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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部分

枉生录-第258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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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小、悉心照顾,不能不说心里是有感情的。如果是因为自己自私地想回家看看,就害得王硕祯不得好死,不能超生,怎么都是要让人歉疚一辈子的。奕雯哭泣着起身追林清:“二当家的!你别走!”她忘记了手腕上拴着的铁链,只听得“哗啦”一响,用力过猛的小人儿已经扑倒在地,膝盖摔得疼痛不已。
  林清返身过来扶起她,带着父辈一般的慈爱,摇头叹息道:“你呀!……”
  奕雯所坐的马车一路疾驰到京郊他们的地盘。林清毫无惧色,大方落落地把奕雯扶下马车,拔出腰刀,似是在守护她,其实意在告诉周边虎视眈眈盯着清水教的番役们:博奕雯在我手里,谁敢妄动,我随时可以伤她。我将用她换取朝廷的招安,功劳大家一人一份!
  奕雯哪懂其间的门道,一心只把林清当做护教的好人,懵懵懂懂、踉踉跄跄跟着他的步伐进到祠堂里面,里面或坐或站的,是被担忧害怕磨钝了的、也被未来飞升仙境的愿望蒙蔽了的教徒们,他们目光呆滞望着走进来的奕雯,全然不知自己和这个小女孩一样,都将是炮灰的命运。王硕祯跌跌撞撞奔跑出来,见到奕雯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奕雯几乎可以看见他惨惨笑容下满眼的湿润,一瞬间,两个孩子感受到了劫后重生的快意,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怎么样,回到房里就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雯儿……雯儿,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王硕祯抬起泪眼,“可是,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奕雯亦对着他的泪眼,忍着心头的酸楚:“我回不回来,对我自己而言都是一样,可是对你不一样。阿祯,我要是离开了你,我怕!……”
  两个人正在互诉衷肠,突然听见房门外面“咔哒”一声,他们吃了一惊,过去看时,才发现房门从外面锁上了。他们愤怒地摇撼着门扇,门被摇得“嘎吱”作响,却不能打开一道缝隙来。转而,又听见有人在用木条钉窗户,林清在外头说:“请少教主好好闭关修炼,成就我教大业!”
  死棋肚里走出仙着,林清今日对自己非常满意,只是在客栈听壁角的时候,听到奕雯中毒的消息,让他不由盘算着:谭青培死定了,奕雯的毒不知何时发作,如果想接受朝廷招安,还真是事不宜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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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与英祥接到奕霄的家信同时,乾隆也接到了奕霄汇报处置萨楚日勒丧事的折子。算计着这一两天奕霄就能够到京城了,乾隆心情愉悦,轻轻摩挲着折子上一笔隽秀的楷书,百日丧仪告终,奕霄可以袭爵封王,这个聪慧俊朗的小外孙,将登上寻常仕子们想都不要想的高位,享尽人间福祉;而不久后是太后八十寿辰,可借此机会大赦天下,借太后思念孙女的口吻,恢复冰儿的身份名位,也算给他们一家一个完满的交代。他从御案上拿过一张撒花鹅黄笺纸,用帝王才可以使用的艳红色朱砂,为这份旨意打一个草稿,等会儿交给礼部润色之后,便可以发旨,他那个受了不少罪的女儿,终于可以开始幸福的日子了。
  不过,他的笔顿了顿,因为突然想起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外孙女,微微怔忡了一下,旋即自我开解:该为她做的都已经做了,清水教中人愿意以她来换取招安,这些撮尔邪教,本来根本没有资格和朝廷谈招安,但是自己也答应了。如果这样还是救不出来,只能说是天命难违,谁都怪不得了。
  内奏事处把新递上来的折子送达御前,不敢言声地又退了下去。乾隆随手翻着略节,倒也没有看到什么大事,心里松乏,便看密奏的请安折子。头一本是傅恒的,翻开里头的字却不是傅恒的笔迹,乾隆眉一皱,往下看去,原来是傅恒重病告假,顺便把他手头几件急办的差事汇报了一下,以便后头接手的人好平稳地过渡。
  乾隆暗忖,以傅恒素来的勤谨,很少有把写密折这种事假手他人的,心里不由有些担心,不知道他病到了什么程度。他叫人进来道:“去看一看,福隆安在不在差上,叫他赶紧过来,朕有话问。”
  递牌子进来的不光是福隆安,还有福康安。这兄弟俩都是傅恒家颇有出息的孩子,也一直很得乾隆看重,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都传召了。
  少顷,两人打帘子进来,拂下马蹄袖免冠磕头请安:“奴才福隆安、福康安恭请皇上圣安!”
  乾隆和声道:“朕安。傅恒告假,说是病重,到底怎么了?御医前去看了没?”他说着,已经看到三十多岁的福隆安和二十多岁的福康安有泫然的神色,不由心惊,按着椅子扶手又问:“怎么,很严重?”
