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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枉生录-第115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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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儿这些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便知道这年轻男子不是随常仕宦家的公子哥儿,眼睛在他脸上一绕,低下头去。恰在此时,感觉额头上一点凉意,又一点,又一点……望向青砖地面,上面也刚巧落下点点灰色的斑纹——这不凑巧的天气!早上出来还是晴好,这会儿竟然下雨了!
  没有雨具,只好在法源寺里暂留,寺里亦有供香客们小憩的客堂,不过因着人少,只开了一间,冰儿和那少年公子一人坐在窗边,一人坐在门口,俱是呆呆地抬头望那雨。雨不见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加大了,屋檐上滴答作响,雨水如珠帘垂挂,而打在寺庙的楸树上,绿茸茸的树叶便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响,青砖如洗,砖缝里偶有探头的细草更是在雨中挺直了身子,倒是丁香花们,无论秾紫抑或雪白,有耐不住雨点击打的,点点零落在地,散成一路芳菲残骸,让人生怜。
  寺院中的僧人虽不似大庙里的会来事儿,也颇谙待客之道,悄无声息奉上茶水,掩了托盘退下,那公子品了一口茶,喜道:“不意这里还有好茶!”不自觉转过眸子去看坐在门边那位女子:她全无表情,正眼儿也没瞧着自己。心里不由微微有些落寞,见旁边小豆子皱着鼻子一派“看不顺眼”的架势,瞪了瞪他道:“你干什么?既闲着,去取我的墨盒和纸笔来。”
  纸是鹅黄色的薛笺,墨盒里是研得浓浓的松烟,一打开,冰片刚烈的气息就透出来,而那公子身上熏衣的是黄熟香,是稳重而轻柔的木香,混合在一起,竟十分好闻。冰儿循着香味,目光不由向那边瞥,果然见他三指执笔,在鹅黄笺上慢慢书写,两人离得不远,冰儿见他一笔飘逸工整的钟王小楷:
  “百级危梯溯碧空,
  凭栏浩浩纳长风。
  金银宫阙诸天上,
  锦绣山川一气中。
  事往前朝人自老,
  魂来沧海鬼为雄。
  只怜春_色城南苑,
  寂寞余花落旧红。”
  诗句意思只约略懂些,此刻实在无聊,不由发声问道:“你写的是什么?”
  那小豆子鼻孔朝天道:“我们爷写字,不喜欢人打扰。”
  那“爷”眉头一蹙,湘竹笔杆在小豆子额头上轻轻一敲,转头微笑道:“这里哪有什么‘爷’。我叫英祥,表字希麟。若是小厮扰了姑娘清净,我就让他出去呆着。”
  冰儿见他一直如此客气,也不好意思总是横眉冷对,道:“我姓……金。你的诗……写得不错。”因不知道怎么称呼他,胡乱招呼了一句,就干脆闭口不言。英祥对佳人颇有好感,但不敢僭越亲近,隔着桌子向着她说:“这诗倒不是我写的。元末张翥,题写此间庙宇,便成绝唱。”他的目光飘向窗外零零一地的丁香落英,恍惚间诗境与画意融合一体。
  两人又是沉默,彼此都觉得有些无趣起来,可巧这时雨停了,云层后隐隐的日头亦斜,都该回去了。
  空山新雨,正是清新的时候,英祥走在后头,让冰儿先行出去,从背后见她梳着坠坠的小两把头,只插一朵通草花,耳边是细细的米珠坠子,倒是一条长辫子又黑又亮,蜿蜒在身后轻轻甩动;一身清素的蟹壳青的春绸袍子,棠紫色长坎肩上稍微绣了几枝辛夷花,一双便履踩在雨后地上的积水中,衣服下摆被溅起的泥水略微污了也浑然不觉。她到山下,树阴里拴着匹高头大马,她掸了掸马鞍上的水珠,便踩镫上马,毫不顾忌地飞驰而去。
  小豆子看着英祥目送佳人好远,在后头“喷”地一笑。英祥回首问他:“你笑什么?”
  小豆子笑道:“奴才是个没见识的,不过大爷春心动了,奴才还看得出来。”
  话音未落,英祥就是又好气又好笑地扭头吩咐:“巴勒!你听听他说的什么屁话!给我打他!”
  那矮粗汉子便举高了拳头,作势要打。小豆子是精灵油滑的小厮,平素大约也惯了的,脑袋一缩,伸手架住巴勒的拳头,嬉皮笑脸道:“大爷!这里是佛门净地,您老好歹离了这地儿再打不迟,小豆子挨打是小,臭了这块地岂不是让那些秃驴们不高兴么?”
  “呸!”英祥白了他一眼,大概是素日宠惯了,边往山门外走,边来了一句,“你就是仗着我好说话。回头我告诉额娘去!”小豆子这才慌了的样子,追着求饶道:“我的好爷!千万别!奴才再也不说那些屁话了!……其实那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哪里值得咱们爷春心大动?一个笑脸都没有,又那么瘦,倒贴爷十两银子爷都不要,对不?”
