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娘-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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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你跟着为师。”
“啊?”九娘看了顾桦承一眼,又看了看扶桑,扶桑一个劲地冲着她使眼色。“为什么是我啊……”
“你没见到你师兄那一脸为师去的不是好地方,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的表情?你不跟着,难道要扶桑跟着?”顾桦承颦眉。
扶桑却一脸喜气地点头:“好呀!”
顾桦承挑眉:“好?那你是觉得九娘能够教导姜女?”
“……”扶桑讪讪地闭了嘴。
九娘心怀忐忑地跟着顾桦承出了门,身后扶桑还一个劲地喊着:“师妹啊,注意安全!”
身前顾桦承也只是一声轻笑,没有在说什么,一个劲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九娘便发觉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似乎之前,顾桦承问自己是不是真心想要姜女留下的时候走过的路。果然,不一会儿九娘便看到了那个有些突兀的土堆。顾桦承也在土堆面前停了下来,从腰间摸出一个酒葫芦,慢慢地坐了下来。
九娘总觉得顾桦承来北胡,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秘密,尤其是这几日,日日出门晚归。如今看到顾桦承坐到土堆面前,九娘以为顾桦承总会同自己说些什么。可是,顾桦承就好像是忘了九娘似的,自顾地坐在土堆那儿,愣愣的出神,偶尔拿起酒葫芦喝一口酒。
有风吹过,将顾桦承那儿的酒味吹到了九娘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若是没有记错,应当是梦回。
九娘忍不住往顾桦承身边凑了凑,那味道愈发的鲜明了,纵然九娘会觉得不适,可却到底能够确认,这酒,正是梦回。
“师父?”九娘忍不住开口。
顾桦承歪了歪头,看了九娘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仰头灌了一口酒。
九娘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靠近了几分,又喊了一声:“师父啊,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顾桦承皱眉,似是有些不悦。
九娘咬了咬嘴唇,有些紧张地看着顾桦承:“师父为什么要喊着我出来?”
顾桦承又沉默了下去,就在九娘以为顾桦承不会在回答的时候,顾桦承却幽幽地叹了口气:“九娘,你可知,当初为师为什么会将你带在身边?”
“不是因为怜悯吗?”虽然,自己很不喜欢怜悯这个词,可是当初自己的遭遇,只怕任谁看了都会产生一种怜悯的情绪吧。
“怜悯?有吧……”顾桦承笑了笑,“可是那却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当初,扶桑自己一个人很孤单,你的出现。让他很欢喜,收你为徒,是希望扶桑能够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我每次来北胡的时候,能够不用带着他,或者让他不用一个人闷闷的。这是当初,为师的想法。后来……为师却渐渐发觉,你很像她……直到哑婆,见到你时的那种表情,我才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或许,当初,便是因为你像她吧……其实,我并不是那种喜欢教养徒弟的人。”
“她?”九娘皱眉,觉得自己离真相似乎越发近了。
顾桦承又喝了一口酒,突然起身,将酒葫芦里的酒尽数洒在那个小土堆前。
这样的场景,激的九娘一个激灵。
这样的薄酒一杯,祭奠亡人的感觉。
九娘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土堆,难道……
“没错,这是她的坟茔。”顾桦承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九娘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有些发白地看着那个土……那个坟茔。突然想起了之前哑婆同自己说的话。这里埋葬着的,大约并不仅仅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还有着顾桦承年少时的热情和爱情。
待到功成名就之时,这世上不再等待的人,也许不只是父母,还有爱人。
之时哑婆说的那些里,这个女子,分明是负了顾桦承,为何顾桦承还如此牵挂着这个女子?
九娘看着顾桦承的神色,不敢出声。
顾桦承却自己说了起来:“那些事情,其实过去很多年后,也就淡了。只是习惯了罢了……她是第一个让我萌生出名扬天下的想法的人。可偏偏,当我终于名扬天下的时候,她却……呵,九娘,哑婆同你说过一些是吗?你明明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觉得,你其实如同一个妙龄女子一般。当初哑婆一见你,便仿佛见到了她。可是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二八年华,眉眼都已经长开了,并不是你这副模样。可是偏生,你就是让人觉得相像……”
九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坟茔有些发愣。
无论是谁,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拿来同一个死人比较,总是不舒服的。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沉默里,半晌之后,九娘垂眸:“师父,九娘先回去了。”
刚一转身,身后顾桦承问道:“你可认得回去的路?”
