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朕止渴-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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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把圣旨挖出痕迹,盛凌岚用尽全部力气攥着圣旨。
黎惜兰,你真是狠啊!
想当初她风光无限,无人不对她恭恭敬敬、谄媚奉承,而今,却身边唯一的奴才都走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盛凌岚抬头,露出消瘦的两颊。她这些日子,只有两餐馊饭。
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将盛凌岚罩在黑影中。盛凌岚抬头,见来人是个裹着披风、头戴帽子的女子,身材瘦削但依稀可辨玲珑体态。
梁荷颂摘下帽子。
“是,你……?”盛凌岚红着眼睛瞪梁荷颂。“你是来看我怎么死的吗!”
“死都是一个死法,有甚好看。我是来还娘娘东西的。”梁荷颂从袖子里拿出蓝宝石簪子,递给盛凌岚。
盛凌岚见物,惊了惊。
“这应该是娘娘不小心落下的吧。”
一惊之后,盛凌岚并不以为意,瞥开眼,傲声道:“谁说是我的!”
梁荷颂弯了弯唇角,却笑得没有热度。
“这是去年的今日,我在香嫔宫外捡到的。恰好,我看见娘娘带着崔姑姑在延禧宫外徘徊,离去之后就多了这簪子。”
盛凌岚有些不自然地故作掩饰,道:“这么破落的东西,我哪儿记得……”说完白了梁荷颂一眼,没好气道,“若你是来笑话我,本宫还可与你过几招,不过你要是来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可以滚了!”
梁荷颂也不生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今日是香嫔的生辰。所以,去年今日,你是去送她礼物的。”
盛凌岚不自然地眨动了下眼睛。
“不过,你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梁荷颂又把簪子递过去。
“香姐姐一会儿就会来见你。距离子时只有两个时辰了,娘娘要送与不送,考虑清楚吧。”
“她假惺惺来看我,也不过是怕爹爹问起,她不好交代罢了!”盛凌岚说的爹爹,其实是尉迟老将军。“我折磨她那么久,毁了她的容貌,她怎么可能会真心来看我!”
盛凌岚还是如此盛气凌人。
“从前,我也以为那些都是你做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梁荷颂最近才真正明白了当日尉迟香言欲言又止的说的,她这个姐姐总是当替死鬼的次数多,是什么意思了。“掌嘴的是你,但真正毁香姐姐容的,是淑贵妃。”
盛凌岚忽然笑了声,含着苍凉。
“我早说过,越是那些满腹诗书的女人,越是满肚子坏水!可惜,就是没人信我……”
主要前科太多,作风骄纵,不信才是正常人吧。梁荷颂心道。
“虽然这次的事我确实是被人利用,但我从前那么对你,你就不恨我吗?”
“恨过。不过现在尔虞我诈的阴暗事看多了,也就淡了。再者,我是为香姐姐来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你。”
梁荷颂打算离去,盛凌岚捏着簪子迟疑了许久,叫住她。“唉你等等……”
“娘娘还有话?”
“……我奉劝你一句,一定要小心黎惜兰!她可比我厉害狠毒多了!”
梁荷颂回头正见盛凌岚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人苍白消瘦,但一双眼睛装满愤恨、不甘。盛凌岚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梁书蕙和梁书敏被赐死前的形容,仿佛也差不多。
子时一刻。
几条人影从青居殿出来,大殿上只留下盛凌岚趴在地上蠕动着,嘴角汩汩流血,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殿上只有一盏破灯笼落在地上照着,拉长她的影子。
“喵呜……”
盛凌岚费力的抬头看,原来是她捡来养了段日子的大灰猫。大灰猫给她叼来两只老鼠,放在她跟前,给她吃。
她生前赏赐过不少人金银财宝,却不想最后只有这只偶尔给三两条鱼的猫儿,送她上路……
张口,盛凌岚血流如注。
“你……过来……”
突然,她想好好摸一摸它。
灰猫走进了些。
盛凌岚颤巍巍地伸手,去摸灰猫的头顶。手碰到灰猫透顶,毛茸茸的,有些微的暖意。而后,手边垂落在了地上……
“喵呜……”
青居殿外,树影阴暗处。
草木从中猫着个人影,弓着腰等着人,一双眼睛贼亮亮的仔细盯着四处。这人是盛凌岚从前的贴身姑姑,催昙。她约了胥常芬,来此处相谈。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人影——淑贵妃的贴身姑姑,胥常芬。
“胥姑姑,你可算来了!娘娘到底怎么说?”
“你急什么,不是说让你安心等着嘛!”
催昙惶恐。
“这里头人已经死了,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害怕呀……娘娘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呀。”
“活着的时候都没发现你是叛徒,死了,你还怕?”胥常芬叹了口气。
“别急,娘娘已经给你安排了好去处了……”
催昙一喜,却不想还没来得及问,便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朝她胸口扎来!
