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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杜氏有巧女-第142部分

小说: 杜氏有巧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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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抄家活动进行到第六天,终于有一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重量级人物倒下。
  陆倪!
  前阁老陆倪!
  作为四阁老之一的陆倪曾经风光无限,若不是女婿不争气,这会儿必然还高高在上。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削了官职,只保留爵位和荣誉称号已经是落魄之极,哪曾想还有今日!
  这一天来的简直毫无征兆。
  除了气氛肃穆些,风声紧张些,这一日又仿佛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次朝会,然后突然就有几个人跳出来弹劾陆倪,历数他多达二十余条罪状。
  陆倪本人的罪名包括收受贿赂,把持朝政,结党营私等等。而他的家人也未能逃脱干系,什么放高利贷,使用金钱暗中协助倒卖官位,强占良田,欺男霸女等,名目比陆倪本人都要多少许多倍。
  原本陆倪虽然没了官职,可身上还有一个爵位和太子太保的虚职,纵使闲赋在家,依旧十分风光。
  如今他突然被弹劾,证据确凿,不容置疑,圣人又干脆利落的撸了他的爵位和虚职,贬为庶民,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从云端之上跌到淤泥里。
  他还算好的,好歹圣人念他是两朝元老,劳苦功高,只贬为庶民,抄没家产,老妻孙女都无事,而那一众党羽和其他家人,却没这么幸运了。
  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发卖的发卖,曾经显赫一时的陆府就这么轰然倒塌,叫人唏嘘不已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唇亡齿寒,心头发冷。
  陆倪曾经那般高高在上,几乎是所有人都需要仰视的存在,如今说败落竟然也败得彻底,那么他们这些小虾小蟹又当如何?
  牧清寒听后沉默良久,幽幽叹道:“看来就算是当初没有我们,圣人亦不会忍耐太久。”
  杜瑕也是感慨万千的说:“当今瞧着温和,可实际上何等心高气傲!当初刚刚继位,对于朝堂的把控力有限,也碍于先皇的遗命,这才不得不容忍几位辅政大臣的存在。如今他都忍了大半辈子,想也是快到极限,眼见着也未必能有多少时日,便要来出口气了么?莫非就不怕别人说他晚节不保?”
  真要从他们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圣人这一举动其实说不上多么恰当。
  说的不好听一点,他已经五六十岁了,便是身体再硬朗还能在位多少年呢?而陆倪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且如今翅膀都已经被剪断,再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既然都已经忍了前面几十年,便是再忍几年又何妨?好歹还能留个厚待先皇遗臣的好名声。
  牧清寒对她的说法逗的忍俊不禁,笑着摇摇头,说:“他就是实在忍无可忍,才不忍了吧?”
  当今素来是个好名声,爱面子的人,几乎是忍了一辈子。恐怕最初他也觉得陆倪肯定会比自己先死,且当初刚继位,羽翼未丰,很多事情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德高望重又能干的老将坐镇,这才一忍再忍。
  哪成想陆倪寿命这样长,手腕这样高,不仅迟迟不死,反而还硬拼着一条老命把自己的许多门生弟子和党羽扶上位,这叫圣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正巧最近圣人接连抄家,且又大战在即,也叫他空前果断的下了决心。
  作为两朝元老,陆倪收获的封赏不计其数,又有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各种孝敬,饶是他不刻意去贪,所积攒下来的财富也极为庞大,因此等他家查抄出的财产刚一统计出来,震惊不已的民间便已经有风声传出,说他原是个最大的蛀虫。
  陆倪听了这些话后,什么也没说,可当晚就把自己给吊死了。
  临死之前,他留了一封血书,诉说自己对先皇的思念,对如今这种下场的悲愤……
  可惜这封血书并没有传到外面去,陆倪咽气之后没多久,圣人的爪牙就已经将这血书悄悄取走,交给圣人看后便烧成灰烬。
  陆倪自尽的时机实在太过敏感,之前还有不少人同情他呕心沥血了一辈子竟换得如此下场,可现在他竟然自杀了,就有部分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畏罪自杀?
  牧清寒听说之后就对妻子叹息道:“无论如何,圣人也做的太过了些。”
  上行下效,若不是有他的放纵和默许,外头怎么可能传成这般?