  福隆安在御前时间长,深谙皇帝心思,也和傅恒类似,颇为委婉大度,磕下头道:“奴才感恩皇上垂问!奴才的阿玛如今……如今……”他连连重复了几次,忍着不敢在御前落泪失仪,终于憋出了带着哭腔的一声:“如今在备遗折了。”
  乾隆如雷轰顶,摇摇头道:“中秋宴上,朕看傅恒精神还不错,赏下了川贝和雪花梨,说是吃了镇咳颇为有效。怎么没有几天,就——就成这样了?”
  福隆安已经忍不住失声,伏低强忍,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乾隆焦躁,目视一边的福康安是直直地挺起上身,梗着脖子的模样,傲岸之余,却能很清楚地瞧见泪珠直在他眼眶里打转的样子。从来看他,虽然高傲浮躁,却是吃得苦耐得劳、坚猛如钢的,没有见过这种表情。福康安一把擦掉眼角挂下来的泪滴:“奴才的阿玛,前几天身子是有起色,但是遭了人的陷害,病情就加剧了。”
  福隆安偷偷伸脚在福康安小腿上踢了一下,乾隆一眼看见,不由怒道:“福隆安干什么?福康安你有什么说什么!”
  福康安的性格和福隆安完全不同,从不肯屈居人下,也不喜欢转弯抹角,更不是以德报怨的主儿。他有一说一,毫无顾忌,当下直白地说:“请皇上先恕奴才失仪之罪!”
  “说实话便没有罪!”
  “嗻!”福康安眼睛里带着隐隐的愤怒,磕下头掩盖着几乎要喷薄的情绪,“奴才斗胆问皇上:富察家从高祖米思翰起,到奴才这辈为止,有没有不忠不孝对不起国家、社稷、君王的地方?”
  这话说得像是在兴师问罪了,也只有福康安说出来,乾隆才没有雷霆大怒。他目中带了几分阴沉:“话不要拐弯,朕没听懂!”他暗想,傅恒征缅失利,自己是有少许不高兴的,但见傅恒一身重病回朝,也没有说一句重话,寻常还是一样对待:朝上把他当作国可倚重的能臣,私下里又是如手足兄弟一般看待,每日“晚面”便是独独为傅恒所设,不光论国事,也会聊些私话,若说自己这个独自坐在须弥座上的“孤家寡人”还能有什么知己好友,大概就非傅恒莫属了。傅恒位极人臣,万人之上,除却按着祖宗家法不能封王,其他都已经是众山之巅的位置。——凭什么福康安这么问他?!
  福康安一身硬气,挺脖子就顶了上来:“那奴才斗胆,请皇上详查,为家父洗耻……报仇!”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乾隆瞪着眼睛听他说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凡事都会三思,福康安平素不这样说话,今日这话背后定有含义,他心里突然如闪电劈过一般一惊一悸而后透亮,只是不敢相信,嘴唇抖动了半晌后才道:“其他慢慢谈。先告诉朕,傅恒已经病到如何?”
  福隆安、福康安再也忍不住了,软下身子号啕起来:“皇上皇上,您对富察家恩重如山,奴才等是万死不能报答的。可阿玛他……请太医院五六位太医看过,后来病急乱投医,还找了数个江湖郎中,可他们都说人受了太大刺激,心血不能归经,已经出现了痰厥中风的症状,怕是……怕是只在这两日了……奴才的阿玛清醒过来的时候,念叨着要再见皇上最后一面,亲自向皇上谢恩、谢罪!……”
作者有话要说:  

☆、追往事傅恒身死

  傅恒的公爵府在京城鲜花胡同,门面不宽的宅子,里头进去富丽堂皇,穿过几重院落,沿着雕花围栏、苏造彩画的游廊,便到正屋,西侧稍间为傅恒卧室,门窗关锁得严严实实,唯恐透风进来,加重病情。傅夫人一脸泪痕,端着药往傅恒口中送,带着哄孩子的口吻:“吃了就能好!老爷,您别犟着不服药了,什么能比得上您的身子骨!”
  傅恒勉强吃了一口,一阵剧咳,褐色的药汤喷溅了傅夫人一身,他眼里满含歉疚,喘息着却说不出话来。傅夫人心里有恨他的地方,可是此时命悬一线,哪里还顾得上,强笑道:“不妨事,能喝进一口半口的,就是好的!”伸过汤匙继续喂他。
  不知是不是药的功效,忽而可见傅恒的脸色由潮红变白了些,喘息也平稳多了,他看着床顶设着的绣着荷花鸳鸯的帐子,恍然间竟觉得有些好笑:这帐顶是自己妻子执拗着要用的,自己虽觉得花样小气,但这等小事没必要躬亲,也就随了妻子的心愿。两个人日日躺在这张床上,看这鸳鸯锦绣,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未必同心同德,不过长年累月习惯了,和睦夫妻的假象做惯了,已经觉得自然而然就是这么凑合着一辈子,也算是“白头偕老”罢了。
  床边人的泪水是真心的,但看她明艳而端庄的容貌,保养得宜的皮肤,换做谁都该满足。傅恒心里清楚得很,妻子与乾隆曾经有过一段过往,这压顶的绿云,竟然从未让他感觉过尴尬和愤怒,大约源自他内心的一段秘密,因缘冥冥中而定,他之前的恶因,如何结出善果?妻子的不贞,让他常有赎罪的错觉,心里反觉得轻松了不少。“阿蘅……”他轻声地呼唤枕边人的小名,傅夫人果然带着些惊诧,轻轻探手掖了掖他的被角,柔声道:“别多说话,养养神罢!”
