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心好累-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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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奕枫和奕柠异口同声。
看他两个惊的,瑾玮噗嗤笑了,“我觉着七哥比从前英俊多了呢。”
奕枫白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奕柠倒先开了口,“我也觉着不一样了,倒不是长相,是脾性和气势。瑾玮,你不知道那日文渊阁七哥一番话,说得我的心都跳。所谓相由心生,故而才觉着不一样吧。”
“是么?”瑾玮来了兴致,“我听爹爹提了一句,倒没听真,八哥给我说说呢。”
“好了,晚膳都要摆上了,你还没换衣裳呢,仔细母妃教导你。”
奕枫不耐地说了一句,瑾玮看门外果然已有膳食局的小太监候着,时候当真不早了,也只得起身往翊坤宫去。
……
钟粹宫紧挨着北五所,是太子奕杬的寝宫,也是人们口中的“东宫”。林侦走到门前,小太监忙跑着去通禀,很快就将他请了进去。
进了正门,是一座悬山卷棚顶倒座垂花门,屏门未开,绕过去走右侧连抄手游廊。钟粹宫虽是东六宫之首,也不过是一套两进的院落,虽说前后院都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实则也不比北五所大多少,更不及宫外那气势恢宏的七进亲王府。储君之位,必是如此,在皇帝的龙威下谨慎遮蔽,直到有一天整座皇宫属于他。
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檐脊上的五只小兽夕阳下斜出一排小影子,一样的苏式彩绘、冰裂纹门窗,映着晚霞煞是好看。
“七殿下到。”
小太监边通禀边打起帘子,林侦抬步进到正堂之上。坐北朝南的金黄宝座背靠墨字屏风,上面的题字是《大学》里的“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字迹苍劲有力,该是隆德帝亲笔所题。屏风后是整面墙的长书格,遮着宝蓝纱帘;宝座右手边的莲花高几上是太子的龟钮金玺,左手边是翠玉玻璃灯盏,灯盏下是一只小砚台并笔架。
正堂两边各有三把太师椅,背后是满月冰裂落地罩,挂着珍珠垂挂隔开东西两厢,一边搁着一只紫檀雕花几案,上面是福寿墨玉屏架;另一边是一只紫铜鹤香炉,燃着袅袅的香雾。
太子坐储已是二十余载,早就开始参与国事,这里就是他每日办公的地方,如此简洁,简洁到几乎无甚装饰,竟是比林侦自己住的四所还要简朴,心里不觉道,储君难为啊,几十年的储君真是如履薄冰。
正是候着,东厢的珠帘打起,太子奕杬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两本册子,一手随意地背在身后,一身宽松的天青色长袍,未系腰带,发髻上也只一枝白玉簪,见到林侦微笑唤道,“七弟,”
林侦恭敬施礼:“臣弟见过大哥。”
“来,坐。”
奕杬让着林侦一道坐在了太师椅上,没有高几相隔,两人离得很近,那两本册子便在眼前。林侦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太子随着他的眼神打开了书册,讲道,“这是为兄的格致学讲释。那位西洋人伯伦特是一年前进宫做的师傅,甚得皇父的赏识,当时就将我与三弟、五弟重招进文华殿,与奕柠、奕枫一道修习西方格致学。”
忆起当时,奕杬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他那西方讲法不适,还是我等果然老了,学起来确实有些吃劲。”
这位太子向来行端走正,笑也总是笑得温和得体,这一刻却有些自嘲的意味,想起今日文化殿中,一道数学题把老九奕枫难为得险些没把墨泼了,林侦也笑了。
“你这一回来要补的功课多,又生生地冒出这么一门,恐多有不适。这个你拿去看,多少能派上些用场。”
林侦接过来,蝇头小楷十分漂亮,解题的步骤、思路,虽说细分到繁琐,却是十分认真,连图形画得都像刻印出来,齐整漂亮。原来这是太子的学习笔记,林侦由衷赞道,“正苦而不得,这等笔墨可做书念了,多谢大哥。”
“可不是赠予你的。”奕杬半真半假道,“不知哪一日皇父要考问我们几个,大哥也得熬夜。”
林侦笑着点点头。
看他接下,奕杬又道,“前几日为兄给你那本《尹文子》,你可在读?”
“回兄长,是在读,只是有些不得甚解。”
“尹文子宣道,又兼儒墨,上承老庄,下启荀子、韩非;行文新奇,自道以至名,由名而至法,颇值玩味。文华殿的师傅不会以此为讲,为兄觉着倒该读读,揉几家之法。有不解之处,你只管来。夜晚无甚事,为兄也是读书,你来,也可一道论辩。”
“臣弟不敢。”
看林侦低头拱手,奕杬轻轻拍拍他的腕子,“七弟,你我是兄弟,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
“是。”
“好了,要传晚膳了,我就不多留你了。”
“是,臣……”林侦起身告辞,“大哥,那我走了。”
“好。”
目送林侦离去,一开一合的帘子潲入一缕斜阳,映在奕杬眸中,忽地明暗交错,不觉轻轻吁了口气。
身后珠帘轻响,款款走出一位身姿婀娜、面容娇美的女子,正是太子妃熙В叩睫葨z身旁轻声问,“怎的不留他一道用膳?”