九娘愣了一下,没有说话,放眼望去,几乎全是漫漫黄沙,这座孤坟没能被黄沙掩埋其实都算得上是神奇。若说还认不认得回去的路,九娘抿住嘴唇,实在不敢夸口了。
“呵。”身后的顾桦承轻笑一声,上前抓起九娘的手,“走吧。”
一路无语,快走到院子的时候,顾桦承才说了一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她。”
话毕,便闪身进了院子。
九娘愣在了原地,看着顾桦承的背影,微微低下了头。
“师父回来了,师姐呢?”院子里响起姜女略带欢喜的声音。
九娘抿了抿嘴,扬起一个笑脸进了院子,“你师姐在这儿啊。”
“师姐。”姜女欢喜地跑了过来,挽着九娘的手臂,笑道,“师兄说师姐喜欢吃肉包子,出去给师姐买了,再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师姐你别急啊。”
“……我喜欢吃肉包子?”九娘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不知道呢。”
“是扶桑自己嘴馋,还得拉着你做垫背。”走到屋门口的顾桦承停住脚步,回头冲着姜女和九娘笑了笑,问姜女,“可看到哑婆了?”
姜女怔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曾。”看着顾桦承进了屋子,姜女才转头看着九娘感叹,“师父原来,也会这样笑啊。”
九娘笑了笑,没有做声。
等着扶桑回来的时候,将肉包子塞到姜女的怀里,就拉着九娘躲到角落里去问她:“师妹,师父去哪儿了?”
“上坟。”
“啊?”扶桑一愣,看着九娘,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了一遍,“上坟?”
九娘点头,坐在一块石头上,伸手托着腮:“师兄,你从前和师父来北胡也是这个季节吧。”
扶桑摸了摸头,似乎思考了很久的样子,最后才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那便是了啊,他是来看望故人。”九娘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扶桑皱眉。
“怎么了?这眼神怪吓人的。”扶桑推了推九娘。
“师兄……”九娘觉得自己的嗓子都颤抖了,“师兄,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师父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师父了是不是?”
“是啊,那时候师祖还在呢。”扶桑点了点头。
“师祖还在……”哑婆的那句,若不是后来他师父去了,许是人生大事便解决了,突然嗡的一声在九娘脑海里炸响。
看着九娘瞬间惨白的脸,扶桑心里一紧,抓着九娘的胳膊十分担忧:“师妹你怎么了?”
九娘看了扶桑好一会儿,才好像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似的:“师兄,你可知道,师父差点就为你找了师娘?”
扶桑猛地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
“当初师父酿造梦回之后,便将我留在邺城,一人不知去向,过了好久才回去。如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得了,那之后玉娇娘便时常来缠着师父。玉娇娘似乎提到过一个人,说她都死了,为什么师父还看不到她……师妹,我虽然是师父的徒弟,可是师祖在世的时候,我大多数时候,还是跟师祖呆在一起的。所以很多时候,即便是师父不在家,我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反正还有师祖在的嘛,后来师祖不在了……我便搬离了挨着师父的那间屋子。师父说讨厌我晚上磨牙说梦话,可是我总觉得,师父是害怕,我听见他在哭。”
九娘咂舌:“师父也会哭的吗?”
“我觉得会吧,因为太难过,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导致今日如此面瘫。”扶桑煞有介事地分析。
“……”九娘默默无语,低下头去扒拉着脚底下的杂草。
“别动!”扶桑却突然吼了一嗓子。
吓得九娘一个哆嗦险些坐到地上去。
扶桑却一脸郑重的蹲到地上,仔细地看和那株野草,过了一会儿,突然仰头冲着九娘笑了笑。
“师妹,这就是传说中的迭梦草。”
梦回酒中,最重要的一味。九娘记得扶桑是这么说过的,当下,也趴在地上看了起来。
扶桑拉了她一把:“脏不脏,你可是女孩子。师妹,为兄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rs
056:齐心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师兄妹齐心,定能酿出绝世好酒。
扶桑说,既然能让他们发现迭梦草,这便是一个契机。顾桦承虽然总是一副万事都无所谓的样子,这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可是每一次,顾桦承只要喝梦回,便是十分的不快乐。扶桑不希望顾桦承总是沉溺于往事之中不能自拔,便想让九娘和姜女和自己一起酿造一味酒,一味可以让顾桦承忘记梦回的酒。
姜女皱了皱眉,拉着九娘道:“师姐,虽然我很想出一份力,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学呢。”
“无事,你师姐也是个半吊子。”扶桑冲着姜女笑了笑。
姜女有些不信地撇嘴,“师姐再不济也是比我强的,最起码,师姐能够闻出何为美酒吧。”
“呃……”九娘讪讪。
“她?”扶桑笑了笑,“你可别说她了,她呀,闻着酒味不吐就不错了。”
“啊?”姜女看了九娘一眼,正看到九娘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师姐,你闻不了酒味,怎么学酿酒啊?”
