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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枉生录-第77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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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儿掏出一块手绢擦擦额角鼻尖又擦擦嘴:“饱了!”海兰察呼噜呼噜几口把碗里的汤和余面全拨拉到嘴里,大嚼了半天,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我也算饱了。太晚了,这小店又没睡的地方,将就着坐一夜吧。”
  冰儿这次配合多了,点点头又托腮道:“长夜难熬,海兰察,有什么笑话讲来听听解解闷吧。”
  海兰察讲了几个笑话,却觉得冰儿有些恹恹的没劲,因而说道:“估摸着我的人明儿早上能赶到这里,明天你坐骡车吧。”
  冰儿点点头,又狐疑地问道:“为什么要我坐骡车?”
  海兰察低头微微一笑,道:“《三国》读过啵?髀肉复生是不?”
  冰儿脸一热,确实是连骑了几天马,今儿又一顿猛跑,臀部和大腿上大约是磨破了,火辣辣的痛,手心里也勒得红红的,静下来也觉出疼来了。海兰察见她并不叫苦,心里倒有几分佩服,轻声道:“骡车里我带着鲟鳇鱼胶,拿绸子布摊匀敷着,比什么药都管用,一天就好了。以后骑马,腰里要跟着马匹的节奏摆动,不然还要磨伤,总颠着也会腰痛。——你自小儿在宫里,大约还没有吃过行军的苦吧?”
  冰儿无所谓道:“我从小都不在宫里,这点苦比起我小时候的,也算不得什么。”
  海兰察不由也有些好奇,但他知道不宜多打听,于是问店家要了一壶酒,自己筛了一杯,边喝边说:“我小时候生在索伦海拉尔河边上,那时候顽劣,天天在林子里渔猎,昏天昏地地玩耍,后来阿玛没了,额娘一个人讨不了生活,带我到盛京的舅舅家,未几额娘又病逝了,舅舅有了职务,要调到京畿,我就没人管了。在京里东一家西一家地混饭吃,看到各种脸色,打架闹事那是常有的事情。岁数大些坏水多了,有谁敢欺负我的,我就上他家吃饭,越给脸色看越跟他耗着,吃得他恨不得管我叫爷爷!”
  冰儿听得“噗嗤”一笑:“那你那些个朋友,就是混饭吃时认识的?”
  海兰察笑道:“可不是。敢打架,当孩子头儿,就有朋友!我念书少,不过知道替朋友两肋插刀,兆和甫那年考笔帖式,遇到个想通暗门子打招呼、把他挤下去的,我堵到考官家门上,逮到那孙子扭打了一架,最后那孙子没敢太过,乖乖收了手。”
  “那你呢?”
  “我?”海兰察抿了一口酒,无所谓地说,“不过是被顺天府拿去敲了顿毛竹板子。”
  冰儿吸了一口气,海兰察笑道:“这算什么事!你长在深宫里,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稀奇!”冰儿欲待反驳,又想听他聊天,于是只是催他:“你还有什么稀奇事,讲给我听。”
  海兰察似乎也陷入回忆之中,微微的酒意更是叫他打开了话匣子:“说稀奇,也没多稀奇。不过就是挨打之后,那府尹见我咬着牙一声痛都不叫,对我说:‘小伙子,既然是个硬骨头,在这里充混混儿有什么意思,不如当兵报效国家,也算是你这英雄性扬在正道上。’我就去当兵了,在金川就是从正六品的营千总,慢慢混到了游击,也亏的打小儿打架打得好。再后来你也看见了,和张广泗闹别扭,好容易留住了脑袋,迁到扬州镇下,再承皇上抬举,往陕西当游击,以后……只要脑袋不掉,小命还在,总归是努力报销国家和圣上便是了。”
  他说得轻松,底里的艰难却是不愿意提及的。冰儿虽然想问问张广泗的事,但见海兰察提到其人时目光就比一般时候阴沉,亦不愿触痛他心里不快活的往事,因而又问:“那次在静怡书寓里,你夫人好凶……”她慧黠的眼睛闪了闪海兰察,海兰察觉得好笑:“你躲在楼梯子上,不都看到了么?我这内人么,算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也是不打不相识。”
  “怎么,你夫人也会武功?看不出来么!”