“啊!”
胥常芬处理好后,冷笑了一声,离开。
风吹树响,那倒地的人竟然又动了,爬起来。
催昙一摸胸口,是盛凌岚生前赐给她的那面小铜镜,救了她一命!方才匕首刺歪了,虽穿破了皮肉却没伤到内脏。
幸好她机敏,装死。催昙咬牙大恨。她不辞辛劳在长春宫干了这么多年眼线,淑贵妃竟要杀她灭口!
看来这宫中,她是不能再呆了……
天蒙蒙亮。
御膳房的小太监趁着天早凉快,把泔水拉出宫去。马车上装了几大木桶,轱辘轱辘的行往宫门。这小太监正是与康云絮认识的小田子。
守门侍卫嬉笑与小太监交谈:“哟呵,是小田子啊!这么早就干活儿了?挺勤快呀!”
“趁天儿早,凉快!嘿嘿。”
小田子拉着木板车出宫去,可才出了宫门不久,忽然板车上木桶哐啷滚下来!最重要的是滚出个年长宫娥来!
“天啊!你是谁!”
催昙摔了个七荤八素,忙蹿走。小田子只在地上捡到半面破碎的铜镜,琢磨……
那姑姑他好像见过,是长春宫的。
她怎么逃了?
宫娥逃宫,非同小可!小田子胆小,更不敢声张。
*
三日后。
千盼万盼,梁荷颂总算盼来了梁烨初进宫。本来前两日梁烨初就该进宫来的,无奈他离京太久,翰林院堆积了些事情需他处理,就耽搁了些日子。
休养了三日,梁荷颂感染的风寒是大好了,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哥哥,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挑了几件衣裳出来试!
“贵人,双菱轩的宫婢、太监要重新选,您可有中意的人选?这次皇上特意允许贵人自己挑选,看上谁都可以挑来。”
梁荷颂边照铜镜,边道:“云絮姑姑在宫中呆得比我久,交给姑姑来办最合适,劳烦姑姑了。”
得此重任,康云絮受宠若惊,也很感动。“贵人看上次那小田子如何?他本是灵秀轩的小太监,主子犯了事,他也跟着受了牵连调去御膳房当粗使打杂。他品性是极好的。哦,就是贵人高烧那夜,帮着跑腿的小太监。”
梁荷颂想起来。“好,挑上他。”
梁荷颂又换了一套兰花蝴蝶裙。
“贵人,您穿这件兰花蝴蝶裙真是好看。”康云絮笑赞,“衬托着气色极好。皇上看来定然喜欢。”
脸上笑意一收,梁荷颂略不屑道:“谁说是穿给皇上看的,一会儿,我哥哥要去珍棋轩授棋艺。”
“原来是梁学士进宫了,难怪今早奴婢去内务府,一路上总是听道小宫女们春心萌动地说着新来的棋博士。没想到竟是梁学士兼任的。”
哥哥聪颖非常,本是不喜欢教这些闲杂人等下棋的,答应进宫教二皇子读书以及棋艺,都是为了见她。
79。第 79 章
梁荷颂最后挑了一件颜色淡雅一点的裙子,杏黄丝绡打底,裙裾上浅绿色丝线勾勒的叶片儿,花团锦簇,但是却很淡雅。
哥哥衣裳都是素色多,穿在他身上仙袂飘飘的,她也不能打扮得太艳俗了!
梁烨初终于在珍棋轩教完了二皇子厉嘉念下棋,赶来菊香园与梁荷颂相见。
这会儿,已经日落之时了。
梁荷颂在菊香园的河畔边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等来了梁烨初。夕阳浓烈,只见他穿着一袭白衫,踏着夕光,含笑走来。梁荷颂看在眼里,觉得那笑竟比天上五彩的霞光还暖、还迷人。
梁烨初虽然体弱多病,但武功却不弱,走起路来步履轻盈
“颂儿。”
梁烨初直接叫了她小名儿,而不是曦贵人。
“哥哥你怎么才到啊!我都等好久了!”
梁烨初笑得暖暖的,与梁荷颂走了几步,就在池畔小亭子坐下来。
梁烨初喜净,身上之物多为浅色,若是染尘就可及时除去、更换。夕阳的光虽然染红了天地,却仿佛也无法侵染他的一丝发、一片衣角,洁白无暇的,好似一片清冽的雪花。
梁荷颂拉着梁烨初袖子打量了一会儿,才道:“哥哥,我觉得宫里好闷,你有没有法子把我运出去半日,透透气啊?”
梁烨初笑。
“都快当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老想着到处跑。”
梁荷颂扁了扁嘴,不高兴的撇开头。
梁烨初知道这妹妹是想念他了,见了面故意耍小脾气。他伸手打算抚摸梁荷颂柔顺黑亮的长发,可是即将触及时又一顿,缩了回来,眸光浮了浮,最后化作一抹淡然的笑。
梁荷颂等了半晌,没得到反应,回过头来狐疑瞧他。“哥哥怎么不摸我头了?”
