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棍天子-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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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郎君……你身上好热……”
杨寄浑身战栗,赔着笑说:“我刚活动过,自然热。公主得多穿点,这会儿虽然是仲春,早晚露水时还挺凉的。”
皇甫道婵像还没醒酒似的,浅笑道:“衣服抵什么用?郎君帮我把榻上的那床鸳鸯锦被焐一焐吧……”
她的手冰凉的,触感真是不好。杨寄咬了咬牙,说:“公主,我肚子上有伤。”
皇甫道婵的手顿了顿,接着用力把他的脑袋扳向自己。杨寄一看,那张脸带着蔑意,让人好生难受!皇甫道婵冷笑着:“举水缸倒不怕肚子有伤,为我焐被子就怕了?”她瞥眼打量了一下裹伤的白布,退了半步道:“不碰到肚子,难道就没法子了?你总不会,只知道夫妻间的一种样子?”
这话出口,她总算微微脸红,旋即扑进杨寄的怀里,在他裸—露的胸肌上蹭了蹭,实在爱不够他,撒着娇也撒着泼:“你叫我为你求官,我就求了,求了皇帝,也求了皇后。你倒好,忘恩负义!”她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仗着是自己的闺房,没有人进来,一直探到了他的裈下。
但是,她爱抚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皇甫道婵惊愕地抬头。杨寄咬咬牙,准备自诬:“对不起……我……我有时不行……”
这样污的话,说出口他居然坦然了。大早上给她冰凉的手折磨了半天,自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肚子也饿了,更没力气。杨寄看着皇甫道婵愕然的神情,忍住笑意,苦着脸低头道:“公主稍安勿躁,有时候,能治好,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看运气。”
他装得小媳妇似的,皇甫道婵气得半死也没有办法,暗骂一句“银样镴枪头!”,却也只好放开他,气呼呼钻进被子补觉去了。杨寄更演得可怜兮兮的,低声说:“我外头去,不惹你生气。”穿好衣服到外间坐着,那里有预备下公主可能要吃的各色点心,杨寄饿了,正好敞开肚皮吃个饱。
不过,皇甫道婵在皇帝皇后那里撞的木钟似乎真的有用,很快,朝廷下旨为新晋的驸马杨寄增加了职位,并要求庾含章把一直属于他的太初宫东西掖门禁卫权转交给杨寄。
杨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偷偷对沈岭说:“不对吧?庾含章那老小子会乐意把位置给我坐?不是又给我下了个套儿吧?”他不能忤旨,只能借着肚子上已经好了的刀伤,又装了两天病。
沈岭也不知原因,在外打听了两天,突然有一日到公主府前递了名刺,杨寄假装躺在床上正是无聊,赶紧翻身起来,叫沈岭过来。沈岭很谨慎一路到了公主府的外书房,看见杨寄和衣坐在卧榻上,双眸炯炯地看过来,不由先笑了:“怎么,都分床了?”
杨寄“嗐”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个誓言又见效了。二兄你真能,早早地连这茬儿都能算到。”
沈岭捂着嘴,边忍笑边摆手:“罢罢罢,这个功劳我可不敢贪。”
杨寄撇撇嘴:“说正事儿吧。”
沈岭往外瞥瞥,确认无人后说:“皇帝陛下下得好大一盘棋!北边的危机是真的,庾含章推荐你去凉州,被驳回了。理由是你新婚燕尔,又受了伤,不便关山万里地奔波。庾含章大概怕皇帝派私人去抢权,便又求自己去。”
“等等!”杨寄打断道,“庾含章都这个岁数了,还打算老骥伏枥奔波打仗啊?”
沈岭道:“你打仗,是自己亲力亲为地打;但是打仗也可以运筹帷幄地打,庾含章强过你的就是他门生故旧遍天下,只要他一发令下,自然有卖命的人。”
杨寄不由羡慕:“我以前干嘛不运筹帷幄,要自己下死地打?”
沈岭笑道:“你以前不卖命,谁给你卖命?你有朝中大员那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织得上穷碧落下黄泉,玉帝阎王皆待见?”旋又正色:“要知道,庾含章自己庾姓的族人就遍布各处,扬州、青州、兖州的部曲加起来更是超过朝廷在这三郡的兵力。加上他手下得用的人,自然允许他在背后运筹帷幄。说不定还多掌握点兵权。”
这一说杨寄又不乐意了:“啥!那么,他在我凉州的地盘打,就是抢我的兵权咯?”
