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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枉生录-第37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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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胡说八道了。”乾隆道,“你安分在家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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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衙门口,说范崇锡在二堂决狱,亦即不让众人观审,乾隆心里暗骂他险恶,只好退到角门,递名帖求见。原以为必然要遭拦阻,都做好闯进去的准备了,没想到门子一脸轻视的蔑笑,却连请示里头都没有,直接放乾隆进去了。乾隆便知范崇锡早有准备,心里不由微感忐忑,犹豫了一会儿,咬牙走了进去,一个门公昂首凸肚在前面带路。
  过了影壁,见周围无人,乾隆使个眼色给鄂岱,鄂岱三两步上前,往门公的袖子里塞了一块银锞子。门公皱了眉做出推脱的样子,鄂岱小声道:“别给人家瞧见!”门公便不再做作,袖了手在袖中一捏一掂,觉出有七八两之重,心花怒放,脸上也客气起来,曲了背小退两步,到乾隆身边悄声说:“长四爷客气了!不过今日我们大人气性不好,长四爷还是谨慎为上。那姓庄的女子——”他抬眼看看乾隆,眼神中警告的意味甚重。乾隆蓦地明白过来,今日就是一个套,在于把自己套进来。
  如此想着,步子便迟缓起来,心中思忖是否还应继续,然而脑海中庄翟氏痛哭流涕的样子实在让他于心不忍,他心中暗道:罢了罢了,小心就是了,若今日不救庄小倩,来日就是杀掉范崇锡抵命,也不值当。
  还未到二堂,先闻箠楚惨叫声。乾隆一怔,加快步子前行,果然二堂门口,范崇锡顶戴补服,庄严肃穆正在监刑。地上四个衙役死死摁着一名女子,毛竹大板挥舞间,带起串串鲜血,腥味逼人。乾隆不久前倒是才刑讯封疆大吏张广泗,只是这般苦刑加诸弱女身上,也觉得过分。才叫得一声“范大人”,范崇锡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挥挥手:“这里行刑,等下再说。”
  一时杖责已毕,杖下女子气息奄奄,除了手指还在颤抖,几乎看不出这血裹的衣裳下也是个活人。
  “你可认了么?”
  乾隆顿时如听雷鸣——这不是决杖,竟是讯杖(1)!那女子喘息了半日,声音细如蚊吟:“你打死我罢!我庄小倩若曾有一丝淫念,便叫我今日杖下死!”
  “哼。叫你杖下死,还不是本官一句话!”范崇锡好整以暇拨着指甲,目光斜过来看了乾隆一眼,旋即转回去看着庄小倩,“这不过还是讯杖,拶夹诸刑你还没试过呢!你爹爹读书迂腐之人,教出的也是迂腐的儿女,与上官做妾,虽比不得稗官小说中得嫁寒士,一朝中举,终成诰命夫人,但末流书生,又有几个历任封疆,又有亲眷在后宫椒房?你会算是不会算?如今落得淫罪,倒光宗耀祖了么?我若是你,只有四个字可恨——‘悔不当初’!”
  乾隆听得咬牙,正欲说什么,范崇锡转头道:“长四爷,别来无恙?”
  乾隆只得挤出干笑,拱手道:“劳知府大人垂问,此刻心中,很不好受。”
  “呵呵,果然是爱屋及乌么。”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崇锡一洗上次见面奴颜婢膝、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睛里精光四射,捋了捋长须道:“庄翟氏是本地有名的淫妇,本官正在查处她和生员李赞回的奸()情,不想昨儿又听说庄翟氏早晚数次在长四爷屋里——”他见乾隆已经气到握紧拳头不言声,自信地一笑:“长四爷,本官早和你说过,本地民风刁恶,见你是个雏儿,自然攀援附会,等你着了道,才知道湿手捏了干面粉——甩也甩不掉了。”他语气又一转:“李赞回号称孔门弟子,却天天迷恋一个暗()娼,眠花宿柳,干下多少缺德没脸的事体,本官迟早也要革斥拿问,为天下士子做个范例。”
  他的话尚未说完,下面血淋淋的庄小倩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你诬赖我娘!你不是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范崇锡厌恶地一挥手:“还敢叫嚣!再与我着实打二十杖!”
  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扑将过去,掌刑的举起板子,似是使了十成的力气,狠狠一板敲了下去,“噗嗤”一声如砸在水袋上一般,庄小倩伤上叠伤,喑哑地一声惨呼。然而接下来的几板,她连惨呼的劲儿都没有了,喉咙里啯啯有声,似乎被泛起的血痰堵住了咽喉——人的耐力却是出乎意料的大,这样惨酷的重刑,她却没有晕厥,而是死死地睁大双眼,一点一点硬捱。
  乾隆语音中不由带了几分怒气:“大人!就算奸()淫,也不过风()流小罪,值当这样往死里折磨么?大人也不怕伤了阴骘?”范崇锡只是冷笑,眼睛盯着一起一落挥舞的板子浑如没有听见。
  “鄂岱!”
