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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枉生录-第87部分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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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恒原担心乾隆暴怒之下要把冰儿付诸国法,听到这儿才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揣摩乾隆的意思是要给冰儿一个脱罪的名目,见冰儿此时只知道哭,一句话都不会说,于是想了想道:“主子,奴才愿意给五公主作保的,战场上她确实是忠心不二,之前冒着危险到凤凰山探路,剿匪那天与慕容业打斗,都没有对不起国家的地方。就论这点,五公主也绝非叛国。能这么短的时候拿下凤凰山,奴才认为五公主还是有功劳的,至于说到慕容业的事,奴才以为,五公主确实是一时失误,酿成大祸。然而贼众已然伏法,那慕容业一人又能成何气候?就是平日里剿匪,又有那个将军敢保证不放跑一人?奴才以为五公主此番有错,自应受处置,然而其错有可悯之由,企望皇上圣烛明鉴!”
  傅恒到底是傅恒,有情有理有据,轻飘飘就把冰儿纵放贼首的大错减低为“放跑”贼人的轻罪。乾隆虽没说什么,但眼中已显出轻松的神色。傅恒和乾隆是君臣也是知己,自然明白乾隆的心意,此时,只要冰儿再应和一声,到审理时按这个套路去走,虽不能免责,总能大事化小。
  冰儿在下面也弄明白了傅恒的意思,委委屈屈抬起头点了点。乾隆见她又惊又惧,一张脸已是雪白,左颊上长长的一道血痕,是被他的宝石戒指刮出的,红得触目惊心。暖阁里静悄悄的,只剩墙角的大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乾隆坐回了炕边,长叹一口,挥挥手道:“罢了吧,朕也管不到你了。既然犯了国法,你该受什么责罚自己去受吧。你都无怨无悔了,朕帮你急什么呢?……来人,把她押到大理寺狱中去吧。叫三法司会同兵部定谳。”
  冰儿走了,傅恒想说什么,乾隆却只是道:“你发朕的旨意给舒赫德、海兰察,还有各省,继续严缉慕容业,发下头像和广捕文书。不能留祸根!”
  “嗻!”傅恒又探试地问道,“那五公主那里……”
  乾隆一皱眉:“朕不是叫三法司会审了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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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把案子发给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兵部议处,这几处都犯了大难。依律处刑,冰儿绝逃不了一个“死”字,那么皇帝岂不是要伤心?惹恼了皇上,以后还有好日子过?若枉法,现在混得过去,将来不小心对景儿发了,乾隆好面子,要给天下一个交代,难保不拿自己顶缸。因是皇上亲审过的案子,又案涉公主,会审也没有再提审本人,只是可劲儿地研究乾隆的谕旨、傅恒的传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白了不过是拖时间罢了。
  其实乾隆拖延之下也有他的意思,冰儿是孝贤皇后之女,在身边抚养了这两年,还是很疼爱的,从心里讲不希望她有事;然而身为一国之君,也不能不顾清议。事情拖得淡了,才不会闹得沸腾。但是三法司负责处置重大案件,总归轰轰烈烈的不得其密,虽然也是极力拖延审理,但外间也有些是非的话传了过来,惹得圣心大怒。
  这日,乾隆又在养心殿召见傅恒、弘昼密议,未说主题,先丢下一本书来,抬抬下巴道:“朕批阅红圈的地方,念一念。”
  弘昼捡起书,面子已经揉皱了,写的是《坚磨生诗钞》,翻开里面,到处是乾隆淋淋漓漓的批红,泄着愤怒之意,心里不由一哆嗦,瞟了瞟身后跪着的傅恒,才翻到折角的一页,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七八首诗,其中被朱砂杠子杠出来的是这样两句:“天所照临皆日月,地无道里计西东,诸公五岳诸侯渎,一百年来钍淄薄爸芡蹁谋灰蚴甭酢保1)。弘昼先没觉出什么,听乾隆在上方干涩的声音:“类比周昭王,有取笑打仗失败的意思,五格格刚出这事,胡中藻他就出语讥讽,真正该死!”
