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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部分

枉生录-第215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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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商笑道:“原来博师爷喜欢这样的!不过各有所好,据说女人上了三十,那方面更厉害些,倒比嫩的好玩!”
  一句话说得英祥几乎变色,旁边人见状不对,忙向这半酣得口不择言的醉鬼盐商口里又灌了一碗酒。云翘嘴角一沉,旋即又习惯性地翘起来,主动说:“我来得晚了,可惜不善酒,就给大家吹奏一曲吧。”说罢拿起那支短箫,奏了一曲吉祥的小调。
  曲毕,盐商击节叫好:“果然好技艺!怪不得博师爷喜欢!”云翘起身敛衽一福:“对不住,今儿还要转局。就不奉陪了。”起身想给英祥斟杯酒离开,恰见那黑曜石般的一双眸子,在明亮的烛光里闪着光彩,云翘不知为何心头一震,斟好酒奉上也不是,不奉也不是;心里觉得离开也舍不得,不离开又对不起刚出口的话语。
  这会子倒是这位附庸风雅的盐商又出一言解了她的围:“不带这样的!才来多久,就要转局?就是当红的姑娘也不至于这么不给我面子!今儿就包圆儿你一晚上,多少钱我出便是!”云翘被旁边的姑娘使个眼色拉着坐下来,眼中颇有泪光,唇边依然是笑意,默然地坐在英祥身边,见他没有酒了便为他加,见他不肯喝了便为他代。终于闻听外头打了三更,席间的热闹渐渐淡下去,盐商却未曾尽兴的样子,玩了一圈猜枚游戏,突然指定了云翘道:“云翘姑娘的模样,像是有故事的,今儿不妨拿来侑酒!”
  旁人都劝,盐商喝得高了,却执意不肯,加之陪同的几名候补官员,平素没有这样恣肆的机会,更是舍不得回家,借此之机也敲边鼓,拿云翘开心。
  云翘淡然道:“我有什么故事?吃这碗饭,谁是心甘情愿的不成?左不过家里穷困,或是遭难,不然谁舍得把好好的闺女填送在这个无底的坑里?”
  这话说得一旁的几位姑娘都怔在那里。她们也多有喝多了中酒的,这淡然的几句恰似敲在她们心底的钢钉,酸得把泪水都激了出来。唯有盐商不快道:“呸呸呸!好晦气话!只说说你当年如何开_苞的就是了!”
  英祥见不是话,伸手一拦,笑道:“都喝多了!这里还有几位是读了书有顶戴的,万一叫人家说点什么多不好!这样,云翘姑娘还是拣拿手的曲子吹一首,趁着晚来风凉,月色也好,正宜听箫呢!”
  云翘感激地看了英祥一眼,自开了窗户,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明月发了会儿呆,才把箫管放在口边,那不怎么精致的红唇嘟成玫瑰花苞的形状,竟有着别样的美。少顷,萧音响起,不同于先前的欢快利落,而更趋沉稳,回响连绵,伴着月边彩云、水面清波,直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曲终,英祥半日没有回过神来,不由多打量了云翘几眼,问道:“这曲子我听得好耳熟,但又没有在曲谱里听过。不知是什么?”
  云翘抬起总是下垂着的眼皮瞭了英祥一眼,淡淡道:“没有曲名。原是家父的自度曲,自家父亡故后,我也是回忆着吹了三四分的样子罢了。”
  盐商打着酒嗝道:“不好听!不好听!换首《十八摸》来!……”旁边几个人见他醉得不像了,忙架着他哄道:“不早了!几位大人和博师爷都要回去了!今儿的姑娘,爷看上了谁,只管叫上‘铺个房间’……”盐商指着一群妓_女中最美的那个,大着舌头说:“就……就她……老子带着一串珍珠……个顶个的圆……赏你了!……”
  其他人正欲退散,盐商指着云翘道:“还有她……今儿我请客,给风流倜傥的博师爷也‘铺个房间’……其他人谁想铺房间的,一总……一总算我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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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祥欲待拒绝,那盐商粗鲁的样子已经毕现,他实在犯不着与醉鬼计较,加之既然有人愿意掏钱当冤大头,倒不妨为云翘多挣两个。因而,他送云翘到了怡玉院,拱拱手道:“明日他来结账,你只管要便是。我先走了。”
  云翘抬眼看了看他,突然说:“我头有些晕,你可不可以送我上去?”
  英祥不由一愣,见旁边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在服侍云翘,便不大好意思拒绝,想了想道:“那我就送你到上面。”
  到了上面正待告辞,未曾想云翘又道:“我就这么招你讨厌,一会儿都不肯留?”
  英祥不禁无奈起来,硬了硬声音说:“太晚了!我内子还在家等我。”
  云翘笑道:“早就过了三更了!再晚一会儿就不是半夜了么?你放心,我不过想谢谢你今日为我解围。心里好多话,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说,憋得好难受!”
