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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梳头娘子-第51部分

小说: 梳头娘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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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木头孙楠撇了撇嘴,道:“阿爷又偏心你,只给了我五枚铜板,倒给了你十枚。”
    二木头笑道:“你是女孩嘛。三木头不也得了十枚?”
    “什么什么?”四丫一歪头,好奇问道:“三木头是谁?”
    孙林二指着那在榻上乱爬着的小宝笑道:“小宝呀!如今他可有大名了,昨儿阿爷刚给写上族谱的,叫孙森三。可不就是三木头了。”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招弟问。
    阿愁笑道:“是因为‘森’字三个‘木’吧。二木头的名字,‘孙林二’,那‘林’字两个‘木’,所以叫‘林二’;小宝自然就是‘森三’了。”却是又笑道:“你们家若是再添个弟弟,又该怎么起名呢?四个‘木’是个什么字?”
    阿愁的话,不由就叫四丫瞪大了眼,问着她道:“你竟识字?!”
    “是啊。”阿愁笑道。
    “怎么可能?!”那二木头忽地从榻上翻身坐起来,凑近阿愁的脸,看着她道:“你不是慈幼院里出来的吗?你怎么可能会识字呢?谁教你的?”
    “我……”阿愁一呆。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于这个文盲一大把的年代里,识字的人原就极少,识字的女孩就更少了。便是王夫子自己就是个教书先生,他也不过于闲了时,出于情趣才教着四个女儿识得几个常用的字而已。因此,她能识字,该算得是件极不合理的事了……
    就在她发着呆时,门口忽然有人笑道:“她说她识字,你们就真信了?不定她就只识得那几个字,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众人一扭头,只见那韩大姑娘韩枝儿站在门口处。在她身后,带着两个女儿来孙家拜年的韩大娘,正跟大李婶和小李婶唠着家常。
    二木头一听就不乐意了,叉着腰道:“大过年的,会不会说话啊?!”
    那小李婶于门外听到,立时不分情由地喝着二木头道:“怎么说话呢?!”
    大李婶听了,赶紧一拉小李婶的胳膊,道:“新年头一天呢。”
    韩枝儿的怪话,阿愁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可她有点心疼替她说话却挨了他娘一嗓子的二木头。见这孩子表面看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眼眶都有点红了,她便掂着掌心里新得的压岁钱,笑道:“我们买鞭炮放去吧。”
    这个提议,立时得到其他孩子们的一致称“好”。于是,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呼啸着,无视那韩家两姐妹的眼,就这么冲出了院门。
    出了门,四丫一只手拉着二木头,一只手拉着阿愁,老气横秋道:“你俩也别恼,她一个嫁不掉的老闺女,心里有怨气,自然说话也就不好听了。”又恨恨道:“冲她那样,只怕今年也嫁不掉。”
    “哎呦,”她大姐姐,为人一向老实的招弟立时推了她一把,道:“新年头一天呢,何苦咒她。”
    “活该,”四丫翻着眼道,“别当我没听到,她背后可是说阿娘……”她忽地一收口,然后一阵连呸,又恨声道:“活该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们家里,也就韩大娘是个命苦的,偏那两个小的,都不是东西。那韩大娘求着宋老娘,替她挑了多少夫家呀,她不是嫌这家穷,就是嫌那家兄弟多,只恨不得人家上面全都死了老子娘,再没个负担,下头也就只一根独苗,她过去就享着那清福了。偏她自个儿连一文钱的嫁妆都没有,只想着攀高枝儿。”
    却是因着这句话,叫一众孩子全都想起年蒸那一天的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全都笑了。
    四丫撑着阿愁的肩笑着:“昨儿二十七小郎来的时候,你们看到没?她们两个急急收拾打扮了,却再没想到,人家脚不沾地地又走了,倒叫她俩竹篮打水一场空。该!”