  英祥在自己人面前少了刚才的少年老成相,作势要踢小豆子,见他皮了脸只是笑,好气好笑又没奈何他:“就知道唐突佳人!谁肯要你这小鬼头,我倒是愿意倒贴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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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儿打马回到园子里,已经是傍晚了,刚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就见皇后那里的首领太监正在恭候。她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大端谨,然而不耐烦与皇后的人交涉,冷冷道:“秦首领何事?”
  秦首领陪着笑道:“主子娘娘不见公主回来,担心得紧,命奴才过来看视着。说公主回来了,一是送个信过去,二是也希望公主往后出去,瞧着些时辰,如今皇上不在宫里,万一有什么事情,主子娘娘那里也不好交代的。”
  冰儿冷笑道:“尚阳堡我都呆过,不过离开园子一会儿,又是铁桶似的皇城里头,有什么好怕的?我这里人手紧,秦首领就为我传个消息说我回来了不就成了?”
  苇儿素知皇后讲求规矩,如今身怀六甲更较寻常尊贵,若是冰儿有什么事情惹翻了,乾隆也保不了她,急急道:“公主,这可不合规矩,奴婢去就是了,也该当回复皇后娘娘一声的。”
  冰儿横了苇儿一眼,也不再说什么,自己进去换衣裳。洗换出来已经是半天红紫了,她散穿一件伶俐的竹青色窄褃袍子坐在院子里吹风,一会儿果见苇儿脸带着一些泪痕回来,见自己瞧着,忙假装掠发,把泪痕拭了去。冰儿道:“你就是讨骂!我都知道皇后必然没有好话说,你巴巴地赶了去做什么?我这里纵不理她,她又能把我怎么样?”
  苇儿道:“主子行事可以恣意,奴才们要也恣意行事了,岂不是为自己贾祸不足,还要为主子贾祸?奴婢今天没劝好主子,合该挨骂。”她这话说得冷冷的,冰儿倒是一愣,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才道:“里头有你最喜欢的糖蒸酥酪,我特特叫留给你一份的。”苇儿原是有气冲头,说出话来已觉得不该,没想到是这样的回复,不由抬头看了冰儿一眼,暗叹这主子说不懂事起来极其讨厌,然而对人真心实意的好处,又是叫人生恨不能的。
  原想着欣慰,没成想在园子里逛了两三天,冰儿又不耐烦了,对苇儿丢下句话,又出了大门。现如今也没人敢拦她,苇儿无可奈何,只好任之去了。
  这日去的是市集,热闹是热闹得紧,只是逛的人并无心思,一味地左右瞧着,商贩们热情招呼,她却浑然没有兴致,直到逛得肚子饿了,寻了家齐楚的小店,在二楼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胡乱叫了几个菜。等待的间隙,听见楼下有个熟悉的声音:“店家,我们爷不缺铜哥儿,你好歹把菜色做得细致些!打着京师的招牌,烧的炉肉都不够地道!……”冰儿好奇往楼下一望,恰见一双眼睛也望上来,双目一对,她急忙避开,欲待离开,又觉得自己何必如此怯了身份。果然听见那清澈的声音:“小豆子,别闹了。”
  匆匆吃完,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下去,几回偷偷瞥眼往下看,那叫英祥的少年公子都在气定神闲地品着茶。冰儿暗想:难得出来一回,要是因为避他而玩不痛快,实在憋屈,于是叫店家结账。
  她这阵有些闲钱,手头散漫,丢下了一块碎银子,店家为难地说:“小店小本,没有备着夹剪,这银子分量重了,找不开。”冰儿想了想指着英祥一桌道:“楼下那桌,我一起付了。若是还多,就赏你了。”
  店家高高兴兴去了,冰儿下楼时,英祥起身拱拱手,脸上却不是喜笑:“金姑娘,我今日过来用餐,是带了钱的。”
  冰儿见他居然不识好,摊开手道:“那好,你把钱还我就是。”
  英祥对小豆子抬抬下巴,小豆子从褡裢里拎了一串铜钱,问道:“我该给你多少?”冰儿见他把铜钱串拎得哗啦响,心里不由厌恶,英祥觑见她神色,抬手挡住小豆子手里的铜钱串,陪笑道:“是我孟浪了。姑娘好意,不该质疑。不过无功受禄,于我也是不安的事情。”他怔了怔,似在考虑该当怎样补偿才合适。冰儿突兀道:“我看你上回那字写的不错,不如送我幅抵过了?”
