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应不负[民国]-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是主席的意思。”
主席?也就是秦非正了?军人管他叫总司令,后来东北易帜,南京政府变成了国民政府,更多人都是直接管他叫主席的。
罗弘毅并没有给锦颐留多少思考的时间,连忙又补充道:“你昨天离开之后,我怕东北真会出什么问题,便照你的意思给政府去了电报。直到更晚些的时候,日军进攻沈阳的消息传来,我便立马给主席打了电话……”
顿了顿,他说道:“电话是主席本人接的,只不过,他说的,同样也是不要抵抗罢了……”
他知道日军入侵的消息,还是昨日夜里从荣航打来的电话里了解的。彼时,荣航刚一把情况说完,下一句话便是要叫他去同日本领事进行交涉,以表示东北军官绝无反抗之意。
可是,他和他夫人的生命才刚刚受到那帮人的威胁啊!他怎么能够转过头便当作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的对着那帮人求和?!
幸好他是直接听命于国民政府的,他并无必要去听从省内任何人的命令。于是,他一边打着马虎,一边将荣航的电话给挂断,只想着直接向主席请示。
当然,彼时的他并未想过,他从主席的口里,竟然得到了同荣航相似的指令。
锦颐从罗弘毅的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神情顷刻间便怔松了起来——
关于历史上的“不抵抗”,她尚且可以借口于秦非正的不知情,可以理解为秦非正了解事实真相的时候,东北已然沦陷。
可现在呢?分明她都已经让罗弘毅将消息传回去了,为什么秦非正所给出的指令,同荣航、同林世源所给出的命令并无区分?
假如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场惊变,假如不是亲眼见证了死亡,她的心情决计不会如此汹涌澎湃,愤怒与悲痛交织在一起,几近溃堤。
从书上学到的,从报刊上看到的,纵然悲愤,但对旁人来说,却毕竟已经过去了。可是,对于如同他们这样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这样的悲痛,又该怎样平静的让它“过去”?
罗弘毅看得出锦颐身上的气息越发低沉,也知道锦颐的思绪正在翻涌。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张口说道:“早先,你们营的教导员高双城打了个电话来,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现实便是如此,真正横祸来临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去让人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的。
锦颐知道这一点,也不觉得罗弘毅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开口有什么不对的。她只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便跟罗弘毅借了电话,给高双城打了过去。
打电话之前,关于高双城来电的原因,锦颐料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一样,她没料想过,高双城给她打电话的原因,竟是要让她立即领着红七连的士兵们回去……
“为什么?”锦颐问道, “沈阳有难,辽宁有难,甚至于整个东北有难,为什么营里竟会让我们在这个时候回去?!”
日军攻进了沈阳、长春,东北军的士兵们奉命不允抵抗,这些消息,她不信民军各部队会没有得到消息。可是,在这种时候,营里却下了要他们回到南京的指令……
这便是要让他们什么都不管不问,要让他们看着东北被一步步侵占了……
锦颐简直是不敢相信。
“营里还没怪你擅作主张,不及时领着红七连的士兵们逃离沈阳赶回南京,反而还领着他们去同日军硬抗呢!”
高双城的语气极其不赞同,甚至在电话里,便直接表达了对锦颐此次行为的不满。
隔着电话,他不耐道:“行了,别说那么多了,你立刻领着士兵回南京,这是命令!”
“啪”地一声,高双城话音才刚刚结束,便立即将电话给挂断的。
锦颐望着手里的话筒,有些茫然若失——
她做错了吗?难道他们不该同东北军的士兵们一起抵抗吗?凭什么仅仅是那些“长官”们的一句话,便要让东北军那样多的士兵们全部活生生的等待死亡?凭什么日寇攻了进来,他们却连反抗都反抗不得?
“我做错了什么?”对着罗弘毅,锦颐忽然沉声问道,嗓音有些暗哑。
她没做过领导人,她不懂得政治,所以,她看不懂他们所谓的“考量”。她问罗弘毅,仅仅因为罗弘毅也是个站在政界高处的人,她想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
罗弘毅知道锦颐在问什么。刚刚锦颐打电话的时候,他离得近,一字不差的将她同那教导员的通话听到了耳里。
大约因为是她救了自己和妻子一命,罗弘毅的心里下意识的对她感到亲近,要不然,他一个能坐到省长位置上的人,也不会因为她先前的一个眼神,便莫名的感到心虚。
“唉,”他叹了口气,也不直接回答锦颐,首先问道,“东北军有多少人?”