  弘昼觉得有些牵强,不好说什么,只把书递给了傅恒。傅恒常在乾隆身边,却很明白皇帝的意思:鄂尔泰去世这六七年,张廷玉及其“党羽”很是嚣张了一阵,乾隆打击“张党”手段颇辣;自张廷玉也去世,“鄂党”额手称庆,便有些要翻覆的意思出来了,自然又触犯了乾隆的忌讳——而这胡中藻,正是“鄂党”中鄂容安和鄂昌的密友。又,这次冰儿事出,有几个“鄂党”中颇以“清流”自居的名士,说了好些张狂悖逆的话语,虽然于三法司定案无有牵连,但传到好强的乾隆耳里,着实不是滋味,自然怒气渐炽。更深一层说,搅混水才好摸鱼,兴一件大狱,转移视线,也少让公主纵放贼首的事情被清流关注。算是一石三鸟的统御之道。
  乾隆见傅恒神情变化不大,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必多说了,点点头道:“此人也发三法司论处吧。”
  弘昼道:“三法司这阵忙得很,先是甘肃冒赈的案子,现下又是这个案子,不知那帮老头子可转得过来?”
  乾隆干笑一声,并不见得快活,弘昼也不过当个话引子,半开玩笑道:“再说,侄女儿好歹是皇室,日日拘押在大理寺中,也不太成体统。还是交到我宗人府审理为当。”
  这话说得巧妙,恰是乾隆特召弘昼的原因,果然是亲兄弟,响鼓不用重锤,弘昼表面粗糙,其实内心是极聪明的人,体察圣意不逊于傅恒。
  不过乾隆还要掩饰撇清:“你们说说看,那丫头死也不捡个好时候。这一阵,朕正大力整顿吏治,甘肃冒赈案,从总督勒尔谨、巡抚王亶望杀起,红蓝顶子也不顾惜,掉脑袋的要有二三十个,谪贬充发的要有上百个。此案重处,自家孩子就轻飘飘放过,算是什么?”
  弘昼两眼一瞪道:“侄女儿怎么的还姓爱新觉罗呢,交我这里审,哪里不对头?莫非就认准了我要卖放不成?再说了,国家也有‘八议’的例。无论是‘议亲’还是‘议贵’,甚或议个‘功’,也没有不可以的。那个什么胡中藻,”弘昼停了停,知道乾隆已经打算拿他开刀,也不必怜惜,于是接着说:“语出狂悖,最是该死的!若是清议由这些人把持,把皇上的尊严放在何处?明季党祸,还不足以为今发省吗?”
  乾隆更觉得心里平静了,下地慢慢踱步,半晌后点点头道:“要按老五说的,冰儿只圈禁个十年八年都可以。不过人言可畏,朕也不能纵法。这样,就由你们宗人府和三法司会同定谳,既不能过苛,该照国法的也不能故意从轻。”
  临了乾隆还不忘撇清一下,弘昼、傅恒心里自是明镜似的,摸清了皇帝的心思,下一步行事容易得很。
  乾隆把事情交给弘昼、傅恒,沉甸甸的心事立刻放下了一半,心情舒畅多了,待两人跪安,外面服侍的宫女太监进了养心殿换茶侍奉,便随口问身边的小太监:“如意,早上来的贡品折子,朕还没细看,叫你记着的,有些什么好的东西?”
  如意新进乾隆身边不久,是个千挑万选的精灵人儿,见乾隆神色大怡,自己也换了付表情,笑道:“回皇上的话,今年年成好,贡品较往常丰厚。福建进的是羊脂玉如意一对,玛瑙碗一对,番邦金自鸣钟一座,福橘十二篓,蜜荔枝六十瓶,干芒果六十斤,干荔枝六十斤,干桂圆六十斤,各色干海货各二十斤,西洋洁粉冰糖二十斤……两江进的是青玉如意一对,紫晶如意一对,玻璃花囊一对,料丝长明灯十二个,澄泥砚台二十个,精致紫沙壶二十个……”他还没说完乾隆就打断道:“照你这么说十八行省要说上两天两夜!就说说,江南省进了什么吃食?”
