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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部分

枉生录-第201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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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收了夏粮,还没有周转好,省里一纸调令,把善良而不大懂得逢迎的邵则正调到了州同的位置上:这个位置看起来是升了半品一级,其实是一个州的“二把手”,毫无自主之权,只能跟在知州后面唯唯诺诺办些苦差。而新上任的这名兰溪县令,大约是上头有人的角色,才候选半年,就弄到这个位置,不光是实官,而且过来就收皇粮,弄走了不少好处。
  新县令名叫周祁,看着面团团一派和气相。因为邵则正选的是副官,所以几位师爷都没有必要再聘,周祁初来乍到,也没有重新选聘私人,还是继续任用了解兰溪民风的三位师爷,并且客客气气的,连束脩都加了价码。
  然而不几天英祥就发现,这位新县令言必称孔孟,行必法程朱,而实际私欲极重,对几位幕僚师爷尚算宽厚,但待下比邵则正苛刻了不止一倍!譬如捕快们拿贼,限定时间一到,决不会法外容情,把那班捕快皂隶折腾得怨天尤人,连素来不可一世的吴头儿都挨了两回比较的板子。
  大家以为这是个端方的强项令,结果又发现但凡送了银子进内院的,什么罪行都没有了,只是要做得巧妙、不为人知罢了。这下可热闹了,今儿有人送瓜果,明儿有人送笔砚,反正里头夹带了什么也无人知晓。衙门里的吴头儿找英祥喝酒时发牢骚道:“‘千里做官,为的吃穿’这话一点不假!我们没读过书,衙门里薪俸也低得怕人,舞弄两个尚且想着‘公门之内好修行’;他读了一肚子书的,养廉银子也没有不要过,倒是不怕这些造孽钱烫手!”
  英祥冷眼旁观,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县令好财货,下面的胥吏们为了讨他欢心,加倍地敲诈勒索百姓,竟把好好的兰溪县,弄得乌烟瘴气。
  这日,英祥陪着新县令周祁在县学里会见诸生。周祁也是榜上得名的官员,一时技痒,忍不住和那帮县学的生员们大谈了一番功名立世的理学心法:“读书人,首先心为正,心不正,则学问再多又有何用?……”连讲了半个多时辰,下面听讲的大小生员们,不管听进去多少,都是唯唯而已。周祁满意地看看英祥道:“博先生以为如何?”
  英祥骨子里瞧不起他,不过在人家手下吃饭,不能不稍稍低头,含笑道:“大令理学通透,讲的极是。阳明先生说:‘心即理’,所以重在知行合一而‘致良知’,要说参悟并不难,难的是日常以心为法,以道为法,常常躬身自省才行。”
  周祁并没有听出他语缝里的讥刺,满以为英祥同其他人一样在拍自己的马屁,点点头道:“博先生这学问,可惜了没有求功名!”喝了一口茶,正准备再侃侃而谈,捕快吴头儿一脸汗地来到县学门口,直朝里张望。
  周祁皱皱眉问:“怎么了?”
  吴头儿打个千儿道:“沿溪边的茶肆,捉了一对奸夫淫_妇!被乡邻扭送到县衙里,请太爷去决断。”
  周祁指尖点点桌子,怒道:“可恶!我最恨乡野里这些有违礼法的事!”又对诸生道:“你们瞧吧,这种事就是圣人侧目的,尔等固当自省!”站起身备了轿去衙门处理案情。
  英祥只管书启和县学考察等事务,因而县令开堂与他无关,那大堂后面的屏风,自有一张位置是留给刑名师爷方鉴的。只不过他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好奇地到堂下听审。被众人拖在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年纪都还很轻,女子还梳着辫子,垂下额前刘海,头几乎要低到胸口去,掩涕不止,只看到她羞得红扑扑的耳朵和洁白无瑕的脖子。而那男子也不过二十左右年纪,穿着绸衫,吓得面色惨白、浑身颤抖,除开神态畏缩,其他倒也称得上是一名俊秀儿郎。
  英祥见吴头儿和他那帮子捕快皂隶们围在旁边,招招手问道:“吴头儿,怎么回事?”
  吴头儿笑道:“嗐,算他们倒霉罢了。男未娶女未嫁,给邻居的那些无赖子们捉奸在床——其实不过是情窦开了而已,有什么!关键是这女的漂亮,男的又有点钱。——你懂的!”他顽皮地一眨眼,挑起半边嘴角的笑。英祥明白这对钟情儿女是被人讹诈了,他倒不是自负理学的人,不由觉得处置这样的案子实在是小题大做。正想着,上面喝起了堂威,周祁换了一丝不苟的官服,一脸威严地坐在面南的椅子上,一拍惊堂木命带人犯。
  吴头儿上前驱开那些围着的无赖们,一抖锁链“哗啦啦”响,原本就吓得战战兢兢的两个人更是浑身一哆嗦,被喝着跪到了大堂前面。英祥从例行的问话中知道这男子姓陈,女子姓赵,男子家有些田亩,女子则是茶肆家的蓬门碧玉,两个人偶尔遇见,未免有情,但男方父母嫌弃女方家境,不肯求亲,陈姓男子倒是个多情种子,也一直不肯另聘妻子,两个人干柴烈火,忍不住就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案情不复杂,英祥心道:周县令若是肯当乱点鸳鸯谱的乔太守,倒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的好事。
  没想到堂上的周祁却是大为光火的样子,连连拍着惊堂木道:“荒唐!无耻!做出这等下贱事情,真是为父母丢尽了脸!也叫本县民风不朴!来啊,将陈氏男子杖四十,给无羞耻心者鉴!”