奕杬淡淡道,“不必如此亲近。”
熙崆狨玖嗣迹蚓幌蛐惺陆魃鳎胨械某肌⑿值芏际窃督玫保馐峭芬淮吻鬃允竞茫庖簧焓志蜕煜蛄苏饷匆晃恍卸值⒉缓侠裱档幕实埽贾晃约旱睦系肟暗闹匆庵傅恪5P乃牟凰欤醌'试探道,“爹爹当时可是有意点他?”
“那倒不是。那篇文章他果然做的好,正殿之上辩驳得亦是实据有力。”
“哦。”
口中如此说,奕杬的心里却不能苟同。这七弟从小阴郁、性情乖戾,与谁都不亲不近,关了这三年,想来那心眼更会窄小。头一次见,众兄弟并非齐心冷漠,只是这些年的教训都知道,只有不理他,才能免去事端。
文渊阁祭师,他果然又出风头,虽说慷慨陈词、句句铿锵,博得众师傅的赏识,可在奕杬看来气焰着实有些张狂,这是他万万不想要的。谁曾想他的岳丈、老恩师冯堪却一改往日的谨慎,当堂将他点下,事后又切切言辞。
“老臣恳求殿下将七殿下拢在身边。”
“万万不可!奕桢性情难定,一旦惹出事端,实难收拢!”奕杬当时就一口回绝。
“殿下听老臣一句话,”想起当年七皇子初诞之时九五之尊喜极而泣,老冯堪心有余悸,幽幽道,“这是万岁爷心头之人,万不可放在他处。”
“既是皇父心头之人,我若将他笼络得势,果有一日成了气候,岂非养虎成患?”久居储位,奕杬处处小心,他深知这顶储君的帽子不到登基那一日皆是虚妄,自己的皇爷爷就是废太子之后的夺位之人。虽说皇父一心重嫡,可皇父身强体健,岁月绵长,谁又敢说自己果然能挨到那一日?
“是虎定为患,这患养在身边,咬的就是旁人。”
老恩师这一句,奕杬彻夜难眠,次日再问:“若是他再狂性大发,得罪皇父,我当如何?”
“若果然如此,殿下要以兄长之名,承下他所有的罪名。”
“这是为何??”
“知子莫若父,皇上是一代明君,深知七殿下生性之罪与你无干,会更显得你宽厚、仁爱,当得天下之任!而一旦七殿下延续文渊阁之势成了气候,皇上会将此记做你的功劳,将你二人视作一体,更加笃实。”
是此,奕杬方轻轻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道,雷雷收到!
☆、一物降一物
送走了瑾玮和奕柠,奕枫转回院中。一抬手,门边的小太监会意赶忙将院门闭严实了,外头匆匆走过传膳的,一时多出来的声响便被隔在了门外。
夕阳正对,没有树木的院落处处无遮拦,日头正斜在两只大铜水缸上,锃亮的铜身折出光刺过来,奕枫眯了眼。好安静,静得那铺下来的晚霞都似有了声音,眼前一片橘色,恍恍的,有些不实。
不远处的角落,一个单扇的小门半开着,在他眯起的眼缝里一会儿扁一会儿长,看了一会子,奕枫扭了头。正要抬步,忽地传来一声响,闷闷的心着实跟着跳了一下。那是瓷器砸碎的声音,接连串的几声,不大,却十分清脆。
奕枫看着那小门,愣了一下,嘴角一弯,大步往那门口去。
混账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定是砸碎了他喝茶的碗,干什么干得了?能饶得了她么?!
脚底紧了几步,一步跨进去,才见地上忙乱的原来是平日给自己端茶的小太监范全儿。一盘子茶盅正是将才他与瑾玮奕柠喝茶所用,打碎的是自己平日使惯了的那只翠玉清盏。知道这是主子惯用之物,这会子范全儿吓得发抖,一个人跪在地上,手哆嗦得一片也捡不起来,竟连他的脚步声也没听到。
奕枫看着那怂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正要呵斥,茶房里头跑出个小丫头,没看见门边遮挡的人,赶忙跪在了小太监身边,“当心手!”
“嘶!”话音儿还没落,那范全儿已经割破了手,疼得瞪了眼珠子就骂:“这会子知道号丧来了,将才死哪儿去了??”
“我在里头摆茶盘,还……”
“干活儿没个利索劲儿,就知道偷奸耍滑,你瞧瞧这一地的水!”
“我将将把水盆收进去,还未来得及擦……”
“未来得及?你来得及做什么?吃//屎么?”
小太监骂得起了劲,劈头盖脸的,小丫头毛绒绒的眼睛终是挑了起来,“公公你抬举我啊,我咋能跟你抢食儿呢。”
“抢你爹的食儿!你娘才吃//屎呢!”