  “嗻!”如意记忆力极好,微一思索道,“要说好的,莫过于太湖银鱼干四十斤、腌鲥鱼六十尾,还有两尾鲥鱼说是进贡前不久刚打上来的,居然出了水还是活的,极是难得,尹继善总督便叫人用冰块镇了,加急送到京里来,今早上刚到的!”
  这倒让乾隆大有兴趣:“劳民伤财的,叫他以后不可如此。不过也难为他一片孝敬,心意可嘉!鲜鲥鱼送到御膳房了么?叫御厨好好整治,今天晚膳时送到太后宫里,朕和太后共品时鲜。”
作者有话要说:  (1)胡中藻文字狱案,案情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应如后文所说,打击鄂党中鄂昌、鄂容安,嗣后,绝朋党久矣。
  两句诗用周昭王的典故,写得也确实比较莫名其妙,在英察而忮刻的高宗面前卖弄文采,实属找死。不过两句诗用在此处,是比较牵强的,史料太少,找不出更合适的句子,姑且用之,若觉得不通,请别计较。
  ……
  我不是清粉,也不会丑化它。
  希望纵然是小说,也能尽量展示真实的历史。
  小四四的功过都会涉及,文字狱、十全武功(当然讲不全),等等。有些今日回头看来,颇有品嚼的滋味,只是没有时间详细考据。

☆、慧辞令膳桌讨情

  晚膳时,乾隆果然来到慈宁宫,太后怕寂寞,皇后那拉氏、纯贵妃、令妃、舒妃、愉妃、忻嫔、婉嫔等都随侍在身边,给太后讲笑话逗乐子,乾隆严旨谕令众人不得将冰儿的事情讲与太后知晓,因此太后一直还蒙在鼓里。
  “皇额娘身子安好?儿子来给你请安了!”乾隆向太后行礼,笑盈盈地说道。
  “瞅瞅这个大忙人!今儿还有空来给我请安!”太后看着乾隆,眼睛里掩不住的喜色。
  “皇额娘这话,是怪儿子没尽孝道!”乾隆笑着说。
  太后道:“你是一国之君,我怎么好怪你!不过,这些媳妇们很好,逗得我今儿眼泪都笑出来了。”
  乾隆环视四周,问道:“怎么不见嘉妃?”
  皇后犹豫了一下回禀道:“嘉贵妃身子一直不好,立冬以来,一阵弱似一阵……如今,已经起不了床了。”
  乾隆见太后脸色有变,忙暗暗冲皇后一摆手,皇后知趣地停住了口,又笑道:“不过,冬季里确实人虚弱些,太医天天调理,说过了春天定会好的。”
  太后说:“这孩子太老实,树叶掉下来怕打头,硬是被自己弄病了!也是可怜,虽然生了四个儿子,去年永瑜夭折,她还怀着永瑆,我瞧她悲伤过度,身子就一直虚弱……”
  乾隆不言,心里明白,嘉贵妃金氏原是外族,在这群满族妃嫔中最不得势,平素就太过忧谗畏讥,乾隆不过威慑纯妃,拿她作筏子说了几句冷语,就把她惊得夜难成寐;接着四阿哥兼祧履郡王为嗣,虽然说几乎是与皇位绝缘,不过不搅进是非圈,嘉贵妃倒也觉得稍稍欣慰,只是颇觉对不起这个聪慧天成的儿子;加之皇九子幼殇,虽又生下皇十一子永瑆聊以慰籍伤痛,但连生四子之后,身子本来就有些弱,忧思伤痛绞结,每每噩梦过后,遍身冷汗,想着阿哥所里自己嫡嫡亲的三个骨肉,更怕自己的不慎会贻害他们,夹在乾隆与皇后、纯贵妃中间,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硬是把好好的身子骨熬得油尽灯枯。
  然而在太后面前永远是报喜不报忧,乾隆保持着刚才的喜笑:“不谈这!有皇后和太医在,太后放一百个心就是!对了,今儿早上,尹继善巴巴儿的从江苏运了两尾冰镇的鲜鲥鱼到了,是难得的江鲜,儿子已经叫御膳房整治了,与皇额娘一起尝尝!”说罢,便叫传膳。
