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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枉生录-第19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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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宫中治棒伤的药品,涂上身便觉得清凉,痛楚立刻消失了大半。冰儿觉得皇后的手一直温存地抚在自己伤处,倒不似在涂药,回头一看,正好面对皇后两颊晶莹的泪痕,不由怔住了。皇后擦了眼泪道:“小板子的伤倒也不算重,但疼还是很疼的吧?”冰儿鼻尖一酸,忍着泪笑道:“一点都不疼了。”
  “你少诓我。打成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没事。我常挨打,这不算什么。”
  皇后剜了冰儿一眼,小心帮着系好了汗巾,又道:“膝盖让我瞧瞧。”冰儿在皇后扶掖下小心侧过身子,卷起裤腿,自己也能看到两膝上已经乌青,皇后又是一叹,拿来药酒涂擦活血。冰儿绝少让人这样温柔待过,心里又酸又暖,虽然疼痛是很难受,但为了这一时光的温存,竟也不以挨打为苦了。皇后擦好药,回眸见冰儿直直地盯着自己,笑问道:“怎么了?”冰儿不知何由眼圈一红,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却摇摇头道:“没什么。”
  “回去早点睡吧。明儿还要和你阿玛谢罪。”冰儿脸一苦,皇后问:“你是不愿回去,还是不愿谢罪?”冰儿少有的带了三分撒娇的声气:“我愿意谢罪的。”皇后不由一笑,灯下昏昏,尤显得皇后皮肤洁白细腻,眉目清妍秀美,颊边小小梨涡若隐若现,宛如画中观音菩萨一般,冰儿不由看呆了,心里暗想:“这样美的人,难怪皇阿玛敬重喜爱。”
  隔了两天,皇后到养心殿东耳房侍寝,乾隆见皇后面露疲惫之色,奇怪问道:“怎么了?这阵身子不爽利么?有没有唤御医来请个平安脉?”
  皇后笑道:“只是有点累了。”乾隆道:“七哥儿和五格儿都在你那儿,平时照应着是吃力些。”皇后道:“这也是皇上的特恩了。”乾隆沉吟一会儿道:“要么,让冰儿移宫吧。”
  皇后呆了呆,许久没有答话,乾隆道:“你放心,其他妃嫔敢不好好照顾她么?你说,是纯贵妃好,还是娴贵妃好?”皇后幽幽道:“昨晚,我瞧她虽不说话,还是一派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难过,晚上,就叫她和我做一床睡,早上起来,枕头都是湿漉漉的。”
  “还是因为朕打了她?”
  “别看她嘴硬,是个水晶玻璃心儿。我开解了她许久,她也不做声,当着我的面也不哭,可是心里的结子还是没有解开。”
  乾隆心里也有些软和,揽了揽皇后的肩头道:“朕知道了,以后不轻易罚她就是了。”皇后道:“有错要罚也应该的。”犹豫了一会儿又道:“皇上要有时间,不妨去瞧瞧她?”
  后宫里头,皇帝对儿女的关爱本就不多,加之这个女儿性情古怪,乾隆颇觉不愿,看看皇后的眼神,还是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清宫敬事房职责之一,处罚(体罚)犯小错的宫女太监。散差(太监)行刑。

☆、患痘疹永琮殒命

  冰儿听皇后说乾隆要来看望自己,心里五味杂陈,虽也有不少惶惑不安、微微怨艾,可内里萌动的还是欢喜。她在宫里本就百无聊赖,听嬷嬷念《女训》《女诫》更是烦闷,皇后有时教她些针黹,她亦是没有丝毫兴趣。这几日心心念念只是盼着有小太监来说声“皇上要来。”从早上黄莺儿叫就开始发呆,直到漫天微霞的黄昏。没成想,皇上连长春宫都没有踏进,冰儿渐能起坐,也不好意思天天躺在床上,每日请安毕,怕听几个精奇嬷嬷啰嗦,就想着到外面去逛逛。皇后见她成天价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没有办法,如果只是御花园里走走,并不阻挡。
  白驹过隙,操持完了固伦和敬公主的婚礼,又是宫中主持祭祀,皇后一直没有休息。宫里年关将近,明年又有乾隆东巡,里外都忙得四脚朝天,皇后主持中馈,少不得继续劳心劳神,秋末时分,京城寒凉,还早早地下了一场小雪,飘飘悠悠落地就化了,宫里只觉得阴湿,皇后便有些咳嗽,御医请了几回脉,也只用川贝、杏仁、苏叶、枇杷叶等调理,一时病住,皇后却有些面色萎黄,仍少不得打叠着精神管理后宫。
  冰儿有时请缨要为皇后请脉,皇后总是笑道:“我没事的。太医都瞧过了,你还不放心么?”冰儿抗声道:“皇额娘是不放心我么?”