沈岭摆摆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凉州的军屯,是你一手备办的,凉州的军士,是你一手带上去的,凉州的官员,都是你提拔扶植的,除非你有啥意外,大家只能从权,否则,他们跟了新主子,自己也不能放心啊。“
这一说,杨寄倒沉下心思开始想里头的状况,而沈岭也适时住口,静静地期待他自己想明白。
到底是玩樗蒲的,棋枰上走子儿,需得算清各方实力,还得算清自己摇出的花色够怎么走步,哪一步出岔子,这盘樗蒲就输定了。杨寄本就是个聪明人,从军从政这些年,也算看明白了里头的门道,他终于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神色,抬眼对沈岭说:“他要自己出征而且赢了,就能够使势力更大,使建邺更要听他的话;反之,皇帝的人出征赢了,就是皇帝的实力大增,威胁到他庾氏了。但是出征岂能保证胜利?若是庾含章打输了,他苦心经营的淮北一线,就输光了;同样,要是皇帝的人输了,小皇帝的羽翼也差不多要被庾含章薅光了。”
杨寄挑了挑眉,眉头又蹙紧了:“要说胜率大,庾含章在建邺蹲着胜率更大,毕竟皇帝凭空造出个新‘战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一场仗输掉,可是轻而易举的。”
沈岭是一脸肃然起敬的神色:“所以,其实我挺佩服庾含章的。他一定清楚此举的风险,但是他更知道,如果他不去凉州压阵,那个肯卖国来换取自己实力的小皇帝,为了一定要赢,为了扶植的那个人的地位,说不定又会私通敌方、拿领土来换得表面的胜利,做出这样祖宗不容的事了。若是楚国边疆丧失、民卒流亡的惨祸再次发生,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生气。所以,庾含章选择自己去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大勇,更是对楚国的大忠!”
杨寄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明白过来,心里一阵阵发寒,而沈岭的话又到了:“阿末,不管怎么样,你狠下心,不要管他们狗咬狗的过程中哪条狗比较可怜,小皇帝想剥除你的实力,可是又怕得罪你,这会儿,正是你要庾含章的宫禁调兵之权的机会!”
☆、第168章 醒酒
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沈岭所料,庾含章沉吟许久,竟然真的把太初宫东西掖门的虎符郑重地交给了杨寄,他面色沉郁晦暗,在朝堂上依然一副洒脱的模样,但是话里带话,对着皇甫衮和皇甫道知,亦对着杨寄在说:“臣垂垂老矣,然而,能为国家做一点是一点。大楚国运至今,一直磕磕绊绊,百姓很少有舒舒泰泰过好日子的时候,若是内里党争,只怕又重蹈东汉的覆辙。臣,未免于心不忍。”
他冷冷的眸子望了望皇甫衮,但看向杨寄时却带着一丝热烈,杨寄低着头,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的温度,渐渐地,那温度终于熄灭不见了。杨寄看着手里两块虎符,格外觉得它们沉甸甸的。
庾含章带着他的部曲,准备往西北而去,驻扎在雍州,指挥几处的兵将。他临行前,特意给自己的女儿——皇后庾献嘉写了情词恳切的一封上表,又邀请杨寄等人参加饯别宴会。老人家举盏谈笑,一如往昔似的倜傥,仙人一般的灰色须发在朱雀航的一艘画舫上随着春日的杨柳风拂动。
一席吃到晚上,客人大多半醺。庾含章歪歪斜斜,看着窗外朱雀航上一点一点摇曳的渔火,突然举着喝了一半的酒杯对杨寄道:“庾姓在朝,各自有各自的职位,我的儿子们不大成器,我也不很指望,他们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我也就不担心其他了。倒是舍不得我养的那些鸽子,一盘一盘在天上飞的时候,‘呜——呜——’的鸽哨真是好听啊……”
他目光中似有深意,而说出来的话全是无聊无趣的醉话:“将军帮我养鸽子吧……我从凉州回来后,送将军一盘最好的……”
大家笑道:“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么?杨将军平生最好口腹之欲,那么肥壮的鸽子,他心里已经在‘咕嘟咕嘟’炖汤了吧?”
庾含章大笑,杨寄也随着大笑,众人都大笑。
但,庾含章的一瞥,杨寄他懂。
宴毕回公主府,杨寄心里清楚得很,但是务必装醉,所以故意双脚打绊,醉眼朦胧,说出的话都是大舌头含糊不清的。连那个狗皮膏药般的梁长史都没看出来这是装的,只是在杨寄马屁股后头叹气:“驸马也该节制些饮酒,公主若是看到,指不定又要生气。”
杨寄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傻乎乎地笑:“千杯酒,解千愁。我今天心情好……”
梁长史生怕他从马背上倒栽葱摔下来,好在杨寄虽然几次歪到马鞍边上,又都随着起伏自己平衡了,一路弄得梁长史心惊胆战,终于回到了公主府。
小侍女吃力地扶着他,进到正房,皇甫道婵迎出来,皱着眉嫌弃他身上浓浓的酒味,还没问上一句话,杨寄打了两个酒嗝,假做到处找水喝,在烛光不及的角落里一抠舌根,“哇哇哇”吐了一地。
那恶浊的气味皇甫道婵哪里能忍,捂着鼻子倒退了好几步,气道:“哪里灌的一肚子马尿!快把这里弄干净!把这个醉鬼也给我洗干净!”地上一滩秽物,她不用看,闻着味道,想着都觉得自己喉咙口也一阵一阵翻腾,赶紧绕得老远离开:“我到后头园子里的小轩去睡。”
杨寄才不嫌腌臜呢!他心里窃喜,胡乱擦了个嘴,四仰八叉倒在榻上。只可怜了公主府服侍的人,清理地面的清理地面,焚香的焚香,还有的过来帮杨寄脱靴子洗脚、打水擦脸、拿青盐擦牙漱口,还得把这醉鬼沉重的身子抬起来换衣裳,累得臭死,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杨寄有了太初宫管理的职务,少不得开始要日日入朝上值。他原就在宫里呆过,千秋门不少侍卫还记得他,如今杨寄换了身份回来,谁不要巴结!而东西掖门的侍卫们,和杨寄处了一阵子,亦感觉这位有着“爱兵如子”之称的大将军确实性格豪爽,为人痛快,也都对他服气。
虽然杨寄无法进入朝廷中枢,知晓朝中的重大决策,但是太初宫那群侍卫多半是那些高门大族家的子侄,知道的八卦多啊!平日宫门值守之余,大家一起弄两口小酒,吃点花生米,再摇两盘樗蒲,八卦就流出来了。
“凉州去岁歉收,现在局势那么紧,朝廷居然不理会凉州刺史的赈灾提奏,不知怎么想的?”
