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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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没中暑,我却病倒了没这个道理。”
姜玉姝忍俊不禁,“你这话说的,更没道理”
“这世上,没道理的事儿多了。”郭弘磊心想譬如,你先与裴文沣定亲,最终却嫁给了我。没道理,但有缘分。
当王巧珍找来时,恰见弟媳妇给丈夫递果子,登时撇嘴,暗嗤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亲亲热热,姜氏脸皮够厚的。不愧是敢下药勾引准妹夫的主儿。
她斜倚树干,甩着帕子扇风,懒洋洋道“二弟,母亲叫你去商议要事。”
姜玉姝循声扭头,“嫂子来了请坐。”
“要事”郭弘磊起身,“出什么事了”
王巧珍睨了一眼姜玉姝,轻笑答“流放前,都中长辈便说了,已嘱托你表姐夫龚益鹏关照咱们一家子。方才,你小蝶表姐来信慰问,母亲十分高兴,叫你三兄弟去商议商议。”
“知道了。”郭弘磊振作,扬声唤道“三弟、四弟,立刻随我去见母亲”
目送三兄弟离去后,王巧珍一屁股落座木墩,托着腮,似笑非笑,歪头注视弟媳妇。
姜玉姝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和脸,不解地问“嫂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风吹日晒两个月,王巧珍面黄肌瘦,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她盯着对方依旧白皙光洁的脸庞,艳羡之余,无法自控地嫉妒,幽怨道“到底是年轻几岁,你稍稍歇一歇,气色便好了。不像我,晒黑了简直不敢照镜子,怕吓着自己。”
姜玉姝安慰道;“等到西苍安顿下来后,多休养一阵子,肤色会恢复的。”
“休养你忘了咱们是去充军屯田的吗”王巧珍愤懑难平。
姜玉姝笑了笑,掷地有声答“我们连三千里路都快走完了,还怕什么屯田”
王巧珍等了半晌,见对方始终气定神闲,忍不住问“玉姝,莫非你知道廖小蝶”
“知道啊。听说,廖表姐是侯爷堂妹的女儿,夫家姓龚,表姐夫现任西苍知州。”姜玉姝如实答。
王巧珍摇了摇头,“你肯定不甚清楚”
“确实不清楚。我刚进门侯府便出事,还没来得及认识亲戚呢。”姜玉姝不动声色,微笑问“嫂子,不知廖表姐是什么样的人”
王巧珍抬高下巴,慢条斯理答“旁支远亲,寒门小户庶女,父母早亡,家境贫穷无以为继,投靠了靖阳侯府,凭着一张惯会哄老人高兴的嘴,一住多年,耍尽心机,险些成了世子侧夫人。”
“侧夫人”姜玉姝吃了一惊,“这我倒是真没听说过。”
王巧珍鄙夷道“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儿,公婆不准人提,谁敢嚷嚷”
姜玉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不止呢。”王巧珍满脸嘲讽,冷笑告知“廖小蝶当不上世子侧夫人,便打弘磊的主意。”
姜玉姝愕然,惊讶问“她似乎是和世子同龄吧”
“嗯,比弘磊大四岁。”王巧珍眯着眼睛,鄙夷道“我前脚进门,她后脚投奔入府,当年弘磊才十二岁。哈哈哈,廖小蝶一心想攀高枝儿,挑挑拣拣,拖成了老姑娘,急得勾引二弟,结果败露,侯爷大发雷霆,婆婆才匆匆把她许配给龚益鹏。”
