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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赌棍天子-第27部分

小说: 赌棍天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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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之后,才知道朝中纷争不断,里头情形复杂。所以,你到建邺后,也不外乎多观察,多想。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会看明白其中奥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最后,沈岭说:“建德王非要把那个叫云仙的女郎给你,你多想想为什么。我阿父不能忍,但,你要晓得,有的事,是不能不忍的。”
  

  ☆、第40章 市集

想通了,杨寄心里也好过了一些,对着沈以良的黑脸,他倍加细致,天天小心翼翼给这位丈人爹赔笑脸,狗腿子似的忙活个不停。沈以良骨子里善良,看女婿这副模样,又想着女儿困在王府见不到面,心里又软和了下来,颜色也多多回转了。
  杨寄趁机道:“阿父,我对阿圆的心,天地可表,但是这个叫云仙的女子,我也不能不敷衍着。你放一万个心,我不赌咒也不发誓,你但看着我做了对不起阿圆的事,你就一刀子杀了我——我是赘婿,相当于儿子,父亲杀儿子是无罪的。”
  他把一把杀猪刀刀柄朝前推了过去,神色笃定。沈以良手一挥,说:“要是你对阿圆不忠,我也不杀你。”他另外拿起一把扇形刃口的骟猪刀,用力往水缸沿上一拍,恶狠狠说:“我就直接阉了你!”
  杨寄突地打了个寒颤,却见沈以良咧开嘴笑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上了这个老实人的当,不由也笑了出来。沈以良说:“唉,上次听那女郎说话,她也是个可怜人。咱老百姓过得都不容易,谁想让别人活不下去呢?你啥时候也抚慰抚慰她,再想想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帮帮人家。”
  杨寄见丈人通情达理,心里喜悦非常,用力点点头:“哎!我明白了!丈人爹放心,我死都不会对不起阿圆,不然你就——把我变成骟猪好了!”
  沈以良不由一笑。杨寄心里乐呵,越发要献宝:“在京里,还挣了几个钱,我打算把咱家铺子旁边的那座院子买下来,以后和阿圆回秣陵,就跟阿父隔壁隔地住,彼此照应。”
  他想到就做,买了屋子,买了田地,又在市口买了个铺面,赁出去能挣点钱。人一阔,心态也不同,好几回看到有人在玩樗蒲,心里痒痒得难熬,但是想着老丈人的话,想着他和沈沅的未来,硬是忍住了。田地招佃户,铺面有租金,他想象着自己以后不当啥鸟官了,就回来过小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天天数钱数得笑嘻嘻,真是别提有多美了!
  小阿盼脖子上套着杨寄给她新打的金项圈,炸得金灿灿的,左顾右盼间甭提有多美了!沈鲁氏皱着眉头对她男人说:“阿末宠女儿也太过了啊!小丫头片子一个,至于穿金戴银的嘛?倒是黑狗是正儿八经的男孙……”
  而那厢,刚刚从丧夫之痛里走出来的张氏也在撇嘴,她抖搂抖搂杨寄送给黑狗的银锁片,一脸鄙夷地说:“小气吧啦!就送个银的,我还真真瞧不上!”黑狗正在对啥都好奇的时候,伸出小手抓住银锁片,好奇地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突然直接送嘴里狠狠咬了两口。
  “哎哟喂祖宗!”张氏慌忙抢夺过来,一看银子上正反面已经被啃出了深深的八个牙印,举手假做要打人,又仔细看着银锁片,心疼得直喘气:“好好一块银子,啃两个狗牙印,重打制又要花钱——你个犯嫌的小炮子(土话:讨厌的小孩子)!”过了一会儿心里又平衡起来:“咬得出印子,银子倒还纯。杨寄那囚攮的虽然小气,东西还算地道。”
  她抱着孩子跨出自己的房屋门,正好看见杨寄给女儿理着衣服,便笑道:“妹夫,谢谢你啊!”
