事……”郭文韬话还没说完,给蒲熠星抢了去,“什么没事,踩了机关差点淹死在里面,还敢说自己没事。”邵明明心惊,却见郭文韬没说话,捧起蒲熠星红肿的手腕轻轻亲了一下。
我终于也尝过快被淹死的感觉了。郭文韬说。
邵明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猛然想起他们一路艰险,当场就想落下泪来。
06
邵明明想,无论是做鬼做蝶,总归都是要藏于人后。只不过一个是害人,一个是保护人。当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教他这个道理的人已经不在了。
当他用蝴蝶刀救下蒲熠星的时候,他就想起,当初救下郭文韬的潘宥诚到底是何种模样?他努力地学习情报学,努力地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对话和表情。他后来才知道蝴蝶刀是近身刀具,不适合投射,但是因为郭文韬描述过潘宥诚的使用招式,他在被刀刃划得鲜血淋漓的同时,也学会了从远处抛出一记有力的投射。
他竭尽后半生都在模仿着潘宥诚。他背负着他的希冀而活,用自己的身体,承载两具不灭的灵魂。
蒲熠星说,潘潘是被谋杀的,但他一定是英雄,我们一定要等到胜利的那天,将他的名字说给所有人听。邵明明以此为目标,护着他的赤链蛇一路前进。这些天来,他和郭文韬、蒲熠星待在一起,每天都在分析、分析、分析,减少了很多胡思乱想的时间。等他回过头来一看,发现他已经逐渐忘记了曾经自卑的自己。与其说是被逼迫成长,倒不如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自己行不行、能不能做到了。
他必须行。仅仅是为了那双被接替的蝴蝶翅膀,他就必须行。
当他问起唐先生,为什么要给九洲下毒的时候,唐先生先是一愣,然后问,你就不讨厌洲洲吗?我以为,你会恨他的。
“是啊,讨厌过。但是就和我怕过你一样,这些糟糕的情绪不会永远缠着我。”一声兄弟,一句“我最好的朋友”,还有一场爆炸,什么都粉碎得干干净净了。邵明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恨唐九洲的了。或许是觉得他可怜,或许是真的被真挚友情所打动,他只知道,当他发现了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恨时,他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温度。
成为一个有温度的影子,为他们保驾护航,也很好,真的。
07
如果让邵明明说出自己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猜猜会是什么呢?
不是在爆炸中与唐九洲坦言,也不是在蝶的献身后奋力起飞接牌,而是在这一刻。他坐在唐先生的对面,说出了这七年来他一直想说的话。
“当你把一个人当作棋子对待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我们是人,有呼吸,有心跳,有思想。我们和你一样,有自主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力。你向恶,我愿意奔向光明。我可能这辈子都注定要藏于人后,但至少,我是有温度的影子。”
“我和他们是一起的。”
这是邵明明此刻存在的意义。
08
从审讯室里出来以后,邵明明才知道,郭文韬回二队办公室去洗澡了。蒲熠星把那支捡到的钢笔留给了经侦,给邵明明留了口信,让他回办公室见面。
他想了想,问刘哥有没有见到唐夫人,说唐先生有话要带给她。刘哥神色古怪:“你还帮忙带话?这不合适吧。”邵明明想想也是,这个男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杀死,他对夫人的一句“余生珍重”,到底几分真假呢?
从经侦支队出来的时候,天上飘着小雨。
邵明明没撑伞,就站在雨里。他伸出手,仿佛在等待一只永远不会降落的蝴蝶。
“你都看到了吗?我做到了。”
FIN
不管是在哪个阶段的明明,本质上都是一个可怜人。但是他并没有活得“可恨”,他是彩色的、有温度的、勇敢的邵明明。
第41章 落日寒
Summary:“你们体会过握住沙子的感觉吗?”
01
时隔数日再相见时,齐思钧正坐在唐九洲的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发呆,猝不及防地被突然出现的郭文韬吓了一跳。“文韬?!你怎么!……”郭文韬整张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低低唤了声齐法医。齐思钧站起身,下意识要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藏,结果看见蒲熠星和邵明明正跟在郭文韬后面,“你们不怕老王把你们……”按理说,他们现在是赤链蛇追踪了一个春天都没有抓到的人,可不是什么好身份。这么冒然出现,恐怕多有不妥。
蒲熠星却看上有些很慌张,一把抓住齐思钧的袖子,脸色苍白地问:“九洲呢?”齐思钧怔了怔,转头看到郭文韬和邵明明虽然有些疲惫但是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他在休息。”蒲熠星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齐思钧面前展开:“小齐,你和峻纬……你们知不知道九洲被他爸爸下毒的事情?”他手里拿着的是唐先生留给他们用于解救唐九洲的药方。
齐思钧看着蒲熠星,张了张嘴,清澈的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你们、你们怎么知道了……”“你们倒是想瞒着我!唐九洲他自己不告诉我就算了,你和峻纬怎么也不早点跟我说啊,”蒲熠星气得眼角微红,“我抓他爸的时候,他爸居然和我谈条件……真的气死我了!要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多疼啊,被隐瞒着生命的凋零,早已被宣判的结局。百花盛开的春天,光彩夺目的初夏,蓄力破土而出的收网行动中偏偏有一个被他们一直保护的弟弟,正在慢慢走向生命的尽头。
从下毒者口中得知这件事时,蒲熠星宛如晴空霹雳。如果说潘宥诚的死亡让他在悲痛中爆发,那知道唐九洲中毒的那一刻,他便是在胜利的希望中看到更远处的绝望。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变好,所有人都在这个夏天期待着归期下定。而只有唐九洲,还陷在那个由谎言和罪恶编织的漩涡中,不管他的兄弟们如何奋力拉扯,他却越陷越深。
齐思钧想说话,可是看蒲熠星那副后怕的样子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知道此时的蒲熠星不需要解释,也不想听什么安慰,他仅仅是需要发泄自己心里的焦虑。可是,失联了整整一个春天,直到收网任务前才勉强取得联系,他和周峻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别说是怕这件事影响了蒲熠星他们的情绪从而耽误行动,就算真的告诉他们了,难道就能让唐九洲好过来吗?
郭文韬走上前一步,把他们轻轻拉开了些:“齐法医,我们这边拿到了一张药方,应该对解九洲的毒有好处。”
“好,我去办吧,”齐思钧从蒲熠星手里把那张纸接过来,叹了口气。兴许是想到他们离门口站得太近,他压低着声音说,“九洲他刚吃过药,睡了。你们坐飞机这么长时间,肯定也累,要不你们还是回去休息一下,等他醒来我再叫你们?”
蒲熠星踮着脚往里看了看,只能瞧见被子里裹着一团,小小地拱了一下。离开的时候他对唐九洲说,下次喊“哥”的时候,他一定在。可是他没想到,这声“哥”,他差点就听不到了。郭文韬搂着蒲熠星的肩膀,凑过去沉声说:“让他睡吧,他也累,也难受,不一定肯乖乖地和我们说话。”“我现在倒宁愿他跟我闹脾气。”蒲熠星推了推眼镜,扭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