“这、这够稀奇的。”姜玉姝难以想象。
王巧珍笑吟吟,眼底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之色,柔声说“如今,小蝶是西苍的知州夫人,你可要小心些,千万看紧弘磊。”
姜玉姝斜掠鬓发,迟疑道“不至于吧她已是有夫之妇,应该不敢胡闹的。”
“啧,你不懂,那女人可不一般。”王巧珍笃定道“若是不信,尽管等着瞧”
不一般有多能耐姜玉姝困惑不解。
夜间
小炕桌上油灯光摇曳,姜玉姝提笔蘸墨,给远在都城的父亲回信。
“贪墨案过去没多久,失地庸州仍未收复,西苍将士与北犰几次交战,战况均不妙。”郭弘磊神情凝重,推测道“如此看来,即使都中尊长嘱托过,亲友也不可能太关照咱们。”
姜玉姝抬眸问“我们主要得靠表姐夫和穆将军,对吧”
郭弘磊点点头,“按律,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人充军,其余人屯田。穆将军是父亲故交,现任西苍长平卫指挥使,经商议,男丁将去投西苍卫。你们则待在州城,由表姐夫安排屯田事宜。”
“老夫人非常信任表姐夫妻,已认定郭家将被分到西苍城郊屯田。”姜玉姝搁笔,话锋一转,却道“但依我猜却未必然。”
“哦”
姜玉姝吹了吹家书未干的墨迹,娓娓分析道“庸州被北犰敌兵屠杀十余万人,为了充实边塞,朝廷责令众多流犯前来西苍。如今战火未息,越往北越危险,人心惶惶,百姓纷纷南下避难,流犯却身不由己。因此,可想而知,略有权势的流犯便会打点官府,力争待在安稳之地屯田。”
“此乃人之常情。”郭弘磊铺纸,低头给舅舅写信,“即使沦为流犯,也会尽力保护自家老弱妇孺。”
姜玉姝直言不讳道“所以嘛,僧多粥少,表姐夫虽是知州,却也不一定能帮忙。况且,靖阳侯府先时显赫,因着贪墨案败了名声,恐怕不少人正等着践踏咱们呢。”
“你怕不怕”
姜玉姝头一昂,“怕有何用走一步看一步”
郭弘磊赞赏一笑,冷静道“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大不了另想办法。”
“正是。”姜玉姝心思一动,怀着好奇,字斟句酌地问“哎,我曾几次听你聊起穆将军和表姐夫,却从未听你提廖表姐,难道不熟悉吗”
郭弘磊当即皱眉,转瞬又舒展,淡淡答“交情浅,称不上熟悉。”
姜玉姝目不转睛,微笑问“奇怪,听说表姐寄居侯府多年,你们之间居然不熟悉”
墙边不少人已入眠,鼾声里,郭弘磊简略答“男女七岁不同席。表姐当年投奔来时,已经是大姑娘,我却正忙于功课,极少碰面,即使见面也没什么可聊的,”
姜玉姝点点头,顺势问“那,表姐夫呢”
“他是父亲同僚之子,中第后请父亲帮着谋了个县令的缺,如今已升为知州。”郭弘磊耐性十足,“虽是平辈,可龚兄年长十岁,从前我年纪小,与他聊不到一处,故也不甚了解。”
“原来如此。”姜玉姝眸光水亮,暗忖看得出来,他不喜廖小蝶思及此,她松了口气,心生愉悦,轻快道“行啦,不愁了,一切等到达西苍便明朗。后天早起赶路,你有伤在身,快去歇息,养精蓄锐”
六月初五,天刚亮,驿所内外便热闹起来了。
张峰挑了几个强壮驿卒暂补已逝同伴的缺,押解犯人继续北上。
“意外休整了三天,绝不能再耽搁。别磨磨蹭蹭,赶紧坐好”负伤的官差和犯人无法步行,他不得不多弄了几辆板车,催促道“仅剩两百多里路,快走”
车轮吱吱嘎嘎,数日后的傍晚,一行人风尘仆仆抵达西苍。
置身于陌生边塞,郭家人走向城门,百感交集,忐忑不安。
“终于到西苍了”姜玉姝盯着城门,内心五味杂陈,“咱们足足走了三千里路”