“师父说,多醉几次就好了。”九娘嘿嘿笑了笑。
扶桑点头:“嗯,每次喝醉了身上就起酒疹子,浑身啊!你说我和师父两个大老爷们,每次还得去找女人来给师妹上药。小师妹啊,有了你以后就好了呐,以后师妹在起了酒疹子,你就可以扒光了她,给她挠痒痒了。”
“师兄!”九娘瞪了扶桑一眼。
姜女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拉了九娘和扶桑一把:“好了师兄师姐,你们俩别跟斗鸡似的互相瞪着了,不是说要为师父酿酒嘛?咱们该怎么做?”
扶桑和九娘互相白了一眼,扶桑便拍着姜女的肩膀一脸的严肃:“第一件事,小师妹,你任务很重啊!”
看着扶桑那么严肃的表情,九娘和姜女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师兄,要我做什么?”姜女站得笔直。
扶桑却看着姜女极其猥琐地嘿嘿的笑个不停。
“……师兄,你能正常一点吗?”九娘忍不住又对着扶桑翻了个白眼。
扶桑不理九娘一个劲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拍着姜女的肩膀,道:“为兄记得,你先前说过,你在墨城……可是算得上神偷啊!”
姜女猛地涨红了脸,看着扶桑问:“好好的做什么又提起这件事儿了?”
“因为咱们需要小师妹你去偷样东西啊。”扶桑眨了眨眼。
“什么东西?”这下子可是连九娘都好奇了,还没听说过酿酒要先偷东西的。
扶桑神秘地笑了笑,拉着九娘和姜女去了自己的房间,翻腾了好一会儿,扶桑才从包袱底下摸出一个酒囊,递给了姜女。
姜女愣愣地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个酒囊啊,师父那也有一个。明日,师妹你去找师父,说想跟着为兄酿酒,让师父和你去搬一坛清酒。小师妹你便趁机溜进师父的房里,找到那个酒囊,换了来。”扶桑安排着。
“……这也算是偷?”九娘撇嘴,“在说了,明日师父一定会让你去给我搬酒的,他才不会亲自去呢。”
“嘿嘿……”扶桑笑了笑,“明日,你师兄我不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
“可是去偷师父的酒囊是为了什么?”姜女还是不解。
“师父那个酒囊是用来盛梦回的,用的东西差不多,酿出的酒自然也是差不多的,万一咱们酿出来的酒和梦回差不多那不就坏了?”扶桑瞪了姜女一眼。
九娘琢磨着扶桑的办法倒似乎的确是个法子,便应了下来,姜女看着九娘应了,自己也便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九娘就听到扶桑在院子里高声喊:“没有酒曲了,我去找找这附近可有卖曲的,师父不用等我吃饭了!”
九娘赶紧推了姜女一把,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穿好衣衫就跑到顾桦承门口使劲地拍着门:“师父师父……”
“出什么事儿了?”顾桦承披着外衫就开了门,紧紧地颦着眉头。
美男初起的那股子慵懒劲哟,九娘险些把持不住。好不容易低下头去,九娘快速组织着语言,道:“师父,我要跟着师兄酿酒,你带我去搬一坛清酒吧。”
“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如此积极?”顾桦承皱眉,打了个哈欠,一把将门关了起来。
“……”九娘看着那扇门,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待为师更衣。”正想着里面却传来顾桦承有些慵懒的声音。
九娘张了张嘴,将那一万头草泥马拉了回来。
顾桦承收拾好了甫一出门,九娘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似的,险些栽到地上去。顾桦承伸手扶住九娘,皱眉:“怎么不知道好好看路?”
“大约是起的太早了。”九娘嘿嘿笑了笑,低头揉了揉脚腕,快速地瞥了一眼自己的门口。
门口那儿一直猫着的姜女立即点头,目送九娘和顾桦承出了院子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钻进了顾桦承的房间里。
九娘同顾桦承到了藏酒的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