  “她呀,就‘五指山’厉害些。”海兰察提到内人,突然换了副神色,脸上的肉一抖一抖地憋着笑,“我那会儿除了打架生事,别无所长,连舅舅都厌弃我的要命,每每见了我,连留饭都不肯,打发叫花子似的丢几个制钱巴着我快离开。偏生年纪轻还好显摆,正月十五从估衣铺里赊了一身八成新的皮袍子,打扮得公子哥儿似的去逛灯会。京里这些个满族小姑奶奶们不像汉家女子从不出门的,个个娇生惯养,穿戴一新也出来瞎逛,我不知道怎么的被人一挤,一脚踩在个软绵绵的东西上,身后‘哎哟’一声,回头想扶,却愣生生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我气不过,却看这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闺女,个子小小,白白胖胖,眼睛瞪得圆滚滚的。饶是打了我,还立着眉毛把我骂得头臭。”
  “那就是你夫人吧?”冰儿大笑。
  “可不是!自小儿就是个悍妇。”海兰察其词若憾,实则深喜,继续道,“我凭空挨了一巴掌,虽说不痛,可旁边的人哄堂大笑,脸上也着实挂不住。可人家一个小丫头,我总不好还手,心里念想着要报复,就偷偷跟着她回了家。”
  “然后呢?”冰儿听说书一般听迷住了。
  “然后,我发现她还是内务府官爷家的小姐,门上森严,我就想着法子把她心爱的一条哈巴狗给骗出来烤着吃了,那丫头出来寻狗,我故意把狗皮挂在树上,没成想小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冲上来就找我拼命。你不知道母老虎发起威来有多厉害!一根拴狗的麻绳打得我胳膊腿儿上全是肿起来的红道子。我平素打架怕过谁!那次硬给打得落荒而逃——其实,她要带几个家丁出来仗势欺人,我也不怕,但她只一个小丫头,我真和她打岂不是说出去丢人,为了不吃亏,只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那翠儿怎么会嫁给你了?”
  “那叫缘分!”海兰察笑道,“我后来三天两头捉弄她,原本她恨我恨得牙痒痒,倒是那次为兆和甫考试的事挨了顺天府的板子,她清净了几天不习惯了,打听了消息来,又为我抱不平,连棒疮药都是她帮我抓的。我老泰山知道这事儿,觉得不成话,恰巧翠儿选秀女撂了牌子,家里张罗着要为她结亲,挑了个人说是护军上的,实则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翠儿知道了,披头散发把人家送来的点心和绸布扔了一地,跟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我老泰山家生了七个男娃,就我内人一个丫头,平素宠得没边,要发火都发不出来,只声声在旁边念:‘那你到底要咋样?能一辈子不嫁人不?’翠儿刚好见我来了,对我老泰山说:‘那种猪猡要嫁你去!我要嫁——’她突然指着我说:‘我要嫁就嫁他!’当时我懵了,然后热血冲头一般,拍胸脯子说:‘翠儿你嫁了我,我一定为你挣一副一品夫人的诰命!’”
  冰儿含笑道:“一品夫人!你的口开得好大!若是不下把子力气,可挣不到呢!”
  海兰察自失地一笑:“我老泰山那时也是这么想的,倒是翠儿,含着泪花儿说:‘甭管有没有诰命敕命的,我瞧着你对人好,有勇力,必是个有后福的!’我当兵后因着弓马娴熟,很快升了把总,有了顶子,自觉不辱没了翠儿,便去提亲。我老丈人因着女儿悔婚,正愁得可以,见我愿意娶,又有了顶戴,不管武官的顶子值不值钱,帮我把婚仪操办了。”
  冰儿也不知聊到何时,倦极伏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店家勤快,已经开始揩抹桌子,准备早点了,海兰察抱着他的佩刀闭着眼睛打盹儿,听见声响便是机敏地睁开眼睛,四处打量,见冰儿醒了,笑着说:“这里荒村野店的,也没有什么条件,昨晚来时,我看见外面有条小河,洗漱就从简吧。”冰儿倒也不太计较这些习惯,点点头跟着海兰察往外跑,边走边问:“你在金川打仗的时候,日子是不是更苦些?”
  海兰察在河边撩起清粼粼的水擦了把脸,不知是河水太冷,还是想到当时的事情心寒,一脸峻色,许久才回答:“以后你就知道,身体的苦没有不能受的,唯有心里的苦才是真苦。金川里睡湿泥地睡了几个月,八月份转眼就开始飘雪,到了严冬,雪堆得有人高,攻碉楼时若是有人负伤不及救助,就活活在雪地里冻死——就是这样,也比在张广泗帐下好过!”
  冰儿偷偷吐了吐舌头,也到河边捧水洗脸,果然真正刺骨,脸似乎都被洗木了,她扭头看看海兰察,他撩起衣襟擦干了脸,虽有倦色,却不显得憔悴,精神十足的样子对她说:“瞧那边——是我们的人来了——死慢!”