  也只有皇后,不过轻轻点点冰儿的额头,笑道:“越发不像话了!上次打得还嫌轻!”冰儿撅了嘴,过一会儿就要出去绕弯儿,皇后道:“天气冷,也别去花园了,廊子下面瞧瞧刚种上的唐花(1),岂不好?”
  冰儿脸一挂,过一会儿道:“瞧着气闷。”皇后叹一口气,每每不忍心苛责,只好认了“溺爱”,放冰儿自去了。
  却说乾隆,正为金川用兵的事情头疼着恼。大、小金川地处四川西北部,山高水险,居住多为藏民,本年初,日渐势盛的大金川安抚司莎罗奔,意图吞并小金川的地界,四川巡抚纪山前往弹压,没成想却大败而归,乾隆遂命云贵总督、亦即早年战功赫赫的张广泗改任川督,分兵进击大金川,意图灭一灭莎罗奔的威风。本以为是胜算极大的一仗,没想到仗打了近一年,张广泗的刚愎冒进、莎罗奔的狡黠迂回,加之金川地形的艰难和碉卡的易守难攻,竟然全无一点好消息到京。
  这日,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虽然写得花团锦簇,乾隆却发现里面所谓胜仗,不过是掩过饰非的一些虚词,不由恼怒张广泗的辜恩负义,气闷之下,丢开一应奏折,交由军机处奏议,心中虽然急切,却知道心躁不得,君王修为,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索性放下,叫宫女进了杯暖茶,喝过后叫备衣备辇,到御花园散心。
  御花园并不算大,冬初的时节,虽然仍有应时应景的花儿草儿摆放各处,开得亦算是姹紫嫣红,但寒风如水,黄叶飘零,几声远去雁鸣也是挡不住的,便也显得有些凋敝。乾隆披一件玄色缎面银鼠里子的氅衣,慢步而行,身后捧着衣包、椅子等的众太监,知道这主子心情不好,屏着气,拿捏着步子小心跟在后面,唯恐有什么触了霉头,惹什么祸患上身。
  “这是什么声音?”乾隆突然停下脚步,问跟在身边的大太监马国用。马国用身子一矮,陪着笑凝神聆听了一小会儿,又陪着笑道:“似乎是洞箫?”
  乾隆眉头一皱:“哪宫的主位会吹箫么?”
  马国用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奴才没有听说过。”
  乾隆微微笑道:“如今宫里各处倒是散漫得紧啊!”马国用从后头觑了觑乾隆侧脸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怒还是随口一说,只好道:“奴才去瞧瞧?”
  “一起去瞧瞧。”乾隆话音未落,人已拔脚就走。马国用轻舒了口气,一个眼神,后面众人忙跟了上来。
  御花园东北角,是浮碧亭,前出抱厦,下为水池,池中残荷已被拔尽,池畔碧草茵茵,略带苍色,亭子檐下方柱边倚着一个人,远远见着一身雪青袍子,外罩着浅碧色绣花坎肩儿,白狐皮出锋,素净得可爱,那手里正执着一支同样通体碧绿的短箫,声音比洞箫清亮细腻些。仔细一瞧,那人儿身量未足,不是冰儿又是谁?