  一旁的鄂岱早已拳心里捏得都是汗水,转眼见乾隆瞳仁里已经荧荧发绿,显见是怒到极点。但他却不敢造次,若是不加忍耐,惹得范崇锡翻脸不认人,一干衙役执杖带刀,伤到乾隆半点,他就是罪无可恕。乾隆自然心里也明白,此时后悔没有事先与驻防的绿营通气,只能强加忍耐。
  好容易二十杖打完。范崇锡又问:“你可认了么?”
  乾隆轻声道:“庄姑娘,你认了吧!令堂今日请我来救你,此时就是受刑不过诬服,也没有人会笑话你的。官卖的话,无论多少价,我出。”
  庄小倩抬起脸,乾隆才看见她脸上除了深浅不一的褐色鞭伤,另有两道刀痕,从耳际划到唇角,大约划得太深,皮肉翻开后未能长好,疤痕错落扭曲,似两条紫褐色的蚯蚓蜿蜒颊上,这般扭曲恐怖的容颜下,隐隐可见俏生生的瓜子脸,明眸善睐的美目,洁白如编贝的牙齿。乾隆顿觉心酸,耳边听得庄小倩微弱的声音:“小时候听哥哥读《孟子》,爹爹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今日死,就是本分,若求苟活,真个是无耻之人了。”
  范崇锡又“哼”了一声,吩咐衙役道:“既不肯认,先发到牢里。”
  “我为她取赎。她这副样子,不能不就医。”
  “狱里自然有医。”
  “大人狱里一干人,长某信不过!”
  范崇锡回眸看了乾隆一眼,笑道:“是了。昨儿还有人跟我举报,说我衙门里有人在狱中强()奸犯妇。趁今儿长四爷在,我一并审了,免得长四爷信不过。——带李启!”
  李启就在堂下伺候,听得这一声,几乎如霹雳一般,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人!大人!大人明鉴!小的这两日去过牢里,可只去了男监,未敢踏进女监半步!”
  范崇锡看向他,却是恨毒了的眼神,也不言声,狠狠瞪了旁边衙役两眼,两个衙役便过去拎起李启,按跪在二堂的正堂上,随即甩下一串夹棍,吓得李启声音都变了:“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夹起来!”
  夹棍刚一夹上李启的脚踝,李启已经打熬不住惨叫起来,他在衙门里日久,自然知道夹棍的厉害,也知道自己这班同事,断没有念旧徇私的道理,未等范崇锡喊“收”,已经“我招!我招!”地喊将起来。然而范崇锡装作没有听见,还是让行刑的衙役收了一收绳子,夹得李启一脸都是黄豆大的汗珠,连“招”都喊不出来,只是“哦嚯嚯——”一叠连声地怪叫。等放了绳子,李启呼吸几次,似乎迫不及待一般编造了一回他“强()奸”犯妇的经过,画押具结了。
  范崇锡命人把李启收监,似不经意地瞥了乾隆一眼,轻轻道:“别家的猫捉耗子,我家的猫尽咬鸡!”
作者有话要说:  (1)决杖:清代法定五刑之一,算判决。讯杖:刑讯逼供用杖,算刑讯。(呃,笨嘴拙舌,说不清楚)

☆、杀鸡儆猴做月老

  乾隆双手颤抖,只觉得眼前那块青石板地面,淋淋沥沥,尽是血污,污人目光。耳边传来范崇锡的声音:“刚才慢客了。长四爷,请到花厅用茶。”
  宫闱朝堂,波诡云谲,此处区区,虽一时胆颤,毕竟还不足以叫皇帝色变。乾隆声色不动,暗暗长吐纳气息,平静道:“刚才孟浪了,打扰大人公事,长某应该先赔罪才是。”
  范崇锡脸上便有得色,换了可掬的笑容,把乾隆让进了花厅。听差奉来茶水,乾隆一看,极为清隽的细白瓷盖碗,上面三蓝釉色画着几枝兰花,题着诗句,风雅之极,揭开碗盖,是上好瓜片的清芬,然而啜到口中,唯余苦涩而已。两人都只默默品茶不言声,终于还是客人先打破了沉寂,乾隆笑道:“大人好品位,这茶清气。”
  范崇锡亦笑道:“人清则茶清。”
  乾隆暗暗冷笑,脸上还是三分淡然之色,又品了一口,方始放下盖碗,拱手道:“ 长某区区商贾,得大人厚爱,一直抱愧于心。昨日又蒙大人见赐,实在有愧。长某并不想干涉大人地方事务,只是庄家之女,年岁尚小,心中也有些不忍。”
  范崇锡见他做戏,自己少不得也得陪着做戏,一派正气神色:“诶,地方民风不朴,叫长四爷笑话了。我为官也有十余载,看年岁也应比长四爷痴长些许,有些话虽然说出来不大好听,长四爷权念我是肺腑之言。”不等乾隆假装客气,已经不客气说道:“庄小倩的事情我也不瞒长四爷,原是有意做个冰人,为庄家和巡抚那大人牵一段红线。那大人正当壮年,家中正室夫人一直无所出,念叨着要纳个妾。娶妻娶德,娶妾娶色,难得庄小倩容貌清丽,也读过一二诗书,虽然为人有些刁悍,本官倒也诚心为她着想。庄家若能有这么个女婿,将来升腾发达都是一定的。今日他们父子不过生员,明日就可补了监生,将来中举选官,还不是那大人一句话!”