范全儿又疼又气,口无遮拦骂起了脏话,小丫头声儿虽然不敢大,也不肯示弱,“别张口闭口就带着爹娘,这么孝顺,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喂大的啊?”
“好你个小丫头子,就是一张贱嘴!毛毛燥燥的,一天到晚火烧了屁//股似的,你急个屁!”
“你清凉,你败火,你苦瓜么?”
两个人吵得活像两只斗鸡,可惜范全儿嘴巴糙、脑子笨,到底骂不过小丫头,却因着给主子端了端茶就高等了好些,这便斜了眼指着小丫头的鼻子道,“好!好!你莫在这儿逞能,等我回明了主子,就说是你砸的,看主子向着谁!”
这一句说得小丫头咬了牙,涨红了脸,没再吐出一个字。这就是废话,问那个混蛋还不如自己默认下来得痛快些。
“掌嘴不打烂你,让你再嘴贱!”
小太监终是得意,起身把一堆碎瓷片踹踢到她跟前儿就往院子后头的去包扎。小丫头一个人收拾碎片,口中嘟囔道,“是啊,你那是非不分、眼大无仁儿的主子自是向着你,你们主仆俩脸多大,天底下都盛不下了。”
奕枫在一旁看着,她低着头,只能看到两只小揪揪,点点啄啄的,红扑扑的小手上有条血印子,看在眼中,像心底上裂开的那条小缝儿,奕枫轻轻退了脚步,转身离去。
……
晚膳后,伺候上茶的功夫大太监赵烜被敬事房叫了出去,只留下沐芽一个人预备。听说刚才那位主子根本就没让膳食局的人进来,晚饭只吃了几口点心就了了事。沐芽想了想,称了木香、麦冬、乌梅出来,又添了一勺子蜂蜜来煮茶。
茶好办,茶盅怎么办?沐芽一面煮着茶壶一面心里悄悄打鼓:使得最顺手的翠玉清盏已经砸了,这回可用什么给他?人脾气最糟的两个时候:一个是没睡醒,一个就是没吃饱,那人本来就是个坏蛋,这又没吃饱,可怎么办?
硬着头皮选了一只绿玉斗,与那只翠玉盏很像,只是盏有把,斗没有。沐芽特意煮了热普洱来浇洗,心里也嘲:真是掩耳盗铃,这肯定一眼就认出来。算了,沐芽搁了茶壶,从架子上重取了一只小竹筒杯,反正这顿责罚也是免不了了,不如弄得光明正大些。
一边仔细地预备茶,一边又想,骂就骂吧,打两下也行,要是他能一怒之下把她退回敬事房就最好了。这么想着,开始期待东窗事发和他的“一怒之下”。
一切安置妥当,半天没人来传茶。沐芽纳闷儿,范全儿伤了手便矫情起来了么?连主子的茶都不顾了?还是那主子已经气得吃不下茶了?
正一个人瞎琢磨,听到二门上响,开门看,见是赵烜带了一个不认得的小太监进来,两人没往院里去径直进了茶房。看赵烜阴着个脸,像是出了什么事,沐芽忙问,“赵公公,怎的了?”
“莫多言。”
赵烜阴沉了一句。将才敬事房里小太监范全儿被打得皮开肉绽,赵烜煮了一辈子茶,从不多言语,哪见过这阵仗?只觉得头晕目眩。这是头所第一次退人回敬事房,皇子殿下们从来都最是好伺候,敬事房一看哪里还问究竟?没有当场打死他已是开恩了。赵烜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这是新来的茶倌儿,叫什么?”
小太监忙施礼,“回公公和姑姑,奴才伍里。”
沐芽也回了个礼,赵烜问,“茶预备好了?”
“好了。”
沐芽端了茶盘就往伍里手里递,赵烜拦了,“没听着他是茶倌儿?打今儿起,你调去给主子端茶。”
啊?果然是一级换一级啊,这……
“赶紧去,莫误了主子的茶。”
“哦哦。”
沐芽稀里糊涂地点头应下,端了茶盘就往门外去。
日头早已落尽,出了二门,沐芽进到正院,正堂里的灯光映在玻璃窗上比廊下的宫灯还要亮堂。来了这么久头一次走向那位正经主子,短短的距离走得沐芽的心竟是跳了起来。
来到台阶上,一旁的太监打起帘子,沐芽捧着茶盘进到房中。
二月初春,乍暖还寒,尤其是夜里偶尔还会上霜冻。地龙虽是不再烧了,各宫里都还用着铜炉。可这房中,莫说铜炉,连个香炉都没有,冷飕飕的。
打眼看,正中堂不见字画,是一幅西湖四季景玉屏,烟波浩渺,白堤落日,精美的画作清玉雕琢,开合摆放生了立体之感,人似进入其中,十分玄妙;背后三面环绕、半月型的多宝阁,那架子上不见一本书,都是各式各样的古董和小玩意儿。其中有一艘小帆船,巴掌大小,沐芽的眼睛都能看到那雕刻的精致,鼓风扬帆,隐约还见有小人在上面,纯金打制,灯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