  乾隆见她吹箫入神,都没有发现自己这里一群人,也觉得好奇,摆手示意马国用不要出声,慢慢沿着旖旎的石板小道走过去。及至到了亭子阶前十来丈的距离,冰儿眼睛才突然扫到他们,小鹿似的突然睁得滚圆,箫还在口边忘了放下,怔怔地盯着乾隆,也忘了请安,也不知说什么话。
  乾隆想起之前答应过皇后要去看冰儿,一直忙忘记了,此时见她,心里倒有点柔软,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和声道:“怎么也不带个人?”
  冰儿眼睛闪了闪,咬咬嘴唇道:“我嫌她们聒噪。”然后想起嬷嬷镇日价教的礼制,略有些慌乱,睫毛忽闪忽闪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道:“皇阿玛,我忘了请安了,现在补,成么?”
  乾隆不由一笑,马国用见他有暂留的意思,忙把椅子端到亭子里避风处来,铺上明黄坐褥,乾隆坐下说:“那好。”冰儿一直咬着嘴唇,也不显得慌乱,完成任务似的吸了一口气,按部就班地请了安,然后不知道是站是跪,犹豫地抬头看了一眼乾隆。乾隆见她乌鸦鸦的头发挽两个小鬏儿,中间也贯了一根玉钗,权作两把头的扁方,发鬏上为主是精致逼真的通草花儿,藕紫粉红,淡雅若衣装,间或插两支珠花,亦是简单清爽的样子。额前碎发梳不进鬏中,也没有拿发油和抿子抿顺服,就散落在额际,别显得清丽自然。乾隆道:“你皇额娘给你打扮的?”
  冰儿奇道:“皇阿玛怎么知道?”
  乾隆笑而不答,抬抬手道:“起来吧。”见她脸色还有点微黄,眼皮也肿着,双眼睑比往日深了不少,不由一叹,吩咐马国用:“给格格端张杌子来。赐座。”冰有些惊愕的样子抬头看看。乾隆瞧她一派天真懵懂的样子,也不忍问她的失仪,对冰儿道:“不习惯在朕面前坐么?”
  冰儿抬眼看看乾隆脸色,确认不是揶揄自己,才放下心来,说:“这样站着也挺好。老坐着腰痛。”乾隆道:“你皇额娘前一阵也说腰痛,莫不成也是坐久了?”冰儿道:“皇额娘操心事多,也因为老坐着,还得端着正形坐着,腰里自然不好。前两天额娘叫翡翠给她捏腰,翡翠老捏得不是地方。我去给额娘捏了,额娘直说舒服呢!”
  乾隆不觉内心抑郁为之一散,笑道:“你倒是该好好孝顺你额娘。生生叫她为你操了那许多心。”又道:“本来说要来瞧瞧你的,军务上事情一多,也顾不得。今天瞧你精神气色倒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冰儿一直绷着的脸略微放松了些,虽然没有笑,眼睛却明亮了许多。乾隆瞧她神情明媚,便觉不像平日死着脸那般可恶神色,见她手中还握着玉箫,伸手道:“让我瞧瞧。”
  冰儿有些犹豫,握着玉箫不敢放开,乾隆又好气又好笑:“朕要想扔掉了这杆箫,派两个侍卫来就成,犯得着诓你么?”冰儿这才把箫递了过去。乾隆拿着那杆箫,果然玉质很好,细腻温润且绿得油亮,只是上面大大小小分散着一些红色的瑕纹,“咦”了一声道:“上次瞧,许是远了些,好像没看到有红斑。”冰儿道:“这箫就有这点奇异,有时绿得一点疵点都不见,有时候又会有红斑出现,以前有认识玉的人说,这叫‘落英‘,是玉纹的一种,只是我也没闹明白,什么时候红,什么时候绿。”
  “落英。”乾隆嚼着这个名字,觉得江湖粗人,有时还挺有诗意,顺手把箫还给冰儿,“你叫内造办处的人看一下,他们见多识广,没准儿有认识的。你吹箫也是跟慕容敬之学的?”
