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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部分

枉生录-第239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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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我们家几口子日常居住,也比这里宽敞舒服。”
  可心小心翼翼道:“师母原是京师人?”
  冰儿愣了一下,发现言多有失——但一切到最后总归是瞒不住可心的,于是和气地说:“你别紧张,我和你先生原本都是京城的人——”
  “而且是京城的贵人!”可心死死地盯着冰儿,“你们都是满人?而且还是皇亲国戚?宅子叫‘赐园’,皇上屡次接见,家里御赐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先以为是皇帝看重霄儿,现在看来,哪有那么轻易的‘看重’!”
  冰儿又是一愣,小心把手搭在可心肩头:“可心,你说得没错,实话告诉你,我原是当朝的公主,后来为了救你先生,抛弃了一切逃到兰溪。如今回来,既然不定罪,自然会有身份恢复的一天。就是霄儿,皇上也已经放出话来,将来他会有一个郡王的爵位。可是再怎么样,我们对你也——”
  可心虽然天天与英祥一家在一起,但到京之后,只觉得他们身世诡异,却没有料到出身竟然如此高贵——可是越是高贵,越是让她仇恨:她的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就是莫名其妙在文字之狱里锻炼,家破人亡全赖当今皇帝所赐。而对自己亲如母亲的“博师母”,原来就是他的女儿!
  可心自小儿读的是女诫女则,被教导要温婉礼敬,眼泪往肚子里咽,但念及这些年来英祥冰儿对自己的关爱,也实在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来。她只是前所未有地表现得激烈而冲动,泪流满面地甩开肩膀:“师母!你们对我有再生之恩。可是,我的家破人亡是拜当今皇帝所赐!我没办法呆在这个所谓的‘天子脚下’,也没办法与他的皇亲国戚一起生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的身价银子、你们养育我多年的费用,我来写欠条,我做牛做马还你们!”
  “可心!”
  可心猛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再不然,你们就把我卖了!卖给谁都可以,只要远远地离了这儿!”她这话说完,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竟是奕霄,那张英俊而日趋成熟的脸庞和近期越来越颀长的体型,让她背地里越发迷恋得不能自拔——可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都说不出口!与其如此,不如一刀两断,用这样剧烈的短痛来了结吧!
  冰儿给她的无理取闹弄得怒气勃发,不顾英祥在旁边轻轻拉她,大声道:“我要图你那点身价银子,我不趁你青葱的时候卖你?!你忘恩负义!滚回你的房间去好好想想!”
  可心被她一骂,心里反而不那么矛盾了,拭着泪爬起来,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窗才呆呆地想着自己的未来。这个家反正是呆不下去了!尤其听说乾隆大约会恢复冰儿的身份,她在这个家里算什么?可心不是奕雯,没有叛逃的胆量,也没有地方可去,可是想到奕雯的勇气,她也开始以绝食相胁。
  冰儿知道她不同于奕雯的娇气,如果真的绝望,这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女孩子是可以做到把自己活活饿死的,忍了两天,终于在晚上急匆匆敲开门问她:“可心,我们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可心气息微弱,语气却很坚决:“先生、师母,你们的大恩我铭记在心,只有来世补报!我不是威胁你们,但是这里,我实在再不能住下去一天了!你们放了我吧,随便哪里的庵堂,让我剃了这些烦恼丝,安安静静修修下半辈子!”
  冰儿劝解了半天,也拗不过可心,她倍感身心疲劳,闭着眼睛说:“可心!你是非要逼死我呀!”
  可心流着泪道:“可心害人不浅,不该投胎在人世!但如今要么一索子寻个干净,要么也只有上庵堂一条路了!”
  冰儿没有理她,转身离开。转日下午,饿得昏昏沉沉的可心听见冰儿又打开门的声音,她倦得说不动话,只好听冰儿清清楚楚地讲:“可心,我想好了,女孩子一辈子不容易,就这么出家,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但是,我也拦不住你的心意。这样,我再给你指一条路,你自己挑合适的去走。我叫奕霄去找了刑部的人,查到你的母亲和弟弟,还在迪化——也就是乌鲁木齐——充发,这些年过去,三年徒役老早结束,如今大约也还过得可以。恰好纪晓岚犯了事也要发配到那里的军前当差,他虽然是犯官,但是名声地位可以保他生活无虞,我可以托他照顾你。如果车马快些,说不定能在官路上赶上他,把你一道带过去,可好?”
  可心的眼睛蓦然一亮,猛地睁开:“真的?!师母,你、你不骗人?!”
