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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枉生录-第21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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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袍,缝纫线也均用黑白,脱去轻裘,换上这身,顿觉身上沉重了好多,心肺似乎也被压得沉甸甸的。
  苇儿和宫人们也各自解衣换上素服,苇儿想起在皇后身边时,皇后素日待自己的好,忍不住泪水潸潸而落,竟小声呜咽起来,惹得屋里众人真的假的一齐哭出声来。抬泪眼看冰儿,却是呆呆坐着,不则一声,也没有一滴眼泪,目光似乎已经散了。苇儿心里奇怪,也是百感交集,此时并不好说什么,收拾好自己身上,对冰儿道:“主子,请剪刀。”
  清宫规矩,剪刀等尖锐刃器,寻常宫女太监是不准带着使用的,就是主子要用,也要请示后方可取用。此时将近丧仪,按规矩男子截发辫,女子剪发,苇儿问了两声,见冰儿毫无反应,无奈之下看看王嬷嬷的脸色,王嬷嬷见她目光瞥来,假作没有看见,把眼睛转过去看着别处。苇儿无奈,自行取过剪刀,跪在冰儿身前轻声探问道:“公主,奴才为您剪发?”
  冰儿这才低眼看了看苇儿,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苇儿磕头告罪,起身到冰儿所坐的炕沿边,一条腿跪在炕上,一条腿立在炕下,小心地解开冰儿乌油油的发辫,发丝入手,轻滑如丝缎一般,苇儿心中暗叹,按规矩剪下鬓边一绺,披散在颊边,又把余发扎成辫子,不敢再用金珠,只拿白绒线扎好理顺。见冰儿耳边还有珍珠坠子,胸前挂着金锁玉佩,腕上也是珊瑚数珠,轻声道:“主子,首饰也得去了。”
  冰儿一言不发,摘下饰物,似乎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随手扔在地上,金珠当啷的脆声,只叫人心里发惊。苇儿见她似乎连当年皇上御赐的龙纹玉佩也要往地上抛,惊得过去接住:“公主,这可扔不得!”冰儿居高临下般瞥了瞥苇儿,苇儿泣道:“娘娘在天有灵,也不愿的……”见冰儿唇角抽搐了一下,眉头略皱,却仍没有哭出来。众人不敢多言语,忙收拾好东西,又换帷幔、桌布、帘子等屋内铺陈的物事。
  过得一日,听说皇帝已经到了通州,大行皇后梓宫亦由水路起旱,暂奉通州芦殿,在京王公以下,三品官以上,及诸皇子齐集举哀行礼。随后乾隆亲护着灵驾至京,一路哭声震天,在紫禁城里似乎都能耳闻。其间,礼部已急速草拟了这几日的丧仪,冰儿这位公主及住在长春宫的几位贵人、常在、答应,全部移宫,长春宫一色缟素,封宫以作为皇后停灵之处,揣摩皇帝意思,恐怕日后也不会再开长春宫为后宫后妃居住。
  傍晚,听说灵驾已然进城,且因城门狭小,乾隆不愿动皇后去世时安放梓宫的御舟,竟命令凿开城门,把御舟抬进城中。
  天色渐渐暗下来,本来倒是微霞满天的好天气,此时天边红紫也断不能为满城茫茫的素色再添一份光彩,反倒映得素白屏障凝着紫色幽光,叫人心生寒意。冰儿移宫之后并无去处,与宫中女眷、前来奔丧的公主、福晋、王妃、命妇等,在东华门内缟服跪迎。富察皇后在宫中,宽严并济,上下敬服,此时灵驾未到,已有人小声饮泣。冰儿跪在中间,前面是一干未曾随驾东巡的妃嫔,后面是命妇夫人,身边是几位眼熟但并不认识的王妃福晋和郡主、县主等宗女。随候的宫女太监点起灯笼,也是换了素色纱罩、素色蜡烛,白}的光夺去了天空的最后一点光。人群没有发出声音,却有点微微响动,几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立定后轻轻拿两个指尖拍在掌心。大家知道,圣驾即将先行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孝贤之死。可怜的……
  正史和野史意见不一,我基本取正史,因为,正史那个才叫感人嘛!