郭弘磊缓缓道“可算到了。”
“二哥,”郭弘轩迷茫扫视四周,眼眶忽然一热,泪花闪烁,哽咽道“我真想回家。”
众人一听,顿露悲伤之色,哀切低落,步伐沉重。
郭弘磊拍了拍胞弟肩膀,劝慰道“别伤心,有朝一日,我们总会回去的。”
这时,几名官差从板车上拎起细铁链,抖开整理。张峰清了清嗓子,心平气和,吩咐道“要进城了,老规矩,除重伤患之外,把其余犯人锁上。”
“是。”
仍是两根铁链,仍是郭弘磊率先挺身而出。
但当姜玉姝身形一动时,郭弘轩却擦干眼泪抢步上前,铿锵有力说“来,锁我”
郭弘磊朗声道“好”
紧接着,郭弘哲也挤上前,伸手道“序齿该是我先。四弟,让让。”
“三哥,上次进城时是你先,这次理应让给我”说话间,郭弘轩主动捞起铁链,熟练锁了自己的手腕,令众官差哑然失笑。
“轩儿唉。”王氏欲言又止,心酸难言。
姜玉姝欣然赞道“两个弟弟愈发懂事了,敢于担当,这很好。”
“家逢巨变,真是苦了孩子们了。”王氏摸了摸孙子脑袋,险些落泪。
张峰一挥手,“走,进城,随我去交差”
三千里长路漫漫,途中时常横穿州县,姜玉姝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游街示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边塞辽阔,雄浑壮美,自古民风剽悍,粗犷直爽。
走着走着,姜玉姝莫名兴奋,趁机仔细观察西苍街市
边塞自是远比不上都城富庶繁华,衣料首饰脂粉一类的铺子稀少,当铺客栈等颇为冷清,但酒肆极多各式各样的酒幌迎风飘扬,酒香浓郁,几乎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醉醺醺的客人红头胀脸,或唾沫星子横飞高谈阔论,或拍桌破口大骂,或烂醉如泥趴桌昏睡。店小二们声嘶力竭地招呼,忙得不可开交。
风一吹,街上满是酒香。那些人醉得稀里糊涂,怎么过日子姜玉姝叹为观止。
片刻后,旁边巷内走出三个醉酒男人,勾肩搭背,赤膊拎着酒坛子,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边走边喝。他们旁若无人,发现一队官差用铁链押着两串流犯,顿时笑嘻嘻,手舞足蹈,大着舌头嚷“喂干、干什么的”
“哈哈哈,两串儿,有意思”
“你们、你们为什么这样上哪儿去”
酒鬼拦路,胡言乱语。姜玉姝屏息避开,大喊“张大人这几个人喝醉了,拦路捣乱。”
“怎么回事”郭弘磊听出了妻子嗓音,转身便想靠近,却苦于手腕被锁,行动不便。
领头的张峰握着刀柄,匆匆往回走,不满地问“谁捣乱来人,快把他们轰走,少耽误赶路。”
“是”
然而,官差刚动手,其中一个酒鬼却看直了眼,扑近欲搂抱姜玉姝,淫笑道“小娘们,来,陪哥哥乐一乐,喝、喝几杯美人儿,咱们亲热亲热。”说话间,他甩动酒坛子,酒液四溅。
姜玉姝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脸酒,勃然变色,想也没想,扬手照着登徒子的脸就是一耳光
“啪”,清脆响亮。
她横眉冷目,厉声呵斥“滚”
话音刚落,郭弘磊携着一缕劲风赶到,他二话不说,迎面便一拳,旋即抬腿狠踹,当场把无礼之徒踹得飞出丈余
“啊哎哟咳,咳咳咳。”酒鬼鼻血长流,捂着腹部蜷缩,痛苦咳嗽几声,“哇”地大吐,恶臭熏天。他疼得清醒了,脸红脖子粗,口齿不清地骂“王八羔子,你是谁报上名来,老、老子饶不了咳咳,你死定了”
