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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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父亲?
“唉,你到底记住了没有?”姜世森简直恨铁不成钢,“从今往后,多长点儿心眼罢,否则还得吃亏!”
姜玉姝回神,百感交集,莫名眼眶一热,轻声答:“女儿记住了:这些自己收着,明天的交给婆婆。”
“唔。百善孝为先,孝道不可违。无论你婆婆性情如何,做媳妇的都应该尊敬孝顺她,方成体统。”
姜玉姝欲言又止,隐忍道:“……是,您言之有理。”
这时,从小园另一端绕路的郭弘磊赶到,远远便唤道:“岳父!”
“弘磊来了。赶紧擦擦眼泪,整天哭哭啼啼的,仔细惹他厌烦。”
姜玉姝哭笑不得,收起银票,顺从地擦擦眼睛。她算知道了,父亲极重视规矩与名誉,便快步迎向丈夫,贤惠地接过茶盘,免得老人絮絮叨叨。
“岳父。”郭弘磊躬身行礼,瞥视低眉顺目的妻子,误以为对方嫌于面对自己,不由得黯然,低声问:“你怎么又哭了?”
又?果然惹他厌烦了?姜玉姝避重就轻,随口答:“想着明早便与父亲分离,心里难受。”
“姑娘嫁给我,受大委屈了。”郭弘磊道。
姜玉姝脚步一停,忙解释说:“别误会,我可从来没怪过你什么!咱们都是被连累的,自认倒霉吧。”
郭弘磊叹了口气,“这话千万别在母亲面前说,以免她老人家误以为你怪罪大哥。”
“玉姝心无城府,口无遮拦,这一点的确很不好。”姜世森摇摇头。
姜玉姝继续贤惠,“女儿知错,以后会改的。”
片刻后,三人迈进园中凉亭。
“岳父请用茶。”
姜世森喝了口茶,“你们也坐。”
小夫妻面对面,姜玉姝满怀期望,迫不及待地问:“您把侯爷的死讯报上去了吗?可有回音?”
姜世森凝重答:“倒是辗转报上去了。不过,尚无回音。”
郭弘磊毫不意外,平静道:“劳您费心了。此事本就艰难,毕竟同案犯判的是凌迟和斩刑,陛下责郭家流放,已是额外开恩了。”
“未到最后一步,结果也难说。再耐心等等。”姜世森对女婿欣赏有加。对他而言,是大女婿或是二女婿无太大区别,横竖都是半子。
姜玉姝难免有些失望,但她生性坚韧,迅速振作,正色谈道:“既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三千里路,规定日行五十里,限期两个月到西苍。日行五十里,年轻人咬咬牙应能完成,麻烦的是老弱妇孺体力不支,初时肯定需要帮一把,但多走走身体总会强壮,后半段就习惯了。”
郭弘磊点点头,“昨儿我已经把家里人三三五五分好了,明早启程后,咱们按事先的安排互相搀扶,尽量都活着抵达西苍。”
姜玉姝赞同地颔首。
姜父欣慰一笑,和蔼道:“你们能振作考虑,这很好。当遇见艰难时,不妨想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年轻时多吃吃苦,福气在后头呢。”
“谨遵岳父教诲,小婿一定尽力照顾玉姝,设法不叫她白白陪着吃苦。”郭弘磊起身,端端正正一揖。
姜世森抬手搀了一把,拍拍女婿肩膀,勉励之情溢于言表。
姜玉姝在旁提醒道:“你昨晚不是给陆先生写了一封信吗?记得拿给父亲转交,别忘了。”
“没忘,我随身带着的。”郭弘磊取出信,“陆老是小婿的授业恩师,年事已高,开春以来一直病着,无法面辞。劳驾岳父派人转交此书。”
姜世森接过信,若有所思,“陆之栋?这位老先生可是鼎鼎大名,桃李满天下。”
郭弘磊不禁苦笑,“惭愧,因着我,恩师门下竟出了个罪民。”
“你年纪轻轻,不宜妄自菲薄。”看了看天色,姜世森匆匆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去拜访陆老先生!”说话间,他已离开凉亭。
姜玉姝轻快跟随,“女儿送送您。”
郭弘磊也跟上了。
不料,三人行至二门时,远远便听见王氏的呵斥声:
“滚!”
“父兄去世,娘家有难,慧兰至今未露面,我只当这辈子没生过女儿!”
一名华服长脸男子脸涨红,辩解道:“慧兰身怀六甲,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她行动不便,怎么回娘家呢?”
王氏劈头盖脸地斥骂:“哼,冯瀚,想不到你如此势力凉薄,亏我在侯爷面前替你说了无数好话,否则凭冯家,休想娶慧兰。”她火冒三丈,夺过丫鬟提着的礼盒,狠狠一掷,糕点顿时滚了一地。
“哎哟!有话好说,您老别动手。”郭家女婿冯瀚抱着脑袋,狼狈躲避。
王氏脸色铁青,冷笑道:“这几年间,你不知从靖阳侯府得了多少好处,此时此刻,竟只拿桂花糕‘孝敬’岳母。姓冯的,你真有脸做得出来!”