  英祥欣然道:“好。”看了看油污垢积的桌面,又说:“今日出来恐怕没有好的纸墨,且这里有些肮脏,别污损了送给姑娘的字。明天此时,我还在这里等候姑娘,不知道可不可以?”冰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果然应约而至,英祥上下打量冰儿一番,穿的还是清素的颜色,首饰也用得很少,神色里还带着一些不快,倒不知何由,递上那幅字,笑道:“写得不好,见笑了。”
  冰儿展开一看,是撒着蔷薇花露的粉笺,套印着卷蔓和蔷薇花,上面清正的小楷书写着几行诗:“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R坝新荩懵稙彏彙S忻酪蝗耍袢缜逖铩e忮讼嘤觯胱淤申啊!鳖杂∮玫氖撬谋碜帧跋w搿保簧謇龆还螅湃炙挡磺宓拇阂猓嗣娑础1潦樗涠恋貌煌福暇股鲜榉康亩际谴笕澹杖战螅衷谝材芙夤攀榇笠猓狻坝忻酪蝗恕薄板忮讼嘤觥钡暮遄苁敲靼椎模谝黄鹨材芄啦抡馐资囊馑肌2挥闪骋缓欤逊奂阒阑氐接⑾榈幕忱铮恋溃骸靶吹氖切┦裁矗∥铱刹灰 
  英祥见她读懂了,倒也有几分尴尬,陪笑道:“你别误会,我这阵子正在读毛诗,也念得不透,见这首诗轻巧易解,随手就写了……”他自觉越描越黑,额角微微渗汗,偷眼打量了冰儿一下,见她略有薄嗔,也无盛怒,心里安下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阵在考虑修文。
  估计各位妹纸考试也该差不多了。
  不管以前的、现在的,大家有意见就赶紧地抛上来吧!
  欢迎毒舌,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万分感谢中!!!

☆、且道无聊可学诗

  “原来你在念毛诗,那倒是要请教,诗首《关雎》,到底写的是不是后妃之德?”
  “按说呢,诗无达诂……”英祥的眼睛亮闪闪的,脸上笑意如春风,随着那有节奏的话语,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手指上一枚金镶蓝宝石的戒指,金子用得重而拙朴,蓝宝石的颜色深邃而幽谧,打磨成光洁的蛋面,衬得他的手显得白皙。冰儿盯着他这枚戒指,心道这样的宝石,价值直是不菲,这个少年公子,无论气度、学识还是打扮、用度、随从,都不是寻常。
  走了神许久,才听见他的话已经接近结束:“……所以呢,朱子认为文王求贤妃,志在礼乐,志在德行与心灵的契合,也不能算错;只是我倒觉得,窈窕淑女,摽梅年纪,为君子所爱重,以至于怦然心动,寤寐思服,倒是人的本心。越是往本心上想,越能理解先民的坦荡——倒是如今,坦荡成了愚鲁,为世人不齿呢。”
  冰儿不由笑道:“你说得真好。我阿玛吩咐我学《诗》,只可惜给我寻的先生又忙,你给我当先生好不好?”
  英祥笑道:“自然是好……”
  冰儿闪闪眼睛望向他,接着话头说:“不过——”上扬的疑问语气,逗得英祥咧嘴一笑:“没有什么‘不过’,只要金姑娘家里方便,我愿意僭越——你不要嫌我水平低。”旁边小豆子大急,偷偷拽拽英祥的衣服,英祥回头道:“你急什么?阿玛额娘原也同意我这段日子散散心,我又何时耽误了读书习武不成?”
  冰儿道:“我家里可不方便。我家现在是个填房的后娘,每日家看她的脸色才不好过,所以才出来。出来归出来,既然求学,总不宜在这些乌糟糟的小食铺酒肆里,不知京里可有什么书院之类?”
  英祥笑道:“京里书院不少,不过自成体系,也不会收女孩子。倒是听闻两江的袁子才,辞了官后,在随园里收了一些女弟子,颇干物议——我倒觉得止乎于礼,何言可畏?”他似是想了想,才说:“我额娘年轻时的陪房丫鬟,有一个后来配了人家又守了寡的,姓黄,家里只母女两个,住的地方也僻静,想来还是合适的。不知金姑娘愿意不愿意?”
  冰儿全无担心害怕的念头,点点头就答应了。
  冰儿每日去黄家见他,隔着一张书案,彼此抬头就能相见,英祥的眼睛总是那么明亮,笑的时候微微地弯着。读书读累了,冰儿或会拿出玉箫吹一曲,英祥则就着悠扬的乐音,在书案上写字,箫声清丽,英祥神色平静自若,一笔字也俊逸。而英祥每每解诗,倒比纪昀还好,原不在于学问,在于心境。“……‘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写美人也写到了极致。”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冰儿,笑意算是持重,却免不了藏在其中的热情。
  冰儿问:“柔荑是什么?蝤蛴是什么?瓠犀是什么?螓和蛾是什么?”听完解释自己先笑了:“拿什么比不好?竟是草与虫子。再美的美人,美得虫子似的,想着就恕#1)”
  英祥不由“噗嗤”一笑:“若照你这么解,还真是恕2还湃讼敕ㄓ虢袢瞬煌彩悄衙獾模且愿叽蠼∷栋尊溃颐侨匆匀趿龇纭⑿∏梢巳宋溃徊还夤湃私袢瞬煌涂幢境喝艘匀缃鹆溃颐腔故且蕴熳阄馈R灿胁钜臁!彼萍鄯缫欢蜃约海浇青吡怂壳纹さ男σ猓纳褚欢Φ溃骸暗狻尚毁猓滥颗钨狻湮薇刃耍辔奘翟诳袒葱吹萌肷瘛N以苍谙耄趺囱男Σ潘愕蒙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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