    “过年呢。”阿愁装着个厚道模样,推着四丫笑道。
    

第五十二章·金兰娘子
    周家小楼里,除了一楼的孙家算是温饱有余小康不足外,便是教书的王夫子家里,也只勉强刚刚达到温饱线而已。至于二楼的女住户们,就只珑珠家里靠着她在王府的差事稍有富余,其他人家可都算得是一穷二白的。
    而自古以来,过年一事,其实就跟穷人家没什么关系。大年初一,珑珠回王府上差后,小楼里的人们便又开始各自忙起各自的营生来。且不说一楼东厢里刘老实和小儿子刘小杠是坊里的更夫,差事一天也不能落下;初二起,莫娘子的梳头生意就重新开了张。初三,刘大也去车行里把车马重新领了出来;初四起,竟是除了因正月里不兴动针线而停工的韩家,还有那因织坊尚未开工才闲在家里的李姐,连那做中人的宋老娘都重新跑起了营生。
    仁丰里到底不是那生活略富足一些的的康乐坊,此间的妇人们于年三十梳了头后,一般都会小心保护着各自的发型,直到发型散了,或者逢着什么需要脸面的大事,各家才会重新叫梳头娘子上门。所以,比起除夕那一拨的忙碌来,莫娘子于年后算得是比较清闲的,虽有几单生意,倒也不紧不忙。于是,她便趁着这几日里的空闲,悉心教导着阿愁有关梳头的知识。
    亏得阿愁不真是个孩子,领悟能力自是不同于人。且莫娘子还发现,只要她教过一遍的东西,阿愁不仅很快就能掌握,那做出来的东西,竟总比她做出来的,还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她自是不知道,和她比起来,阿愁可是多了一世的见识,多了根“金手指”的。虽然她教的东西老套,可经了阿愁的手,阿愁总于下意识里,运用着后世那些零头碎脑的知识给悄悄做了些改变,因此,才叫莫娘子觉得,“这孩子,天生就该是吃这碗饭的。”
    这句话,是初六那天,莫娘子给柳娘子梳头时,背着阿愁悄悄跟柳娘子感慨的。
    莫娘子于内室里跟柳娘子说着悄悄话时,被打发出去的阿愁则坐在楼梯的最顶端,看着那似猴儿般闲不住的柳家二郎柳青于楼梯扶手上滑上滑下。
    “阿愁啊阿愁,”柳青骑在那楼梯扶手上,一边念叨着阿愁的名字,一边抬头笑话着她道:“你这名字真没起好,怎么听怎么像‘阿丑’,难怪你长得丑了。”
    托着腮的阿愁忍不住就冲这柳二翻了个眼,道:“柳轻侯啊柳轻侯,你先生给你起了这‘轻侯’二字,是不是因为你在你先生眼里,就是只活猴儿,整天就没个坐得住的时候?”
    柳青一愣,忽地翻下楼梯,哈哈笑道:“这解释有趣。明儿我得把你这解释说给先生听去,准得叫先生气歪了鼻子。”却是跑到楼梯顶端,将阿愁往旁边挤了一挤,跟她并肩于楼梯上坐了,又伸着两条大长腿道:“我先生说,男儿该重才学轻封侯,这才给我挑了这两个字的。”
    人矮腿短的阿愁不由羡慕地看看柳青那两条几乎比她长出一半的腿,道:“可你过了年才十三啊,还没到行加冠礼的岁数,你先生这么急着给你起个字干嘛?”
    柳青叹着气道:“因为我先生不能教我了。”
    “诶?”阿愁一阵惊奇。因天天要跟着莫娘子来给柳娘子梳头,所以叫她跟柳青也早熟识了起来,于是她开着玩笑道:“怎么?你先生终于受不住你的淘气,这是不打算再教你了?”
    “哪儿啊!”柳青横她一眼,往那楼梯上一躺,郁闷道:“先生要去敦煌李将军的麾下做参军,以后都不做先生了,所以才提前给我赐了字下来。”
    顿了顿,他忽然爬起来,凑近阿愁耳旁小声道:“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叫我阿嫂知道了。”不等阿愁有所表示,他又道:“其实我也想跟去呢。我先生说,我的拳脚功夫是他几个学生里最好的一个。可我若从了军,我阿嫂该怎么办?我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呢。”
    他这烦恼着责任和愿望之间冲突的模样,不由就叫阿愁盯着他一阵打量,然后心头一阵感慨。
    初一时,她跟楼里的孩子们一起去房东家里拜年,那二木头邀约着周昌跟他们一并去巷里其他人家拜年时,周昌也如此小大人地说着,他是一家之主,要在家里接待客人,不能跟他们一同出去玩耍的话。而过了年,周昌也才不过十二岁。
    于秋阳的时代里,十二三岁的孩子们都在干着什么?许还痴迷着打怪兽的奥特曼吧?而这个时代里的孩子们,就已经知道要担起一家之主的职责来了……
    她看着柳青走神时,才安静了不到五分钟的柳青就已经坐不住了,扭头冲着内室里叫道:“阿嫂,还没好吗?”又大声抱怨道:“金兰姨请客而已,她又不是不认得阿嫂,阿嫂再打扮也只是阿嫂……”
    “你说什么?!”
    柳青话音未落,就见柳娘子凶巴巴地掀了内室的门帘出来了。
    柳青立时很识时务地改了口,从楼梯上爬起来,冲他嫂子嬉皮笑脸道:“我的意思是说,阿嫂打扮不打扮都一样好看呢。”
    同样也站起身的阿愁,忍不住就闷笑了一声。
    柳娘子一阵无奈,伸手拧了一下柳青的耳朵,道:“你个猴儿,便是你不想去,今儿也得去!”又道,“你阿愁妹子今儿是头一次去,你得多照顾着她一些。”
    “不是有刘娇娇嘛,”柳青捂着耳朵道:“她们都是女孩儿,女孩儿间不是更好说话?叫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夹在中间做什么?”