  堂后屏风里传来方鉴的一声咳嗽,周祁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数了签子往堂下一丢,连连拍着惊堂木喝叫重打。行刑的皂隶不敢怠慢,把这个姓陈的年轻男子拖到公堂外面,褪了衣衫裤子,抡起毛竹板子就打,不过早在升堂前,他们已经把这男子威胁了一番,好好地敲诈到了一笔银钱,所以此刻依例卖放,仗着县太爷在里面看不见,打的都是出头板子,听着响亮,最重的板头都敲在地上,打到身上二三分而已。
  不过,毕竟是官法,再卖交情,痛楚总还是有的,加之这个年轻儿郎又害怕,声声叫嚷得凄楚,旁边观刑的赵姑娘看着心爱的人儿受刑,心疼不已,突然尖锐地一声哀嚎,不顾刚才的羞涩神态,起身飞奔到外头,一下子伏在爱人的臀上大喊着:“大老爷!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我替他受刑!……”眼泪纷纷而落。
  这样一个年轻而白皙秀美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旁边观刑的闲汉们都忍不住恻隐之心。唯有堂上的周祁勃然大怒,颤着手指半晌才指着这女子道:“无耻!无耻至极!好,你既然想挨打,本官就成全你!”摸了一把签子掷了下去,喝道:“也杖她四十!”
  下面的闲汉们一听有漂亮女子挨打,不由地哄然叫妙,挤上前把衙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行刑的皂隶都出了一身汗,才用鞭梢子把人群驱散一些。他们拉着娇若无骨、春华满面的赵姑娘,觉察出她抖得筛糠似的,心里都不由怜惜,再看着刚刚得到的贿赂的面子,更舍不得唐突佳人了,轻轻按在地上,假模假样打起来,比刚才那顿还要轻举轻放。女孩子只知道哭泣,竟也挣得一身汗。
  打完,两个人上堂前谢恩。县令周祁余怒未息,叫官媒过来把女子一头长发剪掉了半截,又命把赵姑娘发官卖,才宣布结案。(1)                    
作者有话要说:  (1)此案改变自《子不语》中一则记载,有小改动。

☆、谏直言触忤酷吏

  小儿女的一段风流罪过,叫英祥颇感无奈。县令退堂后他到六房处理一些文书,恰见刑名师爷方鉴吸着他的旱烟从大堂方向踱了过来。英祥点点头和他打了招呼,方鉴亦点点头,见四周没人,方说了一句:“此公难伺候啊!”却也不多语,背着手自顾自又走了。
  英祥心里颇有同感,回家后几日,听说赵氏女被官媒发卖,陈家的小后生在家又哭又闹,终于说服他父母出钱,把她买回了自己家,并详备六礼,打算明媒正娶。没想到那些苍蝇见血似的的衙门差役皂隶闻听这个消息,竟然络绎不绝地到陈家索贿,理由是县太爷都断分了,两个奸夫淫_妇又厮缠在一起,大违县令的意旨。陈家有些小钱,但也经不住这些大胃口的差役连续不断地敲诈,最后只好闭门不纳,生生地和这些差役结下了梁子。
  果然,当有人把这事捅到周祁那里,这位“端方”的县太爷大为恼火,出了火签,第二次把两个人擒到衙门,判处为和奸,照着最重的例判刑。
  英祥在正堂侧面的六房处置文书,听见正堂上凄惨呼痛的声音,想到自己当年滥施淫威,差点把王府的小丫鬟打得没命的事情,心头就不由一跳。手上一份禀帖怎么都没有心思再写下去了,提了袍子想去看个究竟。迎面几乎撞上方鉴,英祥打个招呼,忍不住问道:“处置什么案件?打得这么惨烈?听声音是个女的?”
  方鉴冲他摆摆手,脸色阴晴不定,左右看看没有旁人才道:“还是上次陈赵两家小儿女的风流故事。你别去劝了!上次我就劝过,周大令顾左右而言他,愣把我撇在一边讨了个没趣。今儿我在屏风后咳嗽了半天,亦是恍若未闻。算了,算了。他要他的端方名声,我们不要碍着就是。——我年纪大了,横竖是做不了多久了!”