“二十多万?”锦颐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是很肯定的说道。就这个数据,还是她曾经在报纸上无意间看到的。
罗弘毅点了点头,却又只说,“纸面上写着的,东北军确实是有二十多万。”
这是什么意思?不用罗弘毅解释,锦颐自己变懂了——
这个时候,军队里吃空饷的例子并不在少数。因为每个士兵的军饷都是规定好的,每个人只能按量领,所以为了多领些军饷,绝大多数的军队都会比真实的人数多报许多。
明面上,东北军说是又二十多万的将士,可实际上,谁又知道那真正的人数是有多少?
“那也比日军多许多。”锦颐明白罗弘毅的意思,却并不意味着赞同。她皱了皱眉,当即又反驳道。
“是,是比日军多许多。”罗弘毅承认了锦颐的话,“可是,你就是个军人,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战争的胜利是以人数空谈的吗?如果是的话,义和团的人还少吗?不照样是被八国联军打得挺挺的?”
打仗看的是什么?是士兵的素质以及军队的装备。
虽然第七旅的将士们是东北军的精锐,可这一支日本关东军却同样是日本陆军的主要战力。日本法西斯穷兵黩武这样多年,武士思想深入人心,仅以士兵的素质来看,对比第七旅的将士们的确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日本的发展要比华夏快上许多,军队的装备同样也比华夏强上太多。
关东军在北大营发射空包弹是一个试探,可他们在其他地方的进攻却决计不是试探。他们试探东北军的态度,只是为了即时更改策略,决计不会因为东北军的态度而放弃侵略的脚步。
不过是东北军“不抵抗”的策略,更使得他们侵略得明目张胆罢了……
她必须得承认,她有些陷入了自己思想的误区——
受着后世记忆影响,她一心只想着着要反抗、要斗争,可她却忘了,这是热武器时代。从始至终,她从来不曾仔细的将日本军队的实际情况考虑在内。
北大营一战,他们在北大营门口,用剩下的两千多人才灭了对方最后的数百人。那么,在其他地方又会怎样呢?
依着罗弘毅的解释来看,即便东北军去反抗了,那也只会是白给。
锦颐明白他的意思,可是——
“那就这样不反抗啦?那就这样等死啦?难道因为你们的不抵抗,北大营的将士们有少死一个?”锦颐问道。
就算是她先前估算错误吧,可是,在她看来,关于“反抗”这一点,终究是不会错的。
而罗弘毅直到现在也没真正替她解释到点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日军的理解,大家不要被那些什么抗日神剧给误导了,早期的日本关东军很牛,加上日本火力装备很牛,加上东北好些火车线路被日本把控,东北军的兵力很难及时集中,所以才说是东北军对上日本军是白给,这是史实。
当然,作者君理解小天使们的想法,也理解小天使们的愤怒。所以这也不是为谁洗白,只是站在一个比较公正的位置上,以他们的角度,说一下为什么他们都会做出一个“不抵抗”的决定,想让小天使们再把整个事件了解得更透彻一些。
虽然有些冒险,但作者君还是想写自己想写的东西,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第三十九章
“沈阳在确定向日方打开城门之后,日方向沈阳的攻击已经逐渐停止了。”罗弘毅以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向锦颐阐述着这一“事实”。
他的意思是; 东北军如果殊死抵抗; 反倒可能会死更多的人。
他只说到了东北军的将士们; 却一点也没提到省里的百姓们应该如何。兴许; 他们并没想到日军是来侵略的,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百姓们会受到怎样的迫害。兴许,他们也想过了,毕竟“五三惨案”的惨象仍旧历历在目,可是,他们却还是这样决定了。
罗弘毅话说到这里; 锦颐本身又并不愚笨; 自然便也就能够料想到他们的用意了。
其实; 不管他们是仅仅以为日本是来挑衅,还是真正意识到这是一场大规模的侵略,有关“不抵抗”的这一决断,应当都是不会变的。
或者; 这便是政治家和普通人的区别。
一个人站得高了; 要考虑的东西便也就多了。甚至,往往走一步也都还要看三步。普通人可以意气用事,可政治家却不行。他们是不可能仅凭一时意气,便不顾后果的做出任何一个决断的。
就好比拿这“不抵抗”的命令来说吧,由锦颐看来,只觉得荒谬、愤怒和憋屈。可是; 这事不管放到谁身上,又有哪一个当权者是在打得过对方的情况下,还愿意踩在脊梁骨上欺辱挑衅的?