  不过还是没有正面写。

☆、帝王恸日月无光

  乾隆到时,跪候的众人虽仍在哀哭,但声气明显收敛了许多,连他橐橐的脚步声都听得分明。冰儿跪在地上,只见他也已经换上了素白袍子,足上黑绒靴疾走时蹭起的风声都似乎呼呼在耳,他的步子如此急切,到冰儿身边时却停了停,冰儿似能感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扫。他的衣襟微微颤动,似乎要说什么,只是终究没有发出声音,隔了漫长的时间,才听到他的声音,喑哑而沉闷:“你抬起头来。”
  冰儿慢慢抬头,尚未看清父亲的脸色,突然劈头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下手如此之重,她头一偏,连身子也倾侧到一边。连委屈都来不及泛上来,乾隆已经抬脚走了,周围几个福晋、郡主都吓得瘫软,也没有人敢来扶掖她一把。冰儿也不跪正,头脑中嗡嗡一片乱哄哄,但并不愿意想这莫名其妙的来龙去脉,只觉得心间一脉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丧乐渐近,众人知道皇后灵柩至,无论假戏还是真做,都哀哀地哭起来,紫禁城上空群鸦乱飞,最后一抹紫光收尽,晚风乍起,檐边金铎铁马声传来,入耳亦十分清晰,冰儿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七岁时刚到长春宫那刻,皇后忘情地把她揽在怀里,上下细细端详。那一刻,也有惶惑,更多的是一股融融暖意,飘零数载,终于有了母亲,有了家。
  耳边哭声突然大了起来,冰儿回身一望,六十四个太监,抬着朱红色棺椁,上面书写泥金经文。仅此冰凉物事,隔开了天人。冰儿听得耳边各种哭声,甚至有哭得晕厥过去的,也有攀着棺木嚎啕的,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冷,但是干燥没有一滴泪水。她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似被什么重物压着,却没有丝毫流泪的感觉。棺椁抬过,众人起身,分班次前往长春宫哭灵。冰儿跟着几盏昏黄的白纱灯,浑浑噩噩,自东华门,向宁寿宫西行,入苍震门,也不知走了多久,终至她日日居住的长春宫。
  才隔了大半天,长春宫已然陌生得不认识了,宫门高悬蓝白绸,下用素烛白纱灯罩,进门均铺白毡,密密麻麻已经跪满了人。冰儿也不通报,越过次序直接进了长春宫正殿。白烛通明,朱红色棺椁其实尚未漆好,乾隆背对众人,正在奠酒,众人只敢跪在地上小声哀哭,眼尖的纯贵妃看见冰儿的身影直闯过来,轻声“咦”了一声,转眼见娴贵妃面露嫌恶之色,便没有继续说话。倒是一边的固伦和敬公主,一路陪伴母亲过来,已经伤心到昏厥数次,此时刚刚被宫女扶着歪在一边跪垫上,眼见妹子一声不吭走过来,竟似要越过乾隆身边,要紧挣扎起身,拦到前面,轻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冰儿入宫时,恰巧是和敬公主下嫁的日子,和敬公主虽也常侍奉在大行皇后身边,毕竟嫁出去的女儿,与冰儿要生疏许多。冰儿冷冷道:“我来看额娘。”
  乾隆转身怒斥道:“出去!”