妻子被调戏,丈夫岂能忍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放肆”郭弘磊脸色铁青,目光冰冷肃杀,大步疾冲,拽得铁链哗啦响,家下人不知所措。
这是姜玉姝第一次见丈夫出离愤怒。
“好、好了”她急忙阻拦,两只手捉住暴怒之人的右臂,劝道“我打了他,你也打了他,够了,不要再打。冷静些,莫跟酒鬼一般见识。”
郭弘磊激愤填膺,臂膀坚实如铁,咬牙说“你放开,我倒要瞧瞧他的身手”
“不放”姜玉姝使劲拖着人后退,“我们继续赶路,别理睬他。”
张峰吩咐手下把酒鬼撵到墙边,催促道“几个酒疯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全是胡言乱语,不值得动怒。走吧,接着赶路。”
王氏等人也劝说“教训了他就好,不可打伤人
“二哥,你身上有伤,当心伤口裂开。”
“弘磊,算了罢,跟那种人计较什么”
家人七嘴八舌劝了半晌,郭弘磊才慢慢冷静。他昂首,用力闭目,长叹一声,抬手抹去妻子脸上的酒液,内疚道“又让你受委屈了。”
习武之人手粗糙,温热有力,长着硬茧。姜玉姝被抚得脸颊生疼,想躲却又没躲,豁达道“我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已经出气了,并不觉得委屈”
郭弘磊饱含歉疚,低声安慰妻子一番,才面无表情地赶路。
天擦黑时,一行人站在专用于关押流犯的牢院前,等候清点。
“算日子,你们迟了三天。”西苍官员埋头翻看名册,一板一眼道“途中死了四个犯人毒蛇咬死、病死和刀伤为何有刀伤莫非你们滥用私刑了”
“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动私刑”张峰赶忙奉上另一份册子,解释道“我们倒霉,被逃兵拦路劫杀,伤亡惨重,被迫休整三天。您请过目,一切意外变故均有齐全的证据。”
官员审查证据册,把名册递给手下小吏,吩咐道“时候不早,赶紧清点犯人。”
小吏躬身领命,随即威严道“郭氏犯人,一个一个地上前报姓名,不准拥挤”
于是,众人便挨个上前,核实无误后,官差才给解开铁锁。
暮色四起,姜玉姝揉揉手腕,腰酸腿疼,头发和脸颊泛着酒气,黏糊糊。
“那酒鬼实在可恶,疯疯癫癫的,活该挨打,姑爷最好打断他的手脚”翠梅忿忿不平,气呼呼。小桃解下水囊,倒水浸湿帕子,“姑娘,擦擦脸吧一会儿有了热水再彻底洗干净。”
姜玉姝欣然接过帕子,嗔道“今日之事,教训两下出出气可以,打断手脚却过了。出门在外,最忌冲动,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郭弘磊从背后靠近,仗着个儿高,轻松拿走湿帕子,亲手为其擦拭脸颊酒渍。他余怒未消,闻着酒气更是不快,完全无法容忍妻子被轻薄,恨未能打得酒鬼磕头求饶。
“你”姜玉姝吓一跳,下意识后仰,“不用了,我自己会擦。”
郭弘磊俯身,放轻力道,笨拙地帮着擦拭,沉声说“别动那人出言不逊,还泼你一身酒,确实活该挨打。”
“他已经得到教训了。你出手时,我看得特别解气”姜玉姝愉快道。
王氏在不远处,皱着眉,不悦地拉下脸,“咳咳”
姜玉姝顿感头疼,立刻试图拿回帕子,小声说“帕子还我,你去忙。”
“眼下有什么可忙的”郭弘磊右手高举。
“给我吧。”姜玉姝踮脚,“再不给就抢了啊。”
郭弘磊挑眉道“你尽管试试。”
“那是小桃的,还不松手”姜玉姝转来转去,却总是够不着,喘吁吁,累得揪住对方领口问“还不还”
几个丫鬟掩嘴偷笑,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