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吧,科举考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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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硕的想法与宋清不同,他对于算学本就没有宋清那般执着,如今听到白言蹊讲她会‘提纯粗盐’之后,心思早就扑在了‘粗盐提纯’上。他本来还有些担忧住客栈不大安全,没办法尝试粗盐提纯之法,如今唐毅借给了他们一间院子,那自然方便多了。
心中藏不住事情的陈硕倒豆子般将自己的心中的想法说出,没有注意到宋清那被夜色掩盖下渐渐黑了的脸。
做生意将就一个商业机密,哪能像陈硕这样瞎嚷嚷?虽然唐毅看起来还算不错,可是知人知面难知心,谁知道唐毅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想?
若不是唐毅答应要举荐他们几人拜访朱老,宋清宁可自己多花些钱在徽州城内租一个院子,买点儿小厮婢子,也不愿意去住唐毅的院子。
虽然自己折腾有点麻烦,但是胜在保险和安全。
可如今被陈硕这个缺心眼的直接说了出来,‘粗盐提纯’的秘密哪里还能遮掩得住……宋清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圈陈硕之后,脸上表现得云淡风轻。
“小黑兄所言有理,那就多叨扰唐兄了。”
不好明着怼陈硕,他还不能喊几声陈硕的绰号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白言蹊前世住惯了寝室,过惯了集体生活,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有的,怎会看不明白宋清那一点都不含蓄委婉的表现,隐隐发笑,却也并未多言。
不料唐毅听到‘粗盐提纯’四个字后,眸光陡然间变得格外火。热起来。
“真有粗盐提纯之法?能提纯到何种地步?”唐毅凝眸发问,他的问题让宋清脸色难看了几分。
白言蹊面色不变,仔细打量了几眼唐毅后,挥手将宋清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答道:“确有粗盐提纯之法,能做道何种地步尚未有定论,但我能肯定的是,利用市场上现有的粗盐为提纯的原材料,提纯之后得到的精制盐品质绝对比如今市面上的细盐好上不少。”
“一斤粗盐,能够提纯多少你口中的精制盐?”
唐毅胸腔中的心脏怦怦直跳,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重回京城的希望。
百姓生活不可无盐,虽然盐之一事并不由他所管,但是身为皇子,哪有那么明确的条条框框限制于他?
他若是能够在粗盐提纯上立了功,那朝中拥护他的人自然会多上不少,再将类似于前翰林大学士朱冼这样告老还乡的老臣请出山,那他在京城中又何至于处处受人掣肘,孤立无援?
唐毅虽然从未同白言蹊等人提到过他的身份,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欺骗不了人,就算宋清等人自小养尊处优,可是同唐毅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不少。
相差的那部分不在衣着,不在配饰,而在于人。
唐毅眉眼俊秀,但宋清也算不上丑,只是二人站在一起,气质上立马就见了分晓,唐毅的眉宇之间贵气逼人,与宋清的俊美相比,称得上是皓月与萤火,完全碾压。
再者,唐毅能够将帖子递到前翰林大学士朱冼门下,谈到朱冼时虽然恭敬,但从未有过任何的妄自菲薄,单是这点就超出宋清等人太多……也正是这一点,让白言蹊断定了唐毅的身份,非富即贵!
“若是能够得此人相助,盐铺生意想来会容易不少,只是此人能不能信尚且还未可知。”
白言蹊内忖二三,给出了一个保守估计的答案,“多余六两,不足八两。”
唐毅看出了宋清的戒备,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大喜的心情,怀远县宋家就那么一户,是京城宋家的一脉分支,世代经商,对利益自然看得重,不过他的计划又不会触动到商人的利益,他也不指望从盐商的手中捞钱,他需要的不过是这份功绩罢了。
若是能够同京城宋家合作,将盐商生意从并州张家抢出一部分来分给京城宋家,他同宋家的关系也就站稳了。
不过瞬息之间,唐毅的心思就拐出了九曲十八弯,将这一切想明白的他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来,微微拱手同白言蹊等人施了一礼,道;“本宫唐毅。”
本宫唐毅!
本宫!!
唐毅!!
宋清吓得一哆嗦,撩起衣袍就往地上跪,王肖陈硕沈思之三人见此,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噗通噗通跪了一地,独留僵站着的白言蹊与唐毅对视,仿若站在鸡群中的两只鹤。
宋清见白言蹊还不跪,连忙哆哆嗦嗦地扯了扯白言蹊的衣裙,低声道:“唯有行走在外且未封王、无封地的皇子才会自称本宫,而唐又是我朝国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站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当朝三殿下唐毅,母族赣州钟氏……”
宋清恍若失了魂般絮絮叨叨将唐毅的跟脚给白言蹊讲了个遍之后才猛然惊醒,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在心中默默给不敬皇子的白言蹊点了一排蜡。
“皇……子……”
白言蹊整个人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她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居然同皇子在一趟马车中。共处了一日,还毫不客气地怼了皇子几句?