  范崇锡顿了顿,突然目光直直地盯着乾隆:“长四爷,你是京里人,那大人如今烈火烹油一般的权势,你不会不知道吧?不说内务府里,他故旧极多,就是将来想在京里京外有所升发,也不过那大人片言只字而已。——你说庄家傻是不傻?”
  乾隆听他竟然毫不掩饰构陷庄家的本意,又拉东扯西只管谈那舜阿的权势地位,正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心中盘算着,带着微笑细听,没想到范崇锡喝了两口茶,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瞧过来,说出的话也让乾隆心中一震:“长四爷家的小姐,听刘昭年说,极是婉娈秀美,几有倾国之姿,进退言谈也颇有大家风度。不知年岁几何?许人了没有?”
  原来范崇锡打的是这般算盘!
  乾隆心中怒火直冲,却笑容可掬道:“大人过奖了!大人美意,长某已经明白了。不过长某是旗人,旗下女子,不经大挑,是不能私自许人的。”他又着重加了一句:“长某纵有心,也不敢违了国法。那大人纵有心,也不敢在皇上征选秀女之前,先动禁脔。”
  范崇锡脸上掩不住的失望神色,想想又不甘心道:“要说选上是难事,选不上总不难吧?那大人如此权势,你若有意,何不问问他?皇上征选秀女,臣下自然不敢多言,不过宫门一入深似海,万一也只是指配哪个不得志、穷得叮当响的宗室王公做侧室,只怕还不如嫁在巡抚家——等生下一男半女,岂不是掌家的如夫人了?”
  乾隆不由对那舜阿多了几分不满:皇室选秀女,难道他也敢插手不成?此时嘿然而已。
  范崇锡颇多失望,不过旗人送选秀女的规则,他也不大懂,此时宝庆不在,没有人可以打听,只好先作罢,也因存着这层心思,对乾隆还算很客气,又寒暄几句,见乾隆虽然敷衍交谈,但已是急迫想走的样子,便淡淡道:“长四爷心善,本官也看出来了。有些事情也不是谈不拢,只好先再观望观望,哈。”端茶送客。
  乾隆出了知府衙门,一直强撑着的微笑倏忽不见,脸色暗沉得如铁板一般,对鄂岱道:“走!”也不叫车轿,拔脚就走。鄂岱自然知道主子心里极不痛快,不敢多言,牢牢跟上。直走到一条巷子里,乾隆方停下步子,看看左右无人注意,轻声对鄂岱道:“今天虽然惹了一肚子气,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范崇锡敢显形,我离知道实情也就不远了。这些日子你四处打探打探,有没有范崇锡选色侍奉那舜阿的其他事情;那舜阿家中有几房妻妾,都是怎么来的,也问明白。回到住处,拿朕的手谕,派一个人到驻扎扬州的总镇那里调兵马备着,再派一个人到苏州府,报信给太后、皇后,说朕在扬州的这几日事情办完,办完后预备回銮;再通知两江总督尹继善,立刻飞驰扬州接驾。”他吩咐完,举头看看天空,正午刚过,日头略略偏西,仲春时节,长江两岸的天气不凉不暖,十分舒服,阵阵和风拂着柳丝吹来,无事之人陶然欲醉。然而于他,此次江南之行,已经没有舒心可喜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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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住处,觉得安静不同往日,进门一看,买来服侍姜家老太的小丫鬟伏在春凳上正睡得香甜,雇来洒扫烧水的老妈子也干完活回去了。以往总是蹦蹦跳跳出来迎接的冰儿却不见踪影。
  鄂岱摇醒睡得正酣的小丫头,叫着她的名字说:“阿玉,我们家姑娘呢?”
  阿玉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惺惺忪忪睁开眼睛,像说梦话般道:“自然在里面……”俄而才猛地惊醒一般,晃了晃脑袋,搓了把脸道:“好像我睡着的时候,姑娘说要出去一下。好像就出去了。”
  话没说完,乾隆已经跺着脚发火道:“胡闹!胡闹!”那脸色越发难看,连素来娇憨胆大的阿玉都不敢则声,瞥着乾隆进了内间。卧室里倒是找到了一张写得乱七八糟的字条,乾隆看了看,焦躁地撕成几爿丢在一边。好在日近西斜时,冰儿就回来了,一身靛蓝印花的布衣,下面却系着一条银红绸裙,俏生生梳条长辫,见几个侍卫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吐吐舌头道:“我阿玛生气了?”
  鄂岱叹口气轻声道:“快进去吧,气了半晌了。”见冰儿有点缩手缩脚的,又压低声音道:“没什么,就算是要揍你,熬着挨两下就是了,千万别顶嘴。”
  冰儿越发担心,轻手轻脚挨进去,里面已经点了烛火,乾隆正就着烛火读书,火苗跳动,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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