  冰儿也学着他撩起衣襟把脸擦了,此时已经换了布衣,很久没有受过风吹雨打的脸蛋儿磨得生疼,不过心里却觉得比在宫里看着皇后乌喇那拉氏的脸色高兴。吃过早饭,冰儿爬进骡车,拉严车窗上的帘子,给自己敷上鱼胶的伤药,随着车子的摇晃,渐渐觉得困倦上来,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算是编外篇:《海兰察前传》。
  俺不喜番外这种形式,不过这篇所谓前传也当不得历史。海兰察是在平准战争中初始出头露面,第二次金川之战已经有所作为。不过时间跨度大了,不符合本文中一些设定,因而篡改,当不得正史来看。
  特告知读者。
  我觉得古代故事可以适当编造,但为正本清源,还需作者和读者妥善。

☆、片言牵出冒赈案

  “晚面”依例召的还是傅恒,虽是君臣,“晚面”时气氛融融适宜,倒似知己好友间促膝谈心。乾隆笑道:“既坐着,不必那般拘谨。这茶叶,是武夷山上的,一棵大红袍,一年也就产这一两斤。你尝尝看。”
  傅恒小口啜饮,听见乾隆略有得意的声音:“如何?朕所言不虚吧!”傅恒抬头笑道:“是让奴才也沾光了。”
  乾隆点点头笑道:“私下里,不说这些客套的话。你在朕身边,朕倒省却了好些麻烦事情,倒是你经略金川事务时,军机处拟个旨意都要朕亲加斧削,难以惬意。对了,你哥哥傅清的灵柩已经到京了,安置好后,朕当亲临祭奠。”
  傅恒不由泪下,急急跪下叩首:“奴才一家仰赖皇上圣德厚恩!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乾隆不由也有些伤感,扶着傅恒道:“你哥哥不仅忠荩,且有勇有谋,这次西藏事出,他早有觉察,朕原欲按兵不动,但准噶尔入藏熬茶,珠尔默特那木札勒逼死亲兄弟,与准噶尔方面眉来眼去,不是叛迹日彰,又是什么?!诱杀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自然是揆几审势,为朕除了远忧,然而傅清身陷死地,自刭报国,却也是叫朕特觉可惜的事。”
  谈到这样哀伤的事情,两人都不由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乾隆呷了口茶水,强笑道:“不谈伤心的事吧。朕这里倒也有可笑的。”转身在书案上拿起一个密奏匣子,打开上面的铜件袢钮,取出一本黄绢面子夹宣里子的请安折子:“猜猜会是谁的?”
  傅恒见乾隆既是有些好笑的样子,又有三分得色,略一思忖便知道了:“想是五公主的。”
  “不错。”乾隆打开请安折,轻轻摩挲着纸页,笑道,“他们已经到了卫所,刚安顿下来。瞧瞧,这折子上所有抬头一概错乱,‘臣女’的字样倒写得比‘皇父’更高。不过看样子也趴在那里写了许久,叽叽呱呱什么大事小事都来汇报。”
  傅恒想到外甥女平素大大咧咧的样子,能坐在那里认真写折子,不由也觉得是个好笑的景象:“海兰察平素没有密折上奏之权,怕也没有延请过幕僚教过怎么写请安折。这两个人瞎子摸象,自然写不完善。”
  乾隆笑着摇摇头,在案上拿过朱笔,圈的圈,杠的杠,在冰儿的请安折上好好删改了一番,改完拿着瞧瞧,摇摇头道:“错谬太多!虽说写请安折和写信差不多,也不该颠三倒四的。”虽是摇头,心里还是暖暖的,那个小丫头的一颦一笑恍若还在眼前,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低声道:“皇后这一胎又没有保住,是昨日的事情,几个御医急急用药,还是小产了。好在冰儿不在身边,不然,只怕又有饥荒要打。”
  傅恒不由一怔,半晌才道:“皇上……圣心远虑……”
  乾隆摇摇头,叹道:“大事小事免不得操心,好在国家承平日久,百姓生活还算是安居乐业,朕自忖也没有辜负了先帝的期许。”傅恒忙道:“皇上圣明!凤凰山的毛贼不是大患,海兰察的能耐,应该不出数月就能剿平。公主得皇上栽培,自然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
  “能懂就好了。”乾隆微微摇头,瞥眼又看着折子上挥洒得如同男子一般的笔迹:“……鄜州风景秀美,凤凰山旁有河,近来有甘肃逃荒而来的人,说自入秋以来,常常是连月大雨,耗羡一成未减,不如下中原找些活计。倒是臣女自入陕西来,天气一直是风和日丽,也不甚冷……”
  乾隆突然似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望望傅恒,又看看折子,好一会儿才问:“今年入秋,陕甘总督勒尔谨和甘肃巡抚王亶望一直是奏报旱情的?”
  傅恒见他神色有异,心不由一拎,赶紧回奏道:“是呢。去年也是大旱,今年也报的大旱,且各地仓库储粮不足,便由各州县捐监(1),捐得的粮食全部赈灾。”他见乾隆脸色渐渐沉郁下去,下颌边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知道即将震怒,不由屏住呼吸,逐字逐句斟酌着说:“皇上去年命军机处拟旨,问勒尔谨‘甘肃民贫地瘠,怎会有二万人捐监?怎会有如此多余粮?年复一年收捐,陈粮如何使用?每年借给民间,为何不叫民间自行流转?’勒尔谨回奏说甘肃民风刁悍,贫富未均,若听凭民间流转,恐怕闹出抢赈的祸事……”
  乾隆冷冷一笑,把冰儿的请安折甩在书案上,揿着书案道:“朕竟然给他们合伙蒙了!甘肃流民说,连月大雨,耗羡又一分未减,只怕也不知赈银在何处。只便宜了那些捐粮的监生和王亶望这只吸血的大蠹罢!(2)”傅恒见他抿紧着嘴,眼中荧荧,摁在书案上的拳头微微颤动,脸色暗沉得骇人,心里不由一悸,不自觉地从小杌子上跪到地上,叩头道:“奴才未曾详查,皇上……”
  乾隆深深吸了一口气制怒,半晌道:“先不要打草惊蛇,王亶望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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