她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啊!
已经完全懵掉的白言蹊开始认真回忆老白家给她做的饭,没有吃雄心豹子胆啊!
“白姑娘?白姑娘!”
宋清见白言蹊仍悍不畏死地站在唐毅面前与唐毅对视,心中颇为绝望,一下子未能控制住声音,直接吼了出来。
白言蹊一个哆嗦,软绵绵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他站立,歪歪扭扭就要向地上跪去,不料唐毅突然出手,将她拦腰抱住,扶着她在靠着马车站稳后,唐毅这才道:“白姑娘见我,无须行此大礼。”
见宋清、陈硕、王肖等人一直都跪在地上,沈思之这个灵活的胖子更是好笑,全身肥肉抖个不停,唐毅忍俊不禁道:“如今我是微服出宫,你们就将我当成寻常人即可。若是何时我顶着皇子的身份出巡,你们再行礼也不迟。”
唐毅能如此大度,但是宋清等人却没有胆子托大,念叨一句‘礼不可废’之后,继续伏身跪在雪中。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经过好一阵深呼吸之后,白言蹊终于淡定下来,绷着一张已经僵硬的脸冲唐毅笑了笑,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哆嗦。
“三……三殿下,多谢三殿下美意,我们还是不叨扰三殿下了,住客栈吧……住客栈吧……”
都说伴君如伴虎,白言蹊一点都没有想过,她只是往徽州城走了一遭,结果就遇到唐毅这样的大人物,这已经不是惊喜能够形容得了,而是惊吓!
差点将她的怂胆都给吓破啊!
“嗯?你这是在驳斥本宫的面子?还是觉得本宫招待不起几个路上认识的朋友?”
唐毅勾着嘴角,故意拿出在皇宫里养出的那一身气度威严来。
宋清汗如雨下,连道‘不敢’,此刻的他哪里还敢对唐毅有些许不满之心?就算唐毅放话让他从盐铺生意中撤出去,他也绝对二话不说,立马就走,就算心中可惜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白言蹊的脸色仍然有些发白,双。腿颤个不停,连唐毅的衣角都不敢看,生硬的扭过头,盯着马车的车轮发呆。
唐毅叹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落寞。
“哎,早知道就不同你们说我的身份了。每次都是如此,不谈我的身份,尚可以朋友相交,可是一听到我的身份,那些朋友就都渐渐疏远了。我只是想让你们相信我并无任何同你们争‘提纯粗盐’的生意,没想到竟然还是……”
此刻,唐毅的语气颇为幽怨,仿佛是没有小伙伴一起玩耍的小可怜一般,再加上皇家本就无甚真情,他的这番话说出来,听得白言蹊一阵鼻酸。
“哎……”
白言蹊叹一口气,终于站起身来,“我本没有任何的攀龙附凤之心,且与三殿下本就非同路之人,相逢即是有缘,可是到了徽州城后,这份缘分也就尽了,三殿下无须多想。我等草民是地上的黄泥,三殿下是天上的流云……”
白言蹊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突然被三根冰凉的手指堵上了嘴。
唐毅将象征他身份的令牌硬塞给白言蹊,气道:“哪有什么云泥之别?你莫要气我。我知道你们是怕我背后的皇权,故而才不敢再同我像是路上那般正常说话。如今我将令牌给你,关键时刻可保你命,这下你放心了罢!”
宋清等人跪伏在地上,见唐毅生气,身子抖得和筛糠一样。
唐毅心中颇为无奈,知晓若是他在,宋清等人定然不会起身,只能招来跟在他身边的小厮,道:“你去将白姑娘等人送到我在徽州书院旁的那处别院中,同院里的下人叮嘱好,要好生照顾着我的这些朋友,明日我再去找他们,一并入徽州书院拜见朱老。”
说完之后,唐毅眸光复杂地看了白言蹊一眼,长叹出声,满腹遗憾地离去。
及至唐毅走远,宋清等人才惨白着一张脸站起身来,互相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庆幸。
幸好,人头还在。
民间传言三殿下性情暴戾,心狠手辣,若是有人惹得三殿下动怒,那人头落地都是轻的,极有可能株连九族。
他们怎会想到,同他们共处一辆马车中的‘朋友’居然就是那凶名远播的三殿下。
朋友?
地位天差地别,如何能够成得了朋友?