姜玉姝耳语问:“那个就是姐夫啊?”
郭弘磊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岳父和大舅子去世,府里人都换上了素服。”姜玉姝打量眼睛滴溜溜转的华服男子,纳闷问:“他来吊唁,居然穿着宝蓝衣服?”
姜父瞥了两眼,不屑地收回目光。
“世态炎凉。”郭弘磊语调平平,“那种人,最擅捧高踩低。”
“母亲!”郭弘磊快步近前,看也不看冯瀚一眼,劝道:“何必为了这种人动气?不值得。”
王氏一扭头,顿感尴尬,强挤出一丝微笑,客气道:“亲家,不如留下用一顿便饭吧?”
姜世森亦客气答:“不了,我赶着去办点儿事。”
“岳父又是为了咱们家而奔波。”郭弘磊告知母亲。
王氏感激道:“多亏了亲家如此鼎力相助!不像一些小人,只会隔岸观火。”
冯瀚缩着脖子,趁众人不理睬,偷偷溜走了,头也不回。
“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不足挂齿。”姜世森微一颔首,“告辞了。”
“慢走。弘磊,还不赶紧送送你岳父?”
“是。”
目送姜父走远后,王氏招招手,慈爱问:“玉姝,来,娘看看你的喉咙,还疼么?”
“不怎么疼了。谢谢母亲关心。”
“一家人,道什么谢?可怜见儿的,听说你小小年纪亲娘便病逝了,自咱们家出事以来,你那继母不闻不问,委实过分了些。好孩子,别伤心,今后我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
“嗯。”姜玉姝垂首,极力绷紧脸皮,生怕自己乐出来。
夜间·卧房
姜玉姝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晃动两只脚丫,盯着银票沉思:藏哪儿才妥呢?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如今她明白了,未经允许敢直入卧房的,只有郭弘磊。
“明儿卯时三刻启程,要走五十里路,你怎么还不歇息?”郭弘磊脱了外衫,拧帕子擦脸。
虽然才相处短短几天,但姜玉姝莫名信任对方。她探头,喜滋滋地喊:“哎,快过来,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什么?”郭弘磊顿了顿,慢慢迈进里间。前两天他守夜,今晚,两人初次同处一卧房。
床上,姜玉姝仰脸,屈指弹了弹银票,愉快告知:“一共一千三百六十两!父亲给我的。”
与此同时·姜府
“找!”
“给我仔仔细细地找!”
姜世森的继妻许氏喝了口茶,气冲冲,焦急道:“岂有此理,我房里居然进了贼了,一千多两银票不翼而飞!”
“咣当”巨响,门被不耐烦地推开,姜世森负手踱步,淡淡道:“慌什么?不必找,是我拿去用了。”
许氏震惊,愕然问:“是你?你、你拿去做什么了?那银子是给玉姗办及笄礼的。”
第8章 秘审逼问
“及笄礼?”姜世森落座,掸了掸袍袖后,屈起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扶手。
许氏年三十余,保养得宜,风姿绰约。她摒退下人,亲自倒茶端给丈夫,柔声答:“是啊。玉姗五月十六的生辰,妾打算顺便给她把及笄礼也办了,省事咳,咳咳咳。”
姜世森接过茶盏,却撂在几上,一口没喝,平静问:“病还没好?”
许氏陪坐一旁,以帕掩嘴咳嗽数声,揉了揉额头,皱眉答:“喉咙疼得很,头晕脑胀的。唉,年纪大了,身体越发禁不住风寒,总是着凉。”
姜世森微笑着说:“可听你方才吩咐下人翻找银票时,嗓门明明挺响亮的,不像是喉咙疼。”
“你——”许氏愣住了,惊疑不定,细察丈夫神色,解释道:“妾原是喝了药在歇息,因下人禀告筹办端阳节,便叫丫鬟开匣取银子,才发现银票不见了的。记忆中你从不碰银钱,妾便误以为失了窃,没法子,只能挣着起身一探究竟。”
姜世森敛起微笑,定定盯着继妻,久久不发一语。
许氏被看得心里发毛,想了想,忙关切问:“你今天去郭家,瞧见玉姝了么?她怎么样?唉,我早就想去探望,偏偏急病了,多走几步便头晕眼花。明儿一早,无论如何得去送送她!”
姜世森紧握扶手,不答反问:“许氏,你可还记得、当年初见玉姝时说过的话?”
“啊?”许氏再度一愣,手心冒汗,瞬间明白了失窃银票的去向。她定定神,竭力冷静,状似怀念地答:“当然记得。那一年在园子里,奶娘把玉姝抱给我看,彼时她不满两岁,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不哭不闹乖巧极了。”
姜世森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提醒:“当初,你亲口承诺,待玉姝将视如己出。”
许氏藏在桌下的双手用力交握,点了点头,“没错,妾——”
姜世森蓦地忍无可忍,“嘭~”拍案而起,厉声大吼:“视如己出!视如己出!”
