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朕止渴-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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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斌听罢,哈哈怒笑了两声。“黎老儿,你机关算尽,害丙寅,又想除了我,真是长了一张好人脸,做了一手血腥事!”
“人不作死,不会死。我也只是在其位谋其事吧了,尉迟兄可莫怪罪……”
“‘在其位谋其事’?呵,好个在其位,谋其事,就是不知谋的事,是何事……”尉迟斌拂袖而去。
不过,当晚的小酌,尉迟斌还是到了。
时隔二十多年,二人还是第一次对坐饮酒聊事。尉迟斌神色沉重,黎恭芳神色自如,一如二人少年时一般。当年,黎恭芳是尉迟斌军中的文人谋士,亲如兄弟,不过后来反目为敌。黎恭芳一路青云直上。
*
天气渐渐凉爽,又下了一场秋雨。梁荷颂在屋檐下看雨,等着消息。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婢女飞燕急忙忙地跑来。飞燕是个灵巧的婢女,就是做事欠沉稳。
“贵人,贵人!”
“找到了吗?”梁荷颂忙问。贤太妃已经失踪整整七日了!一点踪影都没有。这几日她已经派人把皇宫里各处花园小池都找了一遍了,都没找着。
“发现了这个!”飞燕掌心摊开一撮儿黑毛,说是在蔷薇花藤下发现的。
梁荷颂忙去看了,却一点儿发现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毕竟她是人,不是猫,又闻不到什么气味,再说又下了一场大雨,就算有什么气味都冲没了!
贤太妃虽然高冷,但双菱轩新来的奴才都很喜欢它,是以都着急!康云絮急得皱眉,见梁荷颂急红了眼,忙劝:“贵人别急,贤太聪明机灵,不会有事的。兴许是它贪嘴,上哪儿偷吃了,舍不得回来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梁荷颂双眼一亮!是啊,贤太妃贪吃,很可能并不在外头呢?那么,不在外头,那就是在屋子里。想到此处,梁荷颂心中暗暗一惊。若是在屋子里就只有一个可能——被人囚了!
“云絮姑姑,你觉得……哪宫的妃嫔,最可能捉它……”
梁荷颂一问,把康云絮吓了一跳!
“这……贤太聪明可爱,想来……想来不会有人捉吧。”
这时,天生一张冷脸的采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到处偷吃食物、鱼儿,打翻碗碟,这样的猫,人人得想捉了收拾吧。”
康云絮:“……”
梁荷颂:“……”
众人想了想,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个情况……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那贤太妃在后宫的仇家,也忒多了些,该如何下手?
但要是真如此,就糟糕了!一只猫儿,暗里要怎么虐待、怎么收拾,还不是随便来,就算弄死了,谁又会在意?
康云絮扶住梁荷颂的胳膊:“贵人莫着急,别动了胎气。若是贤太真丢了找不回来也不妨事,再找一只来养就是了。”
“不!一定要找到!”
梁荷颂急得满头大汗!只有她知道,贤太妃不是一只普通猫啊!
“这次咱们不到处找了!你们分头打探,从各宫奴才入手,定要探听到消息!”
梁荷颂咬牙。太妃娘娘,您可要等着我呀……
厉鸿澈这几日忙得很,基本没有来后宫,来也只是去了淑贵妃的欣兰宫一趟。
悲剧就悲剧在贤太妃现在的身份是只猫儿,梁荷颂要是为了只猫儿,让皇帝做这做那,大肆搜索,岂不是落人话柄说她恃宠而骄、小题大做了?
梁荷颂回到双菱轩,躺等消息,想了半晌,猛然一个念头跳进脑海!或许,不是贤太妃的敌人,而是她的敌人!
“采霜,拿纸笔!”
摊开纸,梁荷颂在上头圈了几处宫殿——一个是太后的懿宁宫,一个是淑贵妃的欣兰宫,还有一个是端敬太后等一众太妃的寿康宫。这三处,是眼下她最大的敌人所在处,以及贤太妃一直憎恨的老太妃们所居处。
“这几处,着重打探!”
采霜拿着出门打算去告诉其它几奴才,又被梁荷颂叫住。“再加一处——玉福宫。”
梁荷颂记得,那日在菊香园碰到淑贵妃几人与孙燕绥游园,那韩贵嫔对她嘴下不留情得很,估摸着也是看不惯她极了。
忽然觉得身子乏得很,梁荷颂又躺会榻上。“不过怀个孕,怎么像是提前进入老太婆阶段了……”她刚自言自语罢,便听门口传来尉迟香言的声音。
“颂儿,你那只黑猫丢了?”