梁烨初眸中的淡笑,在唇边绽开。“你已经长大了,当贵人了,哥哥不能再这么做了。”
梁荷颂生气,硬抓梁烨初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不管我换了什么身份,哥哥就是哥哥,永远都是颂儿最重要的人!”
梁荷颂笑,双眸盛着漫天霞光。
梁烨初怔了怔,笑着揉了揉她头顶。
爹娘死得早,梁烨初对梁荷颂来说,就如了那句古话:长兄如父。梁烨初不但是她童年的玩伴,也是曾经唯一的依靠、温暖,是他,重新给她撑起一个家!
梁烨初问起最近她在宫中的生活情况,梁荷颂说得兴致缺缺,许多惊心动魄以大化小,免得他听了担心。
兄妹俩直谈到天蒙蒙黑了,梁烨初提了好几次再不走宫门就要落锁,梁荷颂才不依不舍地放梁烨初离开。
临走时,梁烨初从袖子中拿出一盒丸药来。
“早朝的时候,皇上好似咳了血。这丸药清神解乏很有效果,你交给皇上服用。莫再与皇上怄气了,只会伤了自己。”
梁荷颂尴尬,嘀咕。“哥哥怎么知道我跟皇上……”
梁烨初笑点了点她额头。“看你一根头发丝怎么动了,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梁荷颂也不奇怪,谁叫这人是看着她从小不点儿长这么大的呢。“皇上怎么会咳血?”
梁烨初从梁荷颂眼睛里体会出一层关切,是上次南下时,她不曾有的。厉鸿澈在皇帝当中,确实算是比较有魅力的。她喜欢、心动,也不奇怪。
“盛丙寅就要下狱,南边三省不安分。听康公公说皇上最近经常通宵操劳,约莫似乎累着了。”
梁荷颂想起,康安年来通禀厉鸿澈要来双菱轩时,说厉鸿澈为了来双菱轩陪她一晚,熬了一个通宵……
接过药盒子,梁荷颂心里有些沉,再抬头,已经洋溢了笑容,“让哥哥操心了,颂儿谨记哥哥的话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迟疑了一下,梁烨初还是摸了摸梁荷颂的脑袋,告了别。梁荷颂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忙追上去几步。
“哥哥,你也要赶快找个好姑娘、娶进门才是啊!颂儿都长大了,你还是个孤家寡人。”
“好。若是有与颂儿一样漂亮、可爱、聪明的姑娘,哥哥定会娶进门。”
梁荷颂一愣。
“哥哥说笑的。”
梁荷颂不可思议。“原来在哥哥心中,我这样好……”
她竟然是惊愣的这个,梁烨初无言而笑,让她赶快回去。
梁荷颂目送着梁烨初洁白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那一抹白,仿佛暮色也不能将它染瑕,就像一颗星辰,照耀着她。
梁荷颂久久难以收回目光。哪怕后宫再阴暗,哪怕今后她也会手染血腥,但,只要有这一片光明、纯洁照耀着,她就不会迷失方向,不会忘记笑容。
收回视线,梁荷颂见了手中的药丸盒子,才想起来:遭了!皇上说要来双菱轩陪她用晚膳来着!
她顾着说话,全然忘了时辰了!
梁荷颂回到双菱轩时,厉鸿澈已经吩咐人把饭菜热了两遍,坐在桌边等着她!
梁荷颂心下咯噔一下。
厉鸿澈闻声看来,眼眸深邃如外头的夜色。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方才去了哪里。”厉鸿澈平静看着她,淡淡的,让人摸不着喜怒,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臣妾有些闷,就去菊香园走了走……”
两人安静的用了晚膳。厉鸿澈太平静了,是以梁荷颂一直小心谨慎。她忘了时辰,让他百忙中空等了这么久,只要正常人心底都应该不高兴。可是……他没有!
晚膳间,厉鸿澈一个字都没说,慢条斯理地吃着,再夹杂着这段日子两人的疏远、隔阂,气氛有些压抑。
饭罢,厉鸿澈阴沉着脸,屏退了奴才。屋中只有他们二人。梁荷颂从没觉得和厉鸿澈在一起的时间如此难熬。
厉鸿澈长腿一迈,大跨步过去关上了门,发生一声砰的轻响,仿佛有压抑的什么情绪从那砰的一声轻响中爆发出来!
梁荷颂吓了一跳!
“皇上……”她话音还未落,便一下子被一双长臂一捞,落进个怀抱中!这个拥抱,又霸道,又仿佛……温情如水?
厉鸿澈就这么抱着她许久,牢牢的,又恰如其分的拿捏着力道,怕弄疼了怀中的人。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