“依我看,你怕是不懂‘视如己出’是什么意思!”
“玉姝明早要被流放去西苍了,一别不知何时能重逢,我真担心她体弱多病撑不住、客死异乡。你倒好,只顾着给玉姗办及笄礼?办端阳节?”
“玉姝险些自缢身亡,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许氏心惊胆战,仓惶起身,踉跄后退几步,紧张道:“有话好好说,你今儿是怎么了?大喊大叫的,仔细气坏了身体。”
姜世森喘着粗气,举拳连砸桌面三下,颤声质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没有我不清楚的!”
“你、你什么意思?”许氏不停后退,直到贴着墙壁。
姜世森一脚踹翻圆凳,瞪视继妻问:“你大哥去年升为刑部郎中,是不是他事先告诉了你靖阳侯府要倒?”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氏热泪盈眶,一口否认道:“大哥怎么可能向我透露朝廷公务?你无凭无据,信口诬赖人!”
姜世森暴跳如雷,从牙缝里吐出字,压低嗓门说:“那是因为他知道你把玉姗许配给了弘磊!你一贯偏疼亲生女儿,只要不出格,我便包容。但万万没料到,当你得知靖阳侯府将倒时,不敢退亲,为了保全玉姗,竟把玉姝推进了火坑!”
说话间,他几个大步,高高扬起右手,“啪”地一下清脆响亮,狠狠把拒不承认的继妻掴得倒地。
“啊——”许氏狼狈摔倒,呆了呆,捂脸大哭。
姜世森脸色阴沉沉,冷冷告诫:“若非看在你给姜家生育了两个儿子的份上,我绝不谅解。再有下次,你就回许家去,我另娶新填房。”
“这个家,由我做主,不容任何人胡作非为!”语毕,他拂袖而去。
徒留许氏躺在地上,痛哭流涕。
片刻后,姜家次女姜玉姗白着脸,暗中目送父亲走远,从藏身处站起,对贴身丫鬟说:“你俩守着门,我进屋瞧瞧。”
“是。”
姜玉姗心急火燎,提裙飞奔而入,定睛一看,登时双目圆睁,忙蹲下搀扶,惶恐问:“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打的?难道是父亲?我刚才见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吓得没敢上前请安。”
许氏嘴角破裂流血,被搀起后跌坐圆凳,一把搂住亲生女儿,泣道:“姗儿,娘为了你,把你父亲得罪狠了!”
“怎、怎么?莫非他知道了?”姜玉姗惴惴不安。
许氏点了点头,脸颊火辣辣疼。
姜玉姗咬咬唇,心烦意乱,懊恼道:“知道了又如何?郭家不是没被判斩刑么?流放而已——”
许氏捂住女儿的嘴,头疼道:“快闭嘴!今后,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准提这件事。”
“哼。”姜玉姗冷哼一声。
许氏看着女儿,叹道:“你自幼娇生惯养,不曾吃过一点儿苦,娘实在舍不得——唉,罢了,不提了。幸而顺利保下了你。”
姜玉姗撅了噘嘴,闷闷不乐。
“近日小心些,无事少出房门,以免不慎惹恼你父亲。”
“哦。”
“等过了这阵子,娘再给你另挑一个青年才俊。”许氏拉着女儿的手,教了又教,哄了又哄。
娘家上房鸡飞狗跳,姜玉姝全然不知。
此刻,她正坐在床上,埋头把银票分成两份,小心塞进油布钱袋里,递给丈夫一份。
郭弘磊站在榻前,不肯伸手,“岳父给的,便是你的体己,给我做什么?你自己收着。”
“知道吗?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姜玉姝严肃道。
郭弘磊剑眉微挑,“鸡蛋?你饿了?”
姜玉姝愣了愣,忍俊不禁,旋即敛起笑意,认真答:“我不饿。我的意思是:假如银票都在我身上的话,万一出意外,譬如丢失或遭抢,就全没了。但假如咱们分别保管一半,就安全多了。”
“言之有理。”郭弘磊若有所思,俯视肤白如玉的妻子,“可我对随身携带的财物一向不大留心,恐怕会把银票当鸡蛋似的弄丢,也未可知。”
姜玉姝愣了愣,一咕噜坐起来,探身伸手,硬把钱袋塞进丈夫怀里,郑重叮嘱:“二公子,请您收好了,这可是我的体己。”
“万一丢了怎么办?”郭弘磊抛了抛钱袋。
“嗯……你看着办。”姜玉姝打了个哈欠,谨慎收好银票,挪到床里侧躺下,拉高被子闭上眼睛,佯作毫不紧张,轻声说:“好了,不开玩笑了。那些银票是盘缠,随你怎么用,不够再和我说。”
其实,郭弘磊一靠近床,她就十分尴尬。
明明是正经夫妻,却总有种“孤男寡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