  英祥不由坐了下来,见云翘默默卸妆,并没有别的表示,他四下里看着云翘的房间:和一般杭州的红姑娘比起来,她的房间真是太简陋了!一张素面的大床,一张简单的妆台,余外就是半旧的箱笼,连那镜奁都已经磨得不明亮了。她头上的饰品和镜奁里的一样,简简单单几样而已,且大多只是珐琅器和料器,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连先服侍的小丫头,此刻不吱一声竟不知道去哪里钻沙了。云翘的一根发丝被钗子勾住了,唤英祥道:“博师爷,帮帮忙好吧?”
  英祥犹豫了一下,见云翘扯着发丝一脸难受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上前帮她把钗子细心理好拔_出来。云翘由衷谢道:“博师爷真是个细心的男人!”
  英祥矜持笑道:“我真该走了。”
  云翘用篦子篦了篦头发,冷冷道:“我看你的样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不知道我有没有看走眼?老话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是不是这样子擦肩而过才不耽误来世的缘分?”
  英祥被她说愣了,半天才回应道:“你不要误会……我是有家眷的人。”
  “刚才那里,谁是没有家眷的人?”云翘的声音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你是君子,自然要顾惜名声。不过,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你怕什么?!”
  英祥又是半晌才答道:“不是怕。‘百岁有涯头上雪;万般无染耳边风’。我如今虽无所惧,但亦无所求。”
  云翘摘下最后一只耳环,举在手里半天没有做声,突然“噗”地一笑,把耳环随手丢在镜奁的匣子里,瞥了英祥一眼道:“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缘分再见?”
  有没有缘分再见,英祥不知道,不过这日离开怡玉院,回去时已经实在太晚了。冰儿在床上等他,等得一肚子闷气,好容易见人回来了,赌着气半天不去给他开房间的门,直听得他的声音在外头都几乎要冻得打颤了,才气冲冲把门闩一拔,扭身又回床上,把被子一裹,不再理睬那人。
  英祥低声下气赔不是:“今儿我错了,以后一定看着时间,再不回来这么晚,让你等得心焦了!”
  冰儿看都没有看他,压低怒声道:“哪个等得心焦?!外面多的是狐狸精勾搭你!你不光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好大张的鸳鸯锦被可以盖,还有好滑嫩的温柔乡可以徘徊,我这里的粗陋地方,迎不起你这样的贵客!”
  “好了好了!下不为例好不好?”英祥嬉皮笑脸来床边搓揉她,还待说什么,先打了个哈欠,不由三两下解了外头衣裳就要躺倒。冰儿一把把他一推,几乎打了趔趄:“一身酒臭!不洗脸洗脚,也敢上我的床?”
  英祥三十多岁的人,在她面前还像个大男孩似的,撒着赖说:“这会子哪里找热水去?早上起来一定洗!”
  “死远点!”
  越是骂,越是可以亲热。英祥赖皮鬼一般爬上床,把自己塞进被窝卷儿,里头热乎乎香喷喷的,让喝了些酒的人越发大生绮思,不由抱着冰儿的后背,从脊梁骨开始一顿亲吻。冰儿天大的火,给他这样亲热腻歪,也终于撒了一多半的气,翻过身用手指戳着英祥的脑门:“下不为例!下次这样子,你直接在外头廊子上睡。”
  “省得,省得!”英祥正好凑手,把冰儿的衣襟解开,黑头里看不见肚兜的颜色,丝质触手极滑顺,而其下的肌肤也丝毫不觉与年轻时有多少差距,依然光洁滑腻如凝脂一般。英祥早忍不住了,探手下去抚弄到落花流水,好好解了解馋。完事后还意犹未尽地在那肌肤上吮吸着,含糊不清道:“同样三十岁,你的皮肤还那么好……”
  “什么?”这句话不啻捅了大篓子,冰儿顾不得刚才的和谐欢好,一把把腻在自己身上的英祥推开老远,“说清楚,什么意思?!”
  英祥忙解释道:“只是今儿陪酒的一个妓_女,也是三十岁,我看她虽然上着粉,到底掩不住皮肤干枯,细纹丛生。觉得还是你美!”他哄孩子似的拍拍冰儿的胳膊道:“你还不放心我?家里现摆着这么美的老婆,我何苦还到外头沾花惹草?放心吧,我也这个岁数了,要是刚刚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会子还有能耐和你敦伦?……”
  劝解了半天,冰儿倒也信他没有做出格的事,但是心里总憋着一股子怨气。一会儿,英祥就睡熟了,大约累了,还微微打着鼾。冰儿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着帐子上映出的微光,看眼前这个男子,五官俊秀一如往常,而更添成熟的魅力,无怪乎从陈氏,到现在这些不知名的窑姐儿,都抢着往起扑呢!