无论日军的目的究竟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抑或是锦颐记忆里历史的模样,都已经无需再挂怀了。因为无论如何,只长远看来,他们主张东北军保留实力,都是无甚大错的。
纵使心里有千万种不甘心,但是,人始终是要学会蛰伏和忍耐的。
锦颐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即便心里备受煎熬,她却还是叹了一口气,对着罗弘毅陈述道:“我现在就领着红七连的人回南京去。”
她想,她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瞧着东北一点点的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那么,倒还不如听了高双城的安排,早些回到南京去,眼不见心为静。
反正,她终究有一天是会将那些侵略者给杀个痛快的!
锦颐转过身便走出了罗弘毅的办公室,身上满是锐气。一直到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仍旧清晰的浮现着李二狗从她身旁倒下的模样。
*
所有的大街上都没有人,整个夜晚,响彻着所有人耳际的枪响和炮鸣,使得第二日的沈阳,变成了一座空城。
锦颐趁着那些日本人还没来得及封锁火车铁路的时候,甚至不敢回头再多望一眼,便领着红七连的士兵们搭乘上了离开的火车。
他们这一帮子人,离开南京的时候,个个都是意气风发,只觉得这次任务不在话下。等到他们回到南京了,却全都变得沉默了。
倒也不是他们害怕战场了,相反,北大营一战,他们击杀了多少日本鬼子,心里便有多畅快。那些真正令他们感到难受的,是他们竟然在这样的时候离开了沈阳。
一行人低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南京的军营里,直到瞧见锦颐刚一走进部队,便被高双城一早派来候着的士兵叫走,才渐渐消散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红七连的士兵们纷纷疑惑道,只有韩越一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皱起了眉头——
因着同锦颐私交甚好的缘故,整个红七连的人里,只有他是知道高双城是给锦颐通过电话的。而他们在那一通电话里所谈论的,平心而论,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内容。
所以,他下意识的便觉得高双城这次把锦颐叫去不会有什么好事了。
跟着传话士兵离开的锦颐如同韩越一样,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猜测。但她的脸上,却又半点没有显露出来。
“报告,教导员,红七连连长来了。”
那传话士兵敲了敲高双城办公室的门,见高双城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从始至终,高双城都在用着手中的钢笔,不停在信纸上书写着什么,眼神始终没有从锦颐的身上划过。
想了想,锦颐还是首先开口试探着问道:“教导员,你找我?”
沉默半晌,高双城好像终于写完了手上的东西一般,许久后才放下了钢笔,双手交叉着,抬头对锦颐问道:“你知道你这次做错了什么吗?”
刹那,锦颐便知道,她的预感是准确的——
高双城,是为了她在北大营领着红七连煽动北大营将士抵抗一事才叫她来的。
抿了抿唇,锦颐心里很清楚高双城是想要自己给出一个什么答案。可是,就这一件事而言,她并不觉得自己又做错什么——
不管那些政治家们的心里打着什么算盘,难道北大营里七千多将士的生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们有什么理由去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
有些事情,她可以为了大局去假装看不见。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去哄骗自己的良心。
高双城见锦颐沉默,神色有些凝重,“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举凡是从国民军校里出来的军人,无不是抱着保卫华夏的热忱。可是,鲁莽害人。要是换作你,你是要选择牺牲一部分人去不抵抗,还是选择牺牲全部的人?”
面对着高双城的又一个问题,锦颐仍旧不答。
世间之事,十件里,总没有一件是能够尽如人意的。这一点,她在沈阳一行之中,了解得前所未有过的透彻。
高双城见锦颐没有反应,也不强求。松开了两只交叉在一起的双手,他从桌面上拿起他刚刚书写着的信纸,递到了锦颐的面前。
这是什么?
锦颐抬手从高双城的手里接过那信纸,垂眸将那信纸的内容扫视了一遍,有些不能诧异的问道,“处分通知?”
“没错。”高双城点头承认了锦颐没有看错,“因为你擅作主张,未经请示便擅自行动,严重违反了军纪军规的缘故,营里准备给你处以暂时停职惩罚以示处分。至于停职多久……”
高双城顿了顿,而后又接着道:“虽然你的这一行为并没有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红七连的士兵们也无一人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