尉迟香言进来。
“香姐姐。”梁荷颂稍微收敛了些急色,免得让人看着太夸张了,谁叫贤太妃现在是畜生级别啊。“是啊,黑猫丢了,我这几日担忧得很,就怕它落了水,淹死了。”
尉迟香言心地善良,梁荷颂便把刚才的猜想都告诉了尉迟香言。尉迟香言秀眉一蹙。“你这般打探,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上回你才得罪了太后,韩贵嫔更是为人自带几分凶劲儿,我平日看着她都不敢多言。你要小心呐!”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这只猫儿我甚是喜爱,若是没了……”梁荷颂含泪。不可不说,她是挺喜欢贤太妃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就算你打听到了在哪个宫中,你也不能去搜啊!且不说太后、淑贵妃,光说韩贵嫔的玉福宫,你就没办法进去搜看……”
83。第 83 章
在盛丙寅被定抄家斩首之刑的当日,梁荷颂也得到了消息——贤太妃似乎被关在韩贵嫔的玉福宫中!
现在问题来了:如何进去把它救出来?
“贵人,要不您去找皇上帮帮忙?皇上心疼贵人,定然会帮的。”康云絮道。
这些日子,乾清宫私下里送来了不少玩意,有特意给孕妇准备的吃的,也有怕梁荷颂整天躺着闷了,送玩的东西来的。康云絮觉得,皇上虽说最近不常来走动,但定然是没忘记她们贵人的,不然哪能一手一脚、是冷是暖、是饱是饥都考虑得那么妥帖呢。
“不能找皇上!”梁荷颂一口否决,那晚厉鸿澈的反应和所说的话,还清晰的印在她脑海中。他讨厌她言不由衷,不喜欢她算计。诚实来说,她现在对他的隔阂还在,现在就算见了他,那和颜悦色、温顺笑意也不是真心的,不可能纯粹。
她还不至于到不要自尊,到自取其辱的地步……
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一下子仿佛多了许多力量,梁荷颂抬眸,猛然看见桌上的放着的水晶糕。对啊!今日是哥哥进宫教二皇子读书的日子!哥哥向来聪明,他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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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烨初那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裳,在宫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些春心萌动的小宫女,暗地里都叫他神仙公子。但凡他进宫来珍棋轩,那外头必然人来人往,端盘子的、拿扫帚的,来来往往的,仿佛这处堆积的事,全都赶在今天一起做了!
梁荷颂藏在飘香的桂花树后,望着门口,等着梁烨初出来,结果一直等到天色渐晚,梁烨初才出来。此时,珍棋轩外装模作样做事的奴才,都散了。
梁烨初含笑,从桂香中走来,不偏不倚,正好是梁荷颂躲的这棵。
“哥哥怎么知道我藏在这儿?”
“我从窗户看见你来了,隐在桂花树后。”梁烨初启唇,飘来淡淡的茉莉花茶香。他喜欢喝茉莉花茶,但只喝第三道水。普通人家从第一道水喝,讲究的人家从第二道水喝,至于梁烨初,爱净、喜淡,所以喝第三道水,之前的都倒掉。
“桂花林子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一棵树下?”
风吹过,桂花随风落下。几朵袖珍的小金桂掉下来,落在梁荷颂黑发间。梁烨初抬手将梁荷颂头发上的花儿,捡了下来,低眸,正好对上梁荷颂那双好奇等着答案的眸子。
“你从小就喜欢三这个数,所以,我猜你定然隐藏在第三棵桂树下。”梁烨初笑,想起了小时候与她过家家扮相公娘子,一躲一藏的戏码。
梁荷颂看了眼藏匿的那颗树,正好是那排数过去的第三棵。
“万事都逃不过哥哥法眼。不过,今日颂儿来找哥哥是有要事想请哥哥帮忙。”
“要事?”
梁荷颂邀梁烨初去了菊香园。那儿大,也隐蔽些,没人打扰。康云絮远远随着。
梁荷颂把贤太妃失踪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梁烨初。“哥哥,猫儿就在韩贵嫔的玉福宫,可是我却不能为了一只猫儿去请求皇上搜韩贵嫔的住处,哥哥说,这可如何是好?我这几日急得睡不着觉啊……”
水面倒映着梁烨初的白影。他负手而立。
“这有何难,你在双菱轩等着,哥哥托人夜里给你找了送来。”
她头疼了这么多天没有办法的事,竟然到了梁烨初口中,就变成了“这有何难”?!
“哥哥可不许哄我……若是救不回,颂儿可要找你闹!”
梁烨初莞尔,那笑好似云雾一般轻柔。他就是个轻盈如仙的人。虽然梁荷颂和梁烨初基本上算是一起长大,但时常还是觉得这个兄长太不染红尘了,不像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只是问题是,不知她是捡的,还是梁烨初是捡的。可惜爹娘已经死了,是没法儿求证了。
“哥哥不会哄你,不过,你也要对我说实话。你为何如此紧张这只猫儿?”