  杨寄正嫌女儿的布衣裳和金项圈不登对,见嫂子出来,也笑着回应:“嫂子客气啥啊!东西不值钱,你喜欢就好。山子兄的事……我想起来心里也懊糟。望嫂子节哀,将来我会多帮衬嫂子的。”
  张氏掠掠鬓,撩眼皮子看了看杨寄:他穿着鲜亮的衣服,玉面笑脸,从前倒真没发现他那么挺俊!她“嗐”了一声,笑融融道:“自家人……”觉得画风不对,又拉下唇角拭了拭眼睛:“可叹我这个苦命的……”觉得还是不对,干脆说:“过去的过去了,我心里再难过,也不能膈应到大家不是?你看黑狗和阿盼从小玩在一起,彼此也有个攀比,若是一个厚,一个薄,将来孩子间未免要闹意见……”
  她瞟瞟杨盼脖子上亮闪闪的金锁片,未曾想杨寄也在瞟沈黑狗的齐整衣裳。杨寄叹道:“可不是!阿盼离了娘,鞋邋遢袜邋遢,穿的都是黑狗剩的,连女孩子的样儿都没有。我今儿个就上集市里,给阿盼买两身好的穿。”他对张氏说:“嫂子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张氏一阵失望,又不好直接说想要金项圈,含糊说:“我只怕孩子心里不平衡。若是有好的衣裳,给黑狗带两身也罢。其他的——妹夫那么聪明个人,看着办就是。”
  杨寄笑眯眯答应了,抱着阿盼出了门。
  家里诸人平时都忙,也鲜有带孩子出去玩的机会。快周岁的小阿盼,见到外头世界的热闹,高兴得不知道看哪里才够。杨寄对这个宝贝女儿是没话说的,阿盼指着树,他就带她去看树;阿盼指着花,他就带她去摘花;阿盼要是看上了小贩手中的什么东西,小气吧啦的杨寄便一点都不小气地为她买下来。还没到秣陵斗场市口,阿盼就捧了一手的宝贝,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居高临下地四处张望,甭提有多骄傲了!
  穿过街陌里坊,到了秣陵的大寺庙斗场寺旁,那里有秣陵县最大的市集之地——斗场市。世道不稳,人心惶惶,而自然香火繁盛,大家都一身一家的福祉安康寄托于空虚的佛陀身上。因而,也带动了一旁的市集。借着淮水的便利,河道里俱是船驳,铺面里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倒也是一段战乱之后的太平景象。
  杨寄对肩膀上的阿盼,也是对自己说:“哎,秣陵太守那时投降投得好啊!老百姓一点不遭罪。江陵、荆州和这儿一比……”他摇摇头,想着那一路的枯骨,想着不聊生的百姓和破败的城池,既觉得幸运,又觉得生在这个时代的不幸。
  越过竹篱制成的市垣,眼见市亭(集市管理部)上的幡旗迎风猎猎,杨寄抛却了先前的那丝伤感,兴高采烈对阿盼说:“乖囡,我们到了!走,找家好店,挑几身好衣裳去!”