    ——就跟后世韩剧大行其道的年代里,很多人家给孩子起的名字都满是一股泡菜味儿一样,于这个时代里也有这个时代里流行的名字。比如“娇娇”二字,便常常会被家长用来给自家女孩儿起名。那仁丰里里正徐老爹家的女儿,就叫徐娇娇;王大娘的女儿王小妹,其大名也叫娇娇。还有阿愁所不知道的,李穆的一个表妹,也叫娇娇。至于柳青所说的这个娇娇,则是刘主簿亡妻所生之女,金兰娘子的继女,刘娇娇。
    听到他那前半句,柳娘子不由就“嘁”了一声,显然对那个刘娇娇很不以为然。再听到他那后半句,她立时笑了起来,“哎呦喂!”她怪叫着,原本只是作势拧在柳二耳朵上的手,顺势用力狠拧了他一把,笑骂道:“这会儿倒自称起男子汉大丈夫了,三十晚上叫你杀只鸡,你跑个什么?!”
    阿愁跟着莫娘子上了柳娘子的马车后,贪看街景的柳青却是不肯坐进车里,只于车外的驭座上坐了。
    第二次坐车的阿愁,忍不住就把柳娘子家的车,跟李穆那豪华的驷马马车给做了个对比——柳家的车虽说也统叫“马车”,可她家拉车的却并不是马,而是一匹骡子。且这车的车顶上也没有李穆那辆马车的“棺材顶”,甚至车壁用的也不是木板,而是竹篾编成的一个篷架,外面涂着暗淡的黑漆。这车既没门也没窗,只于车的前后各挂着一个厚厚的棉帘子。可便是挂着那棉帘子,其实车内依旧是四处透风的。
    被那冷风吹了个透骨寒凉的阿愁,这才知道“等级”二字落在实处时,是一件叫人如何无奈的事——便是柳娘子家里不缺钱,依着她的身份,她也只能坐着这样规格的车。
    坐在马车里的阿愁,一边怀念着李穆那辆豪华马车里的温暖,一边于心里默默暗骂着:万恶的剥削阶级!
    刘主簿家住在城南的永兴坊,和宜嘉夫人所住的兴安坊只隔了一个坊区。当柳家的车于一个宽敞的巷内停下,阿愁下得车来,一抬头,就只见眼前是一段整洁的青砖墙。墙上,从住家的院里伸出一枝正盛开着的梅枝。梅枝旁,是做成垂花廊式样的门廊。廊下,是明显新漆过的双扇黑漆门。那门上贴着大红春联,门楣下方挂着新换的桃符等物。
    阿愁这里好奇张望着时,柳娘子已经唤着她那丫鬟钱串儿前去敲门。
    显然门里的人正等着,钱串儿才刚敲了一下门,那门忽地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年约五旬的老汉探头出来看看众人,笑道:“两位娘子终于到了,我家娘子都张望半天了。”说着,殷勤地将众人引进门去。
    阿愁进得门去,就只见眼前只一个几乎叫人错不开身来的小小前院。虽不过三步宽,十来步长,却是能够叫人看出,这家主人是个有巧心思的。只见靠着两边门厅,左侧墙根下种着一株正盛开着的红梅,右边则是几竿修竹。三步宽的前院过去,两级台阶上,是一明两暗的客厅。客厅迎面处的案几上,供着一盆正盛开着的水仙花,左右的果碟子里,放着几只金灿灿的桔子,还有几盘贴着红纸的糕点——以阿愁如今对此间物价的了解,她知道,其实这几样东西都不算贵,可这般摆放起来,看着却处处都透着一种体面。
    之前从莫娘子和柳娘子的字里行间,阿愁就已经隐约听出,便是当年这三人仍于刺史府老太君面前当着差时,这位金兰娘子似乎就是她们三人中的头脑人物,如今看着她这虽小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家,阿愁不禁对这位金兰娘子更感好奇了。
    因刘主簿家里的面积实在算不得大,前院的动静,须臾间便传到了后院里。只眨眼间,客厅板壁后的穿堂里便转出一个妇人。
    妇人一出来,便一脸惊喜地伸手握住莫娘子和柳娘子的手,笑道:“我正算着你们也该到了呢。”
    三个妇人握手寒暄时,阿愁则忍不住好奇地偷眼打量着那位金兰娘子。
    之前阿愁就已经知道,这金兰的岁数是三人中最为年长的,应该已经过了三旬年纪了。可眼前的妇人,看上去便是说她才刚二十出头,也该有人信的。这不仅因为她生得娇小,那个头看着竟都不到一米五,也因为她生着一张孩子似的圆脸圆眼睛。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看着竟似还有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一般。
    能这样的笑容,生活一定很如意吧。阿愁忍不住想着。
    她正想着,那比金兰娘子高出一头有余的刘主簿也从内院里走了出来,跟众人打着招呼。阿愁也应着莫娘子的招呼,上前向着那对夫妻行了一礼。
    “这便是你的徒弟了?”那金兰娘子笑着把阿愁一阵上下打量。
    顿时,阿愁便感觉到了,这位有着一张稚气笑脸的金兰娘子,显然并不是她看上去那般单纯的人物。
    这边见礼毕,刘主簿便向着内院喊了一声“娇娇”,可他话音落了半天,也不曾见个人影出来。于是刘主簿不禁一阵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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