  冰儿却不肯轻易唤义父的名字,说:“没有和义父学,义父交给我这杆箫,就死了,这是我自己琢磨的。”乾隆略有不快,不过此时也不愿意苛责,点点头问:“宫里过得还惯吗?”
  未曾等到回答,皇后宫里总管太监气喘吁吁跑了来。乾隆色变,起身对马国用道:“去问问,怎么了?”
  马国用回来时,几乎是一路小跑,脸色也已经变了:“皇上,长春宫的小阿哥……”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乾隆震怒道:“吞吞吐吐做什么!说!”马国用道:“小阿哥这会子发起了高烧,水米不进,宣太医去看了,说只怕是……怕是见喜了(2)。”
  乾隆如雷轰顶一般呆了许久,随后二话不说,拔脚便往长春宫而去。冰儿忙跟在后面,回到长春宫,里面人来人往,气氛却十分凝重。乾隆一进去,顾不得叫那些跪下请安的宫女太监起身,只一叠连声说:“叫太医出来回话。”里间太医闻声出来,未及下跪请安,乾隆道:“先不忙着行礼,到底是不是见喜?确诊了没有?”太医忙得一头豆大的汗水,脱了外面棉褂,只着花衣,也顾不上失仪,回奏道:“回禀皇上,七阿哥前几日受了些风寒,今儿上午奶母发现阿哥不吃奶,也不进老米粥,巳正的时候呕吐发烧,脉息浮滑数而细,恐是阴气不足,不能外透。现在已经发现胸前有细疹子,但血毒发得不透。刚才已经开了方子让阿哥服用,只是怕要请阿哥迁宫了。”
  这时,皇后从里间出来,满面愁色,见了乾隆,忍不住泪水已经滑了下来。乾隆要紧安慰道:“太医都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这会子要给七哥儿移宫,以防痘疹蔓延。”皇后只是点头饮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后年已三十有六,生育阿哥公主虽多,倒有一半未保,尤其乾隆三年,已经九岁、被乾隆密立为太子的皇二子永琏一病早殇,皇后心痛难言,病倒不起,之后多年未能生育,直到七年后才再度得遇梦熊之喜,怀了七阿哥永琮。生下来之后万千娇宠虽不形于色,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后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爱子,只怕也是皇帝第二次秘密立储的不二人选。
  如今,小皇子得了如此凶险的病症,危在旦夕,皇后心痛得几乎虚脱,强自站立,乾隆伸手一扶,就似乎要昏厥般靠在乾隆身上,口中喃喃道:“都是我大意了!都是我大意了!”乾隆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挤出点笑容安慰道:“见喜的孩子成千上万,好好过来的多得是。咱们的琮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皇后流着泪仰头请求:“让我再见琮儿一面可好?虽然帮不上太医什么忙,我心里能放得下些。”乾隆又何尝不想再瞧瞧爱子,但知道痘疹易传染,是极凶险的病症,只能相劝:“这会子往天凉了过,不能让病再在宫里蔓延开了。等琮儿好了——也不过十数天的事——再让他从兆祥所回来就是。”皇后素来识大体,知道自己的请求属于过分,没有再坚持,含泪点头答应了,对乾隆道:“皇上军国大事繁冗,别熬坏了自己个儿身子。这里我瞧着他们给琮儿迁宫,一应服侍的人也有我在这儿调剂,皇上放心回去休息吧。”
  这时,冰儿喘着粗气闯进来道:“七弟怎么了?我会医的,我来给他瞧瞧去!”
  皇后抱住莽撞向里跑的冰儿,流着泪道:“孽障,你还嫌我不够苦么?!”
  冰儿惊愕抬头:“额娘!你就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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