  过了几家铺子,无论是布料、成衣还是估衣,都少有能让杨寄看得满意的。直到进了一家门槛,杨寄才一眼相中了当门的一匹红缯,扭头问女儿:“阿囡,这个大红色好看不好看?”阿盼舔着糖葫芦正舔得欢,口角四周都是黏黏的饴糖,听见父亲对她说话,反正也听不懂,自管自说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话。
  杨寄理解似的点了点头。他以财大气粗的模样叫道:“掌柜的,拿那段料子给我看看。”
  过来一个瘦小的年轻人,满脸的笑在见到杨寄的一刹那都冷掉了。杨寄这才注意到,这里正在招呼客人的“掌柜的”,就是那时想娶阿圆,而被他戏耍的骆骏飞。
  骆骏飞牢牢记得杨寄那时候骗自己赌博,害自己挨揍的事。好容易换了庚帖,却又爆出杨寄把沈沅“强_奸”了的丑事。后来沈沅有孕在身,家里肯定不许他娶了。骆骏飞那个气啊、恨啊,简直无以言喻!他抬头看看杨寄的肩膀上那个漂亮而意气风发的小丫头,明眸善睐,果然颇有杨寄的影子,此刻那股郁气顿时梗在胸口了。
  骆骏飞板着脸道:“这料子不卖。”
  杨寄却厚着脸皮笑道:“好歹是故人,不卖,也给我涨涨眼力见嘛!”他伸伸手,在那柔软绵密的料子上捋了一把,赞道:“好东西!上身一定舒服!”小阿盼兴奋得“咿咿呀呀”,学着她父亲,用刚刚抓着糖葫芦的小手,也在料子上抓了一把。
  骆骏飞一看,簇簇新的料子上已经沾了一块黏糊糊的玩意儿,再一瞧,嘿,不就是糖葫芦上的饴糖么!他气不打一处来,揪着杨寄的领子道:“刚摆上的好东西,就给你糟蹋了!杨寄,你糟蹋东西有瘾是吗?!”
  杨寄一举手挥开骆骏飞的手,掉脸子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才糟蹋东西有瘾呢!再说,小孩子弄脏你东西,大不了我帮你洗洗,再大不了我买回去就是了,值当你对我动手动脚的了?”
  骆骏飞旧恨新仇一起上头,也不吱声,突然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杨寄要护着肩头上的女儿,行动没那么敏捷,脖子上被扫了一下,不由也火了,一只手把阿盼托下来,往怀里抱牢,另一只手揪住骆骏飞的衣领,一提、一拽、一搡。
  骆骏飞猴子似的瘦骨伶仃的人,哪里是杨寄的对手!被提溜得团团转,最后踉跄后退,终是不稳,一屁股摔倒在地,后脑勺还磕在台案上。
  他疼得攒眉咧嘴,揉着后脑勺恨恨说:“伙计们,快找市令(集市管理官员)来!杨寄!你就是想坑我!今儿咱们没完!”
  

  ☆、第41章 转赠

杨寄懒得理他,却因为阿盼吓得哭了,赶紧把女儿上上下下检查一番,看她有没有受伤。
  少顷市令赶到。骆骏飞和铺子里几个伙计七嘴八舌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市令的目光刚转过来,杨寄就冷着面孔说:“笑话了!我好歹也是朝廷的六品官,俸禄虽低,还有个体面在。他姓骆的非说我坑他的上好赤缯,我不妨把话放在这里:这缯我要了!该多少钱给多少钱,谁再说我是坑人,我就告他诽谤上官!”
  他把衣襟一甩,露出里头的虎头绶囊——这可是官员盛放官印和绶带的荷包。市令识货,不敢大意,请教姓氏台甫后,倒抽一口凉气对骆骏飞呵斥道:“你瞎了眼!这可是救国家危难于江陵的大英雄、现授六品衔的杨参军!他坑你东西?他瞧得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分!”
  杨寄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抱着不哭了的阿盼拍了拍,又拿料子在阿盼身上比划,果然极衬她雪白_粉嫩的肤色。
  骆骏飞几日来也似乎听人家提起过谁谁的英雄事迹,这会儿回忆起来,好像就是这个姓,突然有些担忧自己刚刚的莽撞。见杨寄洋洋得意地从褡裢里掏出一大串铜钱,拆散了串线,很痛快地往柜台上一拍,骆骏飞也只有忍气吞声,一个一个收进钱匣子里。
  “杨……参军,您走好……”骆骏飞放低了声气,垂眉耷眼地送客。
  杨寄却小人得志,看了看手上的料子,笑道:“小骆掌柜,我家娘子现在不在秣陵在建邺,没法子赶回来给女儿裁剪缝制衣服。而我除了自家女儿,还要帮内侄儿一起做两身。我一会儿挑料子,你熟门熟路,到我家帮我内侄儿量量身围,到时候一起做了。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街坊邻居么!”他老熟人似的拍了拍骆骏飞的肩膀:“嗐,男人家,不打不相识。我不和你计较的!”