作者有话要说:  

☆、醉醺然夜不归宿

  没多久,冰儿又怀孕了,上了三十岁怀孕也是常见的事,但毕竟身子骨不如以前,英祥格外小心。家里有了闲钱,他也不舍得妻子再在家务上吃苦,请了人帮忙料理里外的事情,可心正好搭手帮忙照管。奕霄已经轻松通过了县试和府试,现在每日在书院读书,计划着入秋便参加院试,如果能一举得中,那就能和他父亲一样取得“生员”的功名。他虚龄不过十二岁,做得一手好文章,无论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都写得有超越他年龄的风范,在书院里被大家暗地里称作“神童”,都道这个给当今皇帝抱过的娃娃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家里最令人头疼的还是奕雯,请了人教她女红针黹,可惜请一个气走一个,不好好学还罢了,尽想着恶作剧欺负人家。冰儿气急了又打了她几顿,可打归打,这与生俱来的性格实在难以改变,最后冰儿想起乾隆教导自己的法子,只好也从逼着奕雯读书开始,希冀着慢慢扭转她的脾气。
  无奈奕雯也是个不爱读书的,跟自己的哥哥截然相反。这日背了两篇诗歌,求着饶要到院子里打秋千。冰儿大着肚子,也实在没精神和她折腾,坐在一旁看她玩。若不论读书和缝纫,奕雯倒也是个聪明女孩儿,打秋千时胆子大不说,对平衡的掌控也非常好,只见她脱掉外头厚衣裳,只穿夹衣,碧绿色的衣袂飘飘,背后一条长辫子跟着秋千的起伏甩动着,越荡越高,浑不害怕,反而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穿越院后的小竹林,回荡弥久。
  冰儿看着女儿的样子,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竟有些不忍束缚她的意思,正在浮想联翩,丈夫英祥推门回来,奕雯停下秋千,蹦下地,几步飞到父亲的怀里,伸出两条小胳膊抱牢了,用脸蛋在他胸口上蹭:“爹爹,爹爹!你说要给我买小马的……”
  英祥享受着女儿带来的天伦之乐,笑呵呵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好了是等你十岁再买呀!你今年不是才八岁?”
  “虚岁九岁!”
  英祥笑道:“你月份小,不能按虚岁算!”
  “不么不么!……”扭股糖似的猴在英祥怀里扭。
  英祥蹲下身凑在女儿耳边说:“嘘——给你娘瞧见了你耍无赖,又要打屁股了!”
  奕雯回头看看母亲正是一脸好笑地望着他们父女,便笑吟吟说:“今儿娘心情好,不打人。”
  英祥含笑看看冰儿,又问奕雯:“你猜猜看,娘肚子里的是小弟弟还是个小妹妹?”奕雯仔细打量了母亲的肚子一会儿,说:“是小妹妹!”
  “为什么呢?”
  奕雯笑道:“我要个小妹妹陪我一起玩,我教她荡秋千!”冰儿插话道:“甭管弟弟妹妹,生个你二哥那样的也就罢了,再生个你这样的,我要短寿好几年!”英祥撇撇嘴说:“不许这么说!我们奕雯长大懂事了,就是爹娘最孝顺的好女儿是不是?”
  奕雯踮起脚尖,在蹲着的父亲的脸颊上美美地亲了一口,英祥不知道怎么宠她才好,疼爱得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方罢。
  晚饭时,英祥不断地把菜夹进冰儿的饭碗里,冰儿嘟着嘴说:“吃不下了!别往我碗里放!”
  英祥用筷子指指她碗里的海参:“这可是专程从北边海里送来的,邵则正就得了两斤,分了半斤给我。说最补养身子,你要多吃点!”
  冰儿扒拉着米饭:“以前天天炖燕窝、蒸羊羔地吃,也没觉得怎么补养……”话没说完,奕雯插嘴道:“啊,娘以前天天可以吃燕窝啊!”冰儿瞪了她一眼道:“关你小屁孩什么事?多嘴!”
  奕雯的筷子一只长一支短,撅起嘴巴在碗里挑拣着,一会儿闪闪眼睛看父亲:“爹爹,我也要吃燕窝!”
  英祥好言道:“家里哪有燕窝?今儿这海参也得来不容易呢!你不多吃点?”又为奕霄和可心各夹了一筷子。奕雯嫌弃地看着带着黑乎乎花纹的琥珀色海参,咬了一口,皱着脸道:“滑腻腻的,又没有味道,跟嚼老牛皮似的!真难吃!”用她那一长一短的筷子把碗里咬了一半、还沾着她的剩饭粒的海参丢回到英祥的碗里。英祥笑眯眯吃了,冰儿乜着丈夫,叹口气道:“你大约是前世欠她的!”
  英祥笑笑也不驳斥,他喜欢女儿,欠的不是前世的债,而是今生的债——大约因为这女儿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像极了某人,而且全身全心都是属于自己的,再没有半分被别人分了去。他转了话题道:“今日的宫门抄上写着,闽浙总督苏昌被调离了位置,降了几级,到云贵去了。”
  冰儿才不关心这些事,说:“你不是说这个总督是个无能之辈?降调就降调呗!”
  英祥点点头说:“无能是无能,但朝廷中尸位素餐的人还少了?听说是因为去年皇上巡幸,他侍奉不周,犯了圣怒。”
  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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