  冰儿仿佛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般,越过众人直向前去,纯贵妃忙道:“公主!”乾隆回头见纯妃,眉心皱结,扭转头去,纯妃亦是一愣,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和敬公主道:“皇阿玛在奠酒,你稍等等。”冰儿到底停了停,和敬公主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看乾隆转身虔诚地把一尊酒水酹与地面,微微让开一些地方,没有再拦阻冰儿的意思,忍不住又泪落:“妹妹,你也拜拜额娘吧。她临去那时,还念念不忘你……”
  冰儿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人就像呆滞了一样,和敬公主哽咽着,抓着她的手,感觉得到她手颤动得厉害——就如母亲刚刚去世那几天,乾隆的手一样。见乾隆脸色如铁,目光冷峻地瞟过来,和敬公主心里就忐忑,近来乾隆喜怒无常,宫人、大臣,乃至皇阿哥动辄得咎。她正想说点什么宽慰乾隆,却听冰儿道:“拜了额娘,我就走。”“走”字特加重音,不是寻常“离开”的意思。
  乾隆觉得惊讶,打量了冰儿两眼才问:“你说什么?”
  冰儿低头看着地面,金砖水磨,平滑如镜,沉沉黑色,而除此之外,天地之间唯余一片白茫茫,她只觉得自己语如梦呓:“我要离开这儿。”
  “为什么?”
  冰儿抬头,唇边竟然勾起一抹涩涩的笑意来:“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母亲没了,最后的光阴自己都没有跟在身边。
  前尘往事如此虚幻,唯记得母亲修长柔软的双手,轻轻拈着针线,一点一点专注地为乾隆缝制着鹿绒火燧荷包,粉红的指尖抚着荷包上柔软的绒毛,轻柔得仿佛怕它化了似的……那指尖,也是这么拂过自己的鬓角,拂过自己的脸颊,拭去自己的泪,拭去她内心最深的伤痛……
  紫禁城如此大,又如此狭窄,窄得她仿佛透不过气来。想要的不多,却一个都得不到。
  冰儿抬起头来,看着乾隆,他的背景只是一片模糊的雪白色,而父亲,高大而挺俊,一身白色袍子,腰间和田白玉腰带,狰狞的龙首互相咬合,在一身白色中仍亮得刺眼。皇帝的五官仍如第一次见他时那般,一点看不分明。
  冰儿隐隐觉得乾隆离自己越来越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想避开,却被乾隆一把捏住肩膀,力道之大,让她担心自己的锁骨是不是就要碎了,冰儿倔强抬头,正对着乾隆深如潭水的双眼,潭水冰冷刺骨,暗涛涌动,冰儿便觉得身体冰凉,从骨头缝里透出这种冷冽。乾隆的声音也一点温度都没有:“你抖什么?离开?你以为这是你杂耍的地方?”
  冰儿竭力控制自己的手,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努力抬头,让自己勇于正视乾隆的眼睛,只一眼,便是一片模糊:“额娘不在了,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让泪水流下来,让视野清晰一点,却感觉肩上的力道被卸下了。乾隆放开她,背手道:“也别太哀痛了。你额娘也不愿意见你这个样子。”
  “皇阿玛……”
  乾隆听见和敬公主的声音,心底一片痛楚,看看和敬公主早已泣不成声,过去抚慰地按了按她的肩,又对冰儿道:“你额娘临去的时候,原叫朕多照顾你。你也不是幼儿了,行事也当有个分寸,才不枉你额娘在你身上花的心力。”谈到皇后,又不忍再提及,转身离开。他听不见冰儿的痛哭声,只听见她膝盖着地时的“扑通”声,她额头着地时的“笃笃”声,一声声极慢,沉闷得如哑口的钟鼓,却是声沉郁而不散,仿佛叩击在心膈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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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愈发深了,众人渐渐散去,和敬公主来劝冰儿回去歇会儿,冰儿只是摇头不语。和敬公主无法,对身边的嬷嬷道:“派个人把冰儿身边服侍的嬷嬷或宫女,不拘一两个叫过来伺候。”那嬷嬷应着声下去了。和敬公主道:“我明白你心里难受,但也注意着自己个身子。”冰儿默默点了点头,觉得跪得太久了,膝头僵冷麻木,虽然不痛,但却似数万只蚂蚁爬在腿上,痛痒难耐,又无处抓挠。和敬公主见她倔强到这样,也是无奈,摇头叹息着回去了。