  骆骏飞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杨寄大方落落又挑了一匹又一匹的料子,除了按价收钱,竟不知怎么报复他才好了。
  杨寄乜眼看了看骆骏飞,笑道:“我抱着孩子,你帮我捧料子好了。”见骆骏飞还在指使伙计,他恶作剧的心思顿起,抬抬下颌说:“这些毛头小子不靠谱。小骆掌柜,你我是熟人,还是你来招呼比较好。我呢,也就不计较你刚刚的无理了,咱们一路走走、聊聊,不定化解了原先的误会,又成好朋友了呢!”
  骆骏飞心里把杨寄骂了一千遍,有心推辞,见市令那脸色,他这谨小慎微的人就不敢了。杨寄选了一大堆布料,全由骆骏飞抱着,他手上另外还有裁缝剪刀、软硬尺子啥的,“吭哧吭哧”跟上杨寄的步子都难。
  杨寄意气风发,在集市里转了几圈,才回头看看一头细汗的骆骏飞:“小骆,你瞧我闺女俊不俊?”
  骆骏飞斜着眼睛看了看杨盼,奶娃子一个,就算现在漂亮,也看不出将来怎么样,他“嘿嘿”冷笑两声:“若是长大了像沈沅,就自然是俊的。”
  杨寄没听懂一般,欣赏着黏着一脸饴糖,正在那儿发奋啃糖葫芦皮儿的杨盼,他脸上就差笑开花儿来,点点头对骆骏飞的话表示赞许:“极是。要是像阿母,自然是极好的。要是像我,应该也不坏。”他挤挤眼,转脸又问骆骏飞:“欸,离那时你家里提亲也过去快要两年了吧?你现在娶媳妇了没?”
  骆骏飞想着就是辛酸的泪水往肚子里流,恨恨地瞟了杨寄一眼说:“没!”
  杨寄好心地说:“年龄也不小了,别挑三拣四的了。再往后媳妇不好找啊。那时候,还托死鬼先帝的福,大姑娘满地都是,三文五文不值钱就嫁掉了。”
  骆骏飞抱着绫罗绸缎,冷笑道:“可不是,不然怎么也不能便宜了你!”
  杨寄同情地看了看骆骏飞一眼,突然一个主意陡然上心,撮牙花子琢磨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埋头只管往前走。
  骆骏飞跟着杨寄的大步流星,差点没喘上气。他的脸被埋在一堆料子里,只能偏着脑袋,斜着眼睛,跟着前面那位,竟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秣陵县衙边上。他看见杨寄不错步地往前走,不由怯了,喊道:“你干嘛?你想诓我到衙门?”
  杨寄笑道:“到衙门干嘛?和大令卖个好?谢谢他当年听了建德王的话,拿黄荆条子抽得我一身大红花儿?”
  他步子一转,转向县衙旁边供往来的官家人住的公馆。里头僻静的一个小独门院子,杨寄伸手敲了敲门板,里头有人问:“谁啊?”
  骆骏飞只觉得那声音又柔又娇,虽然和沈沅那爆炭似的嗓门儿不大相像,却也别有一种风味。等来人在杨寄的支应下开了门,骆骏飞从脸前一层半透明的月白绡纱看过去,正好朦朦胧胧见一张绝色的脸。
  云仙并没有仔细梳妆,脸上习惯性地薄敷着铅粉,唇上微微一点蔷薇红,抱面的双鬓,微堕的高髻,洁白的珍珠步摇在耳朵边惹人焦躁地打着秋千。她的衣裳也是她最爱的齐胸襦裙的穿法,襦裙和披帛是什么颜色面料,专做布料生意的骆骏飞都竟没注意,全部视线都集中在云仙洁白的胸脯,以及上头若隐若现的一道沟痕上了。
  云仙见有生人,不免有些不快,刚见杨寄的惊喜也减却了一多半。她拉拉披帛,遮着胸脯,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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