  可见圣人这两年年纪大了,越发唯我独尊自高自大起来,闹到这般田地已经是有些不管不顾了。
  杜瑕唏嘘一番,又拉着他反复嘱咐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咱们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能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
  牧清寒知道她担心什么,只是拍着她的手,带着自嘲的说道:“你想的也太远了些,我如今不过是个虾米,想叫旁人专心对付我,且有的等呢。”
  “你也太过自谦了些。”杜瑕失笑道:“放眼朝廷内外,二十来岁的四品官有几个?说不定早就有人盯上你了呢,且把皮子绷紧了吧。”
  她是笑着说的,可这内容却不能笑着听,因为这种事就怕有个万一,一旦被人盯上,再想脱身就难了。
  外头风声虽紧,可两人日夜相守,说说笑笑,苦中作乐,倒也不觉得难熬了。
  自从安全回家之后,何厉便破天荒地低调起来,整日在家闭门不出,外人一概不见。可到底是脱险了,饶是风光不再,何葭也觉得十分欣慰,终于重新有了笑容。
  这日杜瑕回娘家,何葭也感激她前一阵子待自家一如既往,越发同她要好,便强留她住了一晚,次日一同逛街采买东西,转换心情。
  自从杜瑕有孕之后,起码打球这类激烈的运动就再也没做过,何葭倒是还时常和苏秀等人一处玩耍,今儿也是来新做一套骑装。
  夏季天热,容易出汗,衣料便要轻薄透气又吸汗,骑装损耗又快,自然也要换新的。
  这家布店也是开封城有名的老店了,各色南北货物十分齐全,两人就挑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又叫了一壶茶和八个干湿果碟子,边说边选。
  杜瑕低头看看自己肥大了不止一寸的腰身,十分唏嘘,又满脸艳羡地对着何葭挑好的布料摸了又摸。
  她也想打球!整日在家憋都要憋死了。
  何葭看出她的心思,却不直接安慰,只是轻轻摸着她的肚子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也别说谁。你羡慕我,殊不知我更羡慕你呢。”
  毕竟在世人眼中,女子早早成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正事。可如今她成亲也有好几年了,竟依然没个动静,着实有些心焦。
  最可气的是,前段时间何府大乱,外头传出来的风声竟也有几句扯到她身上。说什么她是个不下蛋的鸡,原先就是何厉强行拉郎配着才讨了杜文那样的做女婿。如今何家倒了,杜榜眼却蒸蒸日上,何家女儿至今竟连半个蛋都没下,说不得就是不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休了……只把赵夫人气的七窍生烟,连夜叫人出去查,扬言日后必要报复的。
  现实就是这样,你不成亲的时候,众人都催着你成亲;你一旦成了亲,众人就开始催着你要孩子;生了孩子之后,假如是个男孩还好,若是女孩儿,必然又嫌弃不能生儿子。而即便是一举得男,恐怕也会有人说人丁单薄,催着一生再生。
  杜瑕心道,幸亏我老早就给家里那位做好了思想准备,如今恐怕他还要担心我重男轻女呢!
  想归想,这些话她却不好说出来,恐怕进一步刺激到何葭,只是真心实意的说道:“照我说,你竟不用着急。若是能选,我还想晚几年呢!如今搞成这副样子倒好啦,什么都做不得,偏你们能玩,而我只能看着。等过几年才好呢咱们也玩儿够了,满足了,再养个娃娃出来解闷儿,教他一同玩耍岂不快哉?”
  这话真不单纯是说来安慰何葭的。
  其实不管是杜瑕还是牧清寒,对于之前的二人生活十分满意,并没有什么急着要孩子的念头,也经常喝些逼子汤。
  谁知也不知道是喝的不够频繁还是那方子药性太过和缓,竟然就有了!
  所以说一开始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杜瑕是失望、惊讶、意外大于欢喜的。
  她才多大呀,后世也不过大学刚毕业,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她自己都没玩够呢!
  然而竟然已经有了,就是天定的缘分,她略一纠结之后也就释然。
  何葭却还是不能释怀,叹了口气说:“我娘也经常说我呢,我自己也觉得老这么着不是个事儿。再说也不小啦,都二十二了。”
  时下女孩儿大多十七八岁就已经嫁人,往往当年或者次年就怀孕生子,像她们这样的已经算是颇为少有的晚婚晚孕,尤其这会儿唯一的战友竟然也有了,也不怪何葭着急。
  两人说了半日,把店里的布料都翻来覆去的看遍了,也选了几匹,掌柜的亲自帮忙打包好了,又亲自送出门,还对杜霞问道:“夫人的本子小人也是看的,《阴阳巡游录》最爱,《大道无疆》好虽好,却觉得有些不大对脾胃,不知先生什么时候再写个有趣的?也好叫小人一饱眼福。”
  杜霞心道你还真是个内行,不光你觉得不合脾胃,便是我自己也是越写越画越觉得不合胃口了呢。
  只是你家先生也要吃饭呢,少不得要稍微迎合一下市场。尤其在这种有太后这等级别的重量级粉丝天天催稿提意见的情况下,想要肆无忌惮地自由发挥,实在太需要勇气和魄力了。
  她已经在无数次反省与自我反省中暗下决心,下一本坚决不要开跟宗教以及任何皇室成员的喜好有瓜葛的题材了!省的到时候再有人跳出来刷存在感,指使着自己这样那样的。
  杜瑕就笑,说:“不用急,已经想好了,保证有趣,且老少咸宜。只是最近天气热,我胃口不大好,睡得也不安稳,有些个乏,想先把《大道无疆》好生收个尾巴,然后等天凉估计就有了。”
  她确实早就已经想好了题材,就画一本吃吃吃的美食漫画!