“我,没有很紧张啊……”梁荷颂略作了犹豫,还是没有将贤太妃的秘密告诉梁烨初。“我是太喜欢这猫儿了。宫中寂寞,我一直靠它派遣无聊,所以感情深厚。”
“再过几个月,你便不会无聊了。”梁烨初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里头转着些安神养胎的小药丸。药效不大,开胃健身是极好的。
“多谢哥哥。”梁荷颂接过。这些东西她从小吃了不少。梁烨初虽然看起来高大修长,但实际身子弱,常染风寒,是以常年都离不开药罐子,身边什么药都有。
是夜。
夜黑风高,弯刀似的月亮周围染着一圈儿光华。
梁荷颂在双菱轩里焦心等待着,终于在四更天,等来了个蒙面客!
看身影,有些熟悉,直到他摘了蒙面的黑布,梁荷颂一下子如同被冰水灌了个透心凉!
厉哲颜!
梁荷颂不想梁烨初托的人,竟然是厉哲颜!
四目相接,各自都有些尴尬。厉哲颜已经和孙燕绥成婚了,两人已是夫妻。所以说,按这情形来说,厉哲颜算是站在孙燕绥那边的人吧。 梁荷颂暗想。
厉哲颜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滚滚的东西,已经蔫儿巴巴的了。正是只黑猫!
“应该是饿晕了。”
梁荷颂给康云絮了个眼色,康云絮见猫眼睛一热,忙来接过黑猫去喂食,顺带让屋里的飞燕、采霜也一并出去了。
梁荷颂已经恢复了自然。
“多谢世子相助。”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厉哲颜说话声音很浅,却包含了太多不能言明的情绪。
“还请世子慎言,‘你我之间’四字,我已承担不起。”
张了张口,厉哲颜始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仿佛所有话都多余了……
康云絮煮了两大碗热鱼汤,灌了一碗给猫喝下去。猫才吭了个气儿,痛叫了一声。梁荷颂这才发现,贤太妃四腿儿上都有鞭伤,肿了!没法儿走路!
“这是多狠的心肠啊!这么小个东西都下这么重的手……”飞燕抹泪儿。
康云絮也湿了眼眶。“人都能下得去手,何况只是只猫。”
梁荷颂让小田子拿来了药箱子来,里头有金疮药,给贤太妃敷了一些,就等着它醒了。回头,梁荷颂见厉哲颜竟然还没有走,在门边静静立着,看着她。
梁荷颂忙撇开了视线,颔首走过去,低眸道:“此事多谢世子相助,日后若梁荷颂能帮上忙的地方定然报答。夜深了,世子久留恐怕不妥……”
她是在赶他。厉哲颜哪里会听不懂,温润的眸子平静中暗藏些许波澜。“你多保重。深宫内院,阴谋复杂,你要当心玉福宫之人。”
“多谢提醒,荷颂谨记,恕不远送。”
孙燕绥不兴风作浪的找她麻烦,她就少应付些阴谋了。
厉哲颜还有话没说,便被这一句“恕不远送”都堵了回去,见梁荷颂看着地面,已无交谈之意,便说了一声“再见”,隐在黑夜里。
再见。若是可以,她宁愿再也不见。梁荷颂抬眸,看向厉哲颜消失的方向,摸了摸小腹,那一处暖暖的,给她力量。
其实,而今她已经不恨厉哲颜了。人各有命,对于厉哲颜她也不是才认识的。或许他真有自己的苦衷,有她不知道的困境,所以才有那个决定。但,尽管她能理解,但也不代表能原谅他的背弃,只是不想恨了。
但愿,各自安好吧。
梁荷颂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祝厉哲颜与孙燕绥白头偕老,便折返回内屋了。
康云絮、飞燕、采霜、小田子四个都团团围着猫儿。
“猫儿可醒了?”梁荷颂问。
飞燕双眸含泪。“贵人,奴婢看贤太好像不行了……”
“什么?怎么会不行了!”
贤太妃耷拉着脑袋,躺在椅子上,喂进去的鱼汤都吐了出来,四肢无力。
“贤太!……”梁荷颂擦了眼泪,轻轻拍着小猫毛茸茸的小脸儿。奈何贤太妃的小脑袋歪咧咧地倒在椅子上,眼睛也只剩一条缝,对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只有些许反应。
“小田子,快去叫太医!”梁荷颂擦干眼泪厉声吩咐,“快啊!”
“噢,是是是,奴才立马去!”小田子跑太快,“乓”一声撞在门上,捂着两管儿鼻血连夜跑去太医署。
梁荷颂忙把贤太妃抱上床,见贤太妃蔫儿巴巴的耷枕头上,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贤太你要撑住啊!”梁荷颂眼泪啪啪落,想想实在不放心,“云絮姑姑,你跟着去,但先别说是猫儿病了,把两位太医都叫来!”
太医署每晚有当值的太医,今晚当值的太医是平日负责给谭修仪、和珍妃瞧病的连富姚和马东旭。
连、马二人知道曦贵人怀着身孕,是以都不敢怠慢,连忙提着药箱子火速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