  不一会儿,满满两大桌御膳已然摆好,摆设在两张大长方桌上的菜肴有五六十样,食具是一式朱红字细瓷的加盖海碗,或者直径近尺的大盘。盘碗中都有一块为了防毒而设银牌;除此以外,还有四张小膳桌,分别置放点心、小菜、火锅与粥膳。首领太监恭恭敬敬道:“恭请皇太后、皇上进膳!”见太后点头,接着高声道:“打碗盖!”便有四五名太监很快将碗盖拿走,太后一看,面前的大盘里,正盛着一尾鲜嫩的清蒸鲥鱼,不由胃口大开,拿起乌木镶银的筷子尝了一口,连声赞好。乾隆笑道:“皇额娘说一声好,就是儿子的虔心到了!这鲥鱼原本是出水就活不了的,长江边上的渔家都是拿着行灶打渔,打到鲥鱼就地烹煮才够鲜美。难得有出水不死的,尹继善叫人用冰镇了,加急地送到京师,才几天时间,还新鲜得很。皇额娘多进些!”太后吃了几筷子,又看着乾隆吃了几筷子他面前的那盘鲥鱼,笑道:“再好的东西,我也就这食量。撤下去,让皇后和嫔妃们也尝尝!”
  此时,皇后和嫔妃们正执巾栉在一旁伺候,忙屈膝谢了恩。乾隆道:“还有贡来的腌鲥鱼,味儿虽比不上新鲜的,也很不赖。朕这就叫下面依例规分赏给诸嫔妃、阿哥、格格、王贝勒和大臣。”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令妃知道冰儿此番事情,一直惴惴,原希望太后能出面保出冰儿,然而乾隆不让人与太后说,她自然不敢犯戒。如今的情势她虽不甚了了,但也知冰儿必有大难,总想找个机会不露声色提示太后一下,好让她出面相救。此时,令妃佯作无意,笑道:“臣妾谢谢皇上的恩典!这下子,咱们也能尝尝新鲜了!上次我还听五格格说怀念江南的鲜鱼,这可如了她的愿了!”
  乾隆不由色变,目光斜睨了令妃一下,皇后也有数,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太后道:“这丫头去和海兰察去陕西剿匪了,这早晚回来了没?回来了叫她来我这儿,上回弘昼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些西洋的宝石戒指,虽说不很值钱,但做得甚是精致。皇后和嫔妃,还有三格儿四格儿我都赏了,就差她一份儿我还留着,叫她回来了上我这儿取,她的手指像她额娘,又白又细又长,戴红的绿的好看,粉的紫的也不赖,恨不得一色给她留一个,只恐她两只手都带满了,岂不成了个‘小妖精’!……”她说着开心,然而目光接触到众人均是神色慌乱,不由大为起疑,顿了顿问道:“皇帝,五格儿回来了么?”
  “嗯……”乾隆犹豫不语。太后又把目光转向令妃:“令妃,你是知道的啰!?”
  令妃看看乾隆的神色,有些懊悔自己失言,吞吞吐吐道:“臣妾……臣妾只是想知道皇上赏不赏五格格腌鲥鱼。”
  “五格儿也是公主,为什么不赏?”太后不由有些怒了,把手中的筷子用力一撂,“你们在瞒我什么?!”
  乾隆见瞒不过,只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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