  美食题材,这才是真正的历久弥新!保管不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不管你是什么背景,什么性别,什么职业什么性格也不管是男女老少、贫穷富贵,当官儿的经商的还是走镖的耍把式卖艺的,总得吃饭吧?
  听了她的保证,掌柜的果然乐开花,连忙拱手道:“那感情好,小人就等着看了。”
  何葭也冲她笑,说:“瞧你如今混的,说不准后世写的史书上,你也是一代文豪呢。”
  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仿佛连日来的压抑气氛都被冲散了些。
  两边人正要分别,忽听街对面传来一阵喧哗。
  杜瑕本能的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家当铺,门口有几个年轻女子正在撕扯,围了好些人在看。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回,就发现那几个人好像都有些眼熟,当即拍了拍身边的何葭,说道:“你看那是不是陆惟秋?站在她对面插腰大声说话的是不是苏秀?”
  何葭本来正扶着她上马车,原本没留意对面的情况,听了这话也往那边看去,立即道:“果然还是你好眼力,可不就是她们,却又在这里闹什么?”
  那边掌柜的也还没进去,听了这话下意识的说道:“那位陆姑娘也是十分可怜,这几年家里接连遭逢不幸,偏偏”
  他还没说完呢,就已经自己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两位可不就是当初扳倒陆倪。开启陆家下滑之路的两位罪魁祸首的妻子?!自己竟然在人家面前说这个,当真该打嘴了。
  掌柜的连忙又对杜瑕和何葭致歉,十分焦急。
  杜瑕摆摆手,非但不往心里去,反而也跟着感慨一句:“便是家中长辈犯事儿,她不过闺阁里的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又能做什么?即便嘴上不大饶人,也不必这么着,却是有些过了。”
  话音刚落,就听那边苏秀放声大笑起来,又对陆惟秋挑衅道:“你不是很得意的么?谁都看不上?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好似自己多么清高一般。这回你倒是再狂啊,再浪啊。”
  说完,又伸手去硬拽陆惟秋怀里的包袱。
  陆惟秋穿着一身蓝色的半旧衣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看样式更是一两年前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放在以前陆家发达的时候,恐怕陆家的奴婢都不会穿这种衣裳。
  她身上竟也没有几样首饰,寡淡得简直有些可怜了。
  见苏秀来抢自己的包袱,陆惟秋瞬间涨红了脸,也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往回拽。
  只是她平时只读书写字,吟诗作画,哪里是弓马娴熟的苏秀的对手?不过拉扯几下,包袱就被抢了过去。
  陆惟秋急得红了眼眶,大声道:“还给我!”
  见她这样,苏秀越发得意,猛地将她推个踉跄,反手抓住包袱上的活结,用力一抖!
  包袱里立刻掉出来许多珠光宝气的东西,什么发簪、镯子、耳环的,叫周围百姓一阵此起彼伏的低呼。
  “好啊!”看清楚里头藏的东西之后,苏秀越发上脸,指着陆惟秋道:“你家早就被抄了,这些东西早该收归国库,你们竟然敢藏私!亏你还宣称自家是书香世家。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说完,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隔着这么远,杜瑕仿佛都能感受到陆惟秋的难堪与崩溃。
  她死死咬住嘴唇,一双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苏秀,眼眶中隐隐有水光闪现。
  然而她没有哭,自始至终都没有哭。哪怕看着几个材质脆弱的玉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两包眼泪也还是倔强的在眼眶中打转。
  事到如今,杜瑕哪里能猜不出始末呢!
  陆家抄家来的又急又快,可毕竟宅子大了,院落又多,从开始到结束也有好一会儿,再者陆家人也不是吃素的,想必就算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能抓住机会偷偷藏起一些不打眼的珠宝。
  如今陆倪死了,圣人也不好拿着剩下的几个孤儿寡母做什么,就将她们都放了出来。
  可怜陆惟秋母女过去几十年,一直锦衣玉食十指腹沾阳春水,莫说做家务,便是为钱财发愁的事恐怕也没有一回!
  如今他们家被抄,当家顶梁柱又没了,便是说不出的落魄,道不尽的凄凉。可即便如此,活着的人也还要活下去呀,于是陆惟秋就亲自出来到首饰,哪知竟又被老冤家给逮住,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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