“嗐,这你还不明白?凉州日子紧巴,庾含章日子就不好过,他要么守着苦日子,要么只好从他青州兖州的地方调拨自家粮草贴补。”
“皇帝也不能差饿兵啊!万一打起来,可怎么好?”
“那么……”
侍卫们八卦了一些碎片,杨寄心里却是通盘知晓的,皇甫衮果然用这样卑劣龌龊的手段在逼迫庾含章,要知,在打仗中,粮草不足是兵家大忌,现在战争没有开始,庾含章还在路上,等他到了凉州以后,若是北燕发动进攻,饿着肚子的士兵是绝对没有战斗力的。
杨寄也心疼啊,庾含章虽然去凉州是带着人的,但是凉州的主力部队可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若是仗打起来,肯定也跑不掉要死一片,那时候,皇甫衮倒是一箭双雕,既对付了庾含章,又削弱了他杨寄——但是,他怎么没想想,这块国土是他的,是大楚皇甫氏列祖列宗的,更是所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的老百姓的!小皇帝这样自残式的弄权,真的好吗?!
但是,他始终进入不了朝枢中,对这些决策根本没有发言权,有时喝酒赌博时随着这些侍卫们发发牢骚,也只敢点到为止——才任职不久,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先把自己的主张透出去了。他的根子上还是缺自己的心腹,沈岭要当他的幕僚,王谧要助他管理好丹阳和历阳两块根据地,唐二和严阿句都是低门小户的武夫,能耐也不在这上头。
这日,他又喝得半醺回到公主府,拍着梁长史的肩膀,故意笑道:“今日赌博赢了四十匹绢,分十匹给你做衣裳!”
梁长史笑容里带着疏离:“驸马说笑了,卑职自有俸禄,岂敢要驸马的绢帛?不过公主厌恶驸马喝酒赌博,驸马还是收敛点,毕竟新婚燕尔,埋下这些矛盾多么不好啊……”
杨寄挑眉看着他,冷冷一笑:“你倒是一条好狗!”
梁长史的面孔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忍了又忍,疾步跟了上去亦步亦趋。杨寄走了几步,突然又扭头道:“公主那么信任你,她的事,你都知道吧?”见梁长史又是色变,杨寄冷笑着:“贵人们的德性,都怕别人知道得太多,嘴封不牢。忠心耿耿,也要看对哪个主子。”
梁长史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杨寄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又小跑步跟上,低着头,到了他身边才低声道:“值守所在,不能不用心。但是……”杨寄回头笑道:“但是,良禽择木而栖,对吧?”
这一句话,不指望收服一个人。杨寄不急,冷眼看着梁长史进到影壁外不能再入内了,他的影子形单影只,立在排了一排的大红色灯笼下,有些荦荦的清冷孤独,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离去。
杨寄眯了眯眼睛,酝酿了情绪,再往里走,步伐又开始歪斜踉跄起来,到了外书房的地方,便含含混混说:“今日酒又多了,和公主说一声,我还睡书房吧。”
不料看守书房的人却陪笑道:“驸马,公主说,今日无论如何请驸马前往正寝,有要事相商。”
杨寄暗暗骂了皇甫道婵和皇甫道知共同的娘,含糊了一阵,毕竟含糊不过去,只能跟着到了公主的正寝。皇甫道婵歪在榻上,怀里抱着她最心爱的那只白色长毛猫,轻轻爱抚着猫脖子上细腻的长毛,眼角余光瞥见杨寄来了,也不做声,任他装得真的醉汉一样到得了自己的面前。
“给驸马端醒酒汤。”她淡淡说,关键还加了一句,“醒不过来,就一直喝,多喝点,多去几趟圊厕,酒就醒了。”
小宫娥战战兢兢把一大碗醒酒汤送了过来,杨寄被连扶带拉地按坐下来,他有心装醉,不敢和这些小娘子们动粗,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