  英祥见方鉴说这话时容色平静,眼神里却透出不屑来,知道他也看不惯这位县太爷。刑名师爷素来最为州县倚重,但在周祁这里,都如摆设一般,而自己任意妄为。英祥听着堂前呻唤已经越发无力,实在忍受不得,虽然反复告诫自己要克制,但还是到堂前一观。
  那一幕把他惊到了,虽然按例奸罪是要去衣行刑的,但是一般令尹处置时还是会留些薄面,让女儿家穿着单裤吃打,而今日衙门口,围满了观刑的人,个个口水都几乎要滴了下来,就为着受刑的赵氏姑娘,被剥光了紫色绫裤,露着下身挨打。堂前八根黑色签子,意味着处的是“满杖”——亦即折算的四十大板。行刑的皂隶再怜香惜玉,这样重的竹板子劈空打下来,还是叫这个弱女子承受不起,臀部青紫连片,伤重处皮卷肉绽,鲜血淋漓,与洁白无瑕的腰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头垂在地上,已经发不出声音,众人只有通过她惨白的脸上还会滚动的汗珠和轮过的眼珠,判断出这还是一个活人。
  堂上陈姓的后生已经疯了一般大吵大闹,用兰溪的土话痛骂县令周祁禽兽不如。周祁发令叫“掌嘴”,皂隶早拿皮笊篱在他两颊用死力抽打,打得一嘴鲜血。周祁犹未过瘾,见女子受杖已毕,又叫把男的拖下去,一样责打满杖。
  那些差役们到陈家索贿无获,早已对陈后生恨得要命,这顿板子比打女人的要狠毒多了,英祥只听得声声沉闷,却不见肌肤破损绽裂,才二十板下去,陈家的后生已经发不出声音,年轻的皮肤上透出黯淡的紫黑色,一层层染深,一片片加大。英祥目视堂上的吴头儿,吴头儿嘴角动了动,一会儿却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英祥的目光又转到旁边,县太爷周祁正双目炯炯,一丝不苟地监刑。英祥捏着拳头,忍着几乎要喊出喉咙的阻挠的话,熬到用刑结束,陈后生奄奄一息。周祁这才发话:“唤官媒把这淫_贱女子卖给他人,结果要报于我知晓!”拂袖退堂。
  英祥一个下午都有些没精打采,眼前出现的始终是这两个年轻男女在杖下的惨状。不觉中听见书吏起身向县令问好的声音,抬头才看见周祁满面春风地到六房看视,笑吟吟道:“今日处置这起奸罪,就是要正兰溪民风。博先生,我瞧见你也在听审,不知以为如何?”
  他原以为英祥至少要说几句堂皇话,没想到这次这个平素还算识时务的书启师爷却一点没给面子:“大令,我先听到堂上叫大杖用刑,还以为捉到了什么强盗积贼、大奸大恶,不料在堂下一看,不过是一对弱冠儿女罢了。那赵氏,肌肤赛雪,真是太阳照照都怕化了,大令上来就是去衣满杖,打得血肉模糊的。他们俩不过是风流小过,何必如此呢?”
  周祁怔了怔,才为自己辩解道:“要正乱俗,不得不用重典!何况,这赵氏美,我若怜惜,人家岂不要说我好色?陈某家中小富,我不责打他,人家还以为我得了他家的好处!”
  英祥冷笑道:“大令是父母官,民仰之如父母。岂有做父母亲的,用儿女的皮肉,博得自己的名声?”周祁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竟驳斥不得。英祥少爷脾气一发,倒也不觉得后悔担忧,见县令好没意思地自己退出去了,便也收拾东西,随时准备着不再吃这碗饭了。
  回到家,他的心情仍然很是糟糕,吃过晚饭便问冰儿:“以前你给玉妞开的方子,现在还记得不?”
  冰儿好奇问道:“怎么了?突然要那个方子?”
  英祥叹息道:“今日堂上,见咱们这位新县令,为一点点小过,痛打一对痴情儿女,我看那女的皮开肉绽的,只怕伤得重了;男的也是青紫连片的,好吓人的样子。你若有验方,不妨救他们一救吧。”
  冰儿赶紧去写了方子,分开两张道:“其实皮开肉绽的,看着吓人,也不过是疼几天的事,只要不着风,护理得好,不生棒疮,倒也无大碍的;倒是那个青紫而皮不破的,都是伤在里面筋骨肉里,光靠外敷内服的药还不够,最好有懂行的郎中用针刺把淤血放出来,把里头深处的腐肉刮掉,才能避免重疾。”
  英祥急急叫人帮着送了方子,可是半个多月后,便听说陈氏后生不治身死的消息;赵氏倒是真留了一条命,几次寻死不得,又被官媒连着几顿抽,最后被卖给了乡里一户老财主家做通房丫头,亦不知后来如何。英祥闻听这个消息,连连叹息:“为这个狗官的面子,生生地害了一条命,也断送了一个人!”
  冰儿道:“你做是做得对,换我,比你还要忍不住。不过,这个周大令既然行事这么毒辣,你倒是要当心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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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祁确实是从骨子里恨透了英祥,但他是个深沉人,且在兰溪县根基不深,所以表面上笑嘻嘻一点不显,照常任用着英祥,暗地里派人打听,很快得知英祥曾与卢家的那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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