  冰儿语气冷冷,目光却是柔和地看着她:“我不骗人!我说我把你当女儿,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我也想了,现在我自己这里还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博尔济吉特的事和爱新觉罗的事,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我兑了些银子,如果你愿意去乌鲁木齐,算是我原本给你准备的陪嫁。”
  可心“呜——”地一声长嚎,接着痛哭出声,在床板上碰着头连连叩首:“师母!我去迪化!师母!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奕霄!……”
  冰儿冷冽的脸色忽然回转过来,瞬间也是两行泪下,抢上前扶住可心:“乖孩子,你没有对不起谁!这命运,谁都做不了自己的主!饿了这许久,先喝点牛奶,再吃点粥。乌鲁木齐很苦、很冷,你若不养好身子骨,到那里如何受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一个个拉出来遛遛……

☆、冰山轰塌猢狲散

  高云从作为乾隆的身边人,突然被发至内务府审理,也没有透露什么罪行,惹得宫里宫外一阵揣测。乾隆却不理睬这些话音,照常处理各种事务,也没有特别的喜怒形于色,只是对审理案件催得格外急。此外,又特别提拔了钱沣,由从五品的监察御史,提到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后又擢晋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官符似火,红极一时。且离开都察院的他,也少了不少被穿小鞋的机会。
  这日,乾隆又支开于敏中去上书房,单独叫来傅恒,命他催促高云从审理的情况:“审理高云从,有何收获?”
  大病初愈,便急急忙忙赶来军机处的傅恒,办事特别迅捷牢靠,不过一两日后,就急忙把刑部和内务府共同审理后的奏文奉上。乾隆草草看完,把奏议丢在一边,冷冷道:“避重就轻,有何看头?拿书办记载的审理实录来。”
  傅恒不由犹豫了一下,乾隆对他这个亦臣亦友的首席军机相当熟悉,立刻竖起眉毛问道:“有什么为难么?”
  傅恒不敢稍有欺诳,急忙应声“没有,奴才即刻去办”,匆匆退下,乾隆听见他屡屡咳嗽,却又叫住他说:“你从缅甸回来,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朕虽不忍心你劳心劳力,但身边也着实缺不得你这个人。改日叫御药房再给你送点人参和燕窝,日常切记准时服用,别把小毛病耽搁下来。”
  傅恒不由心里沸腾,重新跪下叩首谢恩,才退了出去。乾隆在他低头的瞬间,看到他一头花白的头发,竟有些心酸之意——傅恒比自己还小不少,这些年来辛苦,却老态横生,远比自己显得沧桑。乾隆俟傅恒出去,下一拨人还没有进来之际,不由把自己的那条长辫子甩到身前端详:辫子里也夹着银丝,好在只有寥寥,那保养得宜的头发和他强健的身体一样,仍然显示着旺盛的体力和精力。那日冰儿在身后给他梳头、按摩头顶,惬意之时也有些怅然。可是,人生在世,也许就是这么多不经意、不适意、不得意组成的罢?回首往事,竟也真的是余苦涩一笑了!
  不多会儿,内奏事处把审理高云从的实录递了进来,乾隆翻了几页就明白傅恒遮掩的是什么了:如今军机处的二把手、也是傅恒征缅甸时在京里坐纛儿的大臣于敏中,多次向高云从打探自己的情况——小到自己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字;大到自己准备任用什么官,彻查什么事——无一不关注。
  乾隆觉得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地似要勃发出来:自己如此信任此人,几乎日日召他觐见,有所问很少相瞒,他却非要做些鸡鸣狗盗不光彩的行径!如今环侍在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他再次拿起刑部的奏文,官场上流行的“救大不救小,救生不就死”,既把于敏中轻飘飘摘开,又进言为高云从这个内宦开脱,大约还想着这曾是自己身边侍奉的人,自己总归会有些感情的吧?乾隆冷冷一笑,在奏文上批复道:“内监原乃虫蚁下贱之人,偶得天恩,服侍御前,本应感恩戴德,尽心竭力。然有以贱役而毫无忌惮,屡递消息于外,朕身边岂可容这等样宵小?即令刑部、内务府重新拟罪,务以国家律法为重,断不可轻开优容之端!”
  他一气写完,丢开朱笔,看着夹宣奏本上的淋漓红色,心头厌恶。想了想,又另拿了一张纸,走笔写道:“内廷诸臣与内监交涉,一言及私,即当据实奏闻,朕方嘉其持正。于敏中侍朕左右有年,日蒙召对,朕何所不言?何至转向内监探询消息?自川省用兵以来,敏中承旨有劳。大功告竣,朕欲如张廷玉例,领以世职。今事垂成,敏中乃有此事,是其福泽有限,不能受朕深恩,宁不痛自愧悔?”写完唤来一个内监,道:“到上书房,叫于敏中即刻过来!”
  果不其然,少顷便听说于敏中递牌子求见自己的消息,乾隆冷冷一轩眉毛,淡淡道:“让他先跪着,一会儿再说。”又道:“再到上书房,宣博奕霄来。”
  于敏中也有一把年纪了,在殿外玉墀下跪得膝盖酸痛,小腿麻木,又不知道是何事,百思不得其解。正在难受间,见奕霄远远地风姿英发而来,心头愈加嫉恨。
  奕霄到了养心门口,看见于敏中不由一愣,他虽然与于敏中关系不好,但也敬重他是一科状元、文坛领袖,自己是后生小辈,还是多多执礼为善。于是,奕霄到他面前,恭恭敬敬打千问安:“于师傅万安!”
  于敏中在后生面前,仍不失气度,点点头道:“皇上召见你,天恩浩荡,你好好应对吧。”然而见奕霄背影,那口顶在胸口的气,一下子冲撞了上去……
  奕霄进到养心殿里,乾隆把刚才写好的那张纸递过去给他:“今儿你学着传旨:当着众人的面,把朕的这份上谕念给于敏中听。”
  奕霄诧异地接过那张夹宣,上面字迹潦草,并不是日常所见的上谕的样子,但是委实是乾隆的字迹,写时的愤怒似乎都看得出来,他有些犹豫:“臣……”
  乾隆冷笑道:“你还怕他做什么?如今就是一只死老虎!还敢对朕的家里孩子有什么动作不成?”奕霄给他说中心事,脸不由一红,但也生出勇气来,打千道:“嗻!臣这就去。”
  他拿着乾隆手书的圣谕,快步走到养心殿外头,于敏中诧异地抬起头,问了半句:“你这是……”奕霄便已经少年老成地学着大臣传旨的样子道:“有旨意!”
  于敏中心里一阵憋屈,可哪敢抗旨,重新起身行了接旨的大礼,既累又气,吁吁气喘不止,老年风痛的膝盖重新挨到冰冷的地面上,一阵针刺般的难受。可这不算什么,奕霄嘴里念出来的圣谕才叫他冷汗淋漓,听到“钦此”二字时,已经痛哭流涕,伏在地上磕头道:“臣领旨谢恩!臣望面见皇上,有话启奏!”
  奕霄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微微生了一些同情,合起手中的圣旨,上前想扶于敏中:“于师傅,我帮你通报,你先起来。”
  于敏中一把甩开他:“你去通报就是!”
  奕霄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弄得一吓,正有点不知所措,总管马国用从里面匆匆赶出来,对奕霄使个眼色道:“皇上等您缴旨呢。有话还是先问过皇上再说。”
  进到里面,把于敏中的话传到了,乾隆却很冷漠,冷冷一哂道:“止谤莫若自修。他要有话,等吏部问他的时候再说便是。何苦这会子来触朕的霉头?越老越糊涂了吧?!叫他回家去好好反省就是了。朕现在不想看他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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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敏中一下子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他自知无颜再面君奏对,也无颜再见同僚,趁着吏部还没有把他革职问话,先告了病假。他是朝中高官,且暂时还没有受贿负恩的大过失出来,乾隆也留着些面子,没有立刻治罪,见他告假,立刻批复同意了。没几天,又特意把高云从定谳的结果发到于敏中家中,于敏中见高云从不过是偶尔向自己传递内廷消息,报告皇帝细事,透露了些朱批的琐事,竟被判处磔刑——这算是死刑中最重的一种了。且其他涉案的大小臣工,亦被重判。于敏中虽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处分,但自知挽回圣眷极难,病榻中涕泗交流,捶着床直呼“冤孽!”
  他作为军机大臣,涉及这样的案子,虽不至死,但日后降职处分,再没有以往的煊赫权势是肯定的。于敏中多年辛苦,才终于爬到了这个位置,怎么甘心就此到头?他咬了咬牙,爬起身亲笔写了一封数十页长、情真意切的请罪折子,托人递交给乾隆。乾隆看都没看,批个“览”字,又送发回去。
  于敏中犹不甘心,寻思傅恒与自己同朝为官偌久,自己对他又一直执礼甚恭,于是再托傅恒帮自己求情。
  “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于敏中,病了数日,家里人来奏,希望能够得到皇上的恩典。”
  乾隆诧异地看看傅恒,俄尔笑道:“怎么,御医没有去?看得怎么说?”
  傅恒道:“御医去了,病起风寒,且肝郁生燥火,有些痰喘。御医调治得及时,应无大碍。不过于敏中毕竟也上了五十,身子骨不如以往,又是肝郁的毛病,皇上若能加恩,只怕比太医院的汤药要管用得多呢!”
  乾隆咬着牙冷冷笑道:“是么?太医院倒是巴结得很呢!他既然要恩典,朕自然不能负他,这样的‘好’臣子,多少年也碰不上一个是不是?”傅恒听他语气有异,虽然知道于敏中与奕霄不睦,且做下了些让人齿冷的事情,但是乾隆任用其人多年,还算是宠信的,今日怎么话语间带这样的讽刺意味?他还在漫漶地瞎想,听见乾隆云淡风轻的声音:“赏赐吧。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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