  他执拗地摇摇头,用尽力气声音还是无法响亮,只能如耳语一般轻轻地说着:“你想不想听一段故事?”
  傅夫人愣了愣,大约有些明白故事与那个刺客有关,更与那刺客的妻子有关。她刚刚嫁给傅恒时,身为国朝大姓叶赫那拉氏的尊贵小姐,满含着对未来丈夫的期待,洞房花烛照耀间,年轻的丈夫英俊而温和,新婚的洞房奢靡而喜庆,一切都符合自己的想象。唯有那最美好的一夜,被灌得烂醉如泥的新郎官,亲吻自己的时候喃喃地喊着“芷儿”这个陌生的名字,自己当即就傻在牙床上,连初夜的疼痛都几乎没有觉察。后来,自己在府里暗暗排查叫“芷儿”的女子,可惜一无所获。而傅恒也是谦谦君子,洵美丈夫,从不在外沾花惹草;按着富人家的习俗纳妾,也必然要经过她这个正妻的同意;也从来不在妾室房中流连过久。虽则如此,因着新婚之夜的那个名字,她总能敏感地察觉他对自己的敬重几乎带着客气和疏远的成分——直到两人慢慢把这种日子过成习惯,再没觉得异样为止。
  “阿蘅?……”她又听到傅恒低微可又迫切的呼唤,忙低下头看着他挤了一个笑:“你说!我听着呢!”
  傅恒见她在听,似乎放松了下来,陷入了回忆,娓娓道:“那年,当今皇上还没有登极,我还是个刚挑进宫的蓝翎侍卫,还没有娶你……”
  先帝雍正喜欢派亲信到外地办差,密折制度的建立,方便他掌控全国各地的情况、官员的好坏廉贪。傅恒到安徽芜湖处置一件“谋逆”案——已经去世的八阿哥,家中下人均被发配流放,但一路上言语不恭,颇有诬蔑当今的语词,传到皇帝耳朵里,是件很不快的事,因而命这些贵胄少年前往各地暗访,把那些谣言消灭于滥觞。
  “我就是那年,查一件八阿哥寄放在芜湖当铺的东西,传说里头记了些诬蔑先帝的事情。我到芜湖,就听说东西被一家镖局护送到云贵,心里着急得很。打听到当时镖局走这趟镖的镖头名叫谭青培,是刚刚去世的总镖头的女婿,便打算从镖局入手,把东西截下来。”
  可巧不巧,镖局里坐镇的东家,就是总镖头的女儿叶芷儿,比傅恒还大两三岁,听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父亲去世前,为了冲喜而嫁给了大自己十来岁的谭青培。谭青培很疼爱这个妙龄的妻子,可年轻的叶芷儿却对粗豪且不知情趣的丈夫找不到那种小儿女应有的感觉。甫一见傅恒,那颗还属于少女的心便怦然而动,虽知道名位身份相差太大,可不知不觉竟然陷了进去——更为糟糕的是,陷进去的还不止是她!
  傅恒喃喃道:“一开始,我们还彼此客气着,也彼此提防着。叶芷儿——谭叶氏——为了保着家业,证明他们没有通逆,没有送八阿哥寄放的东西,打开账房让我彻查进出账目。账目极多,我那时年轻好胜,不肯假手他人,定要亲自检视,每每看账就弄到好晚。”
  他朦胧中又回到几十年前,他是勋贵子弟,看多了粉光脂艳、大方落落的旗下姑娘,却在不经意间从背后瞧着叶芷儿小巧圆润的耳珠掩在乌云般的喜鹊髻后,白腻柔婉的颈脖从靛蓝色的府绸衣领下露出一小截的模样,而难以克制地堕入情网,起先,这感觉痒痒的,却憋着不敢说,没成想几番相见谈事,竟然一时干柴烈火,按捺不住做下了那种事情。事毕,傅恒惶恐不安,连连向叶芷儿告罪,叶芷儿反而伉爽起来:“不怪你。但是,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互相都忘记吧!”
  傅恒见她镇定地穿上衣服,却背人掩泪,心里免不了难过,从后面搂住她道:“芷儿!你跟我走吧!我娶你!”
  叶芷儿好笑一般回过头:“罗敷有夫,使君有妇。你怎么娶我?我怎么嫁你?”
  “我还没有娶亲!”
  “可我嫁人了!”叶芷儿幽幽道,“我们没缘分!这段露水姻缘也是孽缘,注定我该下地狱的!只求你——无论如何别为难我丈夫。”
  两个月后,谭青培和他押的镖被从前往云贵的路上拦截下来。“东西”到手,身为钦差的傅恒上下走动了一番,硬把镖局收这件物镖说成是“失误”,免除了谭青培的罪过。可谭青培却无法谢他,因为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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