  只闻更漏声声响,不觉中夜星辰流转,天渐渐明亮,冰儿只觉得口唇发焦,前来伺候的苇儿担心地在一旁问道:“主子,您歇会儿,回去喝口水,吃点东西再来,好么?”见半晌无人答话,苇儿又道:“那我把水端过来?”还是没有回答。苇儿正欲再劝,外面有太监过来,轻声道:“皇上来奠酒了。”苇儿不敢造次,扶着冰儿跪到一边,俯身不敢动弹。
  乾隆一身白绸,腰间系着玄色带子,脸色憔损,嘴角向下抿着,似乎倏忽生出两道浅纹来,他来到灵前,一旁太监忙把酒盏递过来。乾隆闭目,口中似乎念念有词,好一会儿方把杯中酒水轻轻倒在灵前地上,琥珀色的酒液在黑色如镜面般的金砖地上蜿蜒,乾隆的目光追随着酒液的流淌,终于看到俯伏在地上的两个人。形容尚小那个,额发垂于脸前,乾隆略一皱眉,身边的大太监马国用忙轻声奏道:“皇上,是五公主,昨日起就一直在灵前跪着,直到今天还没有起过身。”
  乾隆对冰儿道:“也不用这么着,你回去歇会儿吧。”
  此话说出去,一点反响都没有,恰如一块石头进了水中,却连涟漪都没有溅出一样。
  马国用忙趋步到冰儿身边,轻声道:“公主,皇上体恤,让你回去歇会儿。”
  许久,微闻一声“不”。苇儿在一旁大急,又不敢说什么,轻轻拉拉冰儿的后襟,冰儿劈手扯过自己的衣服,直起身目视乾隆大声道:“你不让我陪额娘出去,现在也不让我陪她么?最后一面我没见着,见见棺材也不行么?”
  灵堂中所有随侍的人都惊得腿软,苇儿连劝的话都说不出来,抬眼偷偷望见乾隆额边青筋暴起,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暗念着“完了……”
  乾隆倒没有如众人臆想的那样勃然大怒,只是踱步过去,低头直视冰儿的眼睛冷冷道:“你说什么?”
  冰儿头愈发昂得高:“我什么都不怕。你要杀就杀我,我活着没有意思。”
  乾隆清晰地见到,冰儿脸色雪白,额角一块乌青,左颊上还有淡淡几道红印,是他昨天不分青红皂白打的,她的眼中仍然没有泪水,乌溜溜的眼珠子里似乎有火在烧。乾隆想起皇后临走时的话,心中不由一软,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想抚一抚冰儿颊上的伤痕,而冰儿头一偏,很快地避让开,留着乾隆的手尴尬地停着。乾隆放缓声气道:“你想左了。朕瞧你跪了一夜疲累,让你去歇会儿。”
  冰儿并不领情,硬硬的声音回道:“不用。”
  乾隆终是用手抚了抚冰儿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在伤心。”许是被这话触动了心弦,冰儿原本绷得紧紧的身子突然瘫软下来,只觉得周身说不尽的酸麻难受,气血直往胸膈上顶,忽然胸口像被刺了一刀一般,口中一咸,一口鲜血要咽也来不及,直直地喷出来,正在乾隆的白绸素服上溅了小小一滩。马国用慌忙过来要擦,冰儿却一把抱住乾隆双腿,放声大哭起来。
  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哭灵的人多,有小声啜泣的,有大声嚎哭的,有真心实意哭到昏厥的,有虚情假意干打雷不下雨的……冰儿什么也说不出来,似乎此时痛痛快快一场哭,才是直抒胸中难忍抑郁和悲痛的唯一法门。
  乾隆先有些不适应,慢慢心里酸痛,回想起早先对冰儿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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