宋清等人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连马车都不敢上了,生怕惹得唐毅留下来的那小厮不高兴了,万一人家回去在唐毅耳边吹吹风,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那小厮心思玲珑,能看得出唐毅对白言蹊的不同来,故而对白言蹊格外的尊重,不敢有丝毫的托大。
在白言蹊的再三坚持下,那小厮才揪着心同白言蹊并排走在一起,身后就是赶着马车的车夫,马车再后面才是怂如鹌鹑般的宋清、陈硕、王肖与沈思之。
“姑娘,其实在很多时候,别人说的都未必可信。就如同三殿下,咱家在他身边伺候了十五六年,从未见他要过一个人的脑袋,怎的出了宫之后,听到的都是三殿下的凶名呢?”
听到‘咱家’这个称呼,白言蹊才反应过来,唐毅给她留下的这个小厮看起来威武,实际上却是一个内监。
见白言蹊欲言又止,内监小顺子笑了笑,继续道:“三殿下的母妃钟贵妃早些年最是受宠,在后宫里树敌不少,可怜红颜命薄,三殿下还未满两岁钟贵妃就走了。你可能够想象到三殿下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看似安平喜乐,实则步步惊心。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知交好友,若非遇到了姑娘,咱家还以为三殿下这么多年大风大雨中走来,已经练得冷心冷情了呢?”
小顺子看了一眼路边的春红楼,眯了眯眼睛,手指着春红楼道:“像这种腌臜的地方,三殿下从未进过一次,哪像那些听着清风朗月般的人……龌龊。若是咱家没有记错的话,三殿下见了姑娘之后,脸上就带了笑容,咱家还以为三殿下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直到后来在那荒村里正家再见到姑娘,咱家才明白,三殿下那日并非遇到了喜事,而是遇到了姑娘你。”
“你别听三殿下嘴里喊着你‘小村姑’就觉得三殿下不是什么好人,用心去看,三殿下这一路的照拂哪样是假的?”
白言蹊默默听着内监小顺子的话,唐毅的形象在她心中变来变去,一面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一面又是自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着实纠结。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别院门口,内监小顺子敲开门,亮了亮腰牌,立马被门房迎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专人来接白言蹊等人,就连马夫和马儿都有专人安置。
内监小顺子吩咐管家去备好热汤热水热菜,他则是主动寻到了白言蹊的那间屋子,扣响白言蹊的门。
彼时的白言蹊正就着烛光仔细端详唐毅丢给他的令牌,心中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小顺子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见是内监小顺子,白言蹊连忙请人进来,却被小顺子婉拒。
“白姑娘莫要紧张,咱家只是来叮嘱姑娘几句,算是咱家多嘴了。”小顺子笑得十分和善,“今日咱家和姑娘说的话,还望姑娘不要让别人听到,不论是路上说的还是之后要说的,姑娘能否给咱家这个承诺?”
白言蹊点头应道:“我懂。”
小顺子笑得越发和善了,打量几眼白言蹊,道:“咱家今晚来,是想替殿下同姑娘解释一件事,也就不当姑娘是外人了。”
“殿下被人陷害,远离皇城,算是贬谪,也能勉强算是外放。本来以殿下的性子,外放也好,贬谪也好,他都不大在意,可是当年殿下的母妃钟贵妃去的蹊跷,不将那件事调查清楚殿下怎么会甘心?故而殿下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殿下回到皇城的机会。”
白言蹊眸光渐沉,喃喃道:“机会。”
“没错,就是机会。而如今这个机会,就握在姑娘手中!”小顺子语出惊人。
白言蹊仿佛是触电般全身一个激灵,很快就想到了小顺子口中的机会是什么。
是粗盐提纯。
“盐。”
白言蹊松了一口气,笑着摇头。其实并不一定非得是盐,她手中能给唐毅的机会实在太多了,不过眼前表现出来的只有盐而已。
“盐的问题关系到百姓的生计,若是这件事能够由三殿下解决,那对殿下来说,绝对是一大功绩,不仅能够让殿下重回皇城,还能将殿下被那有心之人故意泼上浓墨污了的形象挽救回来。这下,姑娘应该知道‘粗盐提纯’对殿下有多么重要了罢!”
内监小顺子看一眼周围的情况,再度压低了嗓子,附在白言蹊耳边道:“咱家知道姑娘心中担忧什么,放心,盐的利益殿下一文都不会要,殿下要的只是这个功绩。若是姑娘所说的‘粗盐提纯’当真可行,那便等于挽救了苍生万民,到时候,银钱倒是小事,封官加爵才是大事!”
白言蹊:“……”总有人在诱。惑我!
“姑娘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定然明白咱家的意思。看天色不早了,咱家就先回去伺候殿下了。对了,咱家想着还有一事需要告知姑娘,隔壁书院里住着的朱老是翰林大学士,曾手掌天下匠人命运,定然知晓‘盐’的重要性。若是明日